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腾地一下跳起,王妃回过神立刻笑脸相迎:“王……王爷,亚儿知错了,他方才还与妾身说要放了那女子的未婚夫郎……”

    六王看都不看王妃一眼,面色阴沉走到世子面前。

    啪!

    抬手对着儿子的脸就是一巴掌!

    “亚儿!”王妃尖叫着,呼喊世子的名字奔了上去,含泪挡在前面:“王爷,有话好好说为何要动手啊,亚儿他知错了,您不能打他!”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六王爷高声怒斥,食指点着妻儿不住地颤:“在大街闹事,与他国质子互斗,引得百姓议论纷纷,简直丢尽皇家颜面!”

    王妃半张着嘴,一脸茫然:“王爷……这不可能啊,您别平白冤枉了自己的亲生孩儿,亚儿他才刚回来,哪里有时间寻旁人麻烦,再说了,若有何不妥就是个质子,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给我住口!”六王眉头紧锁,随手拿起茶杯狠狠掷到地上:“本王怎生出这么个混账东西,成日惹是生非,简直没有一刻安生!”

    王妃大惊失色,六王虽在外狂傲,但甚少与自家人发这样大的脾气,看来此番世子的祸端惹大了。

    “来人!”

    几名王府士兵闻声立刻入殿,面向六王爷抱拳候令。

    “世子冥顽不灵,屡教不改,即日起在院里闭门思过,不许任何人侍奉,十五日后再行外出!”

    “父王!”

    他万万想不到六王会将自己禁足。

    “还不把这个逆子给我带下去!快!”

    几位士兵本有所迟疑,但见王爷如此坚决,火速上前压住世子,作势便向后院扭送。

    “松开我!你们都不想活了,松开!”

    六王面露不耐,大手一挥,世子当即被士兵拉走,王妃的泪珠则从眼窝不断涌出,顺着脸颊滑落,不知是求丈夫还是唤儿子。

    “哭,哭什么哭!”许觉不解气,六王转头向王妃发泄怒意:“慈母多败儿,有你这样的母妃,能教出个什么好东西!”

    王妃脸色骤变,咬牙哭诉道:“你在浑说些什么东西,难道亚儿不是你的儿子不成!”

    六王一股火直冲天灵盖,怒斥几句便拂袖而去。

    罪魁祸首得到惩罚并无法让时光倒回,周喜稔许是“受惊过度”,在与表哥从沈家回府后,高热不退呓语不断,整整烧了三天。

    周夫人守在身边,摸着女儿滚烫的额头无助地落泪,唯有一遍遍更换凉帕,一勺勺喂下药汤,她才刚到寺庙祈福,求神佛保佑女儿平安康健,怎料半日未见,竟成如此模样。

    陈祺章亦是自责不已,他甚为后悔让表妹随自己下马车,若在听到巨响后当机立断调转回头,不至让她受惊抱病。

    但对于周喜稔而言……

    荒野雪已化,枯白下苍绿凸显,她的脚踩在沙砾与杂草中,一深一浅向那道虚影走去,渐渐,轮廓愈发清晰,虽然依旧看不到脸,可切切实实是人的背影。

    她想要说话,任凭如何努力张着嘴,却始终发不出音,伸手触碰自己的脸颊,掌心尽然湿润,那是她的眼泪。

    “我们见过面吧?”

    只是想问这样几个字而已,为此足足等了三天。

    突然,那道身影向前奔去,是落日的方向,她慌忙去追,却越离越远,直至大片红光刺痛她的双眼,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五娘,五娘醒醒……”

    耳畔响起莲姑的声音。

    身子格外乏累,眼皮沉重到抬不起,几番挣扎艰难地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最为熟悉的房间。

    “夫人,五娘醒了!”

    周夫人连忙扑向床边,伸手抚上女儿的额间小心试探:“热好似退了些,快,去叫大夫进来!”

    周喜稔缓慢尝试吞咽,喉咙涩到发痛。

    “稔儿啊,看看娘,哪里难受……”

    周夫人哽咽,手指止不住地抖,柔柔地触碰着女儿的脸,这么折腾人都瘦了一圈。

    “夫人,大夫到了!”

    周家请的大夫一直住在客院,人来得倒快,莲姑先是遮挡好围帐,随后蹲坐在一旁,握着五娘的手腕放在脉枕之上,待大夫细细断之。

    “大夫,我女儿如何?”

    周夫人一刻都不敢眨眼,生怕出什么问题,三日来她几乎不眠不休,眼窝都凹下去了。

    “周夫人放心,五女君已无大碍,只需好生休息按时服药,不日就可痊愈。”

    “太好了,夫人这可太好了……”

    莲姑眼睛红红的,她对喜稔的关切并不比夫人少,听大夫这样说稍许松了口气。

    周夫人更是破涕而笑,她始终不敢与旁人提及,数年前她还未出阁时,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便是因落湖受惊,从而高热数日撒手人寰的……

    她怕极了,女儿说是她的命也不为过,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夫人,屋内略有闷热,稍晚些可以开一扇窗子,透些新鲜空气再关上,对女君的病情痊愈也有好处。”

    “好好,我记着了,有劳大夫。”

    周夫人命小丫鬟随大夫去抓药,自己依旧守在床边寸步不离,莲姑则仔细丈量窗子开口的宽窄生怕五娘吹着风。

    周府好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周喜稔依旧虚弱困乏,但怎么也睡不踏实,她微侧过头,刚好能瞧见窗外那棵银杏树的顶角,现下银杏叶还不曾染黄,翠绿入目,是生机勃勃的模样,却在此季常被人忽略,以为它并非是最好的时节。

    “莲姑,是不是起风了,快关上窗免得五娘受凉。”

    “是,夫人!”

    银杏一点点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此后两日,陈祺章时常托莲姑带来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给表妹解闷,什么快速转动就成了画的五彩灯,栩栩如生的糖人凤凰,挂在树梢被风吹起像奏乐般的银铃铛,直至第三日晌午,喜稔喝完苦药靠在床头,小脸皱成苦瓜状,莲姑将陈祺章提前备好的果仁递了来:“表公子知道今日换药苦得很,一大早就送到院里。”

    拿起果仁放入口中,她并不喜甜,这个滋味刚刚好。

    “我今日感觉好多了,可以出门走走,待会儿去瞧瞧表哥,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五娘不必惦记了,表公子上午已启程,现在应当在路上。”

    “表哥回去了?”周喜稔突然坐直,忙道:“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莲姑呦呦两声,将软垫靠在少女腰间,轻按着肩膀向后,让她更舒服些。

    “表公子本就留不得几日,五娘还病着,他特意嘱咐莫要告诉你。不过我早膳时听见表公子与夫人说,他倒是有个机会能调任入京,官职有所降但好歹也是京官儿,他原本并不愿,可这次回来也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

    “表哥能回京?真的吗?”

    莲姑抿唇,脸上的笑意落在喜稔眼中略有古怪:“五娘是希望表公子回来,还是不希望呢?”

    “我自是希望啊,表哥与我一同长大,乍然远离可不习惯呢,这几年我也很想他。”

    “那五娘觉得表公子为人如何,可担大任?”

    “为人?表哥温和宽厚,虚怀若谷,自有担当。师者曾言,心怀天下兼济苍生,我觉得就是在说与表哥一样的人。”

    莲姑听完眉眼露出欣慰之态:“五娘与将军和夫人的看法一模一样,夫人时常说,在表公子少年时,将军就曾断言他正气坦荡,日后大有作为。”

    周喜稔惊讶道:“能让阿父夸赞可不容易呢。”

    莲姑深深点头,颇为感慨:“人世之大,人心难测,什么样儿的人都能遇见,哪怕面上品行端良,高风亮节,内里终究是看不透也摸不清的,能像表公子这般,知根知底知其脾性,极其不易。”

    周喜稔唇角本就微弱的笑意渐淡,垂眸低声道:“莲姑是想与我说什么吗?”

    少女心思缜密,闲话家常或许不会多想,可对方的暗示超越了家常范围,必然有所指。

    莲姑自知瞒不过,嗓音变得愈发温柔:

    “五娘,莲姑是看着你长大的,说句不合规矩的话,你就如同我亲生孩儿。自打年初将军回京,与夫人提及想要为你琢磨婚事,夫人便夜夜不得安枕,生怕她的掌上明珠受一丁点儿苦楚。表公子论姿容,人品,前程都是一万个里也挑不出一个的,更何况你们打小儿就相识,他待你关怀备至,视如珍宝,好比此次前往沈家受惊之事,你病了多久表公子就担心了多久,愧疚懊恼不得了,他好几晚都不曾阖眼,白日去变着法儿给你寻解闷的玩意儿,关心你的病况,夜里守在侧院生怕这儿有何动静不晓得,夫人才刚开口试探,他便表明自己打算接受回京的安排。”

    “莲姑……”

    少女轻声打断。

    “怎么了?可是五娘哪儿不舒坦,还是觉得莲姑话说多了……”

    周喜稔缓缓转头,盯着窗外那棵银杏树,喃喃自语道:“醒来之后,我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了。”

    “什么梦?”

    莲姑有些摸不着头脑,五娘在说什么?

    “人有前世今生吗?会不会有些人,今生并不曾见过,但前世却羁绊极深,难以忘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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