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了
骆易的老公死了。
治安局的人通知她的时候，她还在给王令缝衣服。
到停尸房一看，熟悉的脸、熟悉的人，是她老公没错。
死得透透的，尸体都发僵了。
骆易走出治安局，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派春日好风光。而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死人的衣服倒是不用补了。
葬礼安排在城南王令的出生老家办。王家祖宅是这儿很少见的石头房子，顶是瓦砌的，房屋弃置太久，内部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
王令的尸体放在大门正中间，骆易瞅见几只蜘蛛在王令脚底板乱爬，善心偶发，帮他挥开这群看着已经饿到红眼了的小虫。
治安局的人态度友善地没进来，等骆易看完尸体，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恭敬问她需不需要棺材、葬礼以及尸体保鲜后续服务。
骆易回头再看了眼赤身裸体躺地上的王令，也客气回话：“不用了。”
骆易回家拿他俩的双人床做了一个棺材。
因为需要围栏和盖顶，全部双人板床的材料才堪堪搭出一个窄小的空间，骆易目测，她老公侧躺还是可以用的。
男人嘛，用的东西烂点就烂点，拿好东西做甚。
双人床之后也用不着了，正好循环利用。
至于她晚上睡哪儿，这几日反正要守夜，过段时间再考虑这个问题。
骆易叫了辆面包车，正好后座能摆棺材，她坐副驾驶。
司机斜眼看她，刚才他还想多敲骆易一笔搬东西的费用，说辞都想好了，没想到这女人自己一个人哼哧哼哧把这么重一大木箱子搬了下来。
他正欲再敲一笔车内运家具的清扫费，女人一系上安全带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打电话，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司机撅着嘴，不情不愿地点火驶向那栋老房子。骆易拿着砖头一样的电话机，给自己的好闺蜜祝双双拨电话。
祝双双这个点大概夜班倒时差刚醒，一开始还迷迷瞪瞪的，听完骆易的话，什么瞌睡虫都跑走了，嘴惊得合不拢，过了半晌才想起来宽慰一句“节哀”。
不过她是护士，今晚还要轮值，没法儿陪她一起守灵了。
骆易倒是没什么意外，她是在打棺材的时候才猛地想起来，一个人守灵似乎不太合这边的规矩。祝双双和她老公平时压根没交集，何况人还有工作，不好请假，她待会儿一个人给王令装箱就行。
只是一个人守灵好几天确实容易无聊，骆易心想。
她完全没注意司机看着前排后视镜慢慢变绿的脸，从包里拿了本厚厚的电话簿，翻开一共写了没几页的号码，倒着几页倒是稀里糊涂画了好多乌龟王八、小丑鱼和简笔猫狗。
这是王令心血来潮买的，说单位里人人有，明明他们家压根没什么需要联系的人，后来王令就把这玩意当成了笔记本，东一页西一页的乱涂乱画。
王令上学的时候肯定是那种整页课本都是涂鸦、没有笔记的学生。
“那个，夫人。”司机突然开口，“这已经到巷子口了，车开不进去，一共五元。”
“可我只有十块？”骆易迷惑，“我出门的时候不还跟我说好的吗？还说一口价不找零。”
“啊呀，真不好意思，我记错了。”司机冷汗蹭蹭从额头往下滑，飞快掏起自己的车边的小兜，“这是给您找的钱。慢走……慢走啊。”
骆易自然没有异议，能钱省一点是一点。她把自制棺材从后座里拖出来，四面用拖绳绑紧，一路拖到王令家。
王令仍然乖乖躺在大厅。
这天气还没完全热起来，治安局也不知道给尸体做了什么处理，王令空放了近一日，除了空气里多了点苍蝇蚊子，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
骆易松口气，但她还是戴好口罩、手套，将棺材先放在厅堂中间，两只手架起王令的胳膊，劈头给他套了件他活着常穿的短袖，一个使劲把他上半身先丢进了棺材。
一个标准成年男性的身体还是很难搬动的，但是骆易的气力非同寻常。她一鼓作气把王令的下半身的裤子穿好，也不给条内裤，就这样扯着裤子的一角把他下半身也扔进了大木箱子。
尺寸果然不是很合适，王令的身体只能变扭得六十度倾斜躺着，不知道是不是骆易得错觉，她仿佛瞧见王令原本平静的脸上似乎有变化。
她没多想，将棺材板子往上一盖，调整了一下王令手臂的位置，稍微做浅了点，盖子实际上有点被顶起，不过远远地看不出，骆易就干脆这样放着，手里开始布置别的东西。
花圈之类的商品治安局的人有推荐，骆易一并拒绝了。她把制作材料带来了，准备边守灵边做。
不然漫漫长夜如何打发？
骆易搬了把屋子里满是灰的小凳，擦干净坐在王令尸体边，开始在一旁做起了手工。
她琢磨反正也不用做给很多人看，给王令的遗像镶个白花边，弄个小巧的花团挂王令的棺材头尾，顺便也能遮一遮她粘得不算完美的棺材板。
如果材料剩了，她再寻几根杆子做个立牌花圈。
决定后，骆易手下即刻开工，安静做起了花圈。
老房子附近的居民已经全部搬走，这一块在过去几年传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新闻，一会儿说是有辐射，一会儿说是闹鬼，一会儿又有人跳出来说有连环杀人凶手就在这作案。
他们这片地方不算大城市，事件皆是口口相传。城南鬼巷的传闻最兴盛的时候，在两条大街外下趟馆子都能听见人们热烈地讨论这事。
这年头大伙儿没有其他娱乐，听八卦和传八卦便成了大部分人的最大乐趣。
早上治安局的人走的时候还委婉问过她，除了丧事，需不需要其他帮助。
她照例是拒绝了。
王令活着的时候就经常因为她的拒绝吵架。
编花圈的活大部分时间都在重复一个动作，骆易做着做着便忍不住神游天外，开始想王令活着上一次和她讲话是什么时候的事。
太阳西斜，屋内光线暗了下来。
骆易正准备起身开灯的时候，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治安局的人通知她的时候，她还在给王令缝衣服。
到停尸房一看，熟悉的脸、熟悉的人，是她老公没错。
死得透透的，尸体都发僵了。
骆易走出治安局，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一派春日好风光。而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死人的衣服倒是不用补了。
葬礼安排在城南王令的出生老家办。王家祖宅是这儿很少见的石头房子，顶是瓦砌的，房屋弃置太久，内部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
王令的尸体放在大门正中间，骆易瞅见几只蜘蛛在王令脚底板乱爬，善心偶发，帮他挥开这群看着已经饿到红眼了的小虫。
治安局的人态度友善地没进来，等骆易看完尸体，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恭敬问她需不需要棺材、葬礼以及尸体保鲜后续服务。
骆易回头再看了眼赤身裸体躺地上的王令，也客气回话：“不用了。”
骆易回家拿他俩的双人床做了一个棺材。
因为需要围栏和盖顶，全部双人板床的材料才堪堪搭出一个窄小的空间，骆易目测，她老公侧躺还是可以用的。
男人嘛，用的东西烂点就烂点，拿好东西做甚。
双人床之后也用不着了，正好循环利用。
至于她晚上睡哪儿，这几日反正要守夜，过段时间再考虑这个问题。
骆易叫了辆面包车，正好后座能摆棺材，她坐副驾驶。
司机斜眼看她，刚才他还想多敲骆易一笔搬东西的费用，说辞都想好了，没想到这女人自己一个人哼哧哼哧把这么重一大木箱子搬了下来。
他正欲再敲一笔车内运家具的清扫费，女人一系上安全带就开始马不停蹄地打电话，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司机撅着嘴，不情不愿地点火驶向那栋老房子。骆易拿着砖头一样的电话机，给自己的好闺蜜祝双双拨电话。
祝双双这个点大概夜班倒时差刚醒，一开始还迷迷瞪瞪的，听完骆易的话，什么瞌睡虫都跑走了，嘴惊得合不拢，过了半晌才想起来宽慰一句“节哀”。
不过她是护士，今晚还要轮值，没法儿陪她一起守灵了。
骆易倒是没什么意外，她是在打棺材的时候才猛地想起来，一个人守灵似乎不太合这边的规矩。祝双双和她老公平时压根没交集，何况人还有工作，不好请假，她待会儿一个人给王令装箱就行。
只是一个人守灵好几天确实容易无聊，骆易心想。
她完全没注意司机看着前排后视镜慢慢变绿的脸，从包里拿了本厚厚的电话簿，翻开一共写了没几页的号码，倒着几页倒是稀里糊涂画了好多乌龟王八、小丑鱼和简笔猫狗。
这是王令心血来潮买的，说单位里人人有，明明他们家压根没什么需要联系的人，后来王令就把这玩意当成了笔记本，东一页西一页的乱涂乱画。
王令上学的时候肯定是那种整页课本都是涂鸦、没有笔记的学生。
“那个，夫人。”司机突然开口，“这已经到巷子口了，车开不进去，一共五元。”
“可我只有十块？”骆易迷惑，“我出门的时候不还跟我说好的吗？还说一口价不找零。”
“啊呀，真不好意思，我记错了。”司机冷汗蹭蹭从额头往下滑，飞快掏起自己的车边的小兜，“这是给您找的钱。慢走……慢走啊。”
骆易自然没有异议，能钱省一点是一点。她把自制棺材从后座里拖出来，四面用拖绳绑紧，一路拖到王令家。
王令仍然乖乖躺在大厅。
这天气还没完全热起来，治安局也不知道给尸体做了什么处理，王令空放了近一日，除了空气里多了点苍蝇蚊子，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
骆易松口气，但她还是戴好口罩、手套，将棺材先放在厅堂中间，两只手架起王令的胳膊，劈头给他套了件他活着常穿的短袖，一个使劲把他上半身先丢进了棺材。
一个标准成年男性的身体还是很难搬动的，但是骆易的气力非同寻常。她一鼓作气把王令的下半身的裤子穿好，也不给条内裤，就这样扯着裤子的一角把他下半身也扔进了大木箱子。
尺寸果然不是很合适，王令的身体只能变扭得六十度倾斜躺着，不知道是不是骆易得错觉，她仿佛瞧见王令原本平静的脸上似乎有变化。
她没多想，将棺材板子往上一盖，调整了一下王令手臂的位置，稍微做浅了点，盖子实际上有点被顶起，不过远远地看不出，骆易就干脆这样放着，手里开始布置别的东西。
花圈之类的商品治安局的人有推荐，骆易一并拒绝了。她把制作材料带来了，准备边守灵边做。
不然漫漫长夜如何打发？
骆易搬了把屋子里满是灰的小凳，擦干净坐在王令尸体边，开始在一旁做起了手工。
她琢磨反正也不用做给很多人看，给王令的遗像镶个白花边，弄个小巧的花团挂王令的棺材头尾，顺便也能遮一遮她粘得不算完美的棺材板。
如果材料剩了，她再寻几根杆子做个立牌花圈。
决定后，骆易手下即刻开工，安静做起了花圈。
老房子附近的居民已经全部搬走，这一块在过去几年传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新闻，一会儿说是有辐射，一会儿说是闹鬼，一会儿又有人跳出来说有连环杀人凶手就在这作案。
他们这片地方不算大城市，事件皆是口口相传。城南鬼巷的传闻最兴盛的时候，在两条大街外下趟馆子都能听见人们热烈地讨论这事。
这年头大伙儿没有其他娱乐，听八卦和传八卦便成了大部分人的最大乐趣。
早上治安局的人走的时候还委婉问过她，除了丧事，需不需要其他帮助。
她照例是拒绝了。
王令活着的时候就经常因为她的拒绝吵架。
编花圈的活大部分时间都在重复一个动作，骆易做着做着便忍不住神游天外，开始想王令活着上一次和她讲话是什么时候的事。
太阳西斜，屋内光线暗了下来。
骆易正准备起身开灯的时候，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