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车夫双手紧握缰绳将马车平稳地赶到空地上。等马车停住了，一旁候着的马夫小跑上来将马凳放好，低头垂手站在一旁。
马车先下来一位梳着背头，穿着制服三件套，四十来岁的绅士，这是帕尔玛伯爵的贴身男仆，吉夫斯先生。
吉夫斯示意庄园马车上的车夫准备好，一会儿伯爵会换乘庄园马车返回主城堡。
“大人。”吉夫斯恭敬地轻声叫道。
车厢里传出窸窣的衣服摩擦声，小拇指上带着徽章戒指的左手扶住车厢门框，先是一只高级手工皮鞋踩在马凳上，配对的另一只皮鞋稳稳的踩在草坪上，然后整个人钻出车厢。
周围仆人的腰弯得更低，表达他们对男主人的尊崇。
男主人身材高大，五官硬朗。深蓝色礼服裁剪得体，金棕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不见一点凌乱，一双灿金的眼眸不见浑浊、疲惫，整个人精明强干。这就是现任的帕尔玛伯爵，伯特伦*帕尔玛。
伯爵站直身体后，伸手拉平袖口的褶皱，刚想登上庄园马车，就听见了附近凉亭里传来隐隐绰绰的哭声。
伯爵停下脚步，这是他大女儿伊尔的哭声。
“呜……呜呜呜……我明天可怎么办啊，丽卡。”
伯爵听出来了，这是伊尔。
“伊尔小姐，您可以等夫人回来后向她请求明天宴会的晚礼服以及首饰。仁慈美丽的夫人一定是准备好了，只不过是要给您惊喜。”
“可是，可是，我到现在还没见到礼服的影子。呜呜，更何况我的兜里连一个子都没有，想准备一条备用的都不可能。”
“伊尔小姐，伊尔小姐……”
“明天宴会都是我不认识的小姐、少爷们，我会不会被耻笑，丽卡。不，我宁愿现在死去，也不愿帕尔玛家族因我蒙羞。”
“伊尔小姐，您千万别这么想。马上夫人就会回来了，您等等，我陪您在这等好吗？”
剩下的主仆俩的交谈，伯爵没兴趣继续听下去，
马车摇摇晃晃，伯爵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开口道：“吉斯，听到了吗？”
一直充当隐形人的吉夫斯说：“是的，大人。”
“把你听到的话完完整整地告诉夫人，帕尔玛家不能因为她的情绪出现污点。”语调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另外事情要处理仔细。”
“奉行您的意志，大人。”吉夫斯应道。
……
丽卡踮起脚，看不见庄园马车的车顶了，小声询问道：“伊尔小姐，看不见伯爵的马车了，我们是……”
把抹了爆辣辣椒汁的手帕递给丽卡，伊尔用气音说道：“等。”做戏做全套，虽然这戏演的有些粗糙，但好歹也得演完。
丽卡接过沾了辣椒汁手帕，谨慎用干净的手帕包了起来，然后放进裙兜里。
五月夜里的风有些凉，伊尔穿的是半袖长裙，正在后悔没穿件外套，毕竟并不想搞苦肉计，眼见地瞥见夫人的马车驶进来了。
伊尔和丽卡对视一眼：“走！”堵夫人的贴身女仆，修斯太太去。
主仆俩幸运地拦住了修斯太太，伊尔唱念做打，表示：明天的宴会礼服和首饰还没着落，您看您能和夫人提醒一下，帮我解决一下不？
修斯太太苦笑地表示好的，伊尔小姐，我马上汇报给夫人，您先回去，一定给您处理好。
修斯太太很苦恼，因为她知道女主人并不喜欢她的大女儿，甚至是憎恶着她的大女儿。
伊尔才不在意修斯太太苦恼什么，戏演完就好。演完戏，主仆两个就相携回了小塔楼。
寒冷的夜风被隔绝在了门外，丽卡马上倒了杯铁壶里的温水递给伊尔：“小姐，你说我们能成功吗？”
伊尔捧着杯子汲取一点点温暖，有些无趣地说：“可能吧。”
应该是完全可能，不管在哪里，对于这些身处高位的人来说，面子都是排在首位的。在这几次的人生里，只要伊尔敢开口，就能得到一条崭新的礼服裙。这次她更加大胆地要了除礼服裙外，多一点点的东西。
丽卡的圆脸愁地皱在一起，因为伊尔是真的没有适合大型宴会的着装，她不希望可怜的小姐因此被人取笑，成为王都的笑料。
房间里静悄悄的，伊尔有一搭没一搭地捧着杯子喝水，丽卡在不停发愁。
“笃。”
丽卡一跃而起，跑去开门。没一会儿就捧着两只钱袋，高高兴兴地回来：“小姐，这是伯爵送来的，说是供您日常花费。”
接过绣有长枪、天马、玫瑰花家徽的钱袋，伊尔发出了惊叹，因为一个袋子里装的是彩晶，一个袋子里装的是金银铜币，目测有彩晶5枚，金银铜币70枚。
将装有金银铜币的大袋子放在一旁，伊尔从小钱袋里拿出一枚土晶对着灯看，晶币的大小比金币还小一圈，说是“币”，但并不是压铸成扁圆形状，倒是有点像不规则的小石子。
伊尔将土晶递给丽卡：“这是给你的。”
丽卡眼中的痴迷之色被吓退了，急急忙忙地说：“不，不，小姐我不需要”
“我说给你，就是你的。这是酬劳。” 伊尔拉过丽卡的手，土晶滑落在掌心：“用来第二次天赋测试的钱够了吗？”
眼泪在丽卡黄棕色的眼睛里打转，她握紧土晶，用力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我有些饿了，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吃的，随便端点过来。”
丽卡朝伊尔屈膝行礼，然后小跑出了房间，黑色的裙摆划出灵动的弧线。
……
吉夫斯得到了伯爵的命令，先是安依照伊莎贝拉小姐的份额，安排人将这半年的例钱给伊尔小姐送去，然后命可靠的人将修斯太太请过来。
修斯太太正在走廊上思考怎么将事情汇报给夫人，这边就碰上了吉夫斯先生的人请她过去，修斯太太只好跟着过去看看是什么事情。
贴身男、女仆都能够拥有自己的房间。深受伯爵信任的吉夫斯在主城堡的二楼拥有一间配有一卧一卫一厅的套间，修斯太太也是一样。虽然面积和伊尔的套间是一样的，但是主城堡的二楼意味着最靠近主人，这是极大的荣耀。
客厅的圆桌上铺了绣金边的餐布，桌上放着插着两朵玫瑰花白瓷瓶，三层的点心架以及有繁复花纹的茶壶、茶杯。
吉夫斯看到修斯太太来了示意她先坐下，为她倒了杯茶，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淡淡的水雾遮住了那双精明的棕黄色的眼睛。
修斯太太咽下了想要说的话，只能拿起杯子。
“咔哒”一声，茶杯被放回身前，打破了室内的静默，吉夫斯开口说道：“明天出席宴会，小姐们的准备都做好了吗？”
“是的，是的，先生。”修斯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伊莎贝尔小姐的裙子挑选好了，今天更是买到了一条伊莎贝拉小姐十分满意的蓝宝石项链，才外……”
“等等。”吉夫斯先生抬起手打断了修斯太太：“伊尔小姐呢？”
“啊，这，我……”修斯太太有些慌乱：“伊尔小姐的着装正在准备。”
锐利的视线看向修斯太太，吉夫斯转了转茶杯：“请尽快。”
“我们都是为帕尔玛家族服务，帕尔玛的荣光不容玷污，不是吗？”吉夫斯拉开椅子，起身离座。
修斯太太跟着拉开椅子：“是的，我这就去安排。”
两人一起离开客厅，互相告别后，朝三楼走去。吉夫斯往左，修斯太太向右。
三楼右手第三间是伯爵的卧室，吉夫斯敲门后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大人，事情交给修斯太太了。”吉夫斯向穿着睡衣靠在床头翻看信件的伯爵回复。
“唔。”伯爵收起手上的信件，递给吉夫斯：“收到书房去。”
“是的，大人。”吉夫斯接过信件，邮戳是布兰丁市，帕尔玛家族的领地。将顶灯关掉，带着信件退出房间。
“啪。”
修斯太太心里装着事，踩着步子回到三楼左手第三间，那是伯爵夫人的卧室。
卧室里，伊莎贝拉小姐对着一面落地镜欣赏挂在自己白皙的脖颈上刚买的蓝宝石项链，项链反射出耀眼的彩光。
伯爵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歪着头看着她美丽的女儿。
“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夫人，刚才吉夫斯先生来请我喝茶。”修斯太太弯下腰在夫人耳边轻声道：“是问小姐们关于明天宴会的准备。”
“是吗？他居然会关心这个。”夫人勾起上了艳红唇膏的唇：“我觉得准备得很完美了……”
修斯太太只能硬着头皮：“是的。不过还有，还有伊尔小姐。”
上扬的嘴角拉平了，夫人看了眼手上的绿宝石戒指：“从贝拉不用的衣服里随便挑两件给她。乡下来的哪有眼光，我看今天早上她穿的就是贝拉的旧衣服，不也挺好的吗？”
“夫人，明天是王宫为贵族少爷、小姐们举办的天赋测试宴会。”修斯太太有些着急：“那些人的眼睛可是比鹰还好使，穿伊莎贝拉小姐的旧衣服，这，这怎么能行？这是您的面子，就算您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但是您要顾忌伯爵的面子啊。”
“行啦。”夫人烦躁地说：“亲爱的。”
“嗯？怎么了妈妈？”
“能从你还没穿过的礼服裙中挑三套吗？”
“为什么？”伊莎贝拉从镜子前离开，翘起嘴：“我还挺喜欢的。”
“因为伊尔没有适合明天的衣服，不能让她丢我们的脸。”夫人摇摇头，绿宝石耳坠闪闪发光：“这是你父亲的意思。当然了，等明天宴会结束了，我再带你去多挑几条你喜欢的好吗？”
伊莎贝拉解下挂着的项链，随手放回盒子里：“好吧，好吧，谁让这是父亲的命令呢？”
“妈妈，那我先回去啦。”
“亲爱的，挑好衣服后，好好休息，明天是很重要的一天哦。”
“嗯哼。”伊莎贝拉点点头。
修斯太太扭头示意身后的女仆跟上伊莎贝拉小姐，自己动手为夫人取下耳坠等饰品。
看出了夫人的不痛快，修斯太太安慰道：“夫人，伊莎贝拉小姐真是个体贴人的好孩子。”
夫人冷哼一声：“可是另一个就是来讨债的，竟然去她父亲面前装可怜！”
让其他女仆出去，修斯太太蹲下身：“小姐，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了，伊尔小姐也是您的女儿啊。”
“哈，什么女儿？她害得我被家族内的其他女人取笑，长辈们也暗地里责怪我。我那段日子过得既羞愧，又害怕，你知道吗？啊？我好不容易熬过来，生下了伊莎贝拉，那些背地里的指指点点才少了。”夫人的眼睛里有着憎恨、痛苦、以及恐惧。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小姐。”修斯太太握住夫人的手，她怎么不知道夫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夫人是伯恩贝斯坦子爵的独生女，可是她的父母早早地去世了，财产也被亲戚瓜分掉，亲戚们还想再把她卖个好价钱。在外祖家的庇佑下，她战战兢兢地长到十二岁，被测出拥有上佳的木系植物师的天赋后，十三岁后进入王国植物师学院学习。
之后她努力攀上了当时就读剑士学院，还是帕尔玛家族长子的帕尔玛伯爵，并且二十岁毕业后顺利地嫁进帕尔玛家族，新婚一年后就生下了长子。
当夫人还是伯恩贝斯坦家的小姐时，修斯太太就是她的贴身侍女，当然了那时候还不叫修斯太太。
修斯太太明白夫人在恐惧什么，因为之后生下的长女伊尔小姐是个傻子，这意味着伯爵很可能将她抛弃，她又要回归朝不保夕的生活。
“原本伯尼看到伊尔的出生是狂喜的，可是不久后一切都变了，只因为她是个傻子，她毁掉了自己和我的一切！”夫人的胸口起伏，翠绿的眼眸里是正在燃烧的怒火：“是她毁掉的！”
修斯太太急忙倒水递给夫人，看着她喝掉，情绪平静下来后，暗暗地放下心：夫人很久没这样生气过，明天还要去王宫，不能这时候让她气过头。
“夫人，克洛维德少爷是不是六月就要回来了。”修斯太太试着转移话题。
“是，克洛六月初的时候会回来，然后和贝拉一起去王国学院。”夫人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快要回来，脸上带出了一点笑。
“少爷如此出色，伊莎贝拉小姐也是十分优秀。现在她们只能在暗地里说酸话，羡慕您呢。”
修斯太太觑一眼夫人的脸色，还不错，接着小心翼翼地说：“对伊尔小姐您面子上做到了，她在这个家呆不久的，您才是这个家族的女主人。您给的是伯爵面子，您何必在意她呢？”
夫人垂下眼帘，良久，伸手点了点饰品柜：“看看贝拉挑出来的三条裙子，然后去里头取三套看起来鲜亮的首饰，搭好给送去。”
这是听进去了，可不用我两头碰灰了，修斯太太笑着应道：“是。”
“您早点休息，夫人。明天可是伊莎贝拉小姐的重要时刻，您可是要见证这重要时刻，可不能马虎呢。”
夫人露出一个笑，眼里盛满温柔：“是呀，去铺床吧。”
帕尔玛庄园夜色渐浓。
马车先下来一位梳着背头，穿着制服三件套，四十来岁的绅士，这是帕尔玛伯爵的贴身男仆，吉夫斯先生。
吉夫斯示意庄园马车上的车夫准备好，一会儿伯爵会换乘庄园马车返回主城堡。
“大人。”吉夫斯恭敬地轻声叫道。
车厢里传出窸窣的衣服摩擦声，小拇指上带着徽章戒指的左手扶住车厢门框，先是一只高级手工皮鞋踩在马凳上，配对的另一只皮鞋稳稳的踩在草坪上，然后整个人钻出车厢。
周围仆人的腰弯得更低，表达他们对男主人的尊崇。
男主人身材高大，五官硬朗。深蓝色礼服裁剪得体，金棕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不见一点凌乱，一双灿金的眼眸不见浑浊、疲惫，整个人精明强干。这就是现任的帕尔玛伯爵，伯特伦*帕尔玛。
伯爵站直身体后，伸手拉平袖口的褶皱，刚想登上庄园马车，就听见了附近凉亭里传来隐隐绰绰的哭声。
伯爵停下脚步，这是他大女儿伊尔的哭声。
“呜……呜呜呜……我明天可怎么办啊，丽卡。”
伯爵听出来了，这是伊尔。
“伊尔小姐，您可以等夫人回来后向她请求明天宴会的晚礼服以及首饰。仁慈美丽的夫人一定是准备好了，只不过是要给您惊喜。”
“可是，可是，我到现在还没见到礼服的影子。呜呜，更何况我的兜里连一个子都没有，想准备一条备用的都不可能。”
“伊尔小姐，伊尔小姐……”
“明天宴会都是我不认识的小姐、少爷们，我会不会被耻笑，丽卡。不，我宁愿现在死去，也不愿帕尔玛家族因我蒙羞。”
“伊尔小姐，您千万别这么想。马上夫人就会回来了，您等等，我陪您在这等好吗？”
剩下的主仆俩的交谈，伯爵没兴趣继续听下去，
马车摇摇晃晃，伯爵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开口道：“吉斯，听到了吗？”
一直充当隐形人的吉夫斯说：“是的，大人。”
“把你听到的话完完整整地告诉夫人，帕尔玛家不能因为她的情绪出现污点。”语调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另外事情要处理仔细。”
“奉行您的意志，大人。”吉夫斯应道。
……
丽卡踮起脚，看不见庄园马车的车顶了，小声询问道：“伊尔小姐，看不见伯爵的马车了，我们是……”
把抹了爆辣辣椒汁的手帕递给丽卡，伊尔用气音说道：“等。”做戏做全套，虽然这戏演的有些粗糙，但好歹也得演完。
丽卡接过沾了辣椒汁手帕，谨慎用干净的手帕包了起来，然后放进裙兜里。
五月夜里的风有些凉，伊尔穿的是半袖长裙，正在后悔没穿件外套，毕竟并不想搞苦肉计，眼见地瞥见夫人的马车驶进来了。
伊尔和丽卡对视一眼：“走！”堵夫人的贴身女仆，修斯太太去。
主仆俩幸运地拦住了修斯太太，伊尔唱念做打，表示：明天的宴会礼服和首饰还没着落，您看您能和夫人提醒一下，帮我解决一下不？
修斯太太苦笑地表示好的，伊尔小姐，我马上汇报给夫人，您先回去，一定给您处理好。
修斯太太很苦恼，因为她知道女主人并不喜欢她的大女儿，甚至是憎恶着她的大女儿。
伊尔才不在意修斯太太苦恼什么，戏演完就好。演完戏，主仆两个就相携回了小塔楼。
寒冷的夜风被隔绝在了门外，丽卡马上倒了杯铁壶里的温水递给伊尔：“小姐，你说我们能成功吗？”
伊尔捧着杯子汲取一点点温暖，有些无趣地说：“可能吧。”
应该是完全可能，不管在哪里，对于这些身处高位的人来说，面子都是排在首位的。在这几次的人生里，只要伊尔敢开口，就能得到一条崭新的礼服裙。这次她更加大胆地要了除礼服裙外，多一点点的东西。
丽卡的圆脸愁地皱在一起，因为伊尔是真的没有适合大型宴会的着装，她不希望可怜的小姐因此被人取笑，成为王都的笑料。
房间里静悄悄的，伊尔有一搭没一搭地捧着杯子喝水，丽卡在不停发愁。
“笃。”
丽卡一跃而起，跑去开门。没一会儿就捧着两只钱袋，高高兴兴地回来：“小姐，这是伯爵送来的，说是供您日常花费。”
接过绣有长枪、天马、玫瑰花家徽的钱袋，伊尔发出了惊叹，因为一个袋子里装的是彩晶，一个袋子里装的是金银铜币，目测有彩晶5枚，金银铜币70枚。
将装有金银铜币的大袋子放在一旁，伊尔从小钱袋里拿出一枚土晶对着灯看，晶币的大小比金币还小一圈，说是“币”，但并不是压铸成扁圆形状，倒是有点像不规则的小石子。
伊尔将土晶递给丽卡：“这是给你的。”
丽卡眼中的痴迷之色被吓退了，急急忙忙地说：“不，不，小姐我不需要”
“我说给你，就是你的。这是酬劳。” 伊尔拉过丽卡的手，土晶滑落在掌心：“用来第二次天赋测试的钱够了吗？”
眼泪在丽卡黄棕色的眼睛里打转，她握紧土晶，用力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我有些饿了，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吃的，随便端点过来。”
丽卡朝伊尔屈膝行礼，然后小跑出了房间，黑色的裙摆划出灵动的弧线。
……
吉夫斯得到了伯爵的命令，先是安依照伊莎贝拉小姐的份额，安排人将这半年的例钱给伊尔小姐送去，然后命可靠的人将修斯太太请过来。
修斯太太正在走廊上思考怎么将事情汇报给夫人，这边就碰上了吉夫斯先生的人请她过去，修斯太太只好跟着过去看看是什么事情。
贴身男、女仆都能够拥有自己的房间。深受伯爵信任的吉夫斯在主城堡的二楼拥有一间配有一卧一卫一厅的套间，修斯太太也是一样。虽然面积和伊尔的套间是一样的，但是主城堡的二楼意味着最靠近主人，这是极大的荣耀。
客厅的圆桌上铺了绣金边的餐布，桌上放着插着两朵玫瑰花白瓷瓶，三层的点心架以及有繁复花纹的茶壶、茶杯。
吉夫斯看到修斯太太来了示意她先坐下，为她倒了杯茶，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淡淡的水雾遮住了那双精明的棕黄色的眼睛。
修斯太太咽下了想要说的话，只能拿起杯子。
“咔哒”一声，茶杯被放回身前，打破了室内的静默，吉夫斯开口说道：“明天出席宴会，小姐们的准备都做好了吗？”
“是的，是的，先生。”修斯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伊莎贝尔小姐的裙子挑选好了，今天更是买到了一条伊莎贝拉小姐十分满意的蓝宝石项链，才外……”
“等等。”吉夫斯先生抬起手打断了修斯太太：“伊尔小姐呢？”
“啊，这，我……”修斯太太有些慌乱：“伊尔小姐的着装正在准备。”
锐利的视线看向修斯太太，吉夫斯转了转茶杯：“请尽快。”
“我们都是为帕尔玛家族服务，帕尔玛的荣光不容玷污，不是吗？”吉夫斯拉开椅子，起身离座。
修斯太太跟着拉开椅子：“是的，我这就去安排。”
两人一起离开客厅，互相告别后，朝三楼走去。吉夫斯往左，修斯太太向右。
三楼右手第三间是伯爵的卧室，吉夫斯敲门后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大人，事情交给修斯太太了。”吉夫斯向穿着睡衣靠在床头翻看信件的伯爵回复。
“唔。”伯爵收起手上的信件，递给吉夫斯：“收到书房去。”
“是的，大人。”吉夫斯接过信件，邮戳是布兰丁市，帕尔玛家族的领地。将顶灯关掉，带着信件退出房间。
“啪。”
修斯太太心里装着事，踩着步子回到三楼左手第三间，那是伯爵夫人的卧室。
卧室里，伊莎贝拉小姐对着一面落地镜欣赏挂在自己白皙的脖颈上刚买的蓝宝石项链，项链反射出耀眼的彩光。
伯爵夫人坐在梳妆台前，歪着头看着她美丽的女儿。
“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夫人，刚才吉夫斯先生来请我喝茶。”修斯太太弯下腰在夫人耳边轻声道：“是问小姐们关于明天宴会的准备。”
“是吗？他居然会关心这个。”夫人勾起上了艳红唇膏的唇：“我觉得准备得很完美了……”
修斯太太只能硬着头皮：“是的。不过还有，还有伊尔小姐。”
上扬的嘴角拉平了，夫人看了眼手上的绿宝石戒指：“从贝拉不用的衣服里随便挑两件给她。乡下来的哪有眼光，我看今天早上她穿的就是贝拉的旧衣服，不也挺好的吗？”
“夫人，明天是王宫为贵族少爷、小姐们举办的天赋测试宴会。”修斯太太有些着急：“那些人的眼睛可是比鹰还好使，穿伊莎贝拉小姐的旧衣服，这，这怎么能行？这是您的面子，就算您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但是您要顾忌伯爵的面子啊。”
“行啦。”夫人烦躁地说：“亲爱的。”
“嗯？怎么了妈妈？”
“能从你还没穿过的礼服裙中挑三套吗？”
“为什么？”伊莎贝拉从镜子前离开，翘起嘴：“我还挺喜欢的。”
“因为伊尔没有适合明天的衣服，不能让她丢我们的脸。”夫人摇摇头，绿宝石耳坠闪闪发光：“这是你父亲的意思。当然了，等明天宴会结束了，我再带你去多挑几条你喜欢的好吗？”
伊莎贝拉解下挂着的项链，随手放回盒子里：“好吧，好吧，谁让这是父亲的命令呢？”
“妈妈，那我先回去啦。”
“亲爱的，挑好衣服后，好好休息，明天是很重要的一天哦。”
“嗯哼。”伊莎贝拉点点头。
修斯太太扭头示意身后的女仆跟上伊莎贝拉小姐，自己动手为夫人取下耳坠等饰品。
看出了夫人的不痛快，修斯太太安慰道：“夫人，伊莎贝拉小姐真是个体贴人的好孩子。”
夫人冷哼一声：“可是另一个就是来讨债的，竟然去她父亲面前装可怜！”
让其他女仆出去，修斯太太蹲下身：“小姐，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了，伊尔小姐也是您的女儿啊。”
“哈，什么女儿？她害得我被家族内的其他女人取笑，长辈们也暗地里责怪我。我那段日子过得既羞愧，又害怕，你知道吗？啊？我好不容易熬过来，生下了伊莎贝拉，那些背地里的指指点点才少了。”夫人的眼睛里有着憎恨、痛苦、以及恐惧。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小姐。”修斯太太握住夫人的手，她怎么不知道夫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夫人是伯恩贝斯坦子爵的独生女，可是她的父母早早地去世了，财产也被亲戚瓜分掉，亲戚们还想再把她卖个好价钱。在外祖家的庇佑下，她战战兢兢地长到十二岁，被测出拥有上佳的木系植物师的天赋后，十三岁后进入王国植物师学院学习。
之后她努力攀上了当时就读剑士学院，还是帕尔玛家族长子的帕尔玛伯爵，并且二十岁毕业后顺利地嫁进帕尔玛家族，新婚一年后就生下了长子。
当夫人还是伯恩贝斯坦家的小姐时，修斯太太就是她的贴身侍女，当然了那时候还不叫修斯太太。
修斯太太明白夫人在恐惧什么，因为之后生下的长女伊尔小姐是个傻子，这意味着伯爵很可能将她抛弃，她又要回归朝不保夕的生活。
“原本伯尼看到伊尔的出生是狂喜的，可是不久后一切都变了，只因为她是个傻子，她毁掉了自己和我的一切！”夫人的胸口起伏，翠绿的眼眸里是正在燃烧的怒火：“是她毁掉的！”
修斯太太急忙倒水递给夫人，看着她喝掉，情绪平静下来后，暗暗地放下心：夫人很久没这样生气过，明天还要去王宫，不能这时候让她气过头。
“夫人，克洛维德少爷是不是六月就要回来了。”修斯太太试着转移话题。
“是，克洛六月初的时候会回来，然后和贝拉一起去王国学院。”夫人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快要回来，脸上带出了一点笑。
“少爷如此出色，伊莎贝拉小姐也是十分优秀。现在她们只能在暗地里说酸话，羡慕您呢。”
修斯太太觑一眼夫人的脸色，还不错，接着小心翼翼地说：“对伊尔小姐您面子上做到了，她在这个家呆不久的，您才是这个家族的女主人。您给的是伯爵面子，您何必在意她呢？”
夫人垂下眼帘，良久，伸手点了点饰品柜：“看看贝拉挑出来的三条裙子，然后去里头取三套看起来鲜亮的首饰，搭好给送去。”
这是听进去了，可不用我两头碰灰了，修斯太太笑着应道：“是。”
“您早点休息，夫人。明天可是伊莎贝拉小姐的重要时刻，您可是要见证这重要时刻，可不能马虎呢。”
夫人露出一个笑，眼里盛满温柔：“是呀，去铺床吧。”
帕尔玛庄园夜色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