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起止院了,除了施婉先生,大房的两个女儿也在了。见穗岁走过来,宋嫣笑着打招呼“穗岁,教坊的先生来了呢,怎么才过来?

    宋嫣是大伯的嫡女,也是家里最年长的姑娘。自小教养严苛,前世只是有些唏嘘大姐姐辛苦,什么都要学,现在看,这是奔着皇妃甚至皇后之位了。

    “快入夏了,没什么精神,起晚了些”,穗岁摸索着缓缓回复着。毕竟是十多年前的自己,她也不记得这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了。

    转身看着大伯母身边的嬷嬷介绍教坊的先生“三姑娘,这是教坊的施婉先生,从今日起就开始教咱们家姑娘的琴。”

    “施婉先生,我是宋穗岁,家里排行第三,和嬷嬷一样,叫我三姑娘就好。”

    穗岁记得这个先生,生的一副芙蓉面,琴艺精湛,心思也巧。

    接下来一年都是她教的琴艺,一年之后,成了大伯父的妾室。她笑了笑,有野心的人,必然是可以合作的。

    施婉也回了一个温柔的笑。“三姑娘坐下稍等,

    听嬷嬷说应该还有三位。”

    阿瞒放下琴,穗岁打开琴袋,慢条斯理的准备着。

    二房家的宋玉毓,宋玉禾跟着宋玉闵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宋玉闵是个跋扈的性子,二房的嫡女,金尊玉贵的毫无顾忌。一张脸上带的是穗岁觉得刺目的张扬。“大姐姐,如此勤奋,是怕后日和姜云见面,落了下乘呀?”声音也是娇娇艳艳,当初用父亲和绥年来威胁穗岁嫁给三皇子时,也是这个声音,一个娇俏的传话筒。

    “玉闵,今天教坊先生第一天来,早点过来让先生熟悉一下。”被刺了的宋嫣依旧是温和的。

    “你倒是想的周到”宋玉闵不屑的撇撇嘴,心里嘀嘀咕咕,就她爱装,端着也不嫌累得慌。

    ”人也都到齐了,先各自落座吧。”施婉温和的开口,掠过这段言语争锋。

    课后,穗岁慢慢收拾着琴,落在最后。往施婉的方向走过去“先生可是要回去?我叫陈叔送你?”

    “多谢三姑娘好意,大夫人已经安排了车夫,就不劳烦了。”

    穗岁看着眼前这个带着笑意的先生,也笑得温柔,状似无意说到“大伯母真是细心,听父亲说,当年祖母听说大伯母稳重持家,便去伯母家下聘,也亏得祖母果断。”

    大伯母家出身书香世家齐家,样貌一般,当年已是大统领的大伯父迫于孝道娶了齐氏入门,又耽于官声,仅一个妾室。可心底却是有遗憾。

    如今也算是官位稳固,被权势温养了这么些年,遇到施婉先生这般样貌,估计也装不了多久。

    所以上一世,施婉与大伯父暗通款曲多时,大伯父精心设计,才毫无风波的迎人入门。

    话说一半,剩下的自有有心人去打听。穗岁叫阿瞒进来拿起琴对着微微发愣的先生低头笑笑,就走开了。

    有了施婉在大房,便是有个能慢慢图谋的口子。这次穗岁想换个时间方式,下个月便是大姐姐的及笄礼了,总归是双喜临门才好。

    晚春的风已经开始带着些许温热,吹在身上都是暖洋洋的,可阿瞒看着前方的主子,偏偏生出一股寒意。心思不住有些担忧,又不知从何问起。

    阿瞒的心思在穗岁这里藏不住,她坐在葡萄藤下的贵妃椅上,闭着眼睛慢慢整理着,谋划着。为了父亲,弟弟和阿瞒,谋一世安稳。

    “马上就是大姐姐的及笄礼了,之前备下的蝴蝶绕花缠枝整套首饰换成二夫人送的红珊瑚珠串吧”

    阿瞒有些诧异,那套缠枝首饰做工精美,用料更是不菲,蝴蝶的翅膀用的都是点翠,花瓣用料也是难得一见的琉璃。

    为了大小姐的这次及笄礼,主子费了不少心思弄到的这套首饰。如今说要换,也不知为何。

    但是阿瞒向来不质疑主子做的决定,在她眼里,在灾荒之中救了她的主子是天底下最善良也是最聪慧的人。

    “阿瞒记下了,在过一会老爷就过来了,我让秀禾备好晚饭”

    “嗯,让人把绥年也带过来吧。”

    初夏快到了,藤蔓上的葡萄已经准备挂果了,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风轻轻拂过穗岁的裙摆。

    晚饭备好,绥年坐在姐姐旁边,手里捏着姐姐的袖子晃着双腿。看着走过来的俊俏中年男子,脆生生的叫着“父亲,姐姐今天给我备了蜜瓜云腿”。

    “喔,那是你姐姐特意给我准备的”

    “是我!”

    “不,是我”

    穗岁笑着看着弟弟和父亲斗嘴,眼眶没忍住,渐渐红了。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宋卫看着女儿神色悲凄,又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不由得着急了。

    绥年也跟着着急,抬头看着姐姐,另一只手想帮姐姐擦眼泪,顿时手忙脚乱的。

    看着阿瞒和亲人都在身边,穗岁压下那股怨气。

    “父亲我没事,您先坐,忙了一天先用膳,阿瞒你也坐下吃一点吧,吃完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

    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但是也听穗岁的开始吃饭,穗岁知道越是艰难的时候越是要吃好,靠着身体支持自己走下去。

    一顿饭吃的鸦雀无声,穗岁最后一个放下筷子,开口说道“父亲,虽然您未必十分清楚,但是也必然知道如今朝堂上太子与二皇子为了那至尊之位,已然是撕破了脸面”

    宋卫不知女儿为何突然说起朝堂之事,还是如今最说不得的二子夺嫡。但是既然女儿说起,他也不隐瞒。

    “是,如今两位皇子各自拉帮结派,二皇子依仗着背后的张家,拉拢了军部,刑部。去年的京都南纺纱人案估计便是二皇子布局,为了将当时还是刑部的副主事提上主事之位。

    “父亲知道刑部权利变更,是由二皇子主导,便是知道,新上任的刑部尚书与张家关系匪浅。”

    “这原是十分隐蔽的关系,只是工部有一小生是张家远亲,之前为寻求晋升门路,七转八弯的寻到了齐尚书,我给的假,后又听下面的人议论,才猜出这层关系”

    “张家水师在十年前剿水匪时救过这位齐尚书,张家二爷与齐尚书更是过命的交情,只是知道此事的人极少,且都是张家的人。”

    宋卫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女儿知晓这些隐事。

    “我知您定会生疑为何我知晓这些事情,但您依旧会选择相信我”

    穗岁坚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亦不会告诉你们我是如何得知的,但是我希望你们依旧相信我。

    绥年懵懵懂懂的看着姐姐,但是看着大人们严肃的神情,也懂事的听着。

    “父亲,宋家也卷入了皇位之争。“

    听到这话宋卫大为震撼,他一直认为两位兄长是忠君之臣。虽然都在重要的职位上,但不曾有择君的野心。

    “从龙之功当然诱人,更可怕的是如未提前效忠新君,之后新皇上位,两位伯父均身任要职,必然是要放权的,之后这到手的权势富贵遍都要放手。”

    ”你是知道了些什么吗?”

    宋卫担忧的看着女儿,他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是从来对朝廷局势不感兴趣的,哪怕是宋家卷入了这场纷争,只要不伤及他和绥年,女儿也不会多过问一句。

    最多会劝说他分家辞官,必然不会如此伤心。

    “我想和您商量,把绥年送到外祖母家。在宋家,我们护不住他。”

    宋卫顷刻就想到了,是大房或二房打算用绥年胁迫他或者女儿做什么。

    穗岁看着弟弟稚嫩的脸,轻声问道“绥年害怕吗?”

    绥年听着父亲和姐姐的对话,明白是要把自己送走,眼泪不住的往下掉。“绥年不怕,姐姐别送绥年走,绥年保护姐姐。”

    母亲走的早,绥年几乎是穗岁带着长大的。绥年四岁之前,连睡觉都是和姐姐一起。去年才有了自己的院子。

    如今要他一个人北上去外祖家,绥年一时间无法接受。

    宋卫思索着,无论是大哥还是二哥想算计他,他都无力抵抗,最好是把儿女都送走,妻子的家族虽无人在朝廷担任重职。但族中小辈多数都在北城要职上,强龙不压地头蛇。至少儿女在冯家是安全的。

    “穗岁,不如你和绥年等大姑娘及笄礼过后就一起去,把阿瞒带上。我这边也寻摸些调转去北城的路子,争取两年之内也去北城。”

    “父亲,我不能走,他们谋划的便是我。”

    宋卫猛的定眼看向穗岁,像是明白了什么,阿瞒也直直看向穗岁。

    “父亲,我们暂时都走不了,我也不能走。他们既然已经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就没这么轻易走的掉。”

    “再说,既然他们不顾亲情,我为何要放过他们?谁是猎物还不一定。”

    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宋卫知道自己劝不动了,只能尽全力护住女儿。

    看着穗岁转向自己的眼神,阿瞒也反应过来了,主子肯定是要她带着小少爷一起北上,可她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主子。

    “主子,我不走。”

    穗岁看着阿瞒,缓缓说道“阿瞒,你比我小,我们一同长大,我一直把你当妹妹。这次你留不下。”

    “可我走了,主子身边就没一个能用的人了”阿瞒着急了,宋家变成豺狼窝,她怎么放心后宅里只有主子一个人。

    “你不走,我还得顾及你的安慰,我说了你是我妹妹,不是能用的人。”

    阿瞒说不过穗岁,可也倔强,闷声不说话,但是态度也明显。

    宋卫看着这两个小姑娘,那些对未来的担忧忽的就散开了,又不是一无所有,怎么都能踏出一条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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