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走廊。

    宁羽缩在门后,只堪堪露出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头上那颗松松散散的丸子,已经快耷拉到耳朵上了。

    制片助理潘潘,站在房门口缠着宁羽一起去吃晚饭。

    她肉嘟嘟的小嘴不停叭叭,反复念叨着旁边有一家日式料理店有多好吃。

    宁羽恹恹地垂着眼皮,潘潘说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没办法和一个没认识几天的人共享情绪,也不打算再敞开心扉,接受新来的朋友,所以她躲在门后...

    防御热情。

    可她都这么冷淡了,潘潘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宁羽抿紧唇,深吸了一口气。

    一阵微风闯入,携带着淡淡的山茶花香,在整个走廊上播散。

    尽头的拐角处,男人缓缓顿住脚步,怔怔地注视着轻声细语的两人。

    昏黄的灯光从厚重的墙壁中透出来,散下柔和朦胧的光晕。

    他悠然抬脚,步伐从容坚定,修长挺拔的身躯,宽阔有力的肩膀,无一不尽显存在感。

    顶光因他到来而集中到他身上,又因为他离去而散开。

    他只是经过而已,却像是带来了惊喜那般,扰动了寂静的长廊。

    “宁羽。”

    宁羽闻声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前方。

    三年前,宁羽这两个字,是跟着他上扬的唇角跃出来的,而现在,慢条斯理地从他口中流出,再悠悠滑进她的耳朵里。

    三年不见。

    他似乎,沉稳了不少。

    宁羽循声望去。

    灯光在那时乍然离场,只剩走廊尽头扒着窗边的余晖,倔强地没让这个场面,沉进黑暗中。

    任陵游一身黑色休闲服,双手插进裤兜站得笔直,白皙的皮肤透出一股冷意。

    潘潘咳亮了声控灯,看着任陵游情不自禁“哇~”出了声。

    他精致立体的五官将光影隔开,光与影的分界线在他脸上被削的利直,他微微扬着头,一身桀骜不驯的气息。

    宁羽漠然挤出一个微笑说:“有什么事吗?”

    任陵游的眼神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晃动,他把愈发冰冷的视线,从宁羽那没有笑意的笑脸上收回。

    “路过而已。”任陵游说着,漫不经心晃悠出了宁羽的视线范围,落在地毯上的脚步声,被地毯吞咽不及,沉闷地溢了出来。

    宁羽垂眸,她刚刚还在担心,任陵游见到她兴奋过头,把他俩之间的关系暴露的话,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结果,任陵游一个微笑都没给她。

    三年的时间,磨灭了那么多东西吗?

    “剧本有个地方我不太理解。”

    宁羽抬眼,任陵游不知什么时候又返回来了,暖黄的灯光从他的头顶散下,像是为他撒了一把碎闪的金粉,画面很美,但任陵游的眼神,幽暗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潘潘笑着挥了挥肉乎乎的手说:“那你们先聊!”

    任陵游转头甩给潘潘一个职业微笑,将她送走后,面无表情向宁羽靠近。

    宁羽呼吸不畅,微微蹙眉。

    三年前,十八岁的任陵游一米八五,在一米七二的她面前一点都不显个子不说,还就知道跟在她屁股后面傻乐。

    这三年他不过就长了三四厘米而已,来自身高的压迫感,突然显摆似的,张扬地迸发了出来。

    宁羽清了清嗓子说:“哪里理解不了?”

    “我没拿剧本。”他说。

    “等着。”

    宁羽倏地把头从门缝中撤回到黑漆漆的房间,她昨天晚上连夜改剧本,一直到今天上午十一点钟才睡。

    刚刚被潘潘叫醒,这会儿她的房间紧闭窗帘,没有开灯,走廊上的光挤了进来,才勉强能看清房间内的模样。

    整个房间,只有宁羽是乱糟糟的。

    宁羽抓起桌子上的三本剧本转身,被高大的黑影吓得后退几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穿着稍稍有点修身的黑色吊带睡裙,露在外面的皮肤,在昏暗的房间中白得发光。

    身前的饱满因为她受惊的动作,小鹿似的乱弹乱跳,瞬间把任陵游的目光引了过去。

    他似是有一瞬的不知所措,机械式缓慢地别过了头。

    宁羽把剧本抱在胸前,一只手慌乱地扯开头上的皮筋,茂密长发倾泻而下,散乱地遮住了任陵游刚刚目光所至的位置。

    主要是,她没穿。

    “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宁羽起身走到床头,把那股尴尬劲儿发泄在开关上,一巴掌拍开了灯。

    “我已经过了乖乖听你话的年纪了。”任陵游跟在宁羽身后,语气认真中又带了一丝意味深长。

    宁羽转身,她和任陵游之间只有一人之隔,他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前调冷冽,后调温柔,像是在寒冷的冬天,一头扎进毛茸茸的毛衣里那样,让人舒心。

    在哪闻过来着?

    忘了。

    她说过不喜欢他穿黑色,所以任陵游以前没什么黑色衣服。

    而他现在穿的,黑色卫衣,黑色直筒裤,鞋子也是黑色,黑得有够彻底。

    看来,他确实开始叛逆了。

    “我又不是让你做不该做的事,”宁羽说,“你进我的房间合适吗?让别人看到的话......”

    任陵游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轻扯嘴角,嗤笑出声打断了宁羽:“我还有更见不得人的,这算什么?看到就看到,我没打算立什么干净人设。”

    “任陵游!”

    “编剧老师,还聊剧本吗?”

    无力......

    那种养了很久的狗子,突然发疯咬人,怎么拉都拉不回来的无力感。

    宁羽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把剧本递到任陵游面前说:“哪里不理解?”

    任陵游接过剧本转手丢到了床上,而后懒散地靠在墙上说:“十二集七场的吻戏,有点多余了。”

    记得那么清楚,还说什么没拿剧本!

    任陵游明晃晃的故意找茬儿,瞬间勾起了宁羽的教育心理。

    她抿紧嘴巴单腿跪到床上,把被任陵游丢到床那边的剧本够了回来,整齐地摞到床头的几本书上面。

    “你是演员,吻戏是很正常的。”宁羽正对着任陵游坐在床上,纤长的双腿交叠,一脸‘你不要再闹了’的样子。

    “而且这场吻戏,是你和女主感情升温的开始,哪里多余了?”

    “你对别的演员也这么说话吗?”

    宁羽轻挑秀眉:“我哪样说话了?”

    任陵游突然俯身,将他和宁羽之间那一大段距离给扯开,一字一顿道:“不耐烦。”

    宁羽双手发麻,眼睛不受控地眨巴眨巴,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她不是紧张,不是怕,只是人体的无条件反射,对外界刺激的正常反应。她已经控制得很好了,至少身体犟得笔直。

    她在他面前,从不会退缩,以前是,现在也不会变。

    “我没有不耐烦,只是觉得你还是不成熟。”

    宁羽说完看向任陵游漆黑的双眸,就那一秒,她就像被巨浪吞没一般,无法呼吸,所以下一秒,她选择移开视线继续说话。

    “你现在觉得有点多余是因为你还没入戏,等你......”

    剩下的话,被任陵游湿热的唇,全部堵回了肚子里,噎得她脑子都木然了。

    仅一秒,他就弹开了。

    像是诡计得逞,又像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那样眉眼微翘,唇角上扬,之前满身的痞气顷刻间变成了无理取闹的孩子气。

    任陵游靠回墙上,语气慵懒低沉:“我们的感情,有升温吗?”

    “你发什么神经!”宁羽拧眉起身道,声音不大,但每个字带有沉沉的气力。

    任陵游一声低低的讥笑溢出唇齿,瞬间降低了室内的温度。

    “看吧!”他走向宁羽,扯着她的目光,提起了她的下巴,散漫地睨着她说,“不是亲一下感情就能升温的,看来编剧老师,你的感情经历不够啊。”。

    任陵游说完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开。

    留下宁羽张着嘴巴愣在原地,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被气笑,仰头叉腰带一句:

    “卧槽。”

    ……

    “游哥,你游哪去了?电话也不接?”

    电梯门还未大开,任陵游的经纪人徐康就挤了出来,而后跟着任陵游又进去。

    任陵游按下19层:“不是和你说了,找编剧去了。”

    “哦,你还没找到编剧房间是吧!他在7楼,我刚从他那上来,你还......”

    徐康说着,被任陵游甩过去的眼神打断了。

    “怎,么了?”

    “编剧不是宁羽吗?”

    “谁?”徐康愣了两秒后,得出结论,“游哥你找错人了吧!编剧是冯景末啊!”

    任陵游轻皱眉头,不管徐康说了什么他都没再回应,待电梯开门后,长腿迈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酒店三楼的小会议室里。

    除了制片人、导演、编剧、演员,围着会议桌坐了一圈,其他人都在房间的角落里坐着。

    宁羽穿着白衬衫,一件蓝色吊带,浅蓝色阔腿长裤,坐在冯景末身后的窗边。

    只不过,她的凳子和其他人不一样,带了写字板。

    她盯着写字板上的电脑,白皙无暇的脸蛋,唯有一颗虽小但很明显的痣,傲然立在左侧脸颊嘴角到太阳穴中间的位置。

    柔亮的黑发顺直散下,垂到腰际。

    冷艳孤傲,散发着一种神秘不可触及的美感。

    无论是谁进到这个房间,眼神都会被角落里的她,吸引,留滞。

    “游哥来了!”

    徐康打开门明朗地喊了一声。

    任陵游懒散地从他身后出现,应该是刚运动完,一整套黑色运动装,连内搭都是一件黑色短袖,外套半脱不脱勾吊在他叉着腰的胳膊上。

    他绯红的薄唇轻勾,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冲会议室的人扬眉点头,散漫的眼神扫到角落里的宁羽,便停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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