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都没有六岁以前的记忆。

    但周纵清楚地记得五岁那年他妈妈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回了家。那天天气很好,他坐在客厅的毛毯上正在拼周远新带回来的乐高拼图。

    门锁突然响了,付雪还在玄关就已经在喊人:“羊羊,快来看妹妹。”

    听见“妹妹”两个字,周纵已经没有心思去管没拼好的乐高了,鞋都没穿赤着脚飞快地跑了过去——

    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坐在妈妈的手臂上,水洗过一样的黑葡萄眼好奇地注视着他,饱满的唇像颗熟透了的红樱桃……年幼的他分不清什么是美丑,只觉得这个妹妹长得很可口。

    他咽了口口水,问妈妈:“这是你和爸爸给我生的新妹妹吗?”

    前几天从幼儿园放学回来,他有跟付雪提过想要一个妹妹,原因是班上有一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妹,班上的同学天天对着他们找不同,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付雪失笑:“不是,这是卫妈妈家的小孩。羊羊还记得卫妈妈吗?去年你还见过——”

    周纵努力地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对她毫无印象。

    付雪叹了口气,将小女孩放在周纵跟前,一双手,一左一右,将两个小孩轻柔地拉进:“丝丝,这是付妈妈家的哥哥,来之前我跟你说过的羊羊哥哥。”

    这就是第一次来周家的施念,她似有些怕生,怯怯地随付雪叫了一声“羊羊哥哥”。

    这是小周纵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叫哥哥,他有些轻飘飘的,还不等付雪牵头,自己就像个小绅士一样,矜持地笑着叫了一声“丝丝妹妹好”。

    怕这个妹妹像小美人鱼一样有一天变成泡沫飞走,他还紧张地问过妈妈妹妹以后还会不会走。

    付雪神情温柔:“如果她想离开了,可能就会走。”

    周纵立刻拉起施念的手,认真道:“你别走,我爸爸妈妈都很好,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于那时候的他而言,施念是父母给他的五岁生日礼物,他珍惜这个从天而降的妹妹,尽职尽责地扮演起哥哥的角色。

    后来,他们相处的时间比谁都长,长过任何人,包括父母。

    她也最依赖他。

    舒缓的音乐在全校广播中响起,困乏的早自习结束了。

    课代表收完作业,还没上课,教室里气氛较平时松散。常郁碰了碰周纵的手臂:“哎,你运动会准备报什么项目?”

    他一说周纵才想起来运动会的事。

    学霸班的学生普遍都是文质彬彬的秀才身子骨,普遍不怎么擅长体育运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三班的班主任昨天充满干劲地到教室里宣布过:要求所有人至少参加两个项目。

    这让学霸们一个头两个大,个个如临大敌。昨天放学时不少人围在体委那登记项目,那些好完成的项目估计都已经被抢空了名额。

    “不知道,看还剩什么项目吧。”周纵倒是无所谓,他中考体育是满分,平时也有锻炼的习惯。

    常郁有些忧愁:“昨天跟你一起走的,我忘了去报了,现在多半只剩1500米和800米了。”

    他长了个体育生的身材,看上去体育应该挺好的,周纵随口问道:“你跑不下来?”

    “能和想是两码事。主要是丝丝妹妹说要跑200米和推铅球,好想和她参加一样的项目。”常郁脸上居然出现了类似害羞的神色。

    周纵有些茫然:昨天一晚上她都没和他说这些事,常郁一个外人是怎么知道的?

    声调不自觉带了冷,周纵耷着眼皮:“你怎么知道的?”

    常郁手臂搭着他的肩,一脸轻松:“她微信跟我说的啊。毕竟你妹妹就是我妹妹,跟我说这不是很正常?”

    周纵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昨天她对他撒过的娇,他的那些情感一下像个笑话。周纵生硬地将肩膀从他手臂下挣扎出来:“那是我妹妹,你别跟着瞎喊。”

    常郁被他推开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干嘛干嘛,这么霸道的,妹妹都不让喊了,前几天也没不让呀。再说我问过了,丝丝妹妹比我小一岁呢,我喊妹妹没毛病嗷。”

    连施念的生日都知道了,他们的亲昵周纵难以想象。周纵冷哼:“想要妹妹,喊你妈给你生一个。”

    “小气鬼,不喊就不喊,”常郁叹了口气,忽然坏笑,“其实我更想要个弟弟,要不你给我当弟弟吧,刚好现成的。”

    周纵扬起下巴睨他:“傻逼。”

    常郁被骂了才舒坦,趴在桌子上笑个不停。

    趁他没功夫来骚扰他,周纵拿出手机给施念发了微信。

    周纵:你运动会推铅球和跑200?

    正好施念这会儿也在玩手机,秒回了他:是啊。常郁跟你说的?

    周纵一噎,并不想承认,好在她也就随口问问。手机振动,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施念:干嘛突然问这个?

    周纵:随便问问

    施念满头问号地敲下回复:噢噢

    上课铃响起,周纵放下手机再度投入一天的学习中。但放学一见到她那张娇艳的脸,早上的闷气又不自觉地浮了上来,甚至比看不见她时更甚,哽得他胸口酸涩,喉咙发痒。

    尽管他面上不显,但施念一见到他就感觉他脸上结了一层薄冰。

    施念悄悄拽了拽常郁的衣角,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常郁压根没发现周纵的低气压,挠了挠头满脸无辜:不道啊,他有事吗?

    施念只好作罢。

    一路上和宋莹莹说说笑笑,几人再次在地铁站告别。

    他们下扶梯时列车刚开走,下一班车还有好几分钟,施念和周纵一高一矮,静静地站在等候区中。空气安静得不正常,施念时不时地偷眼观察他,只窥见他面无表情的侧脸。

    似乎还在生气。

    生怕他不理人,施念鼓起勇气,两根手指捏起他的衣角,语气带着一丝乞求与讨好:“你怎么啦?今天都没怎么说话。”

    周纵缓缓地转过脸,这是他们放学后第一次对视。

    他看见她睁着清澈的眼认真地望着他,大眼里尽是担忧。

    他不说话,她就真的没正眼看过他——她一直和常郁,和新同桌说笑。但是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至于让他不快,心里有种微妙的烦躁和委屈,他说不出来,潜意识告诉他也没必要说。

    “没什么。”他语气淡淡,又只留给她一个冷酷的侧脸。

    施念脖子一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抓着他衣角的手指,她握紧自己的手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周纵更烦了。

    等待列车的短短几分钟,像等了几个小时。周纵的余光总是忍不住飘向她,小小的人儿不知是不是又瘦了,低着头看上去又可怜又瘦弱。

    他刚刚态度似乎不太好,是不是让她不开心了?周纵默默自省。

    隔了一会儿还是主动打开话题:“这几天怎么样?”

    施念猛地抬起头,满脸茫然:“啊?”

    周纵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你们老师没批评你吧?”

    “噢噢——”施念慢半拍地反应了一会儿,“说了我几句,还好。”

    “嗯。”

    他并不是健谈的人。没头没尾的说了几句,周纵有些慌乱,为马上掉在地上的话题。

    施念对他的慌乱毫无所觉,但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的松动,笑着说:“你的字写得真像大人,我不说谁都想不到是你帮我签的字。”

    “哈哈。”

    “……你要是实在不想笑就别笑了,怪瘆人的。”

    周纵闻言果真垮下了脸,恰好列车到站,他伸手揽过施念的肩推着她上了车。

    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那层薄冰总算化了,施念心里松了口气。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让向来好脾气的周纵都生气了呢?

章节目录

两小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鸟鸟了了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鸟鸟了了并收藏两小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