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君怀突然开始忙碌起来,除了每日为君拂换药外,其余时间都呆在一方之境守着他的丹炉。

    君拂从他的话语中猜出他所炼丹药极废心力,用时颇久才得一炉,且和自己有关,便时趣的没去打扰。

    但她也呆不住的,尽管行动不便,每每出了院子还是能驱使金蝶带她上天下湖,摘花掏蛋,或蒙眼骑射,饮酒疯玩,总之一点儿也不消停。

    外头动静不小,君怀拿起石桌上因另一端的主人心生喜悦而颤动不止的一线牵缠在腕上,微摇了摇头,嘴角噙着笑,拿起为君拂敷眼的白缎和灵药汁,出门循着声而去。

    湖边的梨花树下,君拂正指挥着金蝶推秋千,秋千荡的极高。

    三千青丝素素裙摆飞扬,娇颜桃腮美目流盼,纤纤玉手与蝶花双戏,好似风借天地构造的倩影幻象,随风而起,风停则散。

    君怀停下步子,不知不觉痴看许久,直到看见君拂荡至高处时突然松了手,旋过身子张开手臂往下落去,方大梦初醒,心头一跳。

    只见他身形一动,眨眼间出现至湖中偌大的荷叶上空,拉过君拂的手,揽住她的腰,借着力后退几步接着她安稳落了地。

    几乎是君怀碰到君拂的瞬间,就被君拂察觉,她微微侧目,仰头唤了声

    “师傅?”

    君怀低低嗯了声,松开手轻斥道

    “你有几条命?如此作死。”

    背后温热有力的怀抱一触即离,君拂甚至还没升起什么旖旎心思就被他这一句打断,不由轻咳一声,替自己辩解道

    “也不是作死,金丝蝶群能接住我的,我们之前已经玩过几回了。再者就算没接着,底下就是湖水,也摔不伤。”

    君怀闻言抬眼一瞧,果然见上空停了一群金蝶,看见他来,不敢上前。

    他心中一时语塞无言,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抿唇站了会儿,自己消化完,方想起正事来,遂横抱起君拂脚尖轻点回到岸上,四处看去却不见轮椅的影子,只能再将她放在秋千上

    “我替你换药。”

    说罢,君怀俯身双手绕过她的耳后,去解她的缎带。

    尽管已经多日,君拂还是不太习惯,屏着呼吸一动不敢动,深怕扰着君怀,随着他的动作,广袖微动飘出来一股清冽的淡香。

    君拂心道,又来了。君怀身上独有的这股不知名香味,每每靠近都能让她五感短暂恢复片刻,也是奇了。

    君怀的呼吸近在咫尺,她虽然看不见,也能猜出两人此时靠的极近,只要她一抬头便能碰到他。

    想到此君拂呼吸微乱,笼于袖中的拳头紧了紧,竭力遏制想要作怪的念头。毕竟她的伤势还没彻底好全,按照之前的经验,万一惹恼了君怀,不给她治了可如何是好。

    许是操作不便,君怀的指尖时不时蹭到她的耳尖,君拂僵着身子不得不强作镇定,忽视那抹异样,心中苦哈哈,只觉这片刻功夫也变得分外难挨,漫长。

    君怀的目光一直看着君拂,见她面无表情,忍不住故意蹭了她的耳尖,本以为她会如之前般抓住机会顺杆子爬戏弄自己,没想到这次她却一动不动,面不改色。

    想起她的欲念,以及她殿中多出来的旁的妖怪气息,心中一沉。

    君拂不知他已经误会,好不容易挨到他将缎带解下,换上新的,忙接过他的手自己三两下系好。

    君怀见状动作微滞,默默放下手,待她系好才替她正了正眼睛缎带的位置,而后抓起她的手把脉

    “把手给我。”

    这一把脉,当即就发现脉象有异,心中升起的疑云冲淡了那微不可察的酸涩,片刻后才道

    “你没吃丹药?”

    话落,就见君拂身子一顿,便知道自己说中了,面色微冷。

    君拂见君怀迟迟不说话,知道他生气了,忙道

    “吃了的,吃了的,不过这丹药实在太苦,难以下咽,所以我都是几天吃一粒。”

    君怀乜她一眼,冷笑一声

    “是么,那你吃几粒了?”

    额,囫囵掐指一算,日子已经过去一月,但丹药也才吃了不过三粒而已,可这话自然不能老实说,便道

    “不记得了,但瓶子已快见底了。”

    君怀是半点不信她的话,心中好似生了一股无名火,让他忍不住逼迫道

    “哦?瓶子拿来我瞧瞧。”

    “啊?”

    君拂也没想到他会步步紧逼,心里有些后悔

    “不,不用了吧。”

    “拿来。”

    听君怀冰冷的语气,知道糊弄不过去,心一横,将瓶子递给他,而后站起身,给金蝶打了手势,欲要悄悄离开此处。

    君怀甫一接过,掂了掂,甚至不用打开看,便知道丹药几乎没动几颗,瞥见她的动作,淡淡道了句

    “想去哪儿?”

    君拂抡着胳膊,踢着腿,讪笑道

    “不去哪儿,只是活动活动筋骨。”

    话刚落,君拂的嘴巴被迫张开,接着嘴里被塞了几颗丹药,瞬间苦味蔓延,君拂下意识就想张嘴吐了,却发现自己嘴巴也被封了,只能气鼓鼓将丹药吞了。

    待她吞下,嘴上封印立时就解了,君怀见她拧眉苦着脸将脸咳的通红,轻叹一声,看向湖面,摘了片莲花瓣吸入手中,随着指尖翻转施法,周边数朵莲花之中飘出一滴滴透着冷香的纯白水珠,他将水珠收集至手中的花瓣中,而后递到君拂唇边

    “喝了。”

    冷香扑鼻,君拂迟疑地伸出舌尖舔了舔,一股清甜醇香驱散了几分苦味,咦了声,双手接过花瓣,一仰头一口闷了,似乎没想到这么少,又抖了抖见果真是一滴也不落了才放下,冲着君怀甜甜一笑

    “好喝,师傅,我还想要。”

    君怀看着她甜美乖巧的笑颜,心中火气竟奇异的散了去,抿了抿唇还是没如她所愿,而是踅身离开。

    君拂捧着花瓣好半晌,却迟迟没有等来君怀的动静,不由喊了几声,见没有回音才知晓他已经走了。因着看不见所以也没察觉出他的别扭心思,只当君怀还在生气,尽管惦记着那一口喝的,一时也不敢追上去。

    之后君怀也不再由着她,每日换药之时必要亲眼盯着她吃下丹药才会离开,只是比起之前,这回多备了那一花瓣的清甜甘露。

    ·

    银白柔辉倾泻,池水氤氲,清风吹起涟漪阵阵水花不断,君拂与池中银鱼嬉戏一番后浅出水面,揉碎一池光辉游到池边坐着。

    手掌拂了拂水面,突然觉得有些单调,于是吩咐侯在一旁的金蝶去外头摘些花瓣回来。

    金蝶嗡嗡声杂乱无序,她拧眉听了会儿,哑着声不以为意道

    “我并不需要你们替我把风,快去吧。”

    太虚殿中的活物一只手都能数清,一个在闭关疗伤,还有一个守着丹炉大门不出,能有什么好把风的。再者就算真来了人也没关系,她也是穿着衣裳的,并不是赤身裸体。

    金丝蝶群被劝服,扑簌着翅膀去了外头采花,四周瞬间空荡起来。

    君拂抬起手臂轻嗅几下又放下,她今日玩了一整日,身上出了不少汗,不用些花瓣总觉得有味儿,思忖着微微扬起头,靠在池边等候蝶群采花归来,不知不觉有了困意。

    殿外,君怀踏着月色缓缓走来。

    近来,他时常会在入夜之后来此泡上几个时辰,既为疗伤也为放松。

    这让他记起了一些回忆——他当初之所以会冒险在妖族领地建造太虚殿,一是因为外头神秘的重重禁制,二便是因为这山间冒出的天然疗伤泉水,后经他改造成了浴池。

    不过他之前其实很少踏足这里,因为鲜少受伤,就算受伤也是轻伤,甚至还不待走到此处,便已自行治愈。倒是想不到苏醒之后会因为天罚之伤三天两头就来一遭,好似要把之前缺失的都给补回来似的。

    君怀守了月余的丹炉又受身体中残留雷弧之力影响,精神有些不济,又因念头驳杂想的入神,加之四周静悄悄的,池中水汽弥漫,一时倒没注意到里头还有旁人。

    待入了池子,缓了稍许,才听到一丝微弱的呼吸声。

    君怀面色微寒,以为有外人闯入,缭绕蒸腾的水雾并不能遮蔽他的视线,他睁开眼四下看去很快就发现了源头。然这一眼却让他眼神凝固,血气上涌,他红着耳根慌乱地移开视线,挥手放下梁上的纱幔,阻隔了所见春光,而后起身有些狼狈地离开了此处。

    没一会儿,金丝蝶群便回来了,照着君拂的吩咐将花瓣洒在池中。其中一只见纱幔被放下有些奇怪地飞到后头转了一圈,除了几滴水渍什么也没发现才退了出去。

    方一退出去,这只金丝蝶便听见族人激动的讨论,它有些好奇地看向它们讨论的主人公,乍见春光,不由羞红了脸。

    但见君拂单手扶额,粉嫩单衣经她在水中潜泳早已凌乱露出香肩,诃子松松垮垮的贴在胸前,随着她胸膛起伏,可见傲人山峰乍隐乍现,仿若海棠初绽,风姿艳质。

    君拂被嗡嗡声吵醒,不满地哑着嗓子吼了一句,粗哑的嗓子,乱了这一池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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