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郎君?

    何谓如意郎君呢?

    陆轻竹浅笑一声,任着元霜将一袭垂地的浅青色长裙套在自己身上,满头青丝挽成随云髻,斜插一支骨笄,清秀素雅,淡妆点点,走进了膳堂。

    陈氏今个儿特意让膳堂准备了豆腐八仙汤,苹果软烩和一些银碟小菜,为的不是饱自己的口福,而是怕陆轻竹退亲后没有胃口,谁知她今日的风采竟比从前更甚。

    陈氏在她清丽脱俗的小脸上转了一圈,确定没找到丝毫牵强后,悄悄松了口气。

    “轻竹,昨晚半夜下了一场大雨,可惊扰到你?”

    陆轻竹在圆桌旁坐下,笑着摇摇头:“母亲,我昨日睡的比较早,一觉至天明,倒没什么感觉。”

    陆轻竹说完,急忙将视线落在身前的瑶盘上,目光虽看着那一盘盘鲜艳欲滴的小菜,可却不由自主想到了昨晚,春雨虽凶猛,却并不足以惊扰到自己,相反某个不速之客才是真的吓到了她。

    陈氏笑着应答:“那就好,我睡眠浅,半夜被雨声吵醒,出去一看,这雨来的迅疾,守夜的丫鬟们没来得及提防,个个淋了个落汤鸡,我便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就怕你半夜起来没人伺候,如今我也放心了。”

    陆轻竹无奈的笑笑,怪不得昨晚萧冕能溜进来,镇国公府虽不像皇宫那般守卫森严,可平日里的安全亦是做到了严丝合缝,恐怕是他趁着府中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春雨上,忽略了其他,才能得以进入镇国公府。

    至于他昨晚说的今晚还要来看自己,陆轻竹淡淡的想着,她怎么可能还会给他这个机会呢?

    “母亲,”陆轻竹牵起了陈氏的手,每次她这番姿态,陈氏就知晓她有事要说。

    陈氏好奇望过来,“怎么了?轻竹。”

    “细细想来,今早上,我似乎不见了一样物什,”陆轻竹的面上噙着淡淡的思索之色,秀眉轻轻拧着,“那东西虽不算珍贵,可我平日用习惯了,用完后就放在妆台旁的奁箱中,今日早上我起来一找,竟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说,府中进贼了?”遽然间,陈氏面色一变:“竟敢有人在镇国公府行偷盗之事,一会儿我便让管家一个个严加审问,看看是哪个丫鬟奴才这么胆大包天,敢行窃到自家主子身上了。”

    陈氏以为是府中之人所为,陆轻竹拍了拍她的手背:“母亲,伺候我的丫鬟们都知晓那东西不值什么钱,我觉得此事并不是府中人所为,兴许是昨夜府外之人趁着府中疏漏之际进了我的院子也未可知,只是不知为何只带走了那把梳子。”

    陈氏拧眉,她竟是没想到昨日好心之举竟藏了如此大的隐患,若有所思之后,才道:“此事是我疏忽了,轻竹提醒的是,至于你丢的梳子母亲赔十把给你。”

    陆轻竹含笑点头,心内同时松了口气,想必从今晚开始,母亲应该会在每个院子里都增派人手,以后,萧冕再无机会近她的身了。

    至于她所说的丢了件物什,那物什却不是贼人所偷,而是自己丢了,早在元霜给她梳发时,她便有了此计划。

    既然她与萧冕已经退亲,她再不想与其有牵扯。

    他愧疚也好,他后悔也好,她都不在乎了。

    人心易变,她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说的极对,她曾经自诩今生只要跟萧冕在一起便已无憾,可如今她虽然还爱着萧冕,可已经不想与他在一起了。

    她凝着面前的一盘醋烹豆芽菜,握起食箸,夹了些许放到陈氏的碗中。

    鬓边两缕青丝不轻易间垂下,白皙的耳垂上戴着百叶菩提叶耳坠,晃动间婀娜多姿,如雨叶新荷,至纯至美。

    陈氏忽地心中一动。

    昨日自轻竹与她说了要与萧冕退亲之后,陈氏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这萧冕起初她并不太看好,可这段日子以来她是越看越满意。

    半个月前,萧冕不知从何处得知自己喜欢宁国的紫玉玛瑙,这紫玉乃是九色之首,百玉之尊,只有宁国有此矿藏,还十分珍稀,陈氏十年前得过一块一直视若珍宝,可萧冕竟将此珍贵之物做成了一件象征多福多寿的佛雕送给自己,实在让她欢喜的紧。

    如今轻竹要与萧冕退亲,她虽觉可惜,可最后还是成全了轻竹的心思。可做父母的,女儿在大婚半月前突然要退亲,此事亦是给了她不小的打击。

    莫名地,她想起了周燕的母亲曾与她讲过,说京城有个仙人着实厉害,能将一个人的前尘往事说的一分不差,对后来事亦是料事如神。

    陈氏不信这些,可这段日子先是陆仪那荒唐一事让她气闷,后是轻竹被绑架后又退亲一事让她忧心,鬼使神差的,她昨日支开了娟儿,一个人跑去了那仙人的住处,拿着陆轻竹的生辰小字让她帮着看看。

    那妇人双眸无神,竟还是个眼盲的,陈氏软了心肠,本想抱着求个结果的心态来,此时亦不抱什么希望,只当做个善事。

    谁知那妇人开口第一句话便将她震在了原地。

    “你家姑娘当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她上面应该还有一个姊妹,只是身子不大好,命不久矣。”

    明珠。

    陈氏想到那个可怜的孩子,眼框一红,对面前这妇人更是信了三分。

    “您帮着看看这姑娘的姻缘如何?”

    老妇人静默半天,叹道:“阴差阳错,感情多舛,恐有二嫁之嫌,夫君人中龙凤,贵不可言。”

    “那……”陈氏还想问。

    那老妇人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陈氏惶惶不安的回到镇国公府,因那句“感情多舛,恐有二嫁之嫌”郁郁了一下午,刚刚却豁然开朗。

    轻竹与萧冕这一桩感情波折跌宕可不就是感情多舛嘛,如今又与萧冕退亲,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二嫁之嫌了。

    陈氏这才松了口气。

    今日又看轻竹似乎并不为退亲一事伤感,陈氏的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轻竹昨日说喜欢孟怀仁,你与他是何时接触的?”

    陆轻竹一愣,悄悄瞥了眼母亲,见她心无旁骛地喝着淡粥,仿佛只是随意一问,心上久违的心虚起来。

    孟怀仁一直都是她的幌子,母亲不会信了吧。

    “小时候……就接触过……”

    “哦?”陈氏想到什么,蓦地轻笑出声:“莫非轻竹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陆轻竹尴尬的点点头。

    陈氏放下花蝶纹碗,失笑道:“一晃都过去十几年了,那时候你才五岁,我带你去京城西郊的院子暂住,谁知你短短两天就混成了孩子王,不仅调皮捣蛋,还欺负人,将一个孩子推倒在地后,紧接着被那孩子反击。

    你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上,手肘和膝盖瞬间红肿的不行,是孟怀仁将你背回来,那年他也才七岁,从小一股子书卷气,身子孱弱的很,你又十分壮实,也不知他一路是如何辛苦才将你送回来的。”

    那自然是一步一步踱回来的。

    那时她的双腿火辣辣地疼,完全没办法行走,只能任他背着。

    他走一步喘一声还要歇一会儿,她嫌弃的不行,还骂他是书呆子,他一路上只笑,脾气极好。

    想不到如今,他虽瘦弱,却已比她高一个个头,依旧是那般的好性情。

    而她却已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混世魔头了。

    陈氏亦想到了那段岁月,叹道:“那孩子我倒挺喜欢的,如今虽只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但此位向来只有皇帝的心腹之臣才能坐上,且宁国公亦是从此步上来的,孟怀仁是在延续他父亲的政治路线,前途不可限量。他及冠之时我还旁敲侧击的问过他可有意结亲,却被他婉拒了,不然,我就让你哥哥撮合你和孟怀仁了。”

    是吗?

    那个见到自己总是颇为温柔的男子,早在很久之前就拒绝过母亲的暗示吗?

    陆轻竹沉凝一会儿,无奈地想着自己这个自作多情的习惯真该改改了,她竟一直以为孟大人喜欢自己呢。

    幸好没让他知晓,不然可实在是太滑稽了。

    陆轻竹庆幸的抚了抚胸口,好在,她之前因顾忌着他的面子一直没有开口,不然恐怕酿成大错了。

    陆轻竹回道:“母亲,姻缘之事不可强求。”

    陈氏挑挑眉:“你倒是想的通透,母亲还准备安慰你呢。既然他对你无心,你也无需将心思放在他的身上,母亲自会帮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知晓母亲真的误会了,陆轻竹忙敷衍的应了一声:“母亲,我知晓了,我会慢慢放下孟大人的。”

    陈氏笑道:“既如此,你哥哥与我说,倒是有个人十分适合你。”

    陈氏这个阵仗,陆轻竹知晓此事是逃不掉了。

    她如今倒不排斥与他人接触,她知晓,不成亲是不现实的,她亦不想让陈氏为她的姻缘操心。

    陆轻竹脸上漾起一抹笑容:“母亲,此人姓甚名谁?我可否认识?”

    陈氏见此,立马说道:“这人你或许没有见过,但你应该听过他的大名,他便是大理寺少卿周衡,家世虽贫寒,人品却难得,是个极好的孩子。”

    周衡?

    陆轻竹听过他的名字。

    京城万丈繁华的背后,亦布满了不为人知的诡囧和阴谋。为了义法公正,大理寺近三年来驳斥了不少冤假错案,其中大理寺少卿周衡为人刚正不阿,严谨务实,一直为哥哥所称赞,去年陆仪在陆轻竹面前提了好几次周衡的大名。

    耳畔陈氏的声音还在继续:“这周衡说起来与你周燕姐姐还有些旁亲关系,轻竹若是有这个意思,可以让周燕这丫头帮你引荐一下。”

    “好的,母亲,”陆轻竹柔声道:“今日我正巧要去看看周燕姐姐,姻缘毕竟是大事,待我去了解了周衡的为人性情,再做决定。”

    陈氏亦知此事不可能一蹴而就,笑着颔首,俯身夹了道小菜放到陆轻竹碗中,叮嘱她多吃些。

    陆轻竹面上噙着笑意,眸子敛下的瞬间亦将满腔的复杂藏于心底。

    告别陈氏后,陆轻竹乘着马车来到了周府。门房见她,急忙将她迎进府中。

    晴空如洗,清风徐徐,周府的石板小径两旁郁郁葱葱,树荫上斑驳的光影交错,投射到尽头的苍翠古木上。

    幢幢古树下,摆了一张精致的青黑石莲花石桌,四周浮雕了蝙蝠和缠枝莲图案,而周燕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小口浅饮着茶水。

    “周燕姐姐。”陆轻竹轻唤道。

    周燕双眸一亮,一袭素腰长裙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逸了几下,须臾便敏捷的小跑了过来。

    这动作看的陆轻竹眼皮一跳,这女子怀着身孕怎么还如此不知轻重,忙上前几步握住了她的手:“周燕姐姐,你动作小心些。”

    周燕娇嗔道:“轻竹,怎么连你也要如此说我?”

    陆轻竹眸中蕴了抹无奈:“周燕姐姐,你忘了大夫说的话了?女子三个月前胎象不稳,需得多注意些,你平日喜欢蹦蹦跳跳惯了,以后断不可如此了。”

    “母亲说,陆仪说,连轻竹你也说我……”周燕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一红。

    “周燕姐姐……”陆轻竹见此,当即就知晓自己说错话了,急忙道歉:“是轻竹的错,你别生气,你原谅我吧。”

    周燕从不是个矫情的人,陆轻竹前段日子看过医书,知晓怀着身孕的妇人情绪多有波动,这不是他们自己所能控制的,想到她仅仅才一个月的身孕孩子便要如此折腾她,待她肚子大了不知晓要遭多大的罪,陆轻竹心上有些紧张,又连连说了很多好话,才让周燕的情绪平复下来。

    周燕撅着嘴道:“昨日你哥哥过分极了,说希望这孩子以后长得像我,我知晓我长得没他好看,可他却还要如此羞辱我,轻竹,我真后悔与你哥哥定亲了……”

    啊……

    陆轻竹吞了吞口水,这让她怎么回答呢,哥哥的意思并不是周燕姐姐所理解的那样,若是她猜的没错的话,哥哥是在与周燕姐姐调情?

    不知为何,这两个字她实在不想用到哥哥身上,光是想想陆轻竹就有些不自在,可看着周燕姐姐的思想越来越偏,陆轻竹还是不得不开口解释了一句:

    “周燕姐姐,兴许你误会哥哥的意思了。哥哥希望孩子长的像你,自然是喜欢你的意思,他肯定觉得周燕姐姐长的好看极了,所以便觉得孩子长的像你是这世间最令他开心的事了。”

    陆轻竹久久没听到周燕的应答,抬眸一瞧,就见她双颊绯红,一脸羞郝。

    周燕也知晓自己无理取闹了,咳了一声,立刻转移了话题:“昨日,我听母亲说,楚国公主竟绑架了你和殷千雪?轻竹你没受什么伤吧?”

    陆轻竹摇摇头,笑道:“我没有受什么伤。”

    周燕好奇道:“是萧冕救了你和殷千雪?”

    陆轻竹浅笑:“萧冕没有救我,他救了殷千雪。”

    “什么?”女子一双鹿眸瞪的极大,“萧冕作为你未来的夫君竟不救你?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陆轻竹深吸了口气:“楚国公主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便将我放了。”

    世间最屈辱之事莫过于如此了吧。

    陆轻竹自嘲道:“季双儿绑我绑的轻松,放也放的干脆,我受了一些轻伤,秋水却遭了无妄之灾,所有人都只将我当成一颗棋子,还是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我死也好,活也好,对他们来说都可以。”

    与在萧冕面前不同,此刻的陆轻竹话里带了几丝不为人知的黯然。

    她虽伪装的十分坚强,可周燕与她相识多年,还是一眼就看透了她心中的悲怆。

    周燕紧握陆轻竹的小手:“轻竹,那只是别人,你对于我来说就很重要。”

    女子两靥凝了抹调侃:“在周燕姐姐心中,现在肯定是哥哥最重要……”

    周燕张了张嘴想反驳,在陆轻竹揶揄的眼神下,什么都没说。

    陆轻竹微眯了眸,眸光凝向一旁娇媚盛开的芙蓉菊上,银白似雪,清新脱俗。

    她淡淡道:“周燕姐姐,我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在他人心中是不是最重要的。我知晓人生而不同,阅历不同,便也从不期盼,从不贪婪。我以为即便我不是最重要的,可也应该占有一席之地,所以在知晓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以为是多么可笑时,才会那么难堪。”

    周燕沉默了,她忧心的凝着面前的女子,轻竹是经历了什么,才让她说出如此低落的话来。

    陆轻竹平静道:“我与萧冕退亲了。”

    如雨中惊雷,周燕的表情僵在脸上。

    在她愕然的目光中,陆轻竹缓缓道:“今日一过,全京城的人都会知晓此事,周燕姐姐,你是除镇国公府外,第一个知晓此事的。”

    石桌旁的女子已然呆滞,周燕脑中不断重复着陆轻竹的话,却如何也不敢相信。

    轻竹竟与萧冕退亲了?

    她知晓轻竹对于萧冕的执着,委屈求全到今天,轻竹肯定不会轻易放手。

    所以,是萧冕提出的退亲?

    他抛弃了轻竹,准备与殷千雪成亲了?

    周燕胸口一闷,水眸中溢出了几许恼恨。

    陆轻竹说完后,却觉一桩大事已了,心情舒畅了不少,平静的道出了陈氏的期盼:“母亲与我说,周衡是个不错的男子,还与你是旁亲,周燕姐姐能与我讲讲这个人吗?”

    周衡?

    怎么说到他了?

    周燕复杂的瞥了陆轻竹一眼:“周衡是我隔了很远的堂兄,年少时,叔父因感染恶疾不幸离世,只留下一对孤儿寡母,叔母因叔父过世哭瞎了眼睛,兄长一边考取功名,一边照顾叔母,他才干十分出众,颇受陆仪赏识,又接连破了几桩大案,一路升迁做了大理寺少卿。”

    陆轻竹颔首,身世听着凄苦,想必人十分坚毅果敢。

    周燕抿唇道:“轻竹,周衡人品才干相貌都是翘楚,比你只大三岁,可是……”

    陆轻竹挑挑眉,莫非这人还有什么隐疾?

    周燕挤了一抹苦笑:“福安公主很喜欢周衡,自去年年初就开始缠着他,只要他身边出现一个女子,轻则驱赶,重则还会丢了性命,兄长不堪其扰,但凡有女子的地方都不会出现,而且还立下此生不会娶妻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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