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摩挲着脖子上的金项圈,上面坠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金麒麟,这只金麒麟是她打小佩戴的。

    众人不知,在她随身带的箱笼里面,还有一只大一些的金麒麟。

    大的那只麒麟,是有一年大年初一,贾府众人去清虚观的时候,清虚观的张道士送了一批贺礼。其中有一只金麒麟,因和湘云的麒麟有些相像,宝玉便不顾有人在旁打趣,揣到自己口袋里。

    等湘云再来贾府的时候,宝玉却着急地不行,他把那只金麒麟弄丢了。

    湘云不以为意,让宝玉也别放在心上。

    转天湘云却在花园捡到了那只金麒麟。

    宝玉连连说“好巧好巧,是你的终归是你的。”

    湘云却不似小时候那么不谙世事,不问男女,只顾着玩了。她觉得宝玉可能不觉得这只小麒麟是个“定情信物”,但是这只失而复得的金麒麟,在她眼里,就像是敲醒了她,在她眼里,宝玉和小时候也不一样了,他从一个玩伴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

    只是这种心思被她小心地藏了起来,自此她也把两只金麒麟都随身带着。

    在贾府,虽然众人对她都很尊敬,她却清楚这都是看在贾母的面子上。湘云也知道自己的家世有些尴尬,虽名义上是侯府千金,父母亲却早亡,史家现在是叔父叔母当家,她虽衣食无忧,但也没富裕过,最辛苦的时候,还和翠缕做了针线活拿出去卖。

    何况,她总怀疑父母正值壮年,素来身体康健,骤然去世,未必没有内情,只是她现在人幼无能,只能装作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先让自己平安长大再说。

    如今骤然知道宝玉出了事,不辨好坏,在心烦意乱中,她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翠缕,咱们去怡红院一趟吧。”

    没有湘云预想中的那么困难,她正好赶上彩霞今日前来看望宝玉,彩霞看到湘云徘徊在怡红院附近,便问道:“史大姑娘也来看望宝玉吗,咱们一起进去吧。”

    便携了湘云一起。

    湘云进屋里,才看到素日里活泼的宝玉,此时在昏睡中。

    袭人小声道:“现在已经好多了,时醒时睡的。不像前两日又是发热,又是说胡话,真真吓死人。”

    袭人摸了摸宝玉的额头,又掖了掖棉纱被角,站起身来:“姑娘且坐坐,我正好活动活动。”

    翠缕知道湘云担心宝玉,这会见了宝玉这副面色苍白的样子,说不定要伤心,便有心安慰湘云几句,只是还没说出半句话,便被袭人打断了:“翠缕妹妹也跟我来喝碗茶,让她们俩在这安安静静地呆会吧。”

    袭人说着,便把翠缕带走了。

    湘云就坐在袭人原先坐的位置,拿起了美人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

    美人扇的骨架是竹制,拿在手里冰冰凉凉,湘云不太喜欢这种触感,她更喜欢温润的玉石。

    仔细看扇面也是宝玉自己画的,画的是一个眉弯似新月,翠袖微微扬的美人在品茶,此人湘云从未见过,依稀有西施的风韵,却没有西子捧心的羸弱之态。

    湘云猜这也许是宝玉画的心中的美人,但她不太在意。

    在意心里的白月光还不如在意眼前的,好比她现在坐的这个位置,方便时刻看顾宝玉,即使不小心睡着了,宝玉稍稍出声,便听得到。

    可是也太近了,像是被宝玉半环抱着。

    “二哥哥,再过两年,估计就不能像今日一样,随意来看你了。若你和我一样,就好了......”

    宝玉觉得手上有几滴温热的水,不知道是谁在值守,又伤心了,宝玉想安慰两声,又听到这人絮絮在说:“二哥哥,这次你可都改了罢。”

    因湘云有时说话爱咬舌,这个“二”字发音更像“爱”,便是湘云无疑了。

    宝玉这几日每天见到的只有袭人、晴雯并麝月,也许得了嘱咐,并无一姐妹来看他,宝玉早就有些无聊。更加上这次是因为去锦香院才生出的事端,几个丫鬟对他都没有之前那么热络,连抱一抱、亲一亲的举动,也没有。

    宝玉心里也有些羞惭,便吃了睡,睡了吃,恢复地倒也快。

    此时听到湘云坐在近处倾诉衷肠,还落了泪,心里也柔软很。

    宝玉便反握住了湘云的手,“妹妹别担心,今后不会了。”

    湘云大惊,她以为宝玉在昏睡,谁知突然醒过来。

    立刻抽出了手,小声骂道:“说不会了,现今又握谁的手呢,我坐这便握我的手,谁坐这里便握谁的手吗?”

    宝玉毕竟不是小孩子了,看出湘云似怒非怒,大概是醋了,便安慰道:“你是你,丫鬟是丫鬟,那必然不一样的。除了你,哪里还有别家小姐坐着看顾我,还为我伤心呢?”

    湘云也知道这气来的莫名其妙,便就势顺坡消了气:“你这么会说,怎么还没躲过一顿打呢。”

    宝玉不想多说此事,便含糊过去:“不过是和朋友玩,被父亲责罚了,是我不对。

    我被打了这一顿,估计他也被家里责罚了,不过我猜啊,他可没有一个好妹妹泪洒床边呢。”

    宝玉自醒来,也没人去给他打听秦钟的消息,便是茗烟,也被打了板子。

    自然也不知道,秦家却天翻地覆了。

    先是秦业知道秦钟去了花楼,一时气急攻心,不顾秦钟清晨回家染了风寒,也狠打了秦钟一顿。

    秦业五十三岁才得了秦钟,现在已近古稀之年,一心盼望秦钟快些继承家业,又趁着女儿嫁到贾府,把秦钟送进贾府私塾读书,一心盼望秦钟学业进益,从此成名。

    哪知秦钟不争气,好的没学多少,竟学得豪门公子逛花楼。

    秦业打完秦钟还不解气,自己气的老病发了,又没好好医治,几日便去了。

    秦业一走,秦家便只剩了个被打地去了半条命的秦钟。秦家虽不是家徒四壁,也近乎于一穷二白,还是智能儿几日不见秦钟,偷偷摸过来问询,才知道秦业去世的消息。

    智能儿又得知秦钟是因为去锦香院才挨了打,想起前一日秦钟还在与她卿卿我我,山盟海誓,一时觉得无趣,便也没见秦钟,就走了。

    秦钟虽是和宝玉干了一般的事,也得到了一样的处罚,但没有大夫仔细开方子,没有金贵的药和精细的饭菜,没有人日夜不辍地照料......

    秦钟这些时日与宝玉厮混而发热的头脑才逐渐冷却清醒下来:秦家便是自己的麻雀巢,小麻雀飞进贾府的凤凰窝,见识了广阔的天地,便以为自己也是凤凰了,可是总会被打回原形。

    可怜腼腆含糊、羞怯俊俏的秦钟,没过几天,也呜呼哀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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