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陆轻竹返回了阔别多日的京城。

    朦胧的细雨笼罩了繁华的街景,马车一路朝着街北的镇国公府行进。

    素梅和香寒对她的离开颇有不舍,但她归心似箭。

    眼见着镇国公府两侧的大石狮子越来越近,陆轻竹满心的激动再也抑制不住。

    烟雨之中,门头的一袭浅蓝色绫罗长裙越显夺目。

    是秋水。

    陆轻竹踏着骄蹬款款而下。

    秋水盈盈上前行了一礼,竟蓦地红了眼眶:“奴婢还以为小姐将镇国公府忘了呢。”

    说罢,也不再说其他,小心的搀扶起陆轻竹进了府邸。

    斗拱飞檐,桂华流瓦,皆是熟悉的景象。

    丫鬟罗列而行,陆轻竹扫了眼府内,却未见母亲和哥哥的身影。

    “哥哥母亲呢?”陆轻竹疑惑道。

    已是巳时,往常这个时间,陆仪都已下朝回到府邸了。

    青石地板上淌了积水,秋水牵着陆轻竹小心的跨过。

    “夫人早在七日之前便与侯爷同去漠北了,而世子爷一早就进宫去了。皇后崩逝,陛下认命世子爷为五使之首,公务繁多,加之朝堂之上因为是否延误太子大婚一事吵的厉害,世子爷几乎未在府中休息多久,便进殿去了。”

    陆轻竹脚步未停,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那哥哥可有说此事的结果?”

    秋水抿唇,迎着女子闪烁犹疑的双眸,淡淡道:“刑部侍郎王大人上书言,凡父母之丧未满,女嫁夫,男娶妻,忘哀戚之心,不孝之大者也。王大人认为太子若是居丧成婚便是大不敬,愧对祖先,愧对先皇后。朝堂之上,接近半数以上之人都认可王大人的观点,但陛下始终一言未发,最终如何还未可知。”

    陆轻竹颔首:“王大人说的不错,大彦以孝治国,太子的确该做表率。”

    心下却一阵涩然,王子穆向来以萧冕马首是瞻,如今怕也是他的意思。

    看来,殷千雪和太子的婚事注定要一波三折了。

    而哥哥,特意让秋水将此事转告于她,又是何意思呢?

    .

    龙凤楼的二楼雅阁内,一位女子笑语盈盈地推开了木门,见到乖乖坐在杌凳上的圆脸女子时,脸上笑容更甚。

    “新柔妹妹,这两天没睡好吗?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殷新柔蹙着眉头,不悦的睨了孟筝一眼,这女子明知晓她的姑姑刚刚过世,作为忠勇侯家的姑娘,谁的脸色能好的起来?

    “你今日找我来有何事?”

    在这关口,殷新柔本不想赴约,奈何京中贵女们以孟筝马首是瞻,她也怕因为此事而得罪了孟筝,以后多有刁难。

    这女子态度恶劣,孟筝倒也不恼,悠悠往她身侧一坐,瞥了她眼,调侃道:“人人都道忠勇侯府的二姑娘殷千雪美貌过人,我今儿仔细一瞧,五姑娘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殷新柔轻笑,没有接话茬。

    她对自己的外貌无甚感觉,就算有人说她比肩巷北的丑婆她也毫不在意。

    就算她说她貌比西施又如何?她可从不在乎这些嘴上的虚名。

    她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心中大概明了这位不可一世的宁国公府姑娘有事相求。

    瞥了眼圆桌上的糕点,指尖捻了块糖糕细细咀嚼了一番,双眸眯了眯,感叹道:

    “都闻龙凤楼的玉露团藕粉糕乃是京中一绝,如今看来,这名确实担的起。”

    孟筝心下冷笑,面上倨傲:“那只是因为新柔妹妹没有尝过熙春楼的翠玉豆糕,紫霞阁的白玉霜酥罢了,世人一叶障目,新柔妹妹跟着起什么哄。”

    越发确定,孟筝所求之事很重要。

    殷新柔思索了番,能让这位女子亲自找她相谈的,除了有关太子之事,她也想不出其他了。

    当即耸了耸肩:“孟筝姐姐找我到底有何事?我一会儿可还得回府与姐姐谈些体几话。”

    若不是孟筝知晓内情,差点以为这两姊妹姐妹情深。

    凝着女子稚嫩的面容,孟筝倏地道:“新柔妹妹当真不介意殷千雪抢了你太子妃之位?”

    殷新柔手上一顿,双眸在指腹间的糕点上瞥了眼,突然全无胃口。

    眼看着女子嘴角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孟筝心下松了口气,这才不疾不徐道:“我早就听说皇后原本瞩意的太子妃是你,可却被殷千雪捷足先登了去,我不相信,你心中不怨。”

    “我心中确实不怨。”殷新柔淡淡道。

    “你撒谎,”孟筝嗤笑:“你心中是不怨,可你心中却害怕。我可是听说,你从前欺负殷千雪厉害的很,如今倒是学好了?就算你学好了,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能过去?殷千雪现在无非是还未当上太子妃,一旦当上了,你这本来就跪了十分的膝盖,可还得往土里再钻几分了。”

    凝着女子微绷的面孔,孟筝语气更加咄咄:“何况,谁会愿意对一个讨厌之人成天屈膝下跪,假意逢迎的,光是想想,就能将人逼疯。”

    殷新柔面上一白。

    须臾,自嘲的笑了笑。

    纵然孟筝说的全对了又如何,即便因为姑姑崩逝一事,殷千雪与太子的婚事可能会暂缓,但殷千雪依旧是陛下亲自赐婚的未来太子妃。

    这女子今日若是来讽刺她的,也确实讽刺对人了。

    冷冷瞧了眼孟筝,她从凳上缓缓起身:“新柔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手还未抚上木门,孟筝的声音已从身后徐徐响起:“若你帮我将殷千雪从太子妃之位上拉下来,我孟筝便允诺你一件事。”

    殷新柔眸色一闪,僵着脊背立于门前。

    女子已走至了她身旁,那声音暗藏的诱惑只有她自己才懂:“不论任何事,即便你想成为太子侧妃,等我成为了太子妃后都可以帮你实现。但若是殷千雪成了太子妃,你们只会是虚情假意的姊妹,她永生永世都不可能真情实意的帮助你。”

    屋里寂静无声,殷新柔扯了扯唇,沉默的拉开木门,款款离去。

    双儿望着女子萧索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不解的望着自家小姐:“姑娘,您为何要承诺让殷新柔当太子的侧妃?您如今当务之急应当笼络好太子的心,而不是给太子寻女人!”

    孟筝闻言却嗤笑了一声:

    “他的心是什么很重要的物件吗?值得我孟筝去笼络。

    我这么千辛万苦的去争太子妃之位,可不是去为了得到萧灼的心,在我看来,他的心比不上风麟楼的金簪,亦没有典玉斋的天山玉那么难求。

    只要我能做太子妃,就算太子不是他我都不在乎。

    何况,大彦历来的皇帝中有哪位若水三千只取一瓢的。

    殷新柔即便做了侧妃又如何?到头了也就是贵妃,照样被我踩在脚下。”

    何况,别人哪有殷新柔那么好骗。

    与其让一个不知底细,性情不明的女人呆在太子身边,这个又傻又蠢的殷新柔正中她的下怀。

    .

    一连两日,陆轻竹都未见着陆仪,除了养伤外,她一人呆在镇国公府难免无聊。

    闲来无事,她便重新做了一只香囊,那上面有一副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图案。

    她准备送给萧冕。

    她仍是记得多日之前,他答应过她,下次会戴着自己绣的香囊来见她。

    可一连两日,都未有萧冕的音信,她心骇翻涌,执着的记着他对她的这个承诺。

    在回京的第三日,她终于忍受不了思念,偷偷从镇国公府跑了出来,去往了容王府。

    京城一连几日灰雨蒙蒙,因这天气,陆轻竹这几日的心情也比较闷沉。

    容王府邸朱门高耸,台基两侧的大石狮子十分气派恢弘,陆轻竹踩过如意脚踏,在大门前停下。

    凑巧的是,大门内走出了一道人影,这人影在见着陆轻竹时微微愣了一下。

    陆轻竹立马认出来这人,这是半月前,她来容王府邸给萧冕送金创药时,遇到的和蔼管家。

    她急忙上前一步,面上带了丝笑容:

    “大人,您可否还记得我?我半月之前来给容王送过金创药,不知容王现在可否在府里?”

    管家凝了面前的少女一眼,他对这位送金创药的姑娘印象深刻,知晓这是爱慕自家将军的女子。

    “将军在府里,不知姑娘找他有何事?”

    陆轻竹微微一喜:“大人,可否进去通报一声,镇国公府的陆轻竹求见将军。”

    管家倒也没为难她,将军已将自己关在书房中许久,他不便打扰,便与门外候着的陈许提了一句:“陈大人,你进去跟将军说一声,门外有位镇国公府名叫陆轻竹的姑娘求见。”

    将军此时正在屋里与刑部侍郎王子穆商议要事,此事对于将军来说十分重要,陈许自是不敢进去打扰。

    但听到陆轻竹这三个字,他当即便对管家道:“李叔,你放这位姑娘进来吧。等将军商议完事后,我便跟将军说。”

    李叔闻言诧异了一瞬,接着心头隐隐有了一番猜测,忙将陆轻竹请进了正厅,为她上了府中最好的茶水。

    陆轻竹笑着谢过,在正厅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她百无聊赖的撑着香腮,指尖抚过袖中她精心绣制的香囊,心中又是喜悦又是忐忑。

    不知萧冕会不会喜欢……

    也不知他能不能看懂自己香囊中的用意……

    屋外凉风肆起,正厅的炭盆烧的正旺。

    昏昏欲睡之际,前方徐徐走来一道身影。

    长眉若柳,身如玉树。

    他身上的黑色交领披肩袍上,绣着朵朵繁复的花纹,让她瞬间梦回十年前长廊下的少年。

    那时,那位少年脊背挺直,她躲在房檐下偷偷看他,他始终大步往前,一次都没有回头看她。

    十年后的今天,他眉眼疏淡,神色清冷,语气更是薄凉:“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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