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在此刻。

    陆轻竹的瞳孔中只有他冷峭漠然的眉眼。

    他不是应该陪在楚国公主身旁吗?陆轻竹疑惑着。

    十多天未见,他的眼还是那般平静冷淡,这双近在咫尺的眸竟让她恍惚了几许。

    直到反应过来,陆轻竹撑起身子,竭力忽略手下坚硬的触感,挣脱了他的束缚。

    拉远了距离,恭敬的向他行礼,眼眸低垂:“臣女见过容王。”

    “嗯,免礼。”萧冕淡淡应道,瞥了眼她被薄汗沁湿的发髻,随后言语轻缓,“身体这么差你哥哥怎么允许你出门的?”

    陆轻竹心尖一颤,这是在关心她吗?她挥开胡思乱想,轻声回道:“哥哥不知道我出了门。”

    萧冕在女子发尖定了一瞬,忽地被女子过于疏远的态度逗笑。

    她不知,她此刻欲语还休的像只兔子,既想来啃一口他手中的红芦菔,又怕被主人抓到,这左右为难之态就是她目前的模样。

    只能说她着实不会伪装。

    萧冕眉梢微扬,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陆轻竹凝到他这抹笑,不由有些拘谨,加之额角疼痛,心头无力,双腿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萧冕瞥了眼她,随意道:“坐吧。”

    陆轻竹没有逞能,在桌畔慢慢坐下。

    深吸了口气,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拿过一旁的竹纹杯,替他斟满了茶。

    男人看她一眼,悠闲的捧起杯盏,轻轻吹了一口,优雅饮下。

    放下竹纹杯,萧冕又望向她:“头晕好些没有?”

    陆轻竹这一次确定了,他真的在关心她。

    她的眸子溢出淡淡的柔光,颔了颔首,柔声道:“容王,臣女已好多了。”

    萧冕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惊喜。

    男人凝神片刻,指尖钳着茶杯在掌心左右把玩,几许之后起了身:“行,那本王就走了。”

    那抹被隐藏极深的喜悦立刻被另一种酸胀取代,陆轻竹跟着起了身,向他福了福身:“容王慢走。”

    只是下一刻便不小心踩到了身后的裙角,一个趔趄,与男人撞了个满怀。

    梦中熟悉的木香萦绕在陆轻竹鼻尖,她脸上的通红蔓延到耳根,小手急忙推开他,男人的掌却将她往胸间一拉。

    他凝视着她,反问道:“故意的?”

    这句话又将陆轻竹闹了个脸红。

    她来不及解释,萧冕已经轻笑出声,直直锁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陆轻竹遮掩住汹涌的心绪,急忙垂首道:“臣女不小心踩到了裙子,谢容王的搭救之恩。”

    说罢,脸上的绯红从两颊漫至耳根,直到颀长秀美的脖颈处遍布灼红。

    这让男人意识到,若他不放开她,兴许她能被她身上那股火烧死。

    他挑挑眉,手上一松,又在她脸上凝了会儿,确认她脸色已无大碍后,拉远了与她的距离,双手负在身后,不疾不徐道:“你是子仪的妹妹,无需客气。”

    陆轻竹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如此,那抹惊慌无措也被男人淡漠的语气抚平,脸上的殷红退去,嘴角扯起一抹极淡的笑容来。

    萧冕没再说什么,径自转去,好似只是因为她是好友的妹妹而大发了善心,见她无事,自然也不会多加逗留。

    只是他刚迈出一步,袖口便被小小的牵动了一下。

    他眸间泛出一抹诧异,缓缓转了身。

    女人这次并没有躲闪他,清澈明亮的眸认真的凝视着男人,少有的一番郑重姿态:

    “容王,您真要迎娶楚国公主吗?”

    萧冕瞥了她一眼,侧身淡淡道:“这是本王的事。”

    见他没有否认,陆轻竹心下一沉,指尖的力道更深,男子的衣袍被抓出一道褶皱,她眸中闪过一道深红:

    “容王若是娶了楚国公主,就是背叛大彦。”

    萧冕一听,凤眸扫了眼她,面上一沉: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哥哥都不敢这么跟本王说话,注意自己的身份。”声音肃然冰冷,充斥着赤裸无情的警告。

    蓦地,陆轻竹指尖一松,双腿往后一退,踉跄了几步,杏眼不可置信的盯着男人。

    她嘴唇哆嗦着,到底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连日来的压抑和不安此时汹涌而来,一股无力感席卷了身体,额角突突直跳,心脏擂鼓轰鸣,陆轻竹只感觉自己似要死掉,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人软成一团。

    她再一次跌进一具温暖的胸膛,她听到男人的嗓音微沉,在她耳边低斥道:

    “自己的身体都不了解,还敢出来乱逛。”

    泪珠疯狂从眼角滚落,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悲戚,在他怀中低声啜泣起来。

    那一声声绝望失落的啼哭声,扰的萧冕心乱如麻。

    大掌将她额头凌乱的发丝抚平,待整理完后,他的掌心全是她沁出的汗珠和滚落的泪水。

    一只手轻松将她的身体环绕,另一边掌心抚了把她的脸,指尖扣起她越显纤瘦的下颌,他的眸光紧紧锁住她:

    “知道我成亲这么伤心?那次庆功宴竟还说以后不再打扰我?”

    不是这样的,陆轻竹凝着他的眸,想跟他说不是这样的。

    她的表情实在令人怜惜,萧冕眉间一凛,见她胸口微喘,脸色憔悴,指腹捻过一块蜜糕,递至她的唇边。

    她侧头躲过,眼神盯着远处怔愣望着这边动静的小二,颇为平静道:“容王,这于礼不合,请您放开臣女,臣女知晓自己的身份。”

    萧冕一怔,璇玑眉宇一松,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她倒是学的挺快。

    也不准备与她继续别扭,端起她饮过的茶水,往她唇边递了递,徐徐道:“润润唇,你这副身体还没恢复,气血亏损,平日里需多加注重膳食,汲取容养。”

    “臣女知道了。”陆轻竹颇为清傲,即便茶杯已抵在她的唇角,只需她微微张口,便可解一时的口干,可她死死的闭着唇,任水珠沁湿唇畔,往下滑落至下颌,沾湿衣襟。

    她这副模样让萧冕颇为不悦,他微微蹙了蹙眉,对她的印象又多了一个,就是十分的固执和倔强。

    女子这副姿态萧冕实在见所未见,但就是如此柔婉胆怯的女人,在十日前竟激起了他心中不曾有过的欲望。

    他心知那抹欲望有多狠戾,有多见不得人,以至于后来遇见陆仪时,瞥见那与陆轻竹有几分相似的侧脸,竟还会有些许恍惚,而后便会在陆仪不耐的眼神下恢复如初。

    可惜,这抹情欲确实没有唬的了他几时,不过七日,他便不被其干扰,后来,甚至没有想过此事,面前的女子也再没有出现在他脑海中。

    直至今日,他竟偶遇了她,那段不可言说的亲昵又一次汹涌而来,只是这次,已再没有那日的旖旎。

    即便心口又一次在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下泛起涟漪,但很轻易地就被他忽视。

    既然这位贤妹并不需要他的帮忙,萧冕也不是那般热心快肠的人物,眸在远处身着靛蓝衣袍的女子身上定了一眼,脸上不悦:

    “还不快来扶着你家小姐。”

    秋水听罢,急忙快步跑来,将手中的药材放置在桌上后,小心的将陆轻竹从萧冕怀中扶起。

    萧冕怀里一空,肆冷的空气瞬间充斥了他空荡荡的胸间。

    这女子如具任人摆弄的木偶,软软的瘫在秋水身上,等秋水喂了她一颗药丸,精神和力气才渐渐充盈起来。

    “秋水,扶我起来。”

    秋水眉间微蹙,但依旧乖乖的搀扶起女子。

    陆轻竹嘴唇紧抿,颤颤的向萧冕盈了盈身,“容王慢走,臣女就不送了。”神色十分疏淡,与十日前乖巧顺从的模样判若两人。

    萧冕深深望了她一眼,也不恼,对着她身旁的婢女说了句“好好照看她”,缓缓离去。

    朱雀大街依旧人声鼎沸,男人眯着双目看了看天色,阳光和煦,是多日来少有的好天气。

    他掌心那抹凉色在暖阳下慢慢消融,化为烟气,消散殆尽。

    一抹极致的亮色慢慢出现在男人的瞳孔之中,可萧冕纤薄而红润的嘴唇却微微一抿,双眸深不可测。

    季双儿扬着弯眉,张扬明艳的脸抬起看着男人,语气调笑:“那女子是哲知的心上人吗?”

    他的眉眼深邃,肩膀宽阔,随风而动的月白色宽袍在阳光下染上一层淡淡的冷色。

    他无视了女子的问题,径自朝人群中走去。

    季双儿拦住了他,双眸在他轮廓分明的面上凝视了少许,突然绽开一抹璀璨到极致的笑容,身躯慢慢靠近他,快要埋在他的胸膛时,她脚步一停,语气深幽:“哲知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冷淡?那时候,你可不如现在般高傲,你跪在地上,求我帮你的样子,我可一辈子都能记得,哪有如今大将军这般君临天下,尊贵无比的模样。”

    她说完,一双眸紧紧盯在男子的面上,只盼能看出一点裂缝来。

    可什么都没有,他依旧坚不可摧,眉目如画,仿佛入世的神祇。

    季双儿也不恼,从尸骸成堆的死人山中杀出来的大将军,所向披靡,做尽前人不敢做之事的男人,又怎会被过去裹挟呢。

    这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她也并不失望,很快又笑了出来:“今晚,我会跟陛下说,本公主要将军陪我去南苑山庄玩。”

    萧冕不以为意,从女子身旁绕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季双儿笑笑,在二人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他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

    “长途漫漫,我二人又怎能玩的尽兴,我还要刚刚那个女子一同前去。”

    “她叫什么来着?啊,陆轻竹,对,我要她陪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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