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会到来吗……
在靳晚洲的记忆中，很多次福利院的人常常唠嗑的时候会在他的面前提过，他是怎么被捡回来的！
是在黑暗褪去，黎明的时刻！
在一个垃圾堆里他被人发现！
那时他只有一个月左右大，被装进一个垃圾袋里，袋口扎的紧紧的，被压在各种肮脏的垃圾下面，如果倒霉的话，可能就会窒息而死！
可他是幸运的，求生欲望让他用力哭喊，被人发现！
他的身上还穿着新的连体衣被裹在襁褓里，手腕上还有一对银镯！
甚至脖颈处还戴了个长命锁！
怎么看都不像是遗弃的孩子！
有人猜测他是不是被人贩子偷走的孩子，但是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打破！
装他的垃圾袋里有一个皱巴巴的纸团，上面写着些字：【这样不完整的孩子！就应该死掉！他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
他有病！
还是先天性的。
被从垃圾堆里发现之后，他也是被抢救了很多次才难以活下来。
但是不知道为何，旁人提起他的经历，他一点难过都没有。
反而他对于福利院那些哭着闹着要找爸爸妈妈的孩子感觉到很奇怪！
“你不就是因为没有爸爸妈妈才来这的吗？”天真的他经常对那些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他也曾对易安说过！
别的小朋友一听可能大哭大闹甚至要打他，还哭着辩解道：“我有爸爸妈妈……”
只是爸爸妈妈不在了而已……
但易安，麻木的像个木偶，流着眼泪喃喃道：“我爸爸妈妈死了……被刀杀死了……”
靳晚洲哦一声之后，会说：“那你跟我一样！就是没人要的小孩！”
“不！”易安抹了把眼泪鼻涕，摇着脑袋把自己缩起来，头埋在膝盖里小声抽泣，“我有家人！我要等他们来接我……”
……
靳晚洲找到易安时，她正躲在一个草丛里瑟瑟发抖，淋得浑身湿透，他顾不上脖颈上的痛，连忙紧紧抱住易安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不怕了！”
“星星！好冷！”易安估计是哭了好久，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仁，声音都哑了。
他轻声哄着她说：“天已经回暖了！”
这时，易安才算是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恍惚说道：“我爸爸妈妈死的时候天也是这么冷的！”
靳晚洲的一双眼也是红通通的，他皱着眉，心如绞痛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握紧了易安的手流下两行泪。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他脖子上的泪痕，抬手抚上，问他：“疼吗？”
靳晚洲鼻子又酸了，他彻底哭出声来，“疼！”
他把易安抱得紧紧的，崩溃大哭，“小谷雨！我真的好疼！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
“对不起！”易安哽咽着说着道歉的话，“我一个人来的！我报警了！我想跑远一点再给其他人打电话过来！但是天好黑！路好难走！我一脚踏空了从楼梯上滚下来摔伤了腿！我没办法，只能先躲这里了！”
“他要杀你啊……”
“嗯。”靳晚洲咬着嘴唇，抬头去看夜色，眼泪止不住的流，他的心仿佛碎了一地，再也捡不起来！他回过神来才说：“但是他也放过我了！”
秘密终有一天被知晓。
被刨开的秘密尽是杀戮和罪恶。
—
一个小时之前—
在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里，方志勇似发了疯病一般跟陈家明打起来了！
方志勇还把陈家明骂得十分难听。
说他杀人！说他灭门！说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还说！他的妻子就是因为他而死！
而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他的儿子。
陈泽禹五岁的时候出了场车祸，性命垂危，却一直都找不到肇事逃逸的司机。
为了给陈泽禹治病，他们家几乎倾家荡产！
“你知道吗？”方志勇揪着陈家明的衣领子对靳晚洲说：“他就是一个杀人犯！他丧尽天良灭了人家一家三口……”
尘封的记忆被提起，陈家明恼得大吼：“你闭嘴！”
方志勇哼一声，情绪又突然低落下来，他说：“我说的有错吗？你不是杀人犯是什么！当年那姓谷的一家三口就是你杀的……”
靳晚洲突然脑子一片空白，耳朵似防空警报鸣了起来。
方志勇依旧不依不饶，“你还把你亲弟弟推到铁轨上害得他被火车碾死……”
“你敢承认你老婆的死跟你没关系吗！你为了你那宝贝儿子什么恶毒事情做不出来！”
“你背着多少条人命才走到现在……”方志勇满眼的怨恨，瞪着陈家明说：“你为了救你儿子！你杀了多少人！你手上沾了少血！那小子就是祸害！把我们都祸害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成了你的帮凶……”
“滚！”陈家明猛得揍了方志勇一拳，他满眼猩红抖着嘴唇说：“你不准这么说我儿子！他不是祸害……”
靳晚洲呆呆的望着陈家明，后退了几步。
第一次见陈家明，就是在这个地下室。在所有人中，唯独他是待人最和善的那一个！
也是他，给了自己从未得到过的尊重。
而在遇到陈家明之前，靳晚洲总是会想，自己哪天会死呢！一个随时都会死的人，哪有资格去为自己活。
但每次病发作的时候，他又想活！
他每天最不会忘记的事情就是带上自己的药，他并不想这么轻易的就死掉，或许再等一等，就会有希望。
他幻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来找他，并且对自己抛弃他的行为忏悔，到时候他一定会冷着脸连看都不看，甚至还会说出：
“像你们这样抛弃孩子的父母，就应该死掉！”这样过瘾的话！
他珍惜每一个对他有过善意的人。别人给他一滴水，他就还一滴。
反正，谁也不欠谁的就好！
……
方志勇走后，陈家明也平息了怒火。余光瞥见自己身边的男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表情，有不可置信，有失望，更多的是恐惧！
“陈叔！真的是你杀了姓谷的那一家三口吗？”靳晚洲咬着牙问出口，眼泪突然控制不住哗啦就流出来了，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步一步向后退，哐当一声撞到门上，无力的瘫坐在地，嘴里喃喃道：“怎么能是你啊……”
陈家明望着靳晚洲失态的样子，他一个疑心重的人竟也没察觉靳晚洲问的话有什么奇怪之处。
陈家明向他走去，想抬手扶起他，可手有千斤重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陈家明叹息一声，蹲下身和他一样靠在那破旧的铁门上，他突然想起靳晚洲在这扇门外曾拒绝过他的施舍，瘦弱的少年说着非常有骨气的话。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陈家明眼中泛泪，却硬是挤出个笑。
他对靳晚洲说:“小洲!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叫陈家明，他没文化，没钱！有的只是呆板的性格和踏实忠厚的精神。
但他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他和自己喜欢的人结了婚，还有一个可爱乖巧的儿子。干着平凡的工作，日复一日。
他的儿子总说：“爸爸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我长大以后也要像爸爸一样！”
他觉得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一样，做这个社会上最底层的人！
他知道他缺少什么！就是钱！
有钱的话，他的儿子就可以上好的学校，穿漂亮的衣服，可以触碰那些昂贵的乐器。不用见到自己喜欢的玩具却摇摇头说贵！
有钱的话，他的妻子可以不用去摆摊，不用去做一些零碎的工。她可以每天打打麻将逛街，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他试过拼命工作挣钱，疲惫过后，他也曾感慨，要是自己也可以读书，就可以穿着干净的正装拎着公文包说着他听不懂的外国话用脑子挣钱。
而不是灰头土脸的只能靠一身的蛮劲干着廉价劳动力！
陈泽禹五岁时出了场车祸，肇事司机逃逸。
当时的情况很严重，陈泽禹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为了把陈泽禹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他们几乎是倾家荡产。
原本平淡的生活就是这样被打破的。
呼吸机响的不是嘀嘀声，而是金子落地的声音。
陈家明借遍了身边每一个人的钱，干着累死累活的工作，吃着最廉价的饭还要分一半留着下一顿吃。
高昂的治疗费是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他常常跑去公安局打听有没有找到肇事司机的消息。他顾不上怪，顾不上恨。他想着…只要那个人愿意赔钱给他的儿子治好，他们可以不追究！
无数个日夜，他守着被病痛缠身的儿子睡不着觉，他多希望能替自己儿子受这样的罪，就算是拿自己的命去换他也愿意。
他不忍心看自己妻子憔悴的面容。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他还去问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借钱，尽管他们关系非常不好，在同一个城市几年都不联系，即使碰巧见面也互相当做看不见。
为了孩子！他愿意低下这个头！
陈家河这个人，总想着发横财！缺德事没少干。相比别人对陈家明的印象，陈家河简直就是阎罗王转世。
陈家明给陈家河收拾烂摊子说的道歉话他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
“多学学你哥！瞧你那窝囊样！”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弟弟。”
……
他还是去找陈家河借钱了！
他知道陈家河经常会在哪里。
烟雾缭绕的房间充斥着酒气，喝得烂醉的陈家河一手抽着烟一手抚摸着旁边女支女的大腿。
他没半点兄长的样子，踌躇半天，几乎逼着自己说出口：“小河！借哥哥点钱好吗？阿禹他住院了……”
“可我连陈泽禹的满月酒都没喝过呢！”陈家河说完便笑起来了，站起身来拍拍陈家明的肩膀，“哥！你一身的傲骨呢！你也有今天……”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像个人……”
陈家明面对陈家河的冷嘲热讽只能装作听不见。
等陈家河说过瘾了，陈家明才开口。
最后，他说：“你不借！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陈家河就不耐烦的掏出钱夹扔在他面前，“这里面现金没多少！那卡里有钱，密码就是咱老汉的生日！”
“谢谢。”陈家明说话客气的像个陌生人俯下身去捡。
他把钱包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就离开了。
那已经是夜里了，他朝着回医院的路缓缓的走。
他不理解，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自己！折磨自己的家庭！
他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凭什么老天要这么欺负他。
他蹲在街头捂住自己的嘴巴痛哭起来，天黑的吓人，风刮得凶猛，他身上的薄棉衣根本起不到什么保暖的作用。
许久过后，他站起身来，又安慰自己，能过一天是一天吧！他能撑一天，儿子就可以多活一天。
回医院的路上，他经过一家琴行门口，那里亮着灯，玻璃窗内是一家三口温暖幸福的景象。
一位父亲握住女儿的手教她拉大提琴，母亲则是靠在钢琴旁温柔的笑着望着自己的女儿和丈夫。
陈家明呆呆的站在玻璃窗看了好久好久。那琳琅满目的各种各样的提琴让他看花了眼。
他第一次见到他儿子所说的钢琴是什么样子。
原来钢琴不是钢铁做的琴！
一门之隔，两个家庭强烈的对比让他一瞬间产生了不清醒的想法。
为什么上天是那么的不公平！为什么别人可以那么幸福！为什么他……
他把手伸到自己的口袋里，摸着他新买的水果刀！
那是准备等着儿子醒了可以给他切水果吃用的。
他踏着沉重的脚步向琴行门口走去，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玻璃门。
“谷雨！你是要气死爸爸吗！认真点！不要再抠你的手了！”
“你不要看我！我脸上没有谱子！”
“你不想学就不要浪费温宁的时间！再这么吊儿郎当的爸爸妈妈就一直陪着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回家！”
……
屋里满是男人恨铁不成钢的抱怨声，但小女孩好像并不在意，坐在凳子上还摇晃着脑袋东看看西看看。
小女孩看到了进来的陈家明，十分熟练的说：“叔叔！我们这打烊了！”
陈家明抬起眼睛，握紧藏在身后的水果刀。
“你好！”小女孩的父亲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打烊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明天再来!”
还有机会！他只要现在回头跑掉！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我……”陈家明紧张的手心冒汗，他突然一下子醒过来，自己在准备干什么混账事！
他打算跑掉，忽然脑海中浮现出儿子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又停下脚步。
那个父亲看着他的样子一脸的疑惑，便试探性的问起来：“先生！您是来这取琴的吗？还是……”
陈家明心一狠，攥紧了刀，一把挟持住了那位父亲，将刀抵住在他的脖颈，“都别动!”
妻子被吓得尖叫一声，迅速把小女孩拉过来藏到自己身后。
“谁敢动我就杀了他！”
在靳晚洲的记忆中，很多次福利院的人常常唠嗑的时候会在他的面前提过，他是怎么被捡回来的！
是在黑暗褪去，黎明的时刻！
在一个垃圾堆里他被人发现！
那时他只有一个月左右大，被装进一个垃圾袋里，袋口扎的紧紧的，被压在各种肮脏的垃圾下面，如果倒霉的话，可能就会窒息而死！
可他是幸运的，求生欲望让他用力哭喊，被人发现！
他的身上还穿着新的连体衣被裹在襁褓里，手腕上还有一对银镯！
甚至脖颈处还戴了个长命锁！
怎么看都不像是遗弃的孩子！
有人猜测他是不是被人贩子偷走的孩子，但是这个猜测很快就被打破！
装他的垃圾袋里有一个皱巴巴的纸团，上面写着些字：【这样不完整的孩子！就应该死掉！他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
他有病！
还是先天性的。
被从垃圾堆里发现之后，他也是被抢救了很多次才难以活下来。
但是不知道为何，旁人提起他的经历，他一点难过都没有。
反而他对于福利院那些哭着闹着要找爸爸妈妈的孩子感觉到很奇怪！
“你不就是因为没有爸爸妈妈才来这的吗？”天真的他经常对那些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他也曾对易安说过！
别的小朋友一听可能大哭大闹甚至要打他，还哭着辩解道：“我有爸爸妈妈……”
只是爸爸妈妈不在了而已……
但易安，麻木的像个木偶，流着眼泪喃喃道：“我爸爸妈妈死了……被刀杀死了……”
靳晚洲哦一声之后，会说：“那你跟我一样！就是没人要的小孩！”
“不！”易安抹了把眼泪鼻涕，摇着脑袋把自己缩起来，头埋在膝盖里小声抽泣，“我有家人！我要等他们来接我……”
……
靳晚洲找到易安时，她正躲在一个草丛里瑟瑟发抖，淋得浑身湿透，他顾不上脖颈上的痛，连忙紧紧抱住易安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不怕了！”
“星星！好冷！”易安估计是哭了好久，眼睛肿得像个核桃仁，声音都哑了。
他轻声哄着她说：“天已经回暖了！”
这时，易安才算是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恍惚说道：“我爸爸妈妈死的时候天也是这么冷的！”
靳晚洲的一双眼也是红通通的，他皱着眉，心如绞痛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握紧了易安的手流下两行泪。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他脖子上的泪痕，抬手抚上，问他：“疼吗？”
靳晚洲鼻子又酸了，他彻底哭出声来，“疼！”
他把易安抱得紧紧的，崩溃大哭，“小谷雨！我真的好疼！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
“对不起！”易安哽咽着说着道歉的话，“我一个人来的！我报警了！我想跑远一点再给其他人打电话过来！但是天好黑！路好难走！我一脚踏空了从楼梯上滚下来摔伤了腿！我没办法，只能先躲这里了！”
“他要杀你啊……”
“嗯。”靳晚洲咬着嘴唇，抬头去看夜色，眼泪止不住的流，他的心仿佛碎了一地，再也捡不起来！他回过神来才说：“但是他也放过我了！”
秘密终有一天被知晓。
被刨开的秘密尽是杀戮和罪恶。
—
一个小时之前—
在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里，方志勇似发了疯病一般跟陈家明打起来了！
方志勇还把陈家明骂得十分难听。
说他杀人！说他灭门！说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还说！他的妻子就是因为他而死！
而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他的儿子。
陈泽禹五岁的时候出了场车祸，性命垂危，却一直都找不到肇事逃逸的司机。
为了给陈泽禹治病，他们家几乎倾家荡产！
“你知道吗？”方志勇揪着陈家明的衣领子对靳晚洲说：“他就是一个杀人犯！他丧尽天良灭了人家一家三口……”
尘封的记忆被提起，陈家明恼得大吼：“你闭嘴！”
方志勇哼一声，情绪又突然低落下来，他说：“我说的有错吗？你不是杀人犯是什么！当年那姓谷的一家三口就是你杀的……”
靳晚洲突然脑子一片空白，耳朵似防空警报鸣了起来。
方志勇依旧不依不饶，“你还把你亲弟弟推到铁轨上害得他被火车碾死……”
“你敢承认你老婆的死跟你没关系吗！你为了你那宝贝儿子什么恶毒事情做不出来！”
“你背着多少条人命才走到现在……”方志勇满眼的怨恨，瞪着陈家明说：“你为了救你儿子！你杀了多少人！你手上沾了少血！那小子就是祸害！把我们都祸害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成了你的帮凶……”
“滚！”陈家明猛得揍了方志勇一拳，他满眼猩红抖着嘴唇说：“你不准这么说我儿子！他不是祸害……”
靳晚洲呆呆的望着陈家明，后退了几步。
第一次见陈家明，就是在这个地下室。在所有人中，唯独他是待人最和善的那一个！
也是他，给了自己从未得到过的尊重。
而在遇到陈家明之前，靳晚洲总是会想，自己哪天会死呢！一个随时都会死的人，哪有资格去为自己活。
但每次病发作的时候，他又想活！
他每天最不会忘记的事情就是带上自己的药，他并不想这么轻易的就死掉，或许再等一等，就会有希望。
他幻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来找他，并且对自己抛弃他的行为忏悔，到时候他一定会冷着脸连看都不看，甚至还会说出：
“像你们这样抛弃孩子的父母，就应该死掉！”这样过瘾的话！
他珍惜每一个对他有过善意的人。别人给他一滴水，他就还一滴。
反正，谁也不欠谁的就好！
……
方志勇走后，陈家明也平息了怒火。余光瞥见自己身边的男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的表情，有不可置信，有失望，更多的是恐惧！
“陈叔！真的是你杀了姓谷的那一家三口吗？”靳晚洲咬着牙问出口，眼泪突然控制不住哗啦就流出来了，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步一步向后退，哐当一声撞到门上，无力的瘫坐在地，嘴里喃喃道：“怎么能是你啊……”
陈家明望着靳晚洲失态的样子，他一个疑心重的人竟也没察觉靳晚洲问的话有什么奇怪之处。
陈家明向他走去，想抬手扶起他，可手有千斤重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陈家明叹息一声，蹲下身和他一样靠在那破旧的铁门上，他突然想起靳晚洲在这扇门外曾拒绝过他的施舍，瘦弱的少年说着非常有骨气的话。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陈家明眼中泛泪，却硬是挤出个笑。
他对靳晚洲说:“小洲!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叫陈家明，他没文化，没钱！有的只是呆板的性格和踏实忠厚的精神。
但他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他和自己喜欢的人结了婚，还有一个可爱乖巧的儿子。干着平凡的工作，日复一日。
他的儿子总说：“爸爸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我长大以后也要像爸爸一样！”
他觉得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一样，做这个社会上最底层的人！
他知道他缺少什么！就是钱！
有钱的话，他的儿子就可以上好的学校，穿漂亮的衣服，可以触碰那些昂贵的乐器。不用见到自己喜欢的玩具却摇摇头说贵！
有钱的话，他的妻子可以不用去摆摊，不用去做一些零碎的工。她可以每天打打麻将逛街，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他试过拼命工作挣钱，疲惫过后，他也曾感慨，要是自己也可以读书，就可以穿着干净的正装拎着公文包说着他听不懂的外国话用脑子挣钱。
而不是灰头土脸的只能靠一身的蛮劲干着廉价劳动力！
陈泽禹五岁时出了场车祸，肇事司机逃逸。
当时的情况很严重，陈泽禹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为了把陈泽禹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他们几乎是倾家荡产。
原本平淡的生活就是这样被打破的。
呼吸机响的不是嘀嘀声，而是金子落地的声音。
陈家明借遍了身边每一个人的钱，干着累死累活的工作，吃着最廉价的饭还要分一半留着下一顿吃。
高昂的治疗费是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他常常跑去公安局打听有没有找到肇事司机的消息。他顾不上怪，顾不上恨。他想着…只要那个人愿意赔钱给他的儿子治好，他们可以不追究！
无数个日夜，他守着被病痛缠身的儿子睡不着觉，他多希望能替自己儿子受这样的罪，就算是拿自己的命去换他也愿意。
他不忍心看自己妻子憔悴的面容。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他还去问自己的双胞胎弟弟借钱，尽管他们关系非常不好，在同一个城市几年都不联系，即使碰巧见面也互相当做看不见。
为了孩子！他愿意低下这个头！
陈家河这个人，总想着发横财！缺德事没少干。相比别人对陈家明的印象，陈家河简直就是阎罗王转世。
陈家明给陈家河收拾烂摊子说的道歉话他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
“多学学你哥！瞧你那窝囊样！”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弟弟。”
……
他还是去找陈家河借钱了！
他知道陈家河经常会在哪里。
烟雾缭绕的房间充斥着酒气，喝得烂醉的陈家河一手抽着烟一手抚摸着旁边女支女的大腿。
他没半点兄长的样子，踌躇半天，几乎逼着自己说出口：“小河！借哥哥点钱好吗？阿禹他住院了……”
“可我连陈泽禹的满月酒都没喝过呢！”陈家河说完便笑起来了，站起身来拍拍陈家明的肩膀，“哥！你一身的傲骨呢！你也有今天……”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像个人……”
陈家明面对陈家河的冷嘲热讽只能装作听不见。
等陈家河说过瘾了，陈家明才开口。
最后，他说：“你不借！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陈家河就不耐烦的掏出钱夹扔在他面前，“这里面现金没多少！那卡里有钱，密码就是咱老汉的生日！”
“谢谢。”陈家明说话客气的像个陌生人俯下身去捡。
他把钱包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就离开了。
那已经是夜里了，他朝着回医院的路缓缓的走。
他不理解，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自己！折磨自己的家庭！
他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凭什么老天要这么欺负他。
他蹲在街头捂住自己的嘴巴痛哭起来，天黑的吓人，风刮得凶猛，他身上的薄棉衣根本起不到什么保暖的作用。
许久过后，他站起身来，又安慰自己，能过一天是一天吧！他能撑一天，儿子就可以多活一天。
回医院的路上，他经过一家琴行门口，那里亮着灯，玻璃窗内是一家三口温暖幸福的景象。
一位父亲握住女儿的手教她拉大提琴，母亲则是靠在钢琴旁温柔的笑着望着自己的女儿和丈夫。
陈家明呆呆的站在玻璃窗看了好久好久。那琳琅满目的各种各样的提琴让他看花了眼。
他第一次见到他儿子所说的钢琴是什么样子。
原来钢琴不是钢铁做的琴！
一门之隔，两个家庭强烈的对比让他一瞬间产生了不清醒的想法。
为什么上天是那么的不公平！为什么别人可以那么幸福！为什么他……
他把手伸到自己的口袋里，摸着他新买的水果刀！
那是准备等着儿子醒了可以给他切水果吃用的。
他踏着沉重的脚步向琴行门口走去，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玻璃门。
“谷雨！你是要气死爸爸吗！认真点！不要再抠你的手了！”
“你不要看我！我脸上没有谱子！”
“你不想学就不要浪费温宁的时间！再这么吊儿郎当的爸爸妈妈就一直陪着你，什么时候学会了什么时候再回家！”
……
屋里满是男人恨铁不成钢的抱怨声，但小女孩好像并不在意，坐在凳子上还摇晃着脑袋东看看西看看。
小女孩看到了进来的陈家明，十分熟练的说：“叔叔！我们这打烊了！”
陈家明抬起眼睛，握紧藏在身后的水果刀。
“你好！”小女孩的父亲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打烊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明天再来!”
还有机会！他只要现在回头跑掉！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我……”陈家明紧张的手心冒汗，他突然一下子醒过来，自己在准备干什么混账事！
他打算跑掉，忽然脑海中浮现出儿子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又停下脚步。
那个父亲看着他的样子一脸的疑惑，便试探性的问起来：“先生！您是来这取琴的吗？还是……”
陈家明心一狠，攥紧了刀，一把挟持住了那位父亲，将刀抵住在他的脖颈，“都别动!”
妻子被吓得尖叫一声，迅速把小女孩拉过来藏到自己身后。
“谁敢动我就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