尤慧面上过不去，她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难听，但碍着侯府的名声计，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闻鸾却没理她，兀自掀了车帘瞧着外头街上的吃食，喊了摘星近前来，给她几个碎银，“去给我买份金银炙焦牡丹饼，剩下的你们几个自己买东西吃。”
这厢话落，她转头刚好瞥见尤慧脸上的神情，柳叶眉立时挑了上去，阴阳道：“嫂子这话好没道理，若是大哥也在正房和丫鬟粉头嬉闹，嫂子也愿意立刻消气再生个孩子出来挽回他的心吗？”
尤慧蹙着眉，“什么粉头，好端端的攀扯大郎做什么？”
“我不过是让嫂子将心比心罢了。”闻鸾靠在车壁上，看着指甲上新涂的蔻丹颜色，嘴里却不留情面，讥讽道：“事情还没解决，嫂子就已经说到孩子身上了，知道的是觉着嫂子为了我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嫂子素日看不上我，急着推我入火坑呢。”
“什么叫火坑！你近来说话也太没规矩了些。”尤慧沉不住气，又怕外头的人听见，压低了声音道：“他如今年纪轻做错了事，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冷脸也给了好几天，还要怎么样？你和二郎是夫妻，难不成还能因为这件事就不过了？”
便是不需她说，闻鸾也该清楚自家是个什么情形才对，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庶女，嫁进侯府做了正头大娘子还不知足，要死要活的闹腾，到时候真被休了脸上就好看了？
车壁上传来轻轻的叩车声。
闻鸾转头掀开帘子从摘星手里接过点心，这东西原不是什么珍贵难得的，不过出了门她总是会更喜欢外面的吃食。
尤慧被她弄得一愣，话都被堵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一时只觉得头疼。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闻鸾疑惑地看着她，看在还同属一家的面子上，倒也懒得在这里起什么口舌争执，白白让外人笑话，只道：“什么时候嫂子能忍了这个奇耻大辱，还愿意主动生孩子，再来教训我吧。”
尤慧一噎。
而闻鸾已经眼疾手快掀开帷裳搭着随云的手下车了。
“快些走，真是烦死了。”闻鸾忍不住低声吐槽，“也不知谁派来的说客，管二房的事做什么？”
随云笑道：“谁让大娘子是长媳呢，大郎君还做着官，但凡府里传出去点风声，御史台那边又要不安生了。”
闻鸾眼风往后瞧了眼，幸好尤慧没跟来，否则她可说不准自己的脾气还能忍多久。
“你说谁来了？”
“还能有谁，姓解的祸害呗！我听得真真的，说是杨中书出宫时，恰好被官家知道他家要办宴，所以特地让那位也跟着来。”
“真倒霉！好好的踏春偏生搅和进来这么个人。”
“快别说了，当心人家听见，过来抓人，那才是丢脸呢。”
两位已经成婚的娘子说说笑笑从闻鸾身边走过，一面说一面还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并未见到她们说的那个人才放心的拍了拍胸脯往前走了。
“娘子？”随云也听了一耳朵，有些担心的看着闻鸾。
闻鸾满不在乎的走到旁边凉亭里坐下，“怕什么，我们又没说，解指挥使就算真要怪，也怪不到这边来。”
随云踮着脚四下看了看，踏春宴并不在府邸园子中举办，而是由孙郡君挑了块风景秀丽的地方，这边平时也有人过来，因此坐落着几处凉亭，还有能工巧匠修建的假山木桥石凳等等。
她家娘子选的亭子位置极好，旁边立着几块一丈多高的假山石，身后就是一汪碧澄澄的湖泊，右边不远处就是各位娘子聚集的地方，不论哪边路上来谁，都能极快瞧见。
缀霞喜滋滋的捧着一束花从左边跑来，递给闻鸾。
“打哪儿来的？”闻鸾接过来闻了下，清香扑鼻，“这么好的花，合该赏了你才是。”
缀霞变戏法似的又从兜里掏出来两串鲜花做的手环，一面给闻鸾系在手腕一面笑道：“就在那边呢，一簇簇的花开得正艳，奴婢瞧着好些人都在摘来把玩，索性也凑热闹给娘子摘了些。”
“娘子，奴婢刚才过来时，好像听见有人说起……”缀霞迟疑了下，吐出两个囫囵不清的字，“那位。”
闻鸾微微愣住，随即反应过来缀霞嘴里的那位就是刚才几个娘子说的解指挥使，手指在她脸上一捏，“管人家作甚，这里天大地大的，就许咱们来不成？”
她说着起身，“走吧，也别坐这了，我们过去走走。”
等一行人离开后，头戴青玉发冠，一身竹叶纹青锦衫浅色褶裙，外罩着素罗直领的对襟褙子的年轻男子，急匆匆的跑到假山石边。
“你藏这儿干嘛呢？官家可是说让你出来走走，见见各家娘子。”
解行云躺在太湖石上，懒洋洋的，“她们见到我，就和老鼠见了猫没什么差别，你真要我出去见人？可别毁了孙郡君办的宴会，否则杨中书又要揪着不放，连上好几道折子骂我。”
何怀霁咂舌，走到他跟前蹲下来说话，“说真的，官家有意给你指婚，你要是不赶紧挑个中意的，是打算到时候接圣旨？”
解行云嗤笑了声，“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这小娘子有什么好的，娇滴滴哭唧唧的，我每日里在殿前司就够烦了，回家再被烦，这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不如抹脖子投胎了去。”
何怀霁是得了吩咐过来的，他也不听解行云的，仗着二人关系好，对方不会轻易动手，直接把人从石头上抓了起来。
“这样，咱们就出去转悠一圈，也好交差。”
解行云张开的嘴还没说出话来，就被何怀霁给拉住了手，他一面抓着不放还一面絮叨，听在解行云的耳朵里嗡嗡的，手掌也禁不住痒了起来，想往他后脖颈招呼。
正琢磨应该怎么脱身，假山外就传来女子的声音。
“这里没有，许是在凉亭那边，奴婢过去找找。”
“既丢了就丢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何怀霁说个不停的嘴在察觉到有人过来后就立刻闭上了，还拽着解行云一个劲儿往里躲。
解行云反而来趣了，故意和何怀霁作对要往前凑，他听出来了这是方才就在假山外絮絮叨叨的主仆几人。
“喂。”何怀霁压低了声音拽他，“你居然听墙角，未免太不是人了吧。”
解行云翻了个白眼，把手扯了回来，立马就要出去。
“别啊……”何怀霁扑上去想把人拽回来，对方丢脸不要紧，反正在京城里解行云也没什么脸面，但是他不一样啊，要是被家中阿爹知道了，他非得被押去祖宗面前跪上个一天一夜。
解行云有些不耐烦，他来这里本就是被官家的话押过来的，偏生他和这个杨中书还不对付，两个人一路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好容易得了空又被何怀霁唠叨。
“谁在哪里！”
假山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鬼鬼祟祟的不敢露面，偷听女子说话，简直无赖！”闻鸾带着人气冲冲的从外面闯进来，便见何怀霁解行云二人抱在一起。
她睁大眼睛，认出眼前人的身份后不可置信的捂着嘴，“你，你们……”
身后随云既月也纷纷倒吸了一口气，她们看见了什么？该不会马上就没命了吧？
“看够了没有？”解行云阴沉着脸扫了一眼，眼神漠然，随后又看向还紧紧抱着自己不放的何怀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还有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闻鸾只觉得大开眼界，哪里舍得移开眼睛，被解行云不带好意的看了眼也不害怕，颇有些兴致勃勃的意头在。
反倒是她身边的随云既月二人，有些瑟缩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催促着快走。
何怀霁被呵斥后条件反射的松开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面对着眼前炯炯有神的三双眼睛，只觉得窘迫极了。
“那什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几乎凌乱，词穷到快要说不出话来解释。
闻鸾恍然的点点头，看看他又看看解行云，贴心的道：“我明白的，何小郎君。”
“你认识我？！”何怀霁抓狂，想转身去攥住解行云让他解释，又被凌厉的眼神逼退，只好看向闻鸾，眼巴巴的道：“不知道娘子是哪家的？”
闻鸾原本想看了热闹拔腿就走，毕竟解行云的好戏也不是谁都能看见的，再不走只怕对方都想拔刀砍人了，没见他手已经习惯去摸去腰上了吗？
然而何怀霁这句话问出口，她心中登时生了别的主意，笑盈盈的道：“我是嘉兴侯府的二娘子，说起来何小郎君也是见过我家外子的。”
何怀霁先是疑惑，随后了然过来，章玉泽他自然是见过的，不止见过，三年前章玉泽闹着要娶小官之女为妻时还在京城轰动了一番，他自然也和朋友去找章玉泽打听过内幕。
听说那小官之女胸无点墨，还是在乡野之中长大，泼辣又没规矩，偏偏生得国色天香，一下子就把章玉泽给迷了个神魂颠倒，非她不娶。
原来就是眼前的娘子。
何怀霁看着闻鸾暗暗想到，怪道章玉泽宁死都要娶，甚至在下聘时说出不纳二色的话来，果然如传闻中一般。
“二娘子好。”他一壁想一壁见礼，“方才我和解指挥使在玩闹，没想到让二娘子看笑话了。”
闻鸾顶着解行云阴沉的快要杀人的神情，硬生生地站在原地不动弹，只侧了半身避开何怀霁的这个礼。
“何小郎君客气了。外子在家中时还曾提起过郎君和指挥使，我自然是知道的。”
“哦？”何怀霁好奇，“他说了我们什么？”
“他说……”闻鸾语顿了下，讪笑道：“说指挥使武艺高超，郎君也不堕家风。”
似乎是察觉到解行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声音也渐渐变小，直到最后低不可闻。
“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解指挥使和郎君了，先告辞了。”
闻鸾见好就收，她从小到大的经历教会她要学会看人眼色，该进就进，该退的时候也不能含糊，打着哈哈将这件事敷衍过去，不敢再看眼前人的脸色，垂着眼带着随云既月赶忙离开了这里。
“啧啧。”何怀霁看着主仆三人离开的背影，“章玉泽在家肯定没说咱俩好话，让人都误会得落荒而逃了。不过也怪不得章玉泽能收了心思守着过三年，长成这副模样，神仙来了都顶不住，何况是他。”
解行云眼神一眯，放在腰带上的拇指轻轻摩挲，漫不经心的道：“能不能守得住，还不一定呢。”
何怀霁失笑，“章玉泽那个人，虽然装得人模狗样，但实际上贪花好色，只是嘉兴侯府想让他从科举出仕，不敢先坏了名声，因此狠狠拘着。不过以前他也和同窗去逛过青楼，我瞧见过，但他没胆子，只敢看没敢真做什么。”
“后来遇见这位二娘子，”他说着就感慨的摇摇头，“那可真是惊为天人，一下就收了心，安生这么多年。”
解行云琢磨了片刻，眼睛始终盯着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提起，下了定论：“他守不住的。”
何怀霁猛地明白了什么，略有些惊恐的看着他，不等解行云躲开就又扑过去抱住，吱哇乱叫：“不是吧，你什么意思啊？你别乱来啊解定之，武官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你搞出事情来我怎么办，我还指望靠你逍遥度日呢！”
解行云把人扯开，这回有了先见之明，抬手挡在两人中间，阻止他继续扑过来。
“你不是说章玉泽看上这张脸了吗？”解行云轻笑了声，不怀好意的道：“不巧，我也看上了。”
何怀霁砰的声就给他跪下了，被吓的。
闻鸾却没理她，兀自掀了车帘瞧着外头街上的吃食，喊了摘星近前来，给她几个碎银，“去给我买份金银炙焦牡丹饼，剩下的你们几个自己买东西吃。”
这厢话落，她转头刚好瞥见尤慧脸上的神情，柳叶眉立时挑了上去，阴阳道：“嫂子这话好没道理，若是大哥也在正房和丫鬟粉头嬉闹，嫂子也愿意立刻消气再生个孩子出来挽回他的心吗？”
尤慧蹙着眉，“什么粉头，好端端的攀扯大郎做什么？”
“我不过是让嫂子将心比心罢了。”闻鸾靠在车壁上，看着指甲上新涂的蔻丹颜色，嘴里却不留情面，讥讽道：“事情还没解决，嫂子就已经说到孩子身上了，知道的是觉着嫂子为了我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嫂子素日看不上我，急着推我入火坑呢。”
“什么叫火坑！你近来说话也太没规矩了些。”尤慧沉不住气，又怕外头的人听见，压低了声音道：“他如今年纪轻做错了事，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冷脸也给了好几天，还要怎么样？你和二郎是夫妻，难不成还能因为这件事就不过了？”
便是不需她说，闻鸾也该清楚自家是个什么情形才对，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庶女，嫁进侯府做了正头大娘子还不知足，要死要活的闹腾，到时候真被休了脸上就好看了？
车壁上传来轻轻的叩车声。
闻鸾转头掀开帘子从摘星手里接过点心，这东西原不是什么珍贵难得的，不过出了门她总是会更喜欢外面的吃食。
尤慧被她弄得一愣，话都被堵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一时只觉得头疼。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闻鸾疑惑地看着她，看在还同属一家的面子上，倒也懒得在这里起什么口舌争执，白白让外人笑话，只道：“什么时候嫂子能忍了这个奇耻大辱，还愿意主动生孩子，再来教训我吧。”
尤慧一噎。
而闻鸾已经眼疾手快掀开帷裳搭着随云的手下车了。
“快些走，真是烦死了。”闻鸾忍不住低声吐槽，“也不知谁派来的说客，管二房的事做什么？”
随云笑道：“谁让大娘子是长媳呢，大郎君还做着官，但凡府里传出去点风声，御史台那边又要不安生了。”
闻鸾眼风往后瞧了眼，幸好尤慧没跟来，否则她可说不准自己的脾气还能忍多久。
“你说谁来了？”
“还能有谁，姓解的祸害呗！我听得真真的，说是杨中书出宫时，恰好被官家知道他家要办宴，所以特地让那位也跟着来。”
“真倒霉！好好的踏春偏生搅和进来这么个人。”
“快别说了，当心人家听见，过来抓人，那才是丢脸呢。”
两位已经成婚的娘子说说笑笑从闻鸾身边走过，一面说一面还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并未见到她们说的那个人才放心的拍了拍胸脯往前走了。
“娘子？”随云也听了一耳朵，有些担心的看着闻鸾。
闻鸾满不在乎的走到旁边凉亭里坐下，“怕什么，我们又没说，解指挥使就算真要怪，也怪不到这边来。”
随云踮着脚四下看了看，踏春宴并不在府邸园子中举办，而是由孙郡君挑了块风景秀丽的地方，这边平时也有人过来，因此坐落着几处凉亭，还有能工巧匠修建的假山木桥石凳等等。
她家娘子选的亭子位置极好，旁边立着几块一丈多高的假山石，身后就是一汪碧澄澄的湖泊，右边不远处就是各位娘子聚集的地方，不论哪边路上来谁，都能极快瞧见。
缀霞喜滋滋的捧着一束花从左边跑来，递给闻鸾。
“打哪儿来的？”闻鸾接过来闻了下，清香扑鼻，“这么好的花，合该赏了你才是。”
缀霞变戏法似的又从兜里掏出来两串鲜花做的手环，一面给闻鸾系在手腕一面笑道：“就在那边呢，一簇簇的花开得正艳，奴婢瞧着好些人都在摘来把玩，索性也凑热闹给娘子摘了些。”
“娘子，奴婢刚才过来时，好像听见有人说起……”缀霞迟疑了下，吐出两个囫囵不清的字，“那位。”
闻鸾微微愣住，随即反应过来缀霞嘴里的那位就是刚才几个娘子说的解指挥使，手指在她脸上一捏，“管人家作甚，这里天大地大的，就许咱们来不成？”
她说着起身，“走吧，也别坐这了，我们过去走走。”
等一行人离开后，头戴青玉发冠，一身竹叶纹青锦衫浅色褶裙，外罩着素罗直领的对襟褙子的年轻男子，急匆匆的跑到假山石边。
“你藏这儿干嘛呢？官家可是说让你出来走走，见见各家娘子。”
解行云躺在太湖石上，懒洋洋的，“她们见到我，就和老鼠见了猫没什么差别，你真要我出去见人？可别毁了孙郡君办的宴会，否则杨中书又要揪着不放，连上好几道折子骂我。”
何怀霁咂舌，走到他跟前蹲下来说话，“说真的，官家有意给你指婚，你要是不赶紧挑个中意的，是打算到时候接圣旨？”
解行云嗤笑了声，“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这小娘子有什么好的，娇滴滴哭唧唧的，我每日里在殿前司就够烦了，回家再被烦，这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不如抹脖子投胎了去。”
何怀霁是得了吩咐过来的，他也不听解行云的，仗着二人关系好，对方不会轻易动手，直接把人从石头上抓了起来。
“这样，咱们就出去转悠一圈，也好交差。”
解行云张开的嘴还没说出话来，就被何怀霁给拉住了手，他一面抓着不放还一面絮叨，听在解行云的耳朵里嗡嗡的，手掌也禁不住痒了起来，想往他后脖颈招呼。
正琢磨应该怎么脱身，假山外就传来女子的声音。
“这里没有，许是在凉亭那边，奴婢过去找找。”
“既丢了就丢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何怀霁说个不停的嘴在察觉到有人过来后就立刻闭上了，还拽着解行云一个劲儿往里躲。
解行云反而来趣了，故意和何怀霁作对要往前凑，他听出来了这是方才就在假山外絮絮叨叨的主仆几人。
“喂。”何怀霁压低了声音拽他，“你居然听墙角，未免太不是人了吧。”
解行云翻了个白眼，把手扯了回来，立马就要出去。
“别啊……”何怀霁扑上去想把人拽回来，对方丢脸不要紧，反正在京城里解行云也没什么脸面，但是他不一样啊，要是被家中阿爹知道了，他非得被押去祖宗面前跪上个一天一夜。
解行云有些不耐烦，他来这里本就是被官家的话押过来的，偏生他和这个杨中书还不对付，两个人一路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好容易得了空又被何怀霁唠叨。
“谁在哪里！”
假山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鬼鬼祟祟的不敢露面，偷听女子说话，简直无赖！”闻鸾带着人气冲冲的从外面闯进来，便见何怀霁解行云二人抱在一起。
她睁大眼睛，认出眼前人的身份后不可置信的捂着嘴，“你，你们……”
身后随云既月也纷纷倒吸了一口气，她们看见了什么？该不会马上就没命了吧？
“看够了没有？”解行云阴沉着脸扫了一眼，眼神漠然，随后又看向还紧紧抱着自己不放的何怀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还有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闻鸾只觉得大开眼界，哪里舍得移开眼睛，被解行云不带好意的看了眼也不害怕，颇有些兴致勃勃的意头在。
反倒是她身边的随云既月二人，有些瑟缩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催促着快走。
何怀霁被呵斥后条件反射的松开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面对着眼前炯炯有神的三双眼睛，只觉得窘迫极了。
“那什么，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几乎凌乱，词穷到快要说不出话来解释。
闻鸾恍然的点点头，看看他又看看解行云，贴心的道：“我明白的，何小郎君。”
“你认识我？！”何怀霁抓狂，想转身去攥住解行云让他解释，又被凌厉的眼神逼退，只好看向闻鸾，眼巴巴的道：“不知道娘子是哪家的？”
闻鸾原本想看了热闹拔腿就走，毕竟解行云的好戏也不是谁都能看见的，再不走只怕对方都想拔刀砍人了，没见他手已经习惯去摸去腰上了吗？
然而何怀霁这句话问出口，她心中登时生了别的主意，笑盈盈的道：“我是嘉兴侯府的二娘子，说起来何小郎君也是见过我家外子的。”
何怀霁先是疑惑，随后了然过来，章玉泽他自然是见过的，不止见过，三年前章玉泽闹着要娶小官之女为妻时还在京城轰动了一番，他自然也和朋友去找章玉泽打听过内幕。
听说那小官之女胸无点墨，还是在乡野之中长大，泼辣又没规矩，偏偏生得国色天香，一下子就把章玉泽给迷了个神魂颠倒，非她不娶。
原来就是眼前的娘子。
何怀霁看着闻鸾暗暗想到，怪道章玉泽宁死都要娶，甚至在下聘时说出不纳二色的话来，果然如传闻中一般。
“二娘子好。”他一壁想一壁见礼，“方才我和解指挥使在玩闹，没想到让二娘子看笑话了。”
闻鸾顶着解行云阴沉的快要杀人的神情，硬生生地站在原地不动弹，只侧了半身避开何怀霁的这个礼。
“何小郎君客气了。外子在家中时还曾提起过郎君和指挥使，我自然是知道的。”
“哦？”何怀霁好奇，“他说了我们什么？”
“他说……”闻鸾语顿了下，讪笑道：“说指挥使武艺高超，郎君也不堕家风。”
似乎是察觉到解行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声音也渐渐变小，直到最后低不可闻。
“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解指挥使和郎君了，先告辞了。”
闻鸾见好就收，她从小到大的经历教会她要学会看人眼色，该进就进，该退的时候也不能含糊，打着哈哈将这件事敷衍过去，不敢再看眼前人的脸色，垂着眼带着随云既月赶忙离开了这里。
“啧啧。”何怀霁看着主仆三人离开的背影，“章玉泽在家肯定没说咱俩好话，让人都误会得落荒而逃了。不过也怪不得章玉泽能收了心思守着过三年，长成这副模样，神仙来了都顶不住，何况是他。”
解行云眼神一眯，放在腰带上的拇指轻轻摩挲，漫不经心的道：“能不能守得住，还不一定呢。”
何怀霁失笑，“章玉泽那个人，虽然装得人模狗样，但实际上贪花好色，只是嘉兴侯府想让他从科举出仕，不敢先坏了名声，因此狠狠拘着。不过以前他也和同窗去逛过青楼，我瞧见过，但他没胆子，只敢看没敢真做什么。”
“后来遇见这位二娘子，”他说着就感慨的摇摇头，“那可真是惊为天人，一下就收了心，安生这么多年。”
解行云琢磨了片刻，眼睛始终盯着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提起，下了定论：“他守不住的。”
何怀霁猛地明白了什么，略有些惊恐的看着他，不等解行云躲开就又扑过去抱住，吱哇乱叫：“不是吧，你什么意思啊？你别乱来啊解定之，武官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你搞出事情来我怎么办，我还指望靠你逍遥度日呢！”
解行云把人扯开，这回有了先见之明，抬手挡在两人中间，阻止他继续扑过来。
“你不是说章玉泽看上这张脸了吗？”解行云轻笑了声，不怀好意的道：“不巧，我也看上了。”
何怀霁砰的声就给他跪下了，被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