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泊说的话,许树禾垂着眼皮点点头。

    可能是这几个字很有力量,也可能单纯在说的这个人是叫陆泊,她没来由地相信他。

    男生清透干净的气息像是形成一道舒缓的屏障,隔离开四周的不安定因素,而被保护其中的只有她。

    陆泊坚硬的身躯靠近她,她被他抱着腾空而起。

    本来以为他会去叫校医过来或者扶着她走过去,许树禾缓慢地动了动眼皮,两只手沉默地顺势往上抬。

    她的动静幅度不大,但在人眼皮底下不可能不会被察觉。

    陆泊见状把她抛得更高些,脖颈自动乖乖往许树禾手心的方向低了点过去,使得许树禾轻而易举地攀住。

    然后,更贴近他的胸膛,感受到他蓬勃旺盛的心跳声。

    许树禾猜测可能是她的面色有些不好,陆泊小跑了几步确认她会不会更难受后,之后的全程都是奔去校医室的。

    陆泊好像是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不会觉得她重,也不会觉得累,不需要停下喘气,永不停歇又稳重地抱着她冲进了目的地。

    许树禾全程都垂着眼皮抵抗不舒服的症状,或闭着眼让自己不更晕,直到陆泊在汤医生的指示下把她放在凳子上,两滴汗水砸到了她的手背。

    许树禾迟钝地盯着手背看了两秒,这才恍然想到抬头去看身侧的陆泊。

    陆泊微微喘着气,两侧的肩膀被汗水浸透,湿出两大块面积,下巴欲掉不掉地缀着几滴晶莹。他绷住脸盯住汤医生,神色严肃。

    “哪里不舒服啊?”汤医生开口了解情况。

    “感冒,疼,晕,没力气到没力气说话。”陆泊立马回答。

    汤医生淡淡抬头瞥了眼对面这个还算熟悉的男生,再移到许树禾脸上,本想问几句更仔细的,只是看到女生平和的脸庞微愣,再看旁边这个比当事人还急,就差脸上写着火上徒手揭盖的男生,闪了回青春的神。

    还以为这凶小子永远都会那么酷。

    陆泊等不及,急得在心里翻出一万八千公里路,表面和和气气提醒:“汤医生,麻烦你了。”

    汤医生回神,面上不显:“疼是哪里疼,晕是怎么晕?”

    许树禾按照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回答。

    问了几个回合,汤医生说是要挂针,挂两瓶。

    实在难受,许树禾输液的时候全程闭着眼睛缓解疲惫,也忘记跟陆泊说句谢谢。

    直到过了有三十分钟,整个人才缓过来,她睁开眼睛想看看输了多少,才知道陆泊还没走。

    陆泊五官很敏锐,他看过来,语气轻柔:“觉得好点了吗?”

    许树禾回答:“好点了。”

    这一开口,她才发现声音很哑。

    陆泊很快站起来,说了一句:“学姐,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跟他说的一样,很快陆泊就回来了,手里握着两个一次性杯子,其中一个杯口有白雾升腾弥漫,陆泊用纸巾包着两个杯子的外壳拿着隔热。

    陆泊冲她笑了一下说:“汤医生说可以喝水的,不过只能喝一点点哦。”

    许树禾点点头。

    窗外有风吹进来,窗帘时不时鼓起又落下,悠悠吹进来新鲜的光阴。

    很快,打开的窗户就被一只修长毫无杂质的手推上。

    “陆泊。”许树禾开口,“开一点点。”

    “不行的。”陆泊拒绝她。

    许树禾这才想起自己感冒不能吹风,就是想逗人,故意说:“小气。”

    陆泊以为她不知道,认真地科普:“感冒不可以吹风的。”

    许树禾眉眼弯弯,难得幼稚:“那也小气。”

    陆泊停下两个杯子,本来他是在左右倒水,这样可以让开水更快地变凉。

    “水马上就好了。”陆泊说,“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可以待会儿再回复你吗?”

    许树禾觉得陆泊在转移话题,可能是刚刚他帮助了自己,许树禾认为这个话说得都笨拙地可爱,她点点头:“那好。”

    陆泊拿开纸巾,隔着壳纸层试了下温度,递了过来。

    许树禾没输液的那只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等她不喝了,陆泊把纸杯接回放下,倾身拖过椅子坐到许树禾身边,衔接上刚才的话题:“我给你变个魔术,你就原谅我刚刚的那一次的小气吧。好不好?”

    原本以为刚刚陆泊是为了转移话题,陆泊一定也知道她是故意随口说说,没想到会有一个认真的回复。

    许树禾眼尾翘起:“好!”

    陆泊两只手的手心摊开在她面前,手心手背慢慢翻转,好让她确认他的手上是没有东西在的。

    许树禾觉得陆泊的手好看到以后可以专职做手模。

    陆泊的手悬在半空没动,只见他两手间唰唰交叉滑动了下,摊开掌心,一颗包装粉色的糖就在上面。

    许树禾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魔术,惊讶地“哇”了声。

    魔术需要熟练的技巧,需要景物的遮掩,也需要道具的辅助。

    许树禾指尖在手心轻轻抓了下,浅浅笑着问:“还可以再变一次吗?”

    “可以的。”陆泊把这颗糖摊到她的面前,“送给你。”

    许树禾小心地抓住,放在手心观察了会,五指蜷缩,把它握在了手心。

    这次许树禾坐得板板正正,目光聚精会神的,想从中看出些许纰漏。

    不过,直到陆泊在手里变出另外一颗糖,许树禾什么都没发觉。

    陆泊把那颗糖又递了过来。

    许树禾歪了歪头,食指和拇指捏过,和刚刚那颗糖放一起。

    平白被人哄了一回,许树禾觉得她应该表达下对这两次魔术的喜欢。

    于是,她把两颗糖放在一边,双手立在胸前,轻轻地鼓掌:“陆泊,太棒了,我很喜欢,谢谢。”

    咣当一声,陆泊不知道怎么弄倒椅子,他低头扶起来,拿过两只白色一次性杯子,眼神飘忽不定地看。

    他说:“谢谢,学姐,我、我先把这两个杯子扔了,你先休息。”

    陆泊走得又快又急,许树禾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看到他已经走出去,转头近乎无声地拧上门。

    *

    陆泊坐在外边那,愣了会神。

    汤医生路过,啧啧感叹了声:“真是奇观,陆泊,你怎么脸红成这个样子。”

    陆泊两只手在脑后交叉,他撤下手:“汤医生,麻烦别多管闲事。”

    汤医生耸耸肩:“好吧,你不进去啊?”

    陆泊憋了他一眼,淡淡启唇:“请你走。”

    总得等他不那么害羞的时候再进去啊,现在过去像什么话,脸还红着呢!

    汤医生刚走,林来的电话打过来。

    “你在哪呢?最后一节课翘了,还好你有一个聪明的同桌,说你肚子疼去厕所了。”

    陆泊:“在校医室。”

    林来:“你咋了?还是陪谁过去?”

    陆泊弓背,单手撑膝盖:“树禾不舒服。”

    林来那头停顿了下,猜测:“我中午放学看到学姐趴在桌子上,回来她还是趴着,我还以为她昨晚学习太久有些累,那她不会午饭都没吃吧?”

    陆泊皱眉,问:“你迟点有没有时间?”

    林来:“有啊,要做什么。”

    陆泊起身:“我去问下汤医生输液后多久能吃东西,待会儿你帮我买点粥过来,一定要清淡,可能会比较晚,辛苦。”

    林来:“嗨,都是兄弟,客气什么?陆泊,请你尽情散发你的魅力。”

    陆泊掀唇:“滚。不说了,跟你有代沟。”

    *

    许树禾手机坏了,导致她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工具,等了陆泊好久,他都没回来,疲惫不知不觉涌上,她强忍着睡意,盯着头顶的输液瓶,得看着它输完,再让汤医生过来换一瓶。

    她盯得太入神了,导致陆泊进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发觉。

    直到陆泊开口:“学姐,吊瓶我来看,你累的话,你先休息,挂完的时候我会让汤医生挂第二瓶的。”

    许树禾有些迟疑:“没事儿,我不累,谢谢,现在几点钟了呀?”

    陆泊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五点三十八分。”

    已经下午放学很久了,许树禾连忙说:“陆泊,那你回去吃饭吧,等你上晚自修的时候,还要麻烦你帮我找下我同桌,让她帮我晚自习请个假,今天谢谢。”

    “你应该不认识我同桌。”许树禾又说,“她叫毕娱,毕业的毕,悦目娱心的娱。”

    许树禾突然又想起:“对了,我记得她的号码,你手机能借我打下吗?”

    她下午真的有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不舒服搞昏了头了。

    陆泊递了手机过来,已经打开通话的地方,许树禾接过,她全程只盯着数字键,通话记录上的人名都不去看,她自动把这些入眼的文字虚化处理,最大可能的不去知道陆泊的隐私。

    打了一次,毕娱没有接。

    许树禾知道她一般不会接陌生人电话,除非这个电话连续打了两次。

    能记住毕娱电话也多亏了班主任,今年开学初,她给每个人新增了一个小任务,那就是记住三位同班同学的电话,万一在学校或者其它某些时候出现不能解决的情况,有更大的可能及时联系上人。

    寒假时有一件新闻上了热搜,某位男生出现事故,因家里人没及时接到电话,最后关头试试运气联系了一位能记住手机号的同学,同学立马报警,他才逃出生天。

    许树禾再打了一次,那头很快就接通。

    “喂。”

    “喂,娱娱,我是树禾。”

    “树禾,你在哪,还难受不难受?我刚刚去你寝室找你,没看到你人。”

    许树禾:“我在校医室,在这边挂吊瓶,已经不难受了。我晚上夜自修不过去了,你帮我请个假。”

    “好的好的,我和老师说。”

    “好的。”

    挂断电话,许树禾把手机递回。

    陆泊接过放回口袋,他问:“要不要去那边床上休息?”

    许树禾说不用。

    时间沉寂了一会儿,陆泊觉得生病的人还是不要多说话好,于是找了个能让时间过去的娱乐:“要听歌吗?”

    “好呀。”许树禾眉眼柔和,“听歌吧。”

    音乐前奏开始,两人没再说话,都在认认真真地听着歌词。

    毕娱就在歌声中走进了房间,陆泊关掉声音,静静地给了空间。

    毕娱拿着一本书,冲着许树禾俏皮地眨眨眼:“树禾,我来陪你,刚刚我去老师办公室了,顺便也把自己请假了。我在这边看书陪你。”

    许树禾唇角弯弯:“好呀。”

    许树禾眼睛转了转,发现房间里只有两把坐椅,现在被她和陆泊占据。

    她刚想让毕娱自己去外面拿把凳子或者椅子,陆泊已经起身,他把椅子提到毕娱身侧,放下后冲毕娱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她说:“学姐,那我先回去了。”

    许树禾含笑说道:“好的,今天谢谢。”

    陆泊微微提了提嘴角,锋利的五官融化很多:“不客气。”

    等陆泊修长的身影走后,毕娱拖着凳子到许树禾身旁,嘿嘿笑了两声,意有所指问:“我会不会来得特别不是时候啊,陆泊这个大帅哥竟然也在,他怎么走那么快,我还没饱眼福呢。”

    许树禾含着笑意说:“怎么脑补上了。”

    “好,我不说你的帅哥了。”毕娱翻手机,翻出张照片,“给你看看我的这个帅哥。”

    许树禾看了眼,评价:“周枝严很帅。”

    毕娱插着腰,看着她。

    许树禾说:“嗯,周伦严很帅。”

    看到毕娱摇摇头,那名字还是错了。

    “陈伦严?”

    “哼,不是。”

    许树禾笑出声,终于承认:“好吧,我的确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

    毕娱提醒:“不是名字的问题。”

    许树禾想了想:“那他非常帅?这个回答可以吗?”

    毕娱忍无可忍:“这是新的人,我把陈伦尧的照片给你至少看过三个月了,你竟然连他脸长什么样都没记得!”

    许树禾温和地笑笑,问:“怎么换人喜欢了?”

    毕娱回答:“突然发现陈伦尧自以为是,不礼貌,不尊重人,我就下头了。”

    “树禾。”毕娱忽然凑近,“你觉得我手机上照片这个男生帅还是陆泊帅?”

    许树禾眉眼弯着:“我觉得陆泊帅。”

    *

    终于一瓶吊完,毕娱刚想去叫汤医生,汤医生推开门进来了。

    他看了眼,摇摇头,像是对许树禾和毕娱闲聊,又像是单纯自己在感慨:“我能知道输液一瓶的大概时间,陆泊竟然也能预测到十八分钟后就能好,走前特地还提醒一下,神奇,这小子一看就是个生龙活虎不会生病的人。”

    他换得快,换完就出去了。

    等到两瓶吊完,许树禾和毕娱手挽手出去,和汤医生告别的时候,汤医生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东西。

    “刚刚陆泊送过来的,让我分别给你们两个人。”

    毕娱惊讶:“我也有吗?”

    路上,毕娱迫不及待打开,是一些零食。

    毕娱冲树禾挤眉弄眼:“多亏了你让我吃上了超级帅哥的零食。”

    毕娱评价:“没想到陆泊这种级别的大帅哥还挺会来事的,他就算很高冷,也会有大把女生追着喜欢。”

    不过,对象是许树禾,毕娱也觉得理所当然,送吃的这种事,不知道多少男生对身边这位女生做过,都是浅皮毛啦。

    许树禾袋子里装的是白粥和一些小菜,她看到的时候是有些欣喜的,食堂窗口已经关闭,她中午没吃饭,难受的时候什么都不想吃,也想不起来要吃些东西,现在舒服了,就觉得饿了。

    到宿舍的时候,让宿管阿姨帮她热了一下。

    对陆泊的感谢,之后她会挑一些礼物送回去。

    至于陆泊的心思,如果说完全没感觉到,那太虚伪,可如果说陆泊真心喜欢她,她也不能笃定。

    那还是等时间的答案吧,以后会怎样,谁也不知道,现在的她和他还是太年轻。

    男孩的喜欢可能很短暂,女孩眼睛里有亲情、有友情,暂时还见不到爱情的模样。

    裹挟着成绩未来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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