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诀微微一笑,淡淡道:“终还是稚嫩了些。”

    虞欢蹙起眉头。

    沈决直身看着虞欢,“看你今日之态,双杀阵不似近几年练成的。”

    虞欢顿了顿,仰唇而笑道:“我说掌门怎么有空特意过来,原是为了这个。”

    沈决眼神渐深,“不想说?”

    虞欢仰头毫无畏惧地迎上沈决的目光,“容渊想杀我未果,我尚身在牢中,那他呢?”

    “他刚受完鞭刑,已在你之前出了狱。”

    “真的?”虞欢眼里怀疑之色愈浓。

    “你觉得我会因他是已故仙尊之子、我的首徒而包庇于他?”沈决问。

    虞欢咬咬牙,“弟子不敢。”

    沈诀面色稍霁,施法解开了绑着虞欢手脚的缚灵绳。

    虞欢失力跌倒在监牢潮湿的地上,手肘本已结痂的伤口,瞬时又流出血来,持续的疼痛让虞欢战栗一下。

    “今日只是稍作惩戒,若来日再犯,你该知道后果是什么。”

    虞欢染血的白裙,被监牢里的泥垢所污,好不狼狈。

    虞欢闭了闭眼,没有回答。

    沈诀转身向外走,“在有人来领你之前,好好在这里静思己过吧。”

    有人来领我……

    牢里阴冷,虞欢尝试着动了动,铁链碰撞的声音,在宁静的牢里异常地响。

    虞欢呼出的气变成白雾,蜷缩着身子,试图让自己更暖和些。

    意识逐渐昏沉,虞欢慢慢闭上眼睛。

    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将盛极一时的殷朝覆灭。

    通红的火光中,只有半人高的虞欢抹肿着眼睛,痴痴望着凭空出现在不远处的红衫仙人。

    “你是天上的神仙吗?”

    仙人开口时,声如山中清泉,沁人心脾,“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随后,仙人缓缓走到虞欢身前来。

    虞欢直愣愣看着眼前风姿绰约的美人。

    美人擦去虞欢脸颊旁粘着血迹的黑灰,朝小虞欢伸出手,“小家伙,跟我走吗?”

    “你…要我?”

    虞欢绝望的眸中麻木尚存。

    仙人眉目流转,蹲下身来用帕子擦擦虞欢颊侧的黑灰,“你若愿意,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弟子了。”

    弟子……

    仙人似是知虞欢所想,“对,只要你叫一声师父,我就带你走。”

    虞欢回头,身后的尸山血海中,着一身玄黄锦袍的男子静静地躺着。

    虞欢抹抹眼泪,坚定地往前一步。

    “师父……”

    虞欢梦中低喃着。

    这时,牢门被打开,虞欢很快感觉到自己被温柔地扶抱起来,“师父,是你吗?”

    顷刻间,虞欢心中所有的委屈翻涌而出,虞欢依恋地蹭了蹭,鼻尖泛酸道:“你终于来了……”

    怀中之人身子微僵,略不自然地侧身躲过触碰,却没有推开虞欢。

    鼻尖萦绕着较为陌生的药香气味,虞欢疑惑一闪而过,下一刻,虞欢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彻底昏去……

    弯月如钩,随纱窗照到桌边呼吸均匀的顾怀之身上,落下一抹柔和的暗影。

    虞欢醒来时,在榻上缓了一会儿,才发觉如今身处自己的寝居。

    虞欢缓缓起身,胳膊上的伤痕,均被纱布包好。

    灯烛将整个屋子照得并不算暗,虞欢很快就发现了屋里的陌生人。

    “咳。”虞欢喉咙干得厉害,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视线扫过桌案上的茶壶,虞欢起身下榻,刚一动作,虞欢便觉一阵头晕。

    虞欢扶着床沿,稳住身形,压了压凌乱的内息后,往桌案而去。

    虞欢倒水时,极力放轻动作,仰头一饮而尽。

    杯中茶香淡淡,沁人心脾,虞欢神色缓和几分,恍惚间,仿佛连手腕的伤口都感觉没那么疼了。

    一杯下肚,虞欢目光不经意间,定格在桌案旁,闭眼浅眠的顾怀之身上。

    男子眉眼如画,周身灵气轻盈没有任何杂质,眉心只一点朱砂痣,便让整个人清冷的气质里,平增一丝圣洁。

    空气中,一股极淡的药香萦绕在鼻尖。

    昏迷前的零星记忆,出现在虞欢脑海里。

    是你吗?

    虞欢眉眼柔和。

    那个把我从堕狱中救出来的人。

    顾怀之身旁的烛光明灭不定,让他睡得并不安稳。

    虞欢放轻动作,俯身欲吹灭蜡烛。

    就在虞欢接近烛火的一瞬间,男子像做了什么噩梦似的,眼睫微颤,忽而抬起眼。

    电光石火间,四目相对。

    男子眼中,还未及消散的恨意,在烛光的映衬下,没任何遮掩地暴露在虞欢眼前。

    虞欢呼吸微滞,手中杯盏一滑,“砰”的一声跌落在地,瞬间摔了个粉碎。

    恰此时,一位看起来约莫二三十岁的红衣美人念卿破开房门,“我的乖乖欢……!!”

    话未说完,念卿已经被眼前两人“深情对视”的画面震撼到。

    虞欢闻声眼神一亮,“师父!”

    “咳咳,为师突然想起还有个会,先走。”念卿随即朝虞欢使了个眼色,转身恨不能立马消失。

    “念卿长老,不是……”顾怀之起身。

    “师父!诶诶……别关门啊!”虞欢刚想去追,不想眼前又是一花,踉跄了一下。

    转息间,念卿已将虞欢稳稳接住,面上玩笑之意顿消。

    “你受伤了?”

    念卿让虞欢在榻上躺好,一探虞欢的脉,眼里怒气上涌:“哪个王八蛋伤的你?!”

    虞欢还未出声,一直在一旁的顾怀之便先一步答道:“是沈掌门和容渊师兄。”

    “好哇……”念卿起身便要冲出去。

    “别!”虞欢急急拉着念卿的衣袖不肯撒手,“师父别走。”

    顾怀之看二人的气氛,默默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念卿无奈地看着虞欢,“听话,你先在这儿好好养伤,我去找那个他们算账。”

    虞欢摇头,“这么多年不见,师父难道不想徒儿吗?”

    念卿知晓虞欢在转移话题,只轻轻叹口气,伸手弹了下虞欢的额头,“你说我想不想你?”

    虞欢吃痛,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央求道:“那师父就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吧。”

    念卿触动一瞬,“若我不去东海,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只是碰巧罢了,师父不必挂怀。”虞欢又疑惑:“师父去东海做什么?”

    提起这个,念卿眼底显出几分忧虑。

    见念卿迟迟不语,虞欢问:“师父?”

    念卿摇头,“都是些破事,不提也罢。”

    虞欢瞧着念卿神色不对,怀疑地看着念卿,“有猫腻……”

    “说起猫腻……”念卿觑着虞欢,“我看是你有才是。”

    虞欢蹙眉思索一瞬,随即忙道:“刚才那是误会!”

    说到这里,虞欢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顾怀之不见了。

    念卿看虞欢神态,“看吧看吧,这才一会儿没见就上心起来了,还说不喜欢顾怀之。”

    “这是他的名字?”

    念卿这下真相信方才那幕纯是误会,可惜之余,还是耐心给虞欢解释道:“他是岳灵前些年捡的徒弟,我去她那里喝酒时,总能时常见到,这次我急急回来,也是他与我说了你提前出关的事。”

    虞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念卿扫过虞欢手腕被处理得极其仔细伤,“这是他帮你弄的?”

    虞欢颔首,“我打算改日找他登门致谢。”

    “不用那么麻烦,等明日他过来便可。”

    虞欢一顿,“明日?”

    念卿笑道:“他这人,最不喜半途而废,既然医了你,便会一直治到你好为止。”

    不知为何,虞欢从师父的语气里,莫名听出了丝看好戏的意味。

    随后,虞欢听着念卿讲了很多人间趣事,恍惚间,睡了过去。

    念卿语气一顿,给虞欢盖好被子,动作间瞥到了虞欢悬于腰间的红玉。

    念卿看了眼呼吸均匀的虞欢半晌,转身出了屋子。

    ……

    “叩叩。”

    白日初升,虞欢再睁开眼时,见门外有一人影静静立着。

    “谁?”

    虞欢的声音尚有些沙哑,起身慢吞吞打开门。

    门外提着食盒的人,正是昨日刚见的顾怀之。

    “早啊,怀之。”虞欢睡眼朦胧,颇为自来熟地敷衍完,立马转身回去,重新瘫倒在榻上。

    门外立在原地的顾怀之:“……早。”

    眼看着虞欢又要睡过去,顾怀之开口说:“吃药的时辰快过了。”

    “嗯。”虞欢只留一丝残存的理智回应。

    片刻后,虞欢意识到顾怀之说的是什么,撑起身子看他,“怎么不进来?”

    “这是女子闺房,我不能……”

    “这有什么的,再说昨天你不已经进了吗?”虞欢疑惑。

    顾怀之耳根微红,“那是权宜之计。”

    虞欢无奈翻了个身,“嘶……好痛!”

    虞欢抬着胳膊,面上痛苦一瞬。

    顾怀之心下一忧,立马抬步进屋,来到榻前,“是不是扯到了伤处?”

    虞欢抬手给顾怀之检查。

    已经结痂的口子,又渗出血来,顾怀之从袖中拿出药瓶,在虞欢伤口处洒上些,再仔细包扎好。

    虞欢此时已醒了大半,认真看着顾怀之。“谢谢。”

    “即使是小猫小狗,我也会尽力救治的。”顾怀之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些清粥小菜,和一个小陶罐。

    虞欢讶异道:“这些是你做的?”

    “你伤还未好,需饮食清淡。”

    “好。”虞欢吃完饭食,等到规定的时辰,又把陶罐里的药尽数喝完。

    “怎么这药还有一股铁锈味?”虞欢苦着脸问。

    顾怀之隐了隐衣袖。“药材里面什么都有,姑娘最好还是不知为好。”

    虞欢想想也是,“叫我虞欢就好。”

    顾怀之略不自然地点点头。

    “哦,对了,你看到我师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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