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无心
门口赫然站着一个男子，身高八尺，丰神昳丽。他身穿日月星辰玄衣冕服，下着纁裳，腰间蔽滕处挂着两组玉玎挡并接小绶。【1】弱冠之年却因久经沙场多了许多杀伐之气，如今登临帝位更像是个天生的上位者。
玉组行走间相互碰撞，声音瑱瑱悦耳，可每一步都像是撞在玉真的心上。赤舄很快停留在她身前，一双带着薄茧的有力大掌伸向了她：“起来吧。”声音一如从前在萧家时一般温和。
宣诏仪队已经在陛下进来的时候都退下了，她身边的侍婢都也被中监遣走了，现在整个宫室只剩他们两个人。
玉真没有伸手，只是看着眼前的阿兄，心底已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却仍心存期冀，重复着刚刚问通书舍人的话。
“元元，我的皇后。”眼见她不伸手牵他，萧衍也不答，只用手拨了拨玉真耳边因跪拜而有些散乱的头发。
已经半年多没见元元了，元元的样子和日日入他梦的容颜分毫不差，甚至更美。今日她穿着一件缇色半袖衫齐腰儒裙，显得纤腰盈盈一握。长裙委地，层层叠叠，像一朵盛开的荼蘼花。
玉真本能向一旁躲了躲，不想他触碰自己，可又能躲到哪里去。常年征战握兵器的手，即使开始养尊处优也依然有一层薄茧，划过细腻肌肤时的粗糙引得玉真颤栗。
“陛下，我是您亲妹妹！”一双杏眼此刻望着上方的人，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做您的皇后，这是乱了人伦！”到了此刻，要是她还搞不清楚状况，那真是蠢得可怜。
垂眸望着玉真那双泛着泪光的眸子，萧衍笑了：“朕从来没有什么亲妹，你的父亲是萧道成，不是什么萧昭业。”是亲妹又怎样，他和元元可以不要孩子，从宗室过继一个好好教养就是了。
玉真终于卸下了所有力气，摊在地上，眼前千万颗尘埃闪着日光，她感到一阵晕眩：“你疯了！你是个疯子！”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都没有了……
“诏书已祭天地，告天下。萧玉真是武宁王萧道成之女，朝野上下皆无异议。”萧衍声音温和，可却又那样残忍。
“无异议？”玉真盯着地上的那双赤舄，话语间有些讽刺意味。有异议的都被他杀了吧，反正这么多年他杀的人也不少了，手上再沾几条忤逆臣子的命也无甚所谓。
时年78岁的萧道成能生得出她这个十六岁的女儿，真是老当益壮。
“当初我就应该让你死在马厩里！”玉真眼尾泛红，一滴泪滑落，声音愤懑不已。虽然她知道，救与不救，萧衍都不会死，一样会称帝，可是她心中悔恨只能靠此发泄。
“元元说得对极了。”
望着俯下身子逐渐靠近的萧衍，玉真心中恐惧，忍不住向后躲，可她的双肩被死死钳制住：
“我多想挖了你阿耶阿娘的墓冢，把他们拉出来狠狠鞭笞一顿，再看看他们的心是不是黑的！可我一想到他们居然生出了你这么个和我心意女儿，我就怎么都恨不起来了，你说我贱不贱啊？”
十岁那年的冬天，他被李氏豪奴的马当街践踏，又被恶人先告状打了一顿，拼尽所有力气才回了他的住处。他的住处就在萧氏马场的一处马厩，五年来一向如此。
在马厩里，他浑身是血，皮开肉绽，由于感染还发着高烧。当时只听得耳边忽然传来稚嫩童声，他努力睁开眼睛望去，就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一看就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娇气得要命。
他认得她，他给她当过人凳，那是萧昭业和娄嫱的孩子，是个在他眼里出生就是原罪的孩子，当时他怎么想的？对，将来要将他们一家全部千刀万剐，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不想再看到萧衍那张脸，玉真闭上了眼睛。她突然想到，这本原著的引言里有提到过南魏皇室可能有家族精神病遗传史，她合理怀疑疾病的源头就是萧衍……
“他日史官秉笔直书，阿兄不怕遗臭万年吗？”她与萧衍是兄妹这件事情，就算他给自己换了个身份，可明眼人都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不过是表面上过得去罢了。
有哪个英明帝王会想要留下抢夺亲妹的污点，玉真仍然期盼着能唤回他的理智。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萧衍声音没有丝毫犹豫，亦无波澜。
良久，原本静静坐着的玉真猛然拔下头上的朱雀对钗，向自己咽喉处狠狠刺去。钗将入喉，电光火石间，她手被飞来的硬质物体震得一麻，手上钗子脱力被甩到地上，发出丁零的响声，像是死前的哀鸣。
萧衍扔璃玉的手微微发颤，腰上的玉组因为少了件璃玉而开始分崩离析，窸窸窣窣掉在了地上。刚刚要不是他反应快，那钗子恐怕就真的要刺进去了。
仿佛看到了血液从她白皙如玉的脖颈流出，萧衍叹了口气，给她揉着手腕：“元元，想想你的两个侍婢，她们从小跟着你。”元元这样善良，为了她的侍婢也一定会活下去的。
闻言，玉真这才算是真正心死，她知道，说什么也不会再有回旋的余地了。
见她不再有动作，萧衍将她抱回了寝殿的琉璃屏塌上：“明天我再来看你。”他刚刚下了诏书于则天门昭告天下，此刻那帮臣子且有得闹。
“女郎……”清回和清来进了寝殿，便看到了斜靠在塌上了无生机的女郎，本就不安宁的两人顿时心急如焚。
她们从宣完诏书后就被中监监禁了起来，直到现在才被放了出来，并不清楚陛下和女郎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是她们知道陛下要娶女郎！女郎可是陛下亲妹，这是要遭天谴的大祸事！
直到现在玉真仍然像是在梦中一般，她不知道这个自己一向敬爱的兄长是何时对她生的贪念。尽管自己一开始对他好的目的并不单纯，可这么多年了，感情是不会骗人的。
怎么可以嫁给自己的亲兄长！她要逃出去，逃出建安城……
心中的念头愈发强烈，玉真支着塌站起身，由于刚刚跪坐在地上太久，起身时双腿发软，身形晃了两下，清回立刻上前扶住：“女郎？”
玉真没说话，而是默默由侍婢搀扶着走出寝殿，走到大门口却发现外面守着一对禁军，将她又给请了回去。她不由冷笑出声，真是好大的阵仗。
抬头望着天，玉真默默思索着：前朝宫人逃亡时定然是有通道的，说不准还有地道什么，自己应该角角落落仔细找一遍，万一真的有呢？
铜雀门
“萧女实乃祸水乱世，请陛下下旨处死萧女！”门前跪了一地文武官员，最前面有位头发花白着绯色皂禪衣的文官率先出言，他哽着脖子，大声喊了出来，言罢便匍匐在地。身后支持着不知凡几，也跟着应和。
这算是言辞较激烈者，也有主张温和些的派别，意图将利益最大化：“陛下！臣请旨封萧女为公主，出降北地和亲！”
萧衍站在中门道墩台上，冷言看着大臣此起彼伏的请愿，衣袖遮掩下是暴起的青筋。
从始至终，只有一人直直跪在那里没有丝毫动作，等众人请愿完毕伏倒在地，裴玄度这才将手上的文表举过头顶：“萧氏女郎乃陛下亲妹！臣裴玄度请封其为公主，望陛下，善待！”他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在铜雀门回音荡荡。
跪倒的大臣都惊出了冷汗，虽说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却没人敢这样挑破当众给皇帝难堪。也不知这萧女究竟是何人物，竟然让裴玄度这样一向以国事为重的刚正能臣，冒着生命危险求情。
铮一声，是剑出鞘的声音。
萧衍拔出门候腰上的佩剑走到裴玄度面前，将剑驾在了他的脖子上：“裴玄度！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
裴玄度脸上未见丝毫畏惧，依然目视前方，将手中文书举得更高，重复着刚刚的请愿。
剑慢慢用力，他的脖子上已然有鲜血往下流，浸湿了白色中单，可依然保持着直跪的姿势，像一颗松柏挺立。
“你借请愿之名有何私心？”萧衍握剑的手还在慢慢用力，裴玄度在他还是雍州刺史时，就是他的幕僚，若说他对元元没有心思，那他是不信的。
“臣并无私心，只求陛下善待亲妹！”裴玄度下颌紧绷，眉目坚毅，不见丝毫痛色。
又僵持了一会，萧衍将手中沾血长剑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就走了：“今日到铜雀门的，每人笞五十。”
瞬间，铜雀门外惨叫声此起彼伏，有几个上了年纪的没挺住，生生晕死了过去。
似乎是格外关照过，鞭子打在裴玄度背上还带着呼呼风啸声，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他依旧跪着，因为失血，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
“元元。”这几日一下朝，萧衍就来蓬莱殿，他手里端着粟米粥，正用调羹喂到玉真嘴边：“你已经有几日没好好吃饭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出问题。”
他凑得那样近，玉真嗅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心中生厌：“这几日，你不好过吧？”她望着萧衍，声音没有波澜，只可惜她被关在这里是半点消息也透不进来：“我猜，他们肯定说我是祸水，想要阿兄杀了我。”
玉真语气倒是轻松，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般。
世道就是这样，根本就不稀奇。史记妲己乱殷、褒姒亡周、西施沼吴，可明明是他们英明的君王犯的错，却要怪罪到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身上，安上个祸国殃民的罪名，再赐三尺白绫，就什么都了了。
“会好过的。”对于她的呛声，萧衍心中发涩，但表面上却没什么大反应。
呵，玉真冷嗤一声，心中积聚的愁绪让她连敷衍他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几日她心存期冀，把宫中里里外外都仔细查了个遍，可不要说是暗道，连个狗洞都没有，这围得如铁桶般的宫殿要怎么逃出去呢？
玉组行走间相互碰撞，声音瑱瑱悦耳，可每一步都像是撞在玉真的心上。赤舄很快停留在她身前，一双带着薄茧的有力大掌伸向了她：“起来吧。”声音一如从前在萧家时一般温和。
宣诏仪队已经在陛下进来的时候都退下了，她身边的侍婢都也被中监遣走了，现在整个宫室只剩他们两个人。
玉真没有伸手，只是看着眼前的阿兄，心底已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却仍心存期冀，重复着刚刚问通书舍人的话。
“元元，我的皇后。”眼见她不伸手牵他，萧衍也不答，只用手拨了拨玉真耳边因跪拜而有些散乱的头发。
已经半年多没见元元了，元元的样子和日日入他梦的容颜分毫不差，甚至更美。今日她穿着一件缇色半袖衫齐腰儒裙，显得纤腰盈盈一握。长裙委地，层层叠叠，像一朵盛开的荼蘼花。
玉真本能向一旁躲了躲，不想他触碰自己，可又能躲到哪里去。常年征战握兵器的手，即使开始养尊处优也依然有一层薄茧，划过细腻肌肤时的粗糙引得玉真颤栗。
“陛下，我是您亲妹妹！”一双杏眼此刻望着上方的人，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做您的皇后，这是乱了人伦！”到了此刻，要是她还搞不清楚状况，那真是蠢得可怜。
垂眸望着玉真那双泛着泪光的眸子，萧衍笑了：“朕从来没有什么亲妹，你的父亲是萧道成，不是什么萧昭业。”是亲妹又怎样，他和元元可以不要孩子，从宗室过继一个好好教养就是了。
玉真终于卸下了所有力气，摊在地上，眼前千万颗尘埃闪着日光，她感到一阵晕眩：“你疯了！你是个疯子！”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费了，都没有了……
“诏书已祭天地，告天下。萧玉真是武宁王萧道成之女，朝野上下皆无异议。”萧衍声音温和，可却又那样残忍。
“无异议？”玉真盯着地上的那双赤舄，话语间有些讽刺意味。有异议的都被他杀了吧，反正这么多年他杀的人也不少了，手上再沾几条忤逆臣子的命也无甚所谓。
时年78岁的萧道成能生得出她这个十六岁的女儿，真是老当益壮。
“当初我就应该让你死在马厩里！”玉真眼尾泛红，一滴泪滑落，声音愤懑不已。虽然她知道，救与不救，萧衍都不会死，一样会称帝，可是她心中悔恨只能靠此发泄。
“元元说得对极了。”
望着俯下身子逐渐靠近的萧衍，玉真心中恐惧，忍不住向后躲，可她的双肩被死死钳制住：
“我多想挖了你阿耶阿娘的墓冢，把他们拉出来狠狠鞭笞一顿，再看看他们的心是不是黑的！可我一想到他们居然生出了你这么个和我心意女儿，我就怎么都恨不起来了，你说我贱不贱啊？”
十岁那年的冬天，他被李氏豪奴的马当街践踏，又被恶人先告状打了一顿，拼尽所有力气才回了他的住处。他的住处就在萧氏马场的一处马厩，五年来一向如此。
在马厩里，他浑身是血，皮开肉绽，由于感染还发着高烧。当时只听得耳边忽然传来稚嫩童声，他努力睁开眼睛望去，就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一看就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娇气得要命。
他认得她，他给她当过人凳，那是萧昭业和娄嫱的孩子，是个在他眼里出生就是原罪的孩子，当时他怎么想的？对，将来要将他们一家全部千刀万剐，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不想再看到萧衍那张脸，玉真闭上了眼睛。她突然想到，这本原著的引言里有提到过南魏皇室可能有家族精神病遗传史，她合理怀疑疾病的源头就是萧衍……
“他日史官秉笔直书，阿兄不怕遗臭万年吗？”她与萧衍是兄妹这件事情，就算他给自己换了个身份，可明眼人都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不过是表面上过得去罢了。
有哪个英明帝王会想要留下抢夺亲妹的污点，玉真仍然期盼着能唤回他的理智。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萧衍声音没有丝毫犹豫，亦无波澜。
良久，原本静静坐着的玉真猛然拔下头上的朱雀对钗，向自己咽喉处狠狠刺去。钗将入喉，电光火石间，她手被飞来的硬质物体震得一麻，手上钗子脱力被甩到地上，发出丁零的响声，像是死前的哀鸣。
萧衍扔璃玉的手微微发颤，腰上的玉组因为少了件璃玉而开始分崩离析，窸窸窣窣掉在了地上。刚刚要不是他反应快，那钗子恐怕就真的要刺进去了。
仿佛看到了血液从她白皙如玉的脖颈流出，萧衍叹了口气，给她揉着手腕：“元元，想想你的两个侍婢，她们从小跟着你。”元元这样善良，为了她的侍婢也一定会活下去的。
闻言，玉真这才算是真正心死，她知道，说什么也不会再有回旋的余地了。
见她不再有动作，萧衍将她抱回了寝殿的琉璃屏塌上：“明天我再来看你。”他刚刚下了诏书于则天门昭告天下，此刻那帮臣子且有得闹。
“女郎……”清回和清来进了寝殿，便看到了斜靠在塌上了无生机的女郎，本就不安宁的两人顿时心急如焚。
她们从宣完诏书后就被中监监禁了起来，直到现在才被放了出来，并不清楚陛下和女郎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可是她们知道陛下要娶女郎！女郎可是陛下亲妹，这是要遭天谴的大祸事！
直到现在玉真仍然像是在梦中一般，她不知道这个自己一向敬爱的兄长是何时对她生的贪念。尽管自己一开始对他好的目的并不单纯，可这么多年了，感情是不会骗人的。
怎么可以嫁给自己的亲兄长！她要逃出去，逃出建安城……
心中的念头愈发强烈，玉真支着塌站起身，由于刚刚跪坐在地上太久，起身时双腿发软，身形晃了两下，清回立刻上前扶住：“女郎？”
玉真没说话，而是默默由侍婢搀扶着走出寝殿，走到大门口却发现外面守着一对禁军，将她又给请了回去。她不由冷笑出声，真是好大的阵仗。
抬头望着天，玉真默默思索着：前朝宫人逃亡时定然是有通道的，说不准还有地道什么，自己应该角角落落仔细找一遍，万一真的有呢？
铜雀门
“萧女实乃祸水乱世，请陛下下旨处死萧女！”门前跪了一地文武官员，最前面有位头发花白着绯色皂禪衣的文官率先出言，他哽着脖子，大声喊了出来，言罢便匍匐在地。身后支持着不知凡几，也跟着应和。
这算是言辞较激烈者，也有主张温和些的派别，意图将利益最大化：“陛下！臣请旨封萧女为公主，出降北地和亲！”
萧衍站在中门道墩台上，冷言看着大臣此起彼伏的请愿，衣袖遮掩下是暴起的青筋。
从始至终，只有一人直直跪在那里没有丝毫动作，等众人请愿完毕伏倒在地，裴玄度这才将手上的文表举过头顶：“萧氏女郎乃陛下亲妹！臣裴玄度请封其为公主，望陛下，善待！”他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在铜雀门回音荡荡。
跪倒的大臣都惊出了冷汗，虽说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却没人敢这样挑破当众给皇帝难堪。也不知这萧女究竟是何人物，竟然让裴玄度这样一向以国事为重的刚正能臣，冒着生命危险求情。
铮一声，是剑出鞘的声音。
萧衍拔出门候腰上的佩剑走到裴玄度面前，将剑驾在了他的脖子上：“裴玄度！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吗？”
裴玄度脸上未见丝毫畏惧，依然目视前方，将手中文书举得更高，重复着刚刚的请愿。
剑慢慢用力，他的脖子上已然有鲜血往下流，浸湿了白色中单，可依然保持着直跪的姿势，像一颗松柏挺立。
“你借请愿之名有何私心？”萧衍握剑的手还在慢慢用力，裴玄度在他还是雍州刺史时，就是他的幕僚，若说他对元元没有心思，那他是不信的。
“臣并无私心，只求陛下善待亲妹！”裴玄度下颌紧绷，眉目坚毅，不见丝毫痛色。
又僵持了一会，萧衍将手中沾血长剑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就走了：“今日到铜雀门的，每人笞五十。”
瞬间，铜雀门外惨叫声此起彼伏，有几个上了年纪的没挺住，生生晕死了过去。
似乎是格外关照过，鞭子打在裴玄度背上还带着呼呼风啸声，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他依旧跪着，因为失血，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
“元元。”这几日一下朝，萧衍就来蓬莱殿，他手里端着粟米粥，正用调羹喂到玉真嘴边：“你已经有几日没好好吃饭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出问题。”
他凑得那样近，玉真嗅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心中生厌：“这几日，你不好过吧？”她望着萧衍，声音没有波澜，只可惜她被关在这里是半点消息也透不进来：“我猜，他们肯定说我是祸水，想要阿兄杀了我。”
玉真语气倒是轻松，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般。
世道就是这样，根本就不稀奇。史记妲己乱殷、褒姒亡周、西施沼吴，可明明是他们英明的君王犯的错，却要怪罪到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身上，安上个祸国殃民的罪名，再赐三尺白绫，就什么都了了。
“会好过的。”对于她的呛声，萧衍心中发涩，但表面上却没什么大反应。
呵，玉真冷嗤一声，心中积聚的愁绪让她连敷衍他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几日她心存期冀，把宫中里里外外都仔细查了个遍，可不要说是暗道，连个狗洞都没有，这围得如铁桶般的宫殿要怎么逃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