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蒋楠笙带了简餐,打算和唐雨一起在食堂吃,也方便,用食堂的微波炉一叮就好。

    蒋楠笙拿回饭盒站在一边等,等待期间摇摇晃晃,活像植物大战僵尸里摇头晃脑的太阳花。

    唐雨买完小面,评论道:“礼礼,你最近心情不错啊。”

    “嗯,”蒋楠笙没否认,“是不错。”

    她们今天出来的有点晚,窗口排队的没什么人,但没剩什么位置,基本上都坐满了人。蒋楠笙一眼望去,满眼坐着吃饭的蓝白校服,她又匆匆别开了眼。

    呼,这么多人。

    唐雨眼睛围着全场找空位,都在坐着,就显得站起来的那几个格外明显,同理,在坐着的眼里也一样。

    “礼礼,走,”唐雨盯紧那边,“去苏文新他们那儿。”

    大碗并不隔热,她捧碗的手发烫,想快点去到座位。蒋楠笙紧跟,防止落下,不可避免地往前看。

    苏文新扒拉着餐盘里最后一口米饭,段方景他们已经吃完了:“网咖不去,滑板去不去?周日训练场开放。”

    段方景:“下次,滑板拿去修了。”

    坐着同样吃饭的周围,不远处有人朝这个方向笔直过来。段方景端着餐碟放到门口餐车上,抬眼往那个方向回望。

    他看到了看到了他的蒋楠笙。

    一致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例外。

    顿时有了集中的目标。

    蒋楠笙呲牙笑,朝段方景挥手,开心打招呼。

    怎么这么爱笑。

    段方景无法用常理解释。

    “哎呦,好烫,”就近有两个女生离开,唐雨顺手放下碗,手指捏住耳垂,“不想走了,我们还是坐这里吧。”

    她说,又看到了好久都没从蒋楠笙脸上看到的笑容。

    蒋楠笙总笑,但上一次这么明媚,还是在比赛取胜。就算身体再超负荷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喜悦骗不了人。

    “好,”蒋楠笙看她的手,“没事吧?”

    唐雨的手已经缓好:“不要紧,热了一点而已。”

    “在看什么?”苏文新问放在自己前面的段方景,“那不雨姐和小烦吗。”

    段方景往前走:“没什么。”

    “你今天中午还有实验吗?”何思远问。

    “没有,下……”

    “段方景。”一记女声打断了他。

    -

    高三部分散在其他年级之外,位置相较安静,回教学楼会经过一条长廊。

    不用来回折返训练场,午休的时间非常充实。蒋楠笙还有闲情逸致远眺一下天空,直视太阳,周围散发光晕,照的眼睛疼。

    她揉揉眼,从缝隙中透过中心花园假山的侧面,看到两个人影。

    “我回班一定要睡一会儿,”吃过饭,唐雨的困意上来,“昨天睡太晚了……”

    蒋楠笙像看到什么新鲜事,下意识指过去:“唐雨,你看那边。”

    “嗯?”唐雨顺着蒋楠笙手指的方向,“段方景和……范文萱?”

    “范文萱?谁?”蒋楠笙整个高中在学校的时间还没在训练场的多,勉强认全班里人已是极限,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楼上十四班的,”唐雨沿着假山边缘,“你不记得名字了?但她的脸总有印象吧,高一校庆,她是主持人。”

    高一那年校庆,范文萱上台主持,因为长得漂亮,再加一袭红裙添彩,直接成为当场的焦点。

    “主持人,”蒋楠笙回忆起,自圆其说,“哦,我记得——”

    女生总会更喜欢看漂亮女生,更何况是明艳的美女。

    唐雨觉得这才对:“记起来了?”

    “她那条抹胸长裙。”

    唐雨:“……”

    不愧是你,关注点永远奇特的,蒋礼礼。

    蒋楠笙还是做不到有效控制自己清楚看到段方景那张脸时的冲击,既然如此,她决定化澎湃为力量,把他的脸,当作学习表情的模板。

    还是个很赏心悦目的模板。

    唐雨仔细观察蒋楠笙的表情,后者看的聚精会神,无法形容她的状态。

    范文萱站在段方景对面,距离不近,听不清两个在说些什么,但明摆着一表白现场。

    前段时间看蒋楠笙那个直勾勾的状态,唐雨一直觉得不一般:“追段方景的人可真不少,居然还有范文萱。”

    言外之意,想追得抓点紧,主动出击,迎难而上。

    ……

    蒋楠笙有点心不在焉:“啊,是吗?”

    这反应……唐雨甚至以为蒋楠笙真的开窍了,铁树开花,难得一见呐。

    于是她试探性地,问蒋楠笙:“礼礼,你有什么反应?”

    “我能有什么反应?”蒋楠笙跟没事人一样,两根手指摸着下巴思索,“不过……”

    “怎么?”唐雨等她的回答。

    “被告白的时候,会是这个表情吗?”蒋楠笙没见过,但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哈?”她认真的点总是这么出乎预料。

    段方景既不惊讶也不害羞,礼貌听范文萱说完,语毕才说话。他说完,女生低下头,挤出个难掩失落的笑容,然后跑开了。

    目测表白失败。

    “怎么就、走了?”唐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段方景说什么了?”

    蒋楠笙:“‘抱歉’吧。”

    “哦……”唐雨看她,“你怎么知道?”

    “看口型。”虽然脸盲,但变相的,蒋楠笙视力出奇的好。

    “隔这么远,这你都看得到,”唐雨由衷感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千里眼这项技能。”

    蒋楠笙陪笑。

    她倒是不想要这技能,还不如换点别的。

    “不看了,非礼勿视。”蒋楠笙嘴上识趣,但仍对这个场景里的表情持怀疑态度,况且她可不想再让段方景觉得她偷偷跟着他。

    唐雨撇嘴:“光说我,还不是你先引起的头。”

    “我不一样。”

    唐雨:“为什么?”

    “因为……”蒋楠笙亮出一个狡黠的笑,“我是‘礼’呀。”

    唐雨慢半拍地反应了一会儿。

    ……好冷的谐音梗。

    唐雨忽略了一点。

    对于蒋楠笙,就不能拿正常人的思维分析。

    -

    秦穆给段方景介绍的地方在市区附近,是家度假山庄,他爸是当地酒店的经理。

    假期最后一天是中秋。

    当天下午有场婚礼,新娘是外国人,来往宾客有一半是从国外来的,需要找一批临时的服务人员,专业不限,能流利沟通即可。

    “你也知道,150的英语卷子,我高中就没上过72,”前一天晚上段方景去“sweet”,秦穆把地址告诉了他,“我爸那哪儿是历练我,纯粹是折磨我。”

    段方景记下地址:“这成绩,是得折磨折磨。”

    秦穆:“……”

    “没什么事了吧,我可就走了。”

    “嗯,没事了,走吧走吧,”秦穆说着,又想到什么,“哦对了,前几天有个人来店里,问认不认识你。”

    “谁?”

    “不认识,是个男的,看着……比我爸年纪大点。”

    记忆倒回记事起。

    段方景前十年的生活像大多数孩子一样,家庭和睦,生活幸福,他的父亲段誉军和母亲方卉在清北大学相遇,毕业后定居,也一直是邻里间羡慕的事业有成的模范小夫妻。

    直到段誉军沾上了赌。

    他败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卖了房子抵债,方卉多次劝阻未果,身心俱疲累倒,到医院检查查出了病,需要一笔手术费。

    远在宜禾的父母放心不下,凑了钱邮寄给自己女儿,结果被段誉军截了胡。

    赌红了眼的人,总想着下一次一定能赚回来,段誉军说他只是借,再赢回来,还怕愁治病的钱。无论那时的段方景怎么跪在地上求他,都没能唤醒他。

    方卉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姥姥姥爷也因为失去独生女儿,郁郁而终。

    段方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父亲,他借住在爷爷奶奶家,拼命打工赚钱,家教,酒吧,但凡赚钱多的地方他都去过,赚车票赚学费,就是为了远离。

    后来他来了宜禾,来到了这个,方卉从小生活的城市。

    “您好。您好?”

    段方景从思绪中抽离,切换语言:“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宾客室在哪里?”

    “这边,请。”

    段方景领着姗姗来迟的女方宾客入场,在中式邀请宾客的场景下,安排西式教堂环节。

    婚礼正进行到致辞。

    新郎新娘在满座亲朋的见证下诉说爱意,有几位感性的女士已经抹起眼泪。

    段方景对此无感,以至当他看着跟他告白被拒、失望伤心的女生时,会不由疑惑。

    想不到安慰的话,不明白为什么要难过。

    他无法做到给出永久性的承诺,至少现在是这样。

    更何况,他是段誉军的儿子。

    他不敢。

    他并不相信这世界上存在永恒,拥有永久鲜活的喜欢。

    这份工作确实轻松,新郎是位商人,年轻有为,很舍得花钱。典礼结束后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可以自由出入,随便走走。

    结果让他碰到了那个人。

    “阿景?”

    听到这个声音,段方景心一震,僵硬回头。

    “还真是,我就说不会认错自己的亲儿子,”段誉军并不惊讶于准高考生为什么还在打工,像是早就习惯,“你朋友跟我说你在这里,我来试着找找,没想到真能碰上。”

    段誉军估计又去找了秦穆,后者并不知情他们家的事,爸爸来看儿子,当然应该告诉。

    “您来做什么?”段方景没什么表情,也没打招呼。

    “来看看你,”段誉军往裤腿擦掌心的汗,客套着,“最近学习怎么样?”

    段方景一句都不想多聊:“很好,您可以走了。”

    “方景,”段誉军喊住他,“咱父子俩好久没见了,借着中秋节团圆,一块吃顿饭。”

    团圆。

    段方景动摇了。

    他让段誉军先去包间,以自己还有事要做的名义抽身。

    他需要做足够多的心理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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