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咏夜用实践证明,第一魂技配合第三魂技,可以达到平安入室的效果。

    她看到了配方,店员从头到尾没发现有人进入,没有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返程途中,光翎有些好奇:“你打算自己做吗,还是把配方写给长老殿的厨房?”

    听见他这么问,咏夜的眼里再度冒出闪亮光芒。

    “我的第四魂技,可以制造出解析过的东西,配方在脑,说不定我可以捏出冰淇淋!”

    “实在不行……再让厨房动手也不迟。”

    “反正,今天肯定会让你吃到!”

    能造物的魂技?

    光翎挑眉:“行吧,那我拭目以待。”

    两人回到长老殿时,恰好遇见立在庭院的大供奉千道流。

    千道流背对二人,正抬首凝望长老殿外那尊金光璀璨,伸展六翼的天使神像,久久未动。

    “大哥!”光翎拉上咏夜,快步上前。

    咏夜跟在人后头,对生有一头金色长发的后脑勺道:“老师好。”

    大供奉转过身来,朝两人微微颔首。

    与胡列娜相处三天,咏夜的身量明显拔高,站在光翎身边时更为明显。

    千道流脸上浮现出温和笑意:“咏夜似乎长高了不少?”

    “是啊,这丫头要么三年不长,要么三天长出三年的分量。”光翎伸手在咏夜头顶比划了两下,“现在只比老夫矮半头。”

    千道流拍了拍咏夜的肩膀:“我作为老师,不能常伴弟子身侧,时感到惭愧,还好有老五能关心照顾你。”

    咏夜瞧见自家老师眸光慈爱,又有悲伤,却是直觉他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光翎,咏夜这孩子从小跟你亲近,由你来照顾她,我很放心。”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咏夜蹙眉,开口问:“老师,你是打算出远门吗?”

    千道流背过身去,再度仰望天使神像,声音低沉:“昨夜接到急报,小雪已突破六十级,作为天使神大供奉,我也应该着手准备天使神考的仪式了。”

    “什么?”光翎震声道,“可……不是七十级才会开启考核吗?”

    “前段时间,我接到了神谕。”

    此话一出,光翎立刻噤声。

    “神给了我指引,当今大陆正值风起云涌之时,世间有缘神位者——恐不止一人。”

    “我担心迟则生变,决定提前安排小雪未来的神考。”

    咏夜从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神谕”、“神位”、“神考”……

    原来这世间竟真的有超越人力的存在!

    思及此,她两侧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心如擂鼓,胸膛的振动即使迟钝如她也能清晰地感应到。

    咏夜罕然发觉自己心头火热,仿佛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这对她来说是一种陌生的,从未有过的体验。

    嗓子发紧,口干舌燥,她第一次觉得发声说话是如此艰涩。

    “老师,您说的神考……是什么意思?”

    天使圣殿内。

    咏夜在大供奉与五供奉的带领下,首次前来参拜武魂殿所供奉的天使神。

    甫一踏入圣殿,她便感觉到了,充盈殿堂的除了浓郁的神圣气息,还有一道环绕圣殿流转,生生不息的奇异力量。

    咏夜闭上眼,专心感受那股奇异的能量波动,视觉,听觉,嗅觉……五感尽数陷入封闭状态,她的意识沉入一片玄而又玄的领域。

    此时,旁人眼中,咏夜仿佛魔怔了一般,正与天使神像进行对视,湛蓝的双眼里闪烁起太阳般耀目的金光。

    “这是?!”光翎担忧,正欲上前,却被千道流伸手拦住。

    少女的武魂不受控制地展露,在她身后,那巨大的人形虚影与天使神像交相辉映,气势与威压竟丝毫不落下风。

    “你来了。”

    “你回来了。”

    旷远悠长的叹息回荡。

    万千星辰中,金发金眸,背生六翼的女子乘着骄阳布下的炽热光道徐徐前来。

    “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

    “我们的约定,我从没忘记。”

    咏夜的意识飘散,无垠寰宇,无数星辰,无限存在……全部,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一部分。

    处处都是她,处处不见她。

    她存在,她虚无。

    她甚至不是她,而是它。

    但在六翼天使的呼唤下,散落的意识逐渐聚拢,于太阳的照耀下汇聚成人的形状。

    无形的存在,获得了有形的躯体。

    周围的一切瞬间崩毁,寰宇中的星体尽数分崩离析,时光凝驻在星屑尘埃的碎片里,悄无声息。

    “当我的继承人承袭天使神位时,我最后的神念与灵魂,将会唤醒你更久远的回忆。”

    片片金羽消融,化作轻纱般的幕布,星辰再度重聚,爆发出更辉煌的光芒。

    “再见了——我的朋友。”

    继六翼之后,女子的身影也渐次消融,最终她的余晖隐没,融入太阳的光辉之中,骄阳外轮扩散三番,三枚光环依次浮现。

    与此同时,外部世界。

    磅礴的能量倾泄而出,黑白二色的光华交错翻涌,强烈的冲击力直接掀翻了场上的二位供奉。

    圣殿金光大作,片片金羽飘落,天使神的屏障包裹住奔逸的能量,黑白二色不断撞在金色屏障上,逐渐平息下来,重归沉寂。

    如此强大的能量波动,在金光笼罩下,竟没有向圣殿外逸散出半分,除场上二人,世间再无一人可以察觉。

    “千道流,今日之事务必守口如瓶。”

    “还有,照看好她。”

    天使神庄严的神谕响彻圣殿,余音回响,经久不衰。

    当神明的敕令迎来尾声时,咏夜眼中的金光消散,武魂也随之发生变形。

    “智慧天使”的羽翼剥落,一条洁净无瑕的纯白轻纱在她身边浮动,巨大的人形虚影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三枚交错相叠的金色圆环,形似占星仪。

    许是方才种种太过震撼,一时之间,天使圣殿内寂静一片,竟无一人出声。

    过了许久,咏夜最先回过神来,她一言不发,迈步朝二位供奉的方向走去。

    少女开始行动后,另外两人的思绪也终于回笼。

    “小夜,你感觉如何?”光翎上前一步。

    咏夜在光翎身边站定,听到他的询问,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不知道……不,好像有点累,有点困了。”

    说完,她伸手抱住光翎,卸去浑身力量,竟直接睡了过去。

    光翎接住陷入沉睡的少女,焦急地看向千道流,正欲开口,又怕吵到咏夜,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待压低声音后,他才再度开口:“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千道流神色凝重地看向光翎怀中的人。

    作为天使神的大供奉,天使一族的后裔,拥有六翼天使武魂的他与天使神的联系远比常人紧密。

    比起光翎,千道流能领会到天使神神谕中的更多深意。

    千道流的神情几番变化,最后化为一声长叹。

    “找机会让小雪和咏夜见一面吧。”

    “武魂殿的将来,天使神的荣光,甚至你我的命运……应当都会与咏夜密不可分。”

    咏夜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无数纷杂的画面不断在她的梦境中闪回。

    她如上帝一般,置身事外,旁观自己于人间漂泊的漫长时光。

    无拘无束,自由游行的日子,是什么感觉?

    好像……没有什么感觉。

    她再度穿行于人群之中,欢声笑语,哀鸣悲泣,似乎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漫无目的,只要前进就可以了。

    直到转机出现——

    有一只小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热热的。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闪动的画面逐渐定格。

    她停下前进的脚步,回答道:“我没有迷路,我没有家。”

    然后,那只热热的小手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与她的手贴在一起。

    “原来你也……我的爸爸妈妈也已经不在了。”

    “我们是一样的。”

    手中传来热意,她看向小手的主人。

    “跟我回家吧。”

    “我还有哥哥,以后我们三个人一起,你不会只有一个人了。”

    终于——

    她注意到了,小女孩眼中潸然滚下的液体。

    她伸手接住,那第一颗滴落的泪珠。

    热的,好烫……

    仿佛拨开迷雾的旅者,世界变得清晰起来。

    身边的小女孩有一头色彩柔和的浅橙色头发,孩童面孔秀丽圆润,双眼隐含水光。

    “娜……娜娜……”

    直到此刻,她恍然,她是一抹游离在人群之外的幽魂,比青萍更孤零,比独木更无依。

    画面中飘起细雨,万事万物依次褪色,只剩下廖廖几笔黑线,在苍白的光景中描绘出单薄的轮廓。

    暖色小女孩的身影同样隐没在雨水里,逐渐消融。

    手中的温热褪去,天地空茫,什么也不剩。

    她低头,看向空荡荡的掌心。

    “我……”

    白纸上的黑线一齐扭曲起来,抽动,变形,波浪般起伏,拉长成狭窄的尖针,压扁成看不出形状的墨团。

    深沉的墨色开始蔓延,在苍白的背景中渲染成片。

    咏夜站在世界中央,浓墨与冷白携手,共同攀上她的身躯,她原地躺下,不想挪动半分,任由枯燥的黑白二色覆盖全身。

    无聊,好无聊。

    正在她准备合眸睡去时,森然的冷感突然涌进四肢百骸,清凉的气息萦绕身侧,凝结出一寸寸寒霜。

    最先降下的是轻灵的雪,六角冰花悠悠落下,融入凄冷的白色之中。

    白雪,雨凇,飞霰……三者的区别是什么?

    咏夜于困乏中伸出手,思考起这个问题的答案。

    雪后,一片淡蓝的冰晶垂下,融化在她的眼里,绽放出一朵冰花。

    蓝色。

    点睛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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