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梅树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零零落落的挂着果实,靖安若抬手摘了一个青梅尝了起来,入口的酸涩,提醒着靖安若一切的真实,倚梅园的格局布置,和母亲旧时居住的院子,几乎是一样,曾经的父亲或许深爱过母亲吧,才会花费时间与精力去布置一个与外祖家几乎一模一样的院子,可是这样细致的人,最终也变得移情别人,弃母亲不顾,感情这东西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靖安若随手摘的梅子又随手丢落,怜儿看了看她,说:“时下的梅子很是酸涩 ,腌制过的却是酸甜适中,小姐可要尝尝”在上京梅树虽是开花,却未见过结果,听闻怜儿如此说,靖安若淡淡道:“也好”听闻靖安若如此说,怜儿欣喜说:“奴婢这就去取一些来”

    院子里靖安若站在一片梅林前出神,容颜上似有淡淡的哀伤,以至于沈知衡前来她也未曾察觉。或是无人之时的靖安若才是最真实的自己,沈知衡远远的望着并未打破这一切。

    怜儿拿了青梅折返,赫然看到院子站着一位男子,就这么远远的看着,府里的少爷她都识得,眼前这人陌生且与靖小姐同行的只有那位,想必这就是沈世子,上前见礼,道:“这青梅是我们这的特产,世子爷可要尝尝”沈知衡拈了一颗丢进嘴里,酸味和甜味充斥口腔,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听闻声响靖安若才知院子里来了个人,是沈知衡,她亦想问问他可曾得到想要的答案,出言道:“什么时候来的,竟也不唤我”沈知衡接过怜儿手里的青梅,怜儿识趣退去,靖安若拈了颗青梅入口,酸中有甜甜中有酸,在唇齿间涌动,竟也觉得很是适宜,原本酸梅是那般酸涩的东西,经过一番腌制已是别具一番风味。沈知衡试探性的问她:“阿若,你有心事?”

    靖安若答:“这处院子,原本是我母亲的故居,院子里这片梅林到冬日里能开出母亲最喜欢的颜色,我的母亲爱梅犹甚,我母亲嫁到靖氏,父亲也曾亲手为她种下一片梅林,我想这时的父亲应该深爱过母亲吧,才会在上京布置上一个几乎与这里一模一样的院子。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变得那般冷漠,直到母亲离世他都不肯前去看她一眼,到底什么变了”

    靖安若对于感情不解,也不敢期待,容颜上布着淡淡的哀伤,沈知衡把靖安若拥在怀,似是安慰道:“感情原本什么样的,我们并不知道,青梅原本也很酸涩呢,加了糖腌制过后,不也变得可口,可见感情这东西总是取决怎么对待他的人,对于你我的答案远都是从一而终”

    这些年来,靖安若也定是有许多不畅意的地方,沈知衡心里不由泛着疼,问:“你 …可曾怨恨过…你的父亲”

    靖安若略沉默了下,说:“自然也是怨过的,如果父亲能够从一而终,后面那许多事便不会发生,或许我也还和大多数女子一样,日日伴在母亲身侧,大可不必望梅思亲。人人皆道我的外祖是安国公,父亲是户部尚书郎,依我的家世,即是在上京也是排的上名头的嫡小姐,这一切荣华与显赫不过都是别人以为的罢了。母亲去后,父亲有了自己的小家,外祖家尚且遥远,虽然祖母待我极好,我却知道,无论与靖氏还是安氏,从始至终我只有我自己”

    这样的无助深植灵魂,沈知衡或是无法共情,但他却懂的如何爱人,凝视着靖安若道:“阿若,我不能参与你的过去,但我想守护你的以后,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别想这些令你不快的事了,我来时侯见到一个好地方,我带你去看下”

    沈知衡执着靖安若的手,带她去往忘却烦忧的地方。倒也未曾行多久,便看见满院的花藤,顺着墙攀爬,开着淡紫色的花,风儿吹过微微颤动,尤是夏日烈焰也分毫分不走它的惊艳,美而不俗艳而不妖,望着就让人格外舒心。

    靖安若的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说:“这院子的主人,必定是个有趣的人吧,别人无不是种些名贵品种,彰显自己的品味高雅,他却是把这不知名的花种了满院,看着倒是格外雅致,墙外的风景已是令人惊奇,也不知花开在院子里又是什么样的情景”

    陌然间靖安若已觉得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即是惊恐又是诧异,她不过是提了一嘴,沈知衡手上已有动作,稳稳落在地上,靖安若也被院子的的情形惊呆了,满墙的藤萝肆意生长,紫色如瀑铺洒下来,一朵朵一片片拥挤在一起,一眼望去极为震撼,更难得的是花藤下有藤蔓交织成的天然秋千,其上花簇遍布,人在其下恍若入了与世隔绝的仙境。大概没有那哪个妙龄女子能拒绝秋千,靖安若情不自禁的坐上去,紫色的花儿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秋千在沈知衡的推动下悠然荡了起来,耳畔传来靖安若欢愉的笑声。

    望着靖安若舒展眉眼,沈知衡问她:“阿若,喜欢这里吗”靖安若答:“喜欢,这里真的很美,不过,我们不请自来,是否冒犯了主人”

    沈知衡讪讪答道:“呃,我只想你开心,倒是忘记了这茬,也不知院子里住的是何人”

    屋子里走出一个人,鬓边白发生,眸淡如水,神情淡淡的不沾世俗不染尘埃,在这座繁荣的安国公府里极为出尘,远远的看着一个女子的背影,淡漠的眸子侵染了色彩,先是惊讶再到欣喜,不敢去相信,不敢碰触,唯恐这是一场触而破碎的迷梦,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想要证实他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的无忧一直都在。

    “无忧 ,无忧,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弃我而去”

    “无忧,我很想你,我一直在等你回来”那人抬手无限眷恋的触上靖安若的容颜,却被一个更有力量的手制止了,一阵痛意袭来,那人才发现院子里还有着另一个人。

    沈知衡冷声道:“我的人,只有我能碰。你看清楚,她不是你的无忧”

    那人凝视一番,这双眼睛像极了她,清澈而惑人心神,让人望一眼都觉要溺进去,只是无忧是微微的紫瞳,眼前这人是黑瞳,满含欣喜的眸子渐渐落寞,失望道:“你果真不是她”

    眼前的男人与靖安若有七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眸极为不同,沈知衡未曾见过安氏凝梅姿容如何,或许与这人也很像吧,靖安若的舅舅都在任上,唯一位富贵闲人……难道眼前这人是安余笙。

    “阿若,见过笙舅舅”靖安若突然这样说,那人眉头微动了下,他只有一个姐姐,能称他舅舅的也只有靖氏安若,原来家里来客人了。他说:“你就是阿若?是个乖巧的孩子,什么时候来的”

    靖安若答:“来了已有几日,听闻舅舅喜静,故而不敢叨扰,今日被这紫藤花吸引,贸然进来,可是扰了舅舅”

    这片花是无忧种下的,初种时还是一根藤,也不知无忧用了什么办法,让这藤萝一夕满墙,开出满墙的花朵,他知道他的无忧向来与他人不同,无论催开了什么样的花都不奇怪。

    安余笙望着靖安若,似是通过她去看另一个人,道:“我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见到你,我真的就觉得无忧回来了,你的眼睛很像她”

    靖安若犹疑着,问:“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舅舅,很重要吧”

    安余笙沉默了一下,说出记忆里的样子:“她很美,这世间最美的花,在她面前也失色三分,我爱她,她亦爱我,我们曾在悉罗神树下许诺相守一生,这满院藤萝也是她种下的。我们一直一直都很相爱,可突然一天她说她要回去,回到属于她的地方,此后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世上的人可真是矛盾,沈知衡质问道:“你爱她,为何要让她走;她既走了,你为何不寻;你沉浸在过去,她就会回来吗,既然你爱她,就该弄清楚缘由,你沉浸在过去不觉得自欺欺人吗”

    闻言安余笙不悦道:“你懂什么,她非是一般的女子,她想做我拦不住。我去我们相遇的地方寻了十余年,可是我连吟南氏的入口也寻不见了,或许她不想再见我,或许我们的缘分已然尽了”青葱少年郎,斑驳白发生,此去满心志,归来已淡然,若不是曾经铭心刻骨,又何至于此。

    靖安若以为这世间的男子大多为凉薄之人,他却花了十余年寻一人,靖安若大为撼动说:“舅舅念她如此,她定然也是一样,离去一定有她的苦衷,所以这些年舅舅都是一个人”

    安余笙淡淡道:“也许是吧,没有无忧的日子,这世间的悲喜自然就与我无关,一个人还是很多人,其实并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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