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念！岑念先一步发起了新一轮进攻！是否需要加赛，就看这最后一击——”
蒋楠笙已经不敢再看。她闭上眼，无力的肩膀全靠本能，尽力抬起手臂做最后阻挡，静静等待结果来临。
结局，似乎已经定了。
从她看见联赛上岑念姓名、决定参加的那一刻起。
但至少，她向她证明了自己。
她没有……随随便便放弃……
“嘀——”
预示胜利的得分声响亮。
决出冠军的澎湃响彻全场，周遭各种各样的声音因合上双眼放大了听觉感官，一点一滴全进入了蒋楠笙耳朵。
可猛烈的刺痛感却没有传来。
蒋楠笙意识到什么，错愕睁眼。计时器上的时间已全部消耗殆尽，与鲜艳的比分定格在一起。
最终比分：「14:15」
紧接着，解说员宣读的结果出现在场内每个音响设备：“第十四届全国联赛女子佩剑个人赛冠军——”
蒋楠笙大脑一片空白，看向场上对立而站的人。
“宜禾市队——蒋楠笙！”
结果，宣读完毕。
这是蒋楠笙进入青年组以来，拿到的最大一个个人赛冠军，她随机应变的极速反应、快准狠的作战模式，也一一被高清摄像机记录下来。
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岑念戴着面罩，脸上是蒋楠笙就算没有这层面罩、也不会看清的表情。
明明最初学习击剑的目的就是想借这层银色网面，假装自己眼前的一切模糊，全是因它所致。
但此刻，蒋楠笙从没有这么迫切、想要知道岑念此时的表情。
岑念已经准备下场。
“为什么？”蒋楠笙甚至顾不得摘下面罩，如果不是身后手线牵制，她大概会直接冲到岑念面前，“刚才那一剑，为什么不劈下去？劈下去……劈下去你就赢了！”
你所有失去的、那些原本应该属于你的荣耀，都会全部回到你的身上。
可是，为什么……
“我欠你的，现在还给你。”然而这一次，岑念也并没有沉默。
蒋楠笙喘着剧烈运动后的气，脑袋里仿佛有什么炸裂开来，“嗡”的一声。
曾经那些要携手并肩、一起走上最高赛场的约定，每个筋疲力竭、但仍会咬牙一起坚持下去的瞬间，一幕幕回播脑海。
你总说那些荣耀是属于我的，因为我天生属于击剑场上。
可是蒋楠笙，你也值得拥有那些荣耀。
你从来不是谁的附属品，你也可以独当一面。
你已经，足够努力了。
只是可惜，去年这个时候，因为我的原因，你放弃了站在制高点、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所以这次。
像你仍会在意我的伤一样。
最后20秒时，岑念下劈的手腕一动，马上劈上蒋楠笙肩膀的剑身反方向弹起，也因为这一动作的改变，她的手臂顺势蹭到了蒋楠笙的剑尖。
击剑服上的得分装置极其敏感，分数由此拉开。
“我们两清了。”岑念终于，把尘封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了口。
是不是当我们真的释然，才叫真的成长。
“两清……”蒋楠笙喃喃自语，轻轻笑出了声，“可是岑念，我们……根本用不上这个词啊……”
没有亏欠，何而来的“清”。
“外公的事，我都已经知道……”
“嘭！”
这时隔壁男子佩剑组和女子花剑组的冠军也先后决出胜负，一时间热闹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各方队友相互庆祝。
“蒋蒋！”场下队友都已经拥了上来。
“礼礼！”
“小烦！”苏文新和唐雨也都紧随其后。
拿到冠军的喜悦，站在场上的女生。
看到这一幕，也有可能是太久没见到蒋楠笙了，段方景有些失神，恍然想到，这一场景下，似乎少了点什么。
“我出去一趟，”段方景说给苏文新听，视线却一直定格场上，伫立在那处的白色身影，聚焦倒映于他的瞳孔，“帮我跟蒋礼说声恭喜。”
他已经能够自然地，叫出她的小名了。
“啊？”苏文新大跨步的动作慢下来，“你不跟我们一起祝啊？”
“很快回来。”段方景这么说，明亮的瞳孔映照着那抹白色，以及围绕一圈的伙伴。
蒋楠笙并不是孤单一人。
至于他，不过是其中一个。
听到同伴们喊自己的名字，蒋楠笙分了神往声音来源看，正好给了岑念下场的机会。隔着面罩看不太清嘴上的动作，所以没人知道她们说了话。蒋楠笙顾不上追，就已经被人围成圈罩在了里面。
“太棒了礼礼！”唐雨冲上前轻轻环抱住蒋楠笙，后者用左臂抚了抚她的背，感谢道：“谢谢大家！更谢谢你们能来。”
蒋楠笙环顾四周，看似是在向每一个人致以谢意，但实际上她看不清人脸，聚焦不了视线，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寻找着谁。
“段方景……不在吗？”蒋楠笙没找到想见的人。
刚刚明明看见他在观众席上的啊。
“哦，他啊，神神秘秘的，说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苏文新解释。
这俩人。
一个放心里默默想，一个在表面直白问。
吼，怎么不算另一种般配呢。
:D
“来来来让一让，小心蹭到——”身后传来其他队伍庆祝的声音，隔壁重剑组的外队队员甚至提前备好了蛋糕，赢了庆祝获得冠军，输了庆祝获得亚军，主打一个开心最好。
蛋？糕？
看到这个外物辅助，大家的思绪或多或少都有了转移。
在苏文新和唐雨眼中，这算一个赛后的庆贺礼物。
他们倒也不是没准备。
两个人相视，想到什么正欲开口。
而对蒋楠笙来说，无异是分散岑念让她一招的余韵、缓慢从击剑场上回归现实的明显标志之一。
“雨姐，你买的……”
“今天是，几号来着？”
苏文新和蒋楠笙几乎同时发出声音。把唐雨问的不知道该先回那一个，但很快就和前者使了个眼色，回答了第二个问题：“联赛决赛……8号啊，封闭忙的时间都不记得啦？”
唐雨开玩笑说，暗暗松了口气。蒋楠笙却像接收到了另一个同样令她震惊的信号，表情逐渐呆滞。
1月8号。
1月8号是……
“啊？不会是因为咱俩……”苏文新赶紧用肩膀抵了抵唐雨，两人对视一眼。
后者哽了哽喉咙：“不至于吧，礼礼心眼没你这么小。”
苏文新脸一下垮了下去：“……”
委屈屈，他怎么躺着也中枪啊！！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切以胜者为大。苏文新决定发挥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优秀品格，化小心眼为大气，伸手在蒋楠笙眼前挥了挥：“烦？小烦，想什么……”
“靠！”
蒋楠笙又突然有了动作，她深吸了口气，回神回的猝不及防。
给唐雨和苏文新吓了个激灵：“？”
“我忘了！”蒋楠笙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忘了……什么啊？”唐雨小声问。
“1月8号……1月8号是段方景生日！”蒋楠笙这才想起来。
苏文新&唐雨&王磊三个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什？么！”
唐雨：什么？什么生日？
苏文新：他俩……他俩……我都不知道老段生日！
王磊：哈？好事成双了啊这是？！
……
这半个月来光顾着准备全国联赛和向岑念证明自己的约定，忙的训练场和宿舍两点一线不分昼夜，又是在各种通讯设备都被没收的封闭阶段。
她完全忘了。
把决赛当天其实还是段方景的生日这件事，完全，抛到了脑后。
蒋楠笙撸了把摘下面罩后汗湿的刘海，急成了来回乱窜的许屹：“怎么办怎么办……”
在一旁突然打了个喷嚏的许屹：“？”
我怎么总感觉有人在念叨我？
……
还信誓旦旦说好了要给人家过生日的，结果人家在你决赛当天利用高三生仅有的一天休息日来看你比赛，你自己居然连个毛都没准备！！
蒋楠笙在心里把自己臭骂了一百遍。
段方景……段方景现在还不在，看到比赛结束就出去了。
他出去能干什么？
蒋楠笙不免胡思乱想起来，又结合同学们给姚慧过生日那天段方景的反应，他看着蛋糕迟迟没有上讲台去拿，说他很久都没吃蛋糕了……
于是，此刻隔壁组的蛋糕变得更刺眼了。
段方景不会是在生日当天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蛋糕触景伤情跑外面去哭了吧？！
而她蒋礼礼，就是那个最言而无信的人。
……
不行不行，越想越离谱了。
蒋楠笙控制自己不再去想，拔腿就要出去找人。
被唐雨眼疾手快一把拦住：“礼礼，你干什么去啊！”
“找段方景，”蒋楠笙倒诚实，一条条罗列自己的“罪行”，“蛋糕，礼物，我现在哪样都拿不出手——”
说着她又要往外跑。
“接下来进行颁奖环节，请获奖运动员有序登上领奖台领奖！”
“哎！你不能去，马上颁奖啦，”唐雨拉住蒋楠笙左手，但她力气哪有蒋楠笙的大，连拖带拽脚底打滑，“苏文新你在干嘛！”
“啊……啊，是啊，”苏文新处在震惊愣神的阶段，被吼才反应过来，“对、对，烦，你去领奖，别的我们想办法。”
王磊没分清现在这种“急迫”的局面，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现在买还来得及吗？”
预计颁奖结束运动员全部退场后已经临近中午，晚上他们还有晚自习，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情况下……
蒋楠笙十分认同地点头，苏文新眼见唐雨又要拉不住人，赶紧找补：“蛋糕也可以外卖订嘛，至于礼物……大不了一会儿再买。”
“是啊礼礼，”唐雨看苏文新快答不上来，又及时把话接了过去，”我知道附近有家私房菜还不错，之前跟我爸妈来吃过，我打电话订桌，顺带庆祝你夺冠！”
两个人一唱一和，搭配的还挺默契十足。
王磊：“……”
行吧，你俩这样显得我很没用。
唐雨&苏文新：本来就是。
……
“蒋礼？干什么呢你们几个，抓我们宜禾市队的冠军啊？”这时许屹走过来提醒，“领奖去了。”
解说员的领奖提醒已经说了两遍，加上多方提醒，蒋楠笙知道必须先以大局为重，没耽误时间，应下：“……哦，好。”
然后又对唐雨他们几个：“麻烦你们了。”
“去吧去吧！”唐雨朝她挥挥手，望着蒋楠笙的背影，总算得以松了口气。
蛋糕确实更容易些，就是这个礼物……
换回队服以及在领奖区等候的期间，蒋楠笙一直低头默默思考着。虽然礼物这东西说是可以后补，可是后补的生日，就算不上什么惊喜了。
“在想什么？”陈彦欢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站她一旁看了许久，终于问，“怎么拿了冠军还愁眉苦脸的？”
“没什么，”蒋楠笙把心里话默念出来，“就是在想……生日礼物能送些什么。”
她的社交圈子简单，无非是市队和学校两个方面，队里队友大多会送些击剑相关的小玩意或护具，学校里虽然涉及面会广一些，但多数还是女生，仅有的男生……
蒋楠笙寻找到远处站在胸前套戴摄像机的女生旁边正在说着什么的男生……
总不能都像苏文新一样喜欢蜡笔小新吧。
……
“想不出送什么？”陈彦欢问。
蒋楠笙点头：“是啊。”
早知道就提前试探着问问段方景喜欢什么好了。
不然随便买一个，一点诚意都没有。
“那就送实在的呗，绝对不会踩雷。”陈彦欢建议。
“那是……什么？”蒋楠笙想不出来。
“送黄金呐，”陈彦欢打了个响指，“实在，男女通用，而且还保值。”
蒋楠笙一时无话可说：“……”
她哭笑不得，第一反应觉得这是什么天方夜谭的话：“别开玩笑了，我手里现在哪儿有什么黄……”
“接下来请获得女子佩剑个人赛的冠亚季军分别站上领奖台——”
播报的声音仿佛一记钥匙，解开了蒋楠笙苦思冥想的锁。
她手里，现在确实没有。
不过很快，马上就要有了。
蒋楠笙跟随指引走上领奖台。
-
“上台了上台了！”唐雨举起相机，优哉游哉地对焦领奖台上的运动员们。
“蛋糕已经定好了，不过今天这日子，附近的店都爆单，”苏文新指着全场，“现做的预定单是排不上了，我让他们找个现成的生日款送过来，地址送……雨姐，你说的那家店，还能订到吗？”
蛋糕店生意都这么红火，更别提吃饭的地方了。
“放心吧，已经订好了，”唐雨仔细盯着相机屏幕，“我爸跟那家店的店长认识，我让他帮忙通融了一下。”
“行，时间也差不多，蛋糕店说送到这边堵车得晚一些，我就让他们直接把蛋糕送那边去了，”苏文新和对方沟通好地址，点下发送，“万事俱备，只差领奖——”
唐雨心满意足拍下照片，看了又看欣赏：“一会儿再把花给礼礼送过去，就完美——”
一件刚刚同时被两个人忽视的事再次涌现脑海。
“花？”王磊四处转头，你们在说什么花？”
唐雨呆了呆，连忙放下相机掏手机：“向日葵！是我买给礼礼的向日葵！”
每一年，高子扬只要出现在蒋楠笙的比赛现场，就一定会给她送来那抹鲜艳的亮黄色。
只是去年这个时候，蒋楠笙没能等到外公送来的向日葵，以后也等不到了。
虽然蒋楠笙从没在大家面前表现出声嘶力竭的崩溃，但唐雨和苏文新清楚，她一直有遗憾，所以他们想帮忙填补，哪怕只是一小部分。
早上两个人本来打算在门口直接买，奈何实在堵的不行，而且买花的人从体育场门口排了好几圈，比赛开始都不一定排的到。唐雨就从外卖平台下了单，没想到难逃了到不了的命运。
“还要多久？”苏文新问。
“我看看，”唐雨点开地图，“说是……距离我还有800米。”
“那不是很快？”王磊松了口气。
唐雨眼神求助：“可它一个小时前就显示还剩800米了。”
王磊：“……”
苏文新：“……”
“等不起了，”苏文新说着就要往外走，“我出去看看外面还有没有的卖。”
“哎哎哎！”王磊指着门口，“老段回来了！”
“他手里拿的是……”
一捧鲜艳又明亮的黄，被身着黑色风衣的少年小心翼翼捧在怀里。
在他跨越少年与青年的这一天里。
-
“恭喜……”
“谢谢……”
场上，由主办方、联赛委员会与国家队教练相继为冠亚季军致以象征光荣的奖牌和花环，蒋楠笙站上最高领奖台，陈彦欢也已经站定，唯独亚军处空无一人。
“个人参赛选手比赛结束后似乎就走了，”委员会方没找到人，又不能平白无故耽误进度，“后续会将奖牌和证书直接邮寄过去，这边请先继续。”
蒋楠笙竖着耳朵，把这些话听了个真切。
颁奖的庄严音乐很快重新开头，没给蒋楠笙多一秒侧头偏向旁边的机会，颁奖人员便已经拿着奖牌走到了她面前。
身着鲜红色国家队队服的教练站定，蒋楠笙躬身低头，等待男人为她戴上奖牌：“谢谢……”
“表现不错，发挥依然稳定。”男人三言两语，给出的却是极高评价。
蒋楠笙稍稍抬头，看向国家队教练。
她看不清人脸，自然记不住他的长相。
只是这个人的声音，虽然只与她说过简短几句，却足够让她印象深刻。
「国家队的邀请……抱歉，以我现在的状态，可能……没办法胜任了。」
是去年邀请她进入国家队的那一位。
一年未见，如大梦般，恍如隔世。
没等蒋楠笙从那份梦境中彻底醒悟，颁奖便已经结束。
象征自己能力与水平的奖牌此刻正悬挂于她胸前，这块奖牌，寄托了太多人对她的信任与期待。
而她大概，不负众望。
在重压与质疑声中，一次又一次证明了自己。
-
唐雨和苏文新的担心有点偏了时差。他们想到开场前买花排不上队，忽略了开场后到结束的这段，外面的人会远少于场内。
段方景去到外面买了向日葵，虽然也排了一会儿队，但肯定不如最初大排长龙。
回到场内，刚好到蒋楠笙躬身等待颁奖人员佩戴奖牌。
那份她期待却未能达成的梦想，好在，在一刻重新实现。
段方景低头，看向手里的向日葵，想起蒋楠笙几乎每一张大型比赛结束后的相片里，都会有它的存在。
女生笑的爽朗，眉眼温和。
所以这一次，也不应该例外。
“我去老段，可以啊，”苏文新属实有点佩服这人的“深情”了，从不动嘴，全靠做的，“佩服，佩服。”
“正说着呢你就买来了，”王磊说，“也是打算送蒋礼的？”
段方景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苏文新已经知道大致的情况了，可要他们问起他是怎么知道要送蒋楠笙向日葵的，他多少还是有点说不出口。
总不能说，其实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潜移默化间记住很多关于蒋楠笙的事了吧。
他们会回什么？夸一句他记忆力超群？
……
当然不会是。
段方景索性直白应下，全当送好朋友花，恰好挑到了这一种。
鲜活，明亮，最合适场上的——
段方景朝领奖台上看。
这时蒋楠笙正目送面前的教练离开，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因察觉到某道熟悉的视线，而隔断了她的思绪。
被更显著的角色吸引，也因此没能注意，来自隐蔽角落里，观察她的女生。
蒋楠笙随之看向那个方向。
发现即将对上视线的那一秒，段方景反应迅速，下意识将向日葵背在自己身后挡住，有点不想，这么轻易被她注意。
领奖宣布结束。
蒋楠笙笑笑，朝着同伴的方向激动跑下领奖台。
面带笑容，和每次看他时的表情一样。
段方景还是没舍得连带着那捧花一起错开视线，而是选择，回视对方聚焦于他的视线。
他想，不如就这样吧。
只要能好好看着她，无论怎么样。
也怎么样都会是好的……
蒋楠笙已经跑到了他面前，额前凌乱的发因混乱摘下奖牌的缘故，变得更加凌乱。
可看向他的那双深黑色眼睛，永远是那么明亮。
段方景勾起唇角，背后的手正欲伸前递出。
蒋楠笙却抬起手臂，先将一个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送你了。”
“这什……”
段方景定睛，摇晃的奖牌吊坠透过指缝，若隐若现。
而蒋楠笙修长的手指松开，那枚金闪闪的奖牌便随着落下，短暂掩住了那双眼睛，却永远掩不住炙热。
然后，他听见蒋楠笙接着说道：
“段方景，生日快乐。”
蒋楠笙已经不敢再看。她闭上眼，无力的肩膀全靠本能，尽力抬起手臂做最后阻挡，静静等待结果来临。
结局，似乎已经定了。
从她看见联赛上岑念姓名、决定参加的那一刻起。
但至少，她向她证明了自己。
她没有……随随便便放弃……
“嘀——”
预示胜利的得分声响亮。
决出冠军的澎湃响彻全场，周遭各种各样的声音因合上双眼放大了听觉感官，一点一滴全进入了蒋楠笙耳朵。
可猛烈的刺痛感却没有传来。
蒋楠笙意识到什么，错愕睁眼。计时器上的时间已全部消耗殆尽，与鲜艳的比分定格在一起。
最终比分：「14:15」
紧接着，解说员宣读的结果出现在场内每个音响设备：“第十四届全国联赛女子佩剑个人赛冠军——”
蒋楠笙大脑一片空白，看向场上对立而站的人。
“宜禾市队——蒋楠笙！”
结果，宣读完毕。
这是蒋楠笙进入青年组以来，拿到的最大一个个人赛冠军，她随机应变的极速反应、快准狠的作战模式，也一一被高清摄像机记录下来。
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岑念戴着面罩，脸上是蒋楠笙就算没有这层面罩、也不会看清的表情。
明明最初学习击剑的目的就是想借这层银色网面，假装自己眼前的一切模糊，全是因它所致。
但此刻，蒋楠笙从没有这么迫切、想要知道岑念此时的表情。
岑念已经准备下场。
“为什么？”蒋楠笙甚至顾不得摘下面罩，如果不是身后手线牵制，她大概会直接冲到岑念面前，“刚才那一剑，为什么不劈下去？劈下去……劈下去你就赢了！”
你所有失去的、那些原本应该属于你的荣耀，都会全部回到你的身上。
可是，为什么……
“我欠你的，现在还给你。”然而这一次，岑念也并没有沉默。
蒋楠笙喘着剧烈运动后的气，脑袋里仿佛有什么炸裂开来，“嗡”的一声。
曾经那些要携手并肩、一起走上最高赛场的约定，每个筋疲力竭、但仍会咬牙一起坚持下去的瞬间，一幕幕回播脑海。
你总说那些荣耀是属于我的，因为我天生属于击剑场上。
可是蒋楠笙，你也值得拥有那些荣耀。
你从来不是谁的附属品，你也可以独当一面。
你已经，足够努力了。
只是可惜，去年这个时候，因为我的原因，你放弃了站在制高点、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所以这次。
像你仍会在意我的伤一样。
最后20秒时，岑念下劈的手腕一动，马上劈上蒋楠笙肩膀的剑身反方向弹起，也因为这一动作的改变，她的手臂顺势蹭到了蒋楠笙的剑尖。
击剑服上的得分装置极其敏感，分数由此拉开。
“我们两清了。”岑念终于，把尘封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了口。
是不是当我们真的释然，才叫真的成长。
“两清……”蒋楠笙喃喃自语，轻轻笑出了声，“可是岑念，我们……根本用不上这个词啊……”
没有亏欠，何而来的“清”。
“外公的事，我都已经知道……”
“嘭！”
这时隔壁男子佩剑组和女子花剑组的冠军也先后决出胜负，一时间热闹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各方队友相互庆祝。
“蒋蒋！”场下队友都已经拥了上来。
“礼礼！”
“小烦！”苏文新和唐雨也都紧随其后。
拿到冠军的喜悦，站在场上的女生。
看到这一幕，也有可能是太久没见到蒋楠笙了，段方景有些失神，恍然想到，这一场景下，似乎少了点什么。
“我出去一趟，”段方景说给苏文新听，视线却一直定格场上，伫立在那处的白色身影，聚焦倒映于他的瞳孔，“帮我跟蒋礼说声恭喜。”
他已经能够自然地，叫出她的小名了。
“啊？”苏文新大跨步的动作慢下来，“你不跟我们一起祝啊？”
“很快回来。”段方景这么说，明亮的瞳孔映照着那抹白色，以及围绕一圈的伙伴。
蒋楠笙并不是孤单一人。
至于他，不过是其中一个。
听到同伴们喊自己的名字，蒋楠笙分了神往声音来源看，正好给了岑念下场的机会。隔着面罩看不太清嘴上的动作，所以没人知道她们说了话。蒋楠笙顾不上追，就已经被人围成圈罩在了里面。
“太棒了礼礼！”唐雨冲上前轻轻环抱住蒋楠笙，后者用左臂抚了抚她的背，感谢道：“谢谢大家！更谢谢你们能来。”
蒋楠笙环顾四周，看似是在向每一个人致以谢意，但实际上她看不清人脸，聚焦不了视线，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寻找着谁。
“段方景……不在吗？”蒋楠笙没找到想见的人。
刚刚明明看见他在观众席上的啊。
“哦，他啊，神神秘秘的，说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苏文新解释。
这俩人。
一个放心里默默想，一个在表面直白问。
吼，怎么不算另一种般配呢。
:D
“来来来让一让，小心蹭到——”身后传来其他队伍庆祝的声音，隔壁重剑组的外队队员甚至提前备好了蛋糕，赢了庆祝获得冠军，输了庆祝获得亚军，主打一个开心最好。
蛋？糕？
看到这个外物辅助，大家的思绪或多或少都有了转移。
在苏文新和唐雨眼中，这算一个赛后的庆贺礼物。
他们倒也不是没准备。
两个人相视，想到什么正欲开口。
而对蒋楠笙来说，无异是分散岑念让她一招的余韵、缓慢从击剑场上回归现实的明显标志之一。
“雨姐，你买的……”
“今天是，几号来着？”
苏文新和蒋楠笙几乎同时发出声音。把唐雨问的不知道该先回那一个，但很快就和前者使了个眼色，回答了第二个问题：“联赛决赛……8号啊，封闭忙的时间都不记得啦？”
唐雨开玩笑说，暗暗松了口气。蒋楠笙却像接收到了另一个同样令她震惊的信号，表情逐渐呆滞。
1月8号。
1月8号是……
“啊？不会是因为咱俩……”苏文新赶紧用肩膀抵了抵唐雨，两人对视一眼。
后者哽了哽喉咙：“不至于吧，礼礼心眼没你这么小。”
苏文新脸一下垮了下去：“……”
委屈屈，他怎么躺着也中枪啊！！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切以胜者为大。苏文新决定发挥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的优秀品格，化小心眼为大气，伸手在蒋楠笙眼前挥了挥：“烦？小烦，想什么……”
“靠！”
蒋楠笙又突然有了动作，她深吸了口气，回神回的猝不及防。
给唐雨和苏文新吓了个激灵：“？”
“我忘了！”蒋楠笙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忘了……什么啊？”唐雨小声问。
“1月8号……1月8号是段方景生日！”蒋楠笙这才想起来。
苏文新&唐雨&王磊三个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什？么！”
唐雨：什么？什么生日？
苏文新：他俩……他俩……我都不知道老段生日！
王磊：哈？好事成双了啊这是？！
……
这半个月来光顾着准备全国联赛和向岑念证明自己的约定，忙的训练场和宿舍两点一线不分昼夜，又是在各种通讯设备都被没收的封闭阶段。
她完全忘了。
把决赛当天其实还是段方景的生日这件事，完全，抛到了脑后。
蒋楠笙撸了把摘下面罩后汗湿的刘海，急成了来回乱窜的许屹：“怎么办怎么办……”
在一旁突然打了个喷嚏的许屹：“？”
我怎么总感觉有人在念叨我？
……
还信誓旦旦说好了要给人家过生日的，结果人家在你决赛当天利用高三生仅有的一天休息日来看你比赛，你自己居然连个毛都没准备！！
蒋楠笙在心里把自己臭骂了一百遍。
段方景……段方景现在还不在，看到比赛结束就出去了。
他出去能干什么？
蒋楠笙不免胡思乱想起来，又结合同学们给姚慧过生日那天段方景的反应，他看着蛋糕迟迟没有上讲台去拿，说他很久都没吃蛋糕了……
于是，此刻隔壁组的蛋糕变得更刺眼了。
段方景不会是在生日当天看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蛋糕触景伤情跑外面去哭了吧？！
而她蒋礼礼，就是那个最言而无信的人。
……
不行不行，越想越离谱了。
蒋楠笙控制自己不再去想，拔腿就要出去找人。
被唐雨眼疾手快一把拦住：“礼礼，你干什么去啊！”
“找段方景，”蒋楠笙倒诚实，一条条罗列自己的“罪行”，“蛋糕，礼物，我现在哪样都拿不出手——”
说着她又要往外跑。
“接下来进行颁奖环节，请获奖运动员有序登上领奖台领奖！”
“哎！你不能去，马上颁奖啦，”唐雨拉住蒋楠笙左手，但她力气哪有蒋楠笙的大，连拖带拽脚底打滑，“苏文新你在干嘛！”
“啊……啊，是啊，”苏文新处在震惊愣神的阶段，被吼才反应过来，“对、对，烦，你去领奖，别的我们想办法。”
王磊没分清现在这种“急迫”的局面，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现在买还来得及吗？”
预计颁奖结束运动员全部退场后已经临近中午，晚上他们还有晚自习，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情况下……
蒋楠笙十分认同地点头，苏文新眼见唐雨又要拉不住人，赶紧找补：“蛋糕也可以外卖订嘛，至于礼物……大不了一会儿再买。”
“是啊礼礼，”唐雨看苏文新快答不上来，又及时把话接了过去，”我知道附近有家私房菜还不错，之前跟我爸妈来吃过，我打电话订桌，顺带庆祝你夺冠！”
两个人一唱一和，搭配的还挺默契十足。
王磊：“……”
行吧，你俩这样显得我很没用。
唐雨&苏文新：本来就是。
……
“蒋礼？干什么呢你们几个，抓我们宜禾市队的冠军啊？”这时许屹走过来提醒，“领奖去了。”
解说员的领奖提醒已经说了两遍，加上多方提醒，蒋楠笙知道必须先以大局为重，没耽误时间，应下：“……哦，好。”
然后又对唐雨他们几个：“麻烦你们了。”
“去吧去吧！”唐雨朝她挥挥手，望着蒋楠笙的背影，总算得以松了口气。
蛋糕确实更容易些，就是这个礼物……
换回队服以及在领奖区等候的期间，蒋楠笙一直低头默默思考着。虽然礼物这东西说是可以后补，可是后补的生日，就算不上什么惊喜了。
“在想什么？”陈彦欢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站她一旁看了许久，终于问，“怎么拿了冠军还愁眉苦脸的？”
“没什么，”蒋楠笙把心里话默念出来，“就是在想……生日礼物能送些什么。”
她的社交圈子简单，无非是市队和学校两个方面，队里队友大多会送些击剑相关的小玩意或护具，学校里虽然涉及面会广一些，但多数还是女生，仅有的男生……
蒋楠笙寻找到远处站在胸前套戴摄像机的女生旁边正在说着什么的男生……
总不能都像苏文新一样喜欢蜡笔小新吧。
……
“想不出送什么？”陈彦欢问。
蒋楠笙点头：“是啊。”
早知道就提前试探着问问段方景喜欢什么好了。
不然随便买一个，一点诚意都没有。
“那就送实在的呗，绝对不会踩雷。”陈彦欢建议。
“那是……什么？”蒋楠笙想不出来。
“送黄金呐，”陈彦欢打了个响指，“实在，男女通用，而且还保值。”
蒋楠笙一时无话可说：“……”
她哭笑不得，第一反应觉得这是什么天方夜谭的话：“别开玩笑了，我手里现在哪儿有什么黄……”
“接下来请获得女子佩剑个人赛的冠亚季军分别站上领奖台——”
播报的声音仿佛一记钥匙，解开了蒋楠笙苦思冥想的锁。
她手里，现在确实没有。
不过很快，马上就要有了。
蒋楠笙跟随指引走上领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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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台了上台了！”唐雨举起相机，优哉游哉地对焦领奖台上的运动员们。
“蛋糕已经定好了，不过今天这日子，附近的店都爆单，”苏文新指着全场，“现做的预定单是排不上了，我让他们找个现成的生日款送过来，地址送……雨姐，你说的那家店，还能订到吗？”
蛋糕店生意都这么红火，更别提吃饭的地方了。
“放心吧，已经订好了，”唐雨仔细盯着相机屏幕，“我爸跟那家店的店长认识，我让他帮忙通融了一下。”
“行，时间也差不多，蛋糕店说送到这边堵车得晚一些，我就让他们直接把蛋糕送那边去了，”苏文新和对方沟通好地址，点下发送，“万事俱备，只差领奖——”
唐雨心满意足拍下照片，看了又看欣赏：“一会儿再把花给礼礼送过去，就完美——”
一件刚刚同时被两个人忽视的事再次涌现脑海。
“花？”王磊四处转头，你们在说什么花？”
唐雨呆了呆，连忙放下相机掏手机：“向日葵！是我买给礼礼的向日葵！”
每一年，高子扬只要出现在蒋楠笙的比赛现场，就一定会给她送来那抹鲜艳的亮黄色。
只是去年这个时候，蒋楠笙没能等到外公送来的向日葵，以后也等不到了。
虽然蒋楠笙从没在大家面前表现出声嘶力竭的崩溃，但唐雨和苏文新清楚，她一直有遗憾，所以他们想帮忙填补，哪怕只是一小部分。
早上两个人本来打算在门口直接买，奈何实在堵的不行，而且买花的人从体育场门口排了好几圈，比赛开始都不一定排的到。唐雨就从外卖平台下了单，没想到难逃了到不了的命运。
“还要多久？”苏文新问。
“我看看，”唐雨点开地图，“说是……距离我还有800米。”
“那不是很快？”王磊松了口气。
唐雨眼神求助：“可它一个小时前就显示还剩800米了。”
王磊：“……”
苏文新：“……”
“等不起了，”苏文新说着就要往外走，“我出去看看外面还有没有的卖。”
“哎哎哎！”王磊指着门口，“老段回来了！”
“他手里拿的是……”
一捧鲜艳又明亮的黄，被身着黑色风衣的少年小心翼翼捧在怀里。
在他跨越少年与青年的这一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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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
“谢谢……”
场上，由主办方、联赛委员会与国家队教练相继为冠亚季军致以象征光荣的奖牌和花环，蒋楠笙站上最高领奖台，陈彦欢也已经站定，唯独亚军处空无一人。
“个人参赛选手比赛结束后似乎就走了，”委员会方没找到人，又不能平白无故耽误进度，“后续会将奖牌和证书直接邮寄过去，这边请先继续。”
蒋楠笙竖着耳朵，把这些话听了个真切。
颁奖的庄严音乐很快重新开头，没给蒋楠笙多一秒侧头偏向旁边的机会，颁奖人员便已经拿着奖牌走到了她面前。
身着鲜红色国家队队服的教练站定，蒋楠笙躬身低头，等待男人为她戴上奖牌：“谢谢……”
“表现不错，发挥依然稳定。”男人三言两语，给出的却是极高评价。
蒋楠笙稍稍抬头，看向国家队教练。
她看不清人脸，自然记不住他的长相。
只是这个人的声音，虽然只与她说过简短几句，却足够让她印象深刻。
「国家队的邀请……抱歉，以我现在的状态，可能……没办法胜任了。」
是去年邀请她进入国家队的那一位。
一年未见，如大梦般，恍如隔世。
没等蒋楠笙从那份梦境中彻底醒悟，颁奖便已经结束。
象征自己能力与水平的奖牌此刻正悬挂于她胸前，这块奖牌，寄托了太多人对她的信任与期待。
而她大概，不负众望。
在重压与质疑声中，一次又一次证明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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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雨和苏文新的担心有点偏了时差。他们想到开场前买花排不上队，忽略了开场后到结束的这段，外面的人会远少于场内。
段方景去到外面买了向日葵，虽然也排了一会儿队，但肯定不如最初大排长龙。
回到场内，刚好到蒋楠笙躬身等待颁奖人员佩戴奖牌。
那份她期待却未能达成的梦想，好在，在一刻重新实现。
段方景低头，看向手里的向日葵，想起蒋楠笙几乎每一张大型比赛结束后的相片里，都会有它的存在。
女生笑的爽朗，眉眼温和。
所以这一次，也不应该例外。
“我去老段，可以啊，”苏文新属实有点佩服这人的“深情”了，从不动嘴，全靠做的，“佩服，佩服。”
“正说着呢你就买来了，”王磊说，“也是打算送蒋礼的？”
段方景有点不好意思。虽然苏文新已经知道大致的情况了，可要他们问起他是怎么知道要送蒋楠笙向日葵的，他多少还是有点说不出口。
总不能说，其实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潜移默化间记住很多关于蒋楠笙的事了吧。
他们会回什么？夸一句他记忆力超群？
……
当然不会是。
段方景索性直白应下，全当送好朋友花，恰好挑到了这一种。
鲜活，明亮，最合适场上的——
段方景朝领奖台上看。
这时蒋楠笙正目送面前的教练离开，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因察觉到某道熟悉的视线，而隔断了她的思绪。
被更显著的角色吸引，也因此没能注意，来自隐蔽角落里，观察她的女生。
蒋楠笙随之看向那个方向。
发现即将对上视线的那一秒，段方景反应迅速，下意识将向日葵背在自己身后挡住，有点不想，这么轻易被她注意。
领奖宣布结束。
蒋楠笙笑笑，朝着同伴的方向激动跑下领奖台。
面带笑容，和每次看他时的表情一样。
段方景还是没舍得连带着那捧花一起错开视线，而是选择，回视对方聚焦于他的视线。
他想，不如就这样吧。
只要能好好看着她，无论怎么样。
也怎么样都会是好的……
蒋楠笙已经跑到了他面前，额前凌乱的发因混乱摘下奖牌的缘故，变得更加凌乱。
可看向他的那双深黑色眼睛，永远是那么明亮。
段方景勾起唇角，背后的手正欲伸前递出。
蒋楠笙却抬起手臂，先将一个东西递到了他的面前：“送你了。”
“这什……”
段方景定睛，摇晃的奖牌吊坠透过指缝，若隐若现。
而蒋楠笙修长的手指松开，那枚金闪闪的奖牌便随着落下，短暂掩住了那双眼睛，却永远掩不住炙热。
然后，他听见蒋楠笙接着说道：
“段方景，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