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没尾的信息。

    蒋楠笙不想再听唠叨,她知道会被说没有礼貌,但她还是拿起手机干别的。

    比赛来不来都无所谓了,可现在连吃顿饭都变得有条件了吗?

    讲理理:「?」

    F.:「想还是不想」

    要多果断有多果断。

    “蒋礼,妈妈在跟你说话,”高媛说了一通也没得到句同意的话,有些生气,“你外公给你起这个小名不是没有道理,你现在怎么越来越不听话?”

    蒋楠笙指尖冰凉,她好想逃开。

    别说了,求求您别说了……

    蒋安然从没见过这么严肃的高媛:“妈妈……”

    “乖,”高媛替她擦嘴,语气又恢复温柔,“妈妈在跟姐姐说话。”

    如果今天不来就好了,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也可以继续假装,继续做他们不听话的女儿。

    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

    蒋楠笙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点下编辑,发送。

    讲理理:「想」

    “咚咚咚。”门外随即响起敲门声。

    蒋楠笙绷紧的神经松懈:“请进。”

    眸子颤动,她看到门口站着的黑色身影。

    “服务生吧,”蒋家成清点桌面,“菜不是都齐了?”

    门口那道身影得到准许,已经推门进来。

    蒋楠笙盯紧门的视线又移到手机:“?”

    他会瞬移吗?

    “有什么事吗?”蒋家成问。

    “帅哥哥!”蒋安然喊,“姐姐的……”

    蒋楠笙皱眉:小鬼你可不要给我乱说——

    “同学!”

    呼,还好。

    够聪明,难怪每次都让她学话。

    段方景站在门口,三白眼正对蒋楠笙的眼睛,平添了几分冷漠,看着不好相处,难以靠近。

    “同学?”高媛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生,虽然个子高,但看着年纪是不大。

    “两位好,是这样的,”段方景在进门前已经想好了对策,“刚刚老师在群里通知今天晚自习小测,无特殊情况最好不要请假,我想既然在这里偶遇了蒋楠笙,就顺便问问她,有没有看到消息。”

    “晚自习?”高媛半信半疑。

    “对,”段方景对答如流,“高三了,时间紧任务重。”

    哇塞,蒋楠笙瞪圆眼睛,都惊呆了,好一个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她怎么就没有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能力。

    段方景看似应的自然,实则内心慌得一批。

    “咳。”他轻咳了声。

    不是说想走吗,怎么不动了。

    “……哦,”蒋楠笙当然是看呆了,后知后觉拍了脑门,“哎呀,您看,我给忘了,得亏遇到我同学,谢谢啊。”

    一半做戏一半真心。

    蒋楠笙走到门边,和段方景并肩站着:“也吃的差不多了,爸妈,你们继续,我就先回学校了。”

    蒋安然不吃了,从椅子上跳下来,腔调不舍:“姐姐……”

    小孩子懂什么,她只是想找个玩伴而已。

    “听妈妈的话,我们下次见。”蒋楠笙故作洒脱,揉了揉蒋安然的头,没听高媛说下一句,便点了头匆匆离开。

    上一次和他们见面还是在高子扬葬礼,下次说不定又会等大半年。

    段方景向两位长辈示意,随后带上了门。

    蒋楠笙走的很快,段方景跟在她身后,竟走出了种跑一千米的错觉。女生背部笔直,尽管是个运动员,但骨架小,看着还是瘦削,此刻又平添几分落寞。

    走到空旷无人的地方,蒋楠笙才停下来。

    让别人走说的那么痛快,到自己身上反而做不到了。

    段方景手撑着腿平复呼吸:“我说,你还真是严于律己、宽于待……”

    蒋楠笙的肩膀轻微耸动,段方景看到,整个人拘束着。

    她……哭了?

    女生哭的话,说些什么才合适?

    段方景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哈哈……”

    段方景:“?”

    蒋楠笙居然在笑,边笑边说:“咱们两个都不上晚自习的人,居然拿这个原因糊弄了过去。”

    她语气诙谐,但声音越来越飘,最后直接蹲在地上。心里不舒服,烦闷,装不下去,一点都不开心。

    “他们不会来看我比赛,”蒋楠笙小声低喃,像是一遍遍反复确认,“可我还拿过冠军呢。”

    她也不算太差吧,为什么他们总是不认可她呢。

    男生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给她自己静一静的时间。蒋楠笙没抬头,但她知道段方景没走:“刚才谢谢你啊。”

    她为了今天兴奋激动,放下训练渴望陪伴,可直到十分钟前她才发现,幻想只能是幻想,不值得过多留恋。

    而他及时出现,带她逃离了那个地方。

    段方景亲眼看着她的情绪从多云转晴,又转到阴,起伏不定。他发现蒋楠笙这个人,好像不单是表面看到的那样,反而藏着很多他不了解的秘密。

    不过不止是她,他也应该说谢谢的。虽然可能只是句在她心里都无关紧要的建议,但从来没人主动对他说过。

    段方景不清楚蒋楠笙心情糟糕的原因,但看惯了她欢欢喜喜的样子,现在这样真的很不适应。

    “哎,”他不会哄人,笨拙询问,“你……怎么样才能开心一点?”

    钢铁直男的关心方式,毫不拐弯抹角。

    真好,他只需要看她的表情,就能看出她心情不好。

    蒋楠笙总会冒出这一类的念头。

    其实蒋楠笙缓一下就能自我调整,但鲜少被人这么问候,作祟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我……”

    段方景等她说完。非要说一大篇疼痛文学的话,他也不是没办法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一听——

    “我饿了。”

    蒋楠笙是真饿了,蒋家成点的那一桌子菜味香色全,她不敢随便吃,一口都没动,现在走出那里,胃里的空虚感全冒了出来。

    “嗯……?”段方景声音拐了个弯。

    本身在饭店周围,蒋楠笙就近,要了两碗清汤面。

    起初段方景觉得蒋楠笙一个人能吃两碗,但面上了之后,后者把其中一碗推到他面前:“给。”

    “我不饿,你吃吧。”段方景回绝。

    “不饿到了饭点也得吃啊,不吃饭总归不行,”蒋楠笙嗦着一大口面,把筷子递过去,“胃病得养。”

    段方景没料到她记得,没再说不:“我一会儿把钱转你。”

    蒋楠笙呛了两下,想说不至于,但转念一想这么说可能不被认同,毕竟对她来说不在意的十几块,段方景第一句提到的就是还。

    “我爸妈请的,你就吃吧。”蒋楠笙日常开销有一部分来自高媛给的生活费,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面真的很平淡,没什么滋味,偶尔有人带着快餐打包经过,蒋楠笙会看上一眼。

    次数多了,段方景自然能注意到,问:“要买一份吗?”

    “啊……不、不用了。”蒋楠笙埋头吃面,假装这是什么珍馐美味。

    段方景记起,之前在店里,蒋楠笙说自己忌口。

    做运动员真不容易,不仅考验耐力,还需要考验忍耐力。

    ……

    他俩不怎么说话,再简单不过的三言两语后各自吃着碗里的东西,蒋楠笙偶尔偷瞄段方景,他吃的很斯文,睫毛轻垂半掩瞳孔,褪去棱角,增添几分温顺。

    “有点怪。”

    段方景抬头:“哪儿怪?”

    “没什么。”蒋楠笙连摆手,差点就一不小心把心里想法念出来了。

    奇怪。

    怪好看的。

    蒋楠笙偷看他,嘴角无声上扬。

    “今天,谢谢。”段方景咽下嘴里的面,看她情绪好了点,才把这话说出口。

    蒋楠笙咀嚼的动作停下,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谢我?有什么好谢的。”

    “有必要。”段方景语调诚恳,至少他这么觉得。

    蒋楠笙瞧着他那张平常没什么大表情的脸显露认真,莫名想逗逗他,看着这张五官分明的脸,又借机动了自己的小心思:“你、真想感谢我啊。”

    段方景还没发觉自己一步步走进她挖的陷阱里,尾调轻扬:“嗯。”

    蒋楠笙眼珠一转,尽量不太显出自己的目的性:“那你……能不能来看我比赛啊?”

    她总是幻想从场上看向台下精准定位一个人的感觉,可没体验过,根本脑补不出来。

    段方景没想到她这么说,看她时下意识回:“击剑?我不太懂。”

    蒋楠笙却把这个回答当成了委婉拒绝,化悲愤为食欲,幽怨吞了一大口面,眼睛里的小火苗瞬间灰暗。

    不是吧?不至于吧?

    段方景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失落:“你好像很希望我去。”

    可是为什么?他们明明认识没多久。

    “咳……没,同学,我们不是同学吗,”蒋楠笙呛了两声,心虚别开眼,再盯着这张脸,她怕是会把老底都抖出来,“唐雨和苏文新也会来。”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倒是蒋楠笙说话的风格。段方景松口,问:“什么时候?”

    “18号,是个休息日。”蒋楠笙强调了后半句,不过想想段方景这人,休息日学习或是打工的几率更大。

    听到这个时间,段方景轻“啧”了声:“日期不太行,我那天有考试。”

    考试,那是彻底没办法了。蒋楠笙也没报太大希望,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好吧。”

    段方景没再说话,但若有所思想着什么。

    回去的距离不远,饭后,两个人顺路一起走的。走之前段方景换回自己的衣服,再出现手里多了个滑板。

    他今天上午收到滑板修好的消息,中午取回来,想着这边附近有片空地,等走的时候可以顺便试试。不过因为和蒋楠笙一起走,踩上滑板速度会加快,为了避免她走快吃力,所以他一直拿在手里。

    蒋楠笙对段方景的滑板充满了好奇,忍不住问:“你不滑一下吗?”

    “不了,”段方景说,“怕你追不上。”

    “……”

    蒋楠笙感觉他把自己的实力放在地上摩擦。

    话只说了一句又冷了场。

    段方景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一转头却被晃到了眼。

    这种“布灵布灵”仿佛放着光的眼神到底是怎么个原理?

    “喜欢?”于是他问。

    蒋楠笙的小脑袋上下摆动。她的视线停在滑板上,初中那会儿看到有同学玩滑板,她总羡慕的不得了。

    “我有一段时间疯狂想学,但被老陈……就是我教练,否了,他说太危险,万一伤到影响比赛,”蒋楠笙解释道,指尖点了点,“你滑一下让我看看,行不行?我追的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滑不太合适。段方景把滑板平放在水泥地面上,单脚踩在上面,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蒋楠笙等着看他滑,却先听到他回头说:“你……要不要试试?”

    一时间。

    傍晚吹来秋季的风,拂面柔软了少年撑起的盔甲。

    “我?”蒋楠笙笑笑,“不了吧,我不会。”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试试,”段方景控制力道滑到她脚边,“像这样,很简单的。”

    蒋楠笙垂头望:“可以吗?”

    段方景点头默许。

    蒋楠笙抬起脚,她日常都穿平底运动鞋,很适合踩在滑板上,再加长年训练,平衡能力控制的很好,没一会儿就得心应手,能双脚离地滑行一段距离。

    前所未有的体验感溢满心头。

    逐渐上手之后,蒋楠笙免不得有几分小得意:“我这水平,怎么样?”

    “还可以。”段方景看似没怎么关注,实际上手臂一直控制着跟她的距离。

    初次实际练习,好像也没陈国瑞说的那么恐怖,蒋楠笙的注意力逐渐偏移,开始从目不转睛盯着脚下、渐渐胆大到回头和段方景说话:“我回去就跟老陈说,他一天天的只会忽悠……”

    脚下的平衡突然不稳。

    蒋楠笙失去重心,左右不受控制摇晃,段方景护在她周围的手派上用场,第一时间拖住她,扶住了她的手肘。

    蒋楠笙从滑板上跳下来,往前颠了几步站稳:“还好有你,不然我就摔了。”

    夜风吹过女生前额的碎发,慢慢勾回她脸上的笑容,偏偏日落懵懂,意识不到少年加快的心跳。

    有种莫名的心情,在不经意间、没觉察地改了想法。

    蒋楠笙这话说的奇妙,有种他也是被需要着的感觉。

    段方景适时抽开手,耳后不自知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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