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成为一棵屹立不倒的树、一朵傲然绽放的玫瑰。

    我要生出新的枝丫、开出新的花。

    我要让每一根脆弱的骨骼,都变成坚硬的盔甲。

    我要我快乐至上。

    我要我能有跟恐惧抗衡的力量。

    我要做无坚不摧的自己。

    要顶天立地,要自由呼吸,要成为自己的高山和风景。」

    ——《小蝴蝶的日落》

    谢劲舟开始从这层找,每个教室都看、每个卫生间也去找,一层一层地找,哪里都没有驰路。

    谢劲舟站在一层的过道上,雨还在下,斜斜地飘落在他身上。

    迷蒙雨雾中,他的心冷下去,仿若被冰雪冻住。

    驰路,你会在哪里?

    一个念头冒出,他拿出手机给罗子昂打电话,问他驰路有没有上晚自习,晚自习时有没有去哪里。

    罗子昂听着谢劲舟一连串的问话,觉得事情不妙:“舟哥,驰妹不会不见了吧?”

    “快说!”谢劲舟几乎没有一点耐心。

    “她说要去综合楼给老马送伞,晚自习结束后也没见她回来。”

    罗子昂刚说完,电话便被谢劲舟挂断了。

    “舟哥啊舟哥,你完了!”罗子昂看着屏幕,边摇头边感慨。

    谢劲舟挂了电话,立刻给老马打电话,打了四五个对方才接通,老马声音哑哑的,一听便知还没睡醒。

    “谁啊!”

    “马老师,我谢劲舟。”谢劲舟言简意赅道,“晚自习,驰路有没有去综合楼给你送伞?”

    “没啊。”老马打了个哈欠,“怎么了?”

    “没什么。”谢劲舟不想让老马担心,没说出实情,留下一头雾水的老马。

    老马做啥事、想啥事都比别人慢几拍,他没往别的方向想,继续睡他的觉。

    谢劲舟疾步迈入雨帘中,朝综合楼狂奔而去,地面积了水,踏一步溅起水花。

    他没穿雨衣、没打伞,早已在来学校的路上成了落汤鸡,此刻更是被大雨浇灌,眼睫上挂着雨水,眼前的一切都被雨覆盖着,天地间雾蒙蒙的,像被罩上了一层毛玻璃。

    谢劲舟从综合楼的一层开始找,一间一间教室地找,一层楼一层楼地找,每个地方都不放过。

    综合楼一共六层,他找了五层,每层都是空的,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他快要疯了!

    谢劲舟往六层走时,跨楼梯时,是一脚跨三步,恨不得一下便能到六层。

    到了六层,谢劲舟忽然有些泄气,方才所有的找寻都是一场空,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将他裹挟。

    他抬手狠狠地朝墙上砸去,一下一下地砸,疼痛越发强烈,手背上渗出血迹。

    他把他的蝴蝶弄丢了。

    如果他能赶在下晚自习前过来多好,如果他能将她平安送到家多好!

    是不是有人搞她了?

    这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想搞她的人会把她带去哪里?

    他要尽快找到驰路!

    谢劲舟看着白色墙壁上的血迹,不再伤害自己。

    现在还不能这样,他要振作起来!

    谢劲舟拖着沉重的步子想往左手边走,忽然听到“啊”的声音,吓得他立刻停住脚步。

    他侧耳倾听,只有雨声,方才的声音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刚往左手边走去两步,又听到“啊”的声音,凄厉的、尖锐的、似有若无的,划过耳膜。

    声音来自后面,谢劲舟连忙转身朝身后跑去,接连跑过几间教室,最后在一个贴着“实验储藏室”的教室前停住。

    谢劲舟贴着门,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驰路,驰路……”谢劲舟边敲门边喊着驰路的名字。

    他听到里面传来东西的撞击声,听到有人发出的呜呜声。

    里面有人!

    谢劲舟疯了一样地抬腿踹门,在他用力踹了几下后,门有些松动,却没有打开的迹象。

    他往后退,推到栏杆处,使劲全身力气,抬脚用力一踹,门终于被踹开。

    谢劲舟如箭般冲进去。

    他不知道,楼梯口的墙后躲着一个人,看着他冲进去。

    *

    室内黑漆漆的,唯有从窗户透出些许光。

    谢劲舟猛然进入黑暗中,一时有点不适应,他扫视一圈,没看到人。

    “驰路!”谢劲舟喊着。

    呜呜呜的声音再度响起,沉默的、呜咽的,仿佛被丢弃的可怜小猫发出的。

    谢劲舟往前走了两步,腿忽然贴住了什么,有什么在蹭着他的腿。

    他先是吓了一跳,再低头去看,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正可怜兮兮地蹭他的腿,嘴里还在发出呜呜声,仿佛在跟他说:“舟哥,快救救我!”

    借着透进窗里的光,从她的身形、衣着,谢劲舟辨出了她就是驰路。

    谢劲舟离开蹲下身,扯开她头上的黑色头套,瞬间看到了一双破碎不堪的眼睛,和一张遍布眼泪的脸庞。

    她的嘴巴里被塞着一团布,眼睛里全是泪水,宛若被暴雨打湿的蝴蝶,无助地躺在地上,任由暴雨侵袭。

    他的蝴蝶,一身傲骨被人碾碎,可怜得让他心疼。

    谢劲舟一把拿掉她嘴里里的布,又帮她解开手上的绳子。

    他边擦着她的脸边轻声安慰:“阿驰,没事了,我来了!”

    “舟哥。”驰路的声音哑得厉害,她一把将他抱住,控制不住地第一次在他面前放声大哭。

    谢劲舟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感到她的身体在发着颤。

    她的每一次哭泣,都像一把刀一下下朝他的心口狠狠插去。

    驰路从来不会在任何一个人面前示弱,她不喜欢跟谁袒露自己的脆弱,她总喜欢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伤害不到我的铜墙铁壁般的角色。

    安然之前跟她说:“阿驰,你没必要这样逞强。”

    梁清安跟她说过:“阿驰,难过了,可以告诉我。”

    她轻易不跟谁说自己的难处,更不会在谁的面前轻易掉眼泪。

    但她一次次在谢劲舟面前失控,一次次将自己的脆弱呈现在他面前。

    假如她是风中摇曳的蝴蝶,他就是她想停靠的彼岸。

    只要在他的世界停靠,世上所有的风暴,都会停歇。

    “阿驰,告诉我,是谁做的!”谢劲舟推开驰路,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和满是泪水的脸,抬起指腹,温柔地帮她擦着泪水,声音从方才的柔软变得狠戾,“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看老子不弄死他!”

    *

    那晚,谢劲舟把驰路带回了栾花巷32号,他哪里都没去,就在驰路的房间等她。

    她洗了很久很久的澡,中途他去敲过一次门,他怕她做什么傻事。

    他感到这次的她,比之前他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彷徨无助,从她的眼里看到了心如死灰和无尽恐惧,仿佛有人将她拉入了黑暗深渊。

    谢劲舟敲了好几声,才听到驰路说:“舟哥,我还活着。”

    受过伤的人,总会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对方在关心着自己什么。

    她也曾跟他一样,生怕他会做傻事。

    她不会死,最起码现在不会。

    她曾经已经在精神上死过很多次了,也尝过了肉/体疼痛、灵魂飘移的感受。

    现在,她很痛苦,也很麻木,却不会去死。

    她恨将她反锁在实验储藏室的人,但她也感激着将她从实验储藏室救出来的谢劲舟。

    如果不是他,她现在还在遭受着无尽的折磨。

    她独自在黑暗中,面对电闪雷鸣,面对无尽的黑夜,面对那些她不想去回忆的过往噩梦……

    她困于一隅,身心都结了冰,他来将她拯救,拂去了她身上的冰霜。

    他们快离开时,她腿发麻,一个不稳,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架子,架子上的一个玻璃瓶掉落,幸好被谢劲舟及时挡掉,要不然此刻的她早已毁容,因为瓶子里装的是硫酸。

    她当时精神恍惚,没注意到这些,直到谢劲舟把她送到房间,她看到了他右手背上的红豆大小的破损皮肤,才问他刚才帮她挡掉的玻璃瓶里是不是腐蚀性液体。

    谢劲舟含糊掠过,他说:“老子没事。”

    驰路知道,他不想让自己背负愧疚,她的心划过一阵痛,像有人捏着她的心脏。

    她看到了他右手背上的血痕,问他发生了什么,他还说“没事”。

    是不是在找她时,愤怒地砸在某个地方留下的?

    驰路心间泛起一阵阵痛楚,一把抱住谢劲舟,环住他的腰说:“舟哥,以后不要伤害自己了,我看着难受。”

    被关在小黑屋时,驰路想过最坏的结果,几天都不会有人发现她,她会被活活饿死。

    好在,她的神明来了,救她于黑暗之中。

    她这个被世界遗弃的人,也不是没人不关心她、没人不在乎她。

    至少,她还有谢劲舟。

    她会抓住这点光,哪怕不长久。

    ……

    从浴室出来,驰路开门进房间,看到谢劲舟还在,这次难得地没有赶他走。

    她手上的毛巾被谢劲舟接过,他帮她擦头发,帮她吹头发,又抱她去床上,帮她盖被子,掖好被角。

    他把自己能做的,都为她做好。

    驰路被他照顾得像个孩子,心间的痛楚一点点被抹掉,照进来一束光,暖暖地照着她那颗沉入谷底的心。

    谢劲舟刚转身要走,驰路拽住了他的手腕:“舟哥,留下来陪我!”

    谢劲舟转身看驰路,看到她红肿的眼睛,知道她刚才洗澡时应该又哭了。

    他蹲下身摸了摸她右眼尾的那颗胭脂痣:“确定?”

    在静心小屋时,她深夜躲进他的被窝,他还能理解,毕竟就他俩,但在这里不一样,谢林乔在、谢奶奶也在,谢鸿运也许会回来。

    驰路拽着他的手腕紧了紧,点点头:“谢劲舟,我要你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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