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懦弱,家主身份有名无实;哥哥有些话语权,却被长老们压制。无奈之下哥哥只能帮我逃跑。”

    岳吟听着听着便安慰般顺了顺司徒玲儿的头发,她仔细想了想司徒玲儿的话,忽然道:

    “关于我和机缘都在南部的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东极人得到的消息应该是她在型门关一战中身死,怎么会有人说她在南部呢?

    想到这里,就听司徒玲儿说:“告诉我机缘和你都在南部的是一个陌生男子,我跑出来的一天晚上,他找上了我。”

    岳吟若有所思,却没什么头绪。问道:“是不是没有见过那个陌生男子的样子?”

    “是。”

    岳吟了然,直觉告诉她这个陌生人不怀好意。她压下心头疑虑,让司徒玲儿回去睡一觉,她自己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岳吟又调息了一日。第三日一早,霍渊派了贴身侍从来请:“城主请您前往观云阁一叙。”

    观云阁,是整个无边城中最适合赏云的地方。从东窗望去,云霭似梦;于西窗观之,烟霞如锦。

    岳吟到观云阁顶层时,就见霍渊站在东窗,极目远望。手中正轻轻摩挲着一枚小小的玉章。

    看到玉章,岳吟脸上的浅笑凝固,不可思议的眼中渐渐流露出激动之色。

    那枚玉章,是她师父的。她没猜错,霍渊果然认识她师父,一直帮自己也是因为师父的缘故。

    霍渊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温和慈爱地看着面前浑身颤抖、眼圈泛红的人。

    这就是她唯一的弟子,长大了,但依稀能看出以前的影子。那时她来南部不久,通过留影镜向自己炫耀过徒弟。

    岳吟接过霍渊递过来的玉章,双手有些颤抖。她长出一口气,神色凝重起来:

    “前辈是说,多年前我师父前往南方,然后一直未归?”

    霍渊点点头:“是。当年她说要去南方一趟,由于她经常在南部各处行走,我也当她会像往日一样,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谁知……”

    说到这里霍渊叹了一口气:“我察觉不对,立刻安排好事务南下,但去了几次都没有找到她的任何踪迹,南部的绝大部分地方也都找遍了。”

    “你师父,凭空消失了。”

    什么?岳吟听完眉头一动。她师父不是不告而别之人,若有事回不来,定会想办法通知霍渊,无故失踪之事应该另有隐情。

    说不定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事。

    想到这里,岳吟立刻做出决定。她看向霍渊:“霍前辈,晚辈要走了。”

    “去哪里?”

    “南部南方,寻我师父。至于玲儿……”

    霍渊看着岳吟露出一个笑容:“司徒姑娘就留下来吧,她的问题我会想办法,看看能否解决。”

    见岳吟点头,霍渊又掏出一个储物袋递过去:“里面的东西希望对你有用。当然,我更希望你用不上。”

    见岳吟接过,霍渊郑重道:“一路平安,逢凶化吉。”

    岳吟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也没有和玲儿道别,就这样一个人出了城主府,迅速南下。

    城主府西院,一个管事进了大总管的屋内。

    “总管,茶水间一个丫头昨日突发恶疾,死了。”

    大总管抬眼看了面前的管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道:“急什么。人死不是很正常吗?可能这就是她的命数,将人好好安葬了吧。”

    “是。”

    通往南方的大道上,一个少年正在极速前进。几日后,乔装成男子的岳吟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

    仙宫在南部西南方向,眼前往西的路是不能走的;而往东,可能会遇到无人之地的人。

    那就只剩下正南方向一条路了。岳吟没有迟疑地踏上这条大道,身影渐渐变成黑点消失不见,留下身后一路细细尘烟。

    沿途花红柳绿,风景甚好。每过一段路就会出现一处小村庄,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乡野生活倒也悠闲。

    这一日还未到正午,岳吟正在赶路,谁知怀中忽感热意。

    岳吟停下,掏出一只发簪。那是师父失踪之前亲手打磨的,送给她作为生辰贺礼。

    此时,这只发簪正闪着微微的黄色亮光,带着些许热意。

    岳吟凝视着手中发簪,片刻后将之收起,朝着眼前的村庄走去。

    村庄不算小,但岳吟一眼也能从头看到尾,其中隔三岔五便有几间倒塌的,已然废弃了。

    村口,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娘坐在那,嘴唇翕动,正在颤颤巍巍地磨一把菜刀,动作十分轻慢。只是大白天的,大娘旁边还生着火。

    岳吟以为那大娘患有面部抽搐的疾病,谁知走近几步才发现她似乎是在说话,从口型上来看,说得是:

    “砍死你,砍死你……”

    那大娘很认真,直到岳吟的影子盖住了她的手,才像受惊般猛地跳起。

    岳吟打量了一下她,见她双唇下意识闭得紧紧的,问道:“大娘,我赶路许久有些累了,路过这里想借住一晚.不知您是否方便?”

    大娘双眼有些发愣,待反应过来后猛得摇头,双手在胸前来回摆动。

    岳吟被拒绝了。

    大娘拿起菜刀就走,慌慌张张地进了一个小院,走路和关门的动作倒是十足的轻。

    岳吟看着这一幕,直接往村里走。一路上大部分人家的房门皆紧闭。偶尔有正在喂鸡鸭的老汉大婶看到她,将手中食放进圈里后便逃也似的回到屋里,关上门。

    岳吟停下脚步,这个村子过于安静了,明明养着鸡鸭猪狗,但从她靠近村子到现在,却没有听到一丝声音。

    村民也很奇怪,大白天的闭门不出,屋内皆点着油灯。

    而且,村里有非人的气息,似妖似鬼。

    村子前方有一口水井,旁边是一棵很粗壮的杨树,岳吟看了看还在发光的发簪,继续向前走。

    她走了两步似有所感,回头便看到先前村口的大娘在偷看。见她发现了,又缩了回去。

    真是奇怪。

    岳吟打算在村子里逛一逛。可惜村子里除了家家门窗紧闭的茅草屋,就是一群哑巴一样的动物。

    走到村尾时,她停下脚步,拐角处有一间小房子藏在杂草里。

    房子很旧,外表积了厚厚一层灰,只有门框没有门,也没有院落。岳吟挪动几步,从门框往里看去。

    屋内正中央是一个结满蜘蛛网的供台,上面摆着一个泥像,下方是一点微薄的贡品,已经完全腐烂风干变黑了。

    别的地方或者人供奉神像,一般都供奉送子观音、财神爷、福禄寿等,可供奉这长了三张嘴的泥像……岳吟还是第一次见。

    岳吟正看着泥像,身后有了一丝动静。她回头,就看到几十步外,有人小心翼翼地缓缓推开门。

    一个麻衣男孩拎着小桶,从能容纳一人通过的门缝中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去打水。

    岳吟扫了一眼桶底,跟了上去。

    麻衣男孩不过十三四岁,身形瘦小,走路轻得像一阵风。他走到井边站定,将桶慢慢放了下去,动作十分小心。

    桶装满了水有些沉,绳子绷得紧紧的。男孩双手交替着拉动绳子,小心地将桶往上提。待水桶被提出靠在井边,男孩已经出了薄汗。

    岳吟看了一旁已经生锈的、专门用来提水的转轮,轻声道:“自己提不累吗?”

    男孩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啊”还未出声便立刻抬手捂住了。他四处看了看,又看向岳吟,眼神惊恐。

    岳吟走过去抬脚指了指桶:“为什么要在桶底绑石块?将桶直接扔到井里就能灌上水,打水不都是这样子的吗?”

    岳吟说着便见那男孩眼中惊恐更深,甚至还要来捂自己的嘴。但他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比划个手势便提着桶蹑手蹑脚地溜走了。

    岳吟看着麻衣男孩的背影,那个手势的意思是快跑。

    “主人,”小蘑菇带着疑惑的声音在岳吟心中响起,“这个村子好奇怪啊,好像发出一点声音就能要人命一样。”

    三张嘴的古怪神像、不能发出声音的村庄、似鬼似妖的气息……岳吟决定在这里住一晚。

    夜幕尚未降临,村中大部分人家已经升起袅袅炊烟。太阳完全消失后,每家每户的灯火变得更旺了,将小小村庄照得犹如白日。

    井旁的杨树上,岳吟看到几户人家中分别走出一个人。最前方的人举着火把,后面的人抬着许多木柴紧紧跟着,走到村口,堆好,点燃后又有序返回,紧闭门窗。

    灯火通明的村庄依然一丝声音也无,此情此景不可说是不诡异。

    岳吟皱眉,靠在枝干上闭上眼睛假寐,许是清风徐徐、万籁俱寂,她渐渐睡着了。

    明月高悬,照在村口尽头。一个影子被拉长,慢慢靠近。影子只有一半,看起来像人又不是人,从中飘出一个声音:

    “你会说话吗?”

    它速度极快,眨眼便飘到了村口。

    影子在村口处忽然停住,原地转了一圈,不知从哪扔出一块还在滴水的兽皮,将村口的大火堆盖住。

    火堆冒出浓浓白烟,发出“呲呲啦啦”的响声。

    待火堆完全熄灭,黑影飘进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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