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那天宴会的小插曲,两人心中皆有不痛快,沈知衡终觉自己就梁城之事,心中有愧于靖安若,再三定夺之下觉得应由自己言明缘由,带上早就吩咐厨房做了的糕点,直奔靖氏而去。

    靖氏众人对这位准姑爷喜欢的紧,未曾通报,沈知衡以至靖安若面前,靖安若到有几分意外,明明前几日才发生了不快,如今他便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靖安若道:“世子爷来的不巧了,阿若今日约了阿曦出游,靖氏风景尚好,世子爷若是喜欢但请自便”

    沈知衡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却还是说道:“阿若,前几日是我不好,你莫要这般疏离于我。”

    靖安若别过头,淡淡说道:“世子爷身份贵重,阿若岂敢”她的想法于靖氏而言没有那么重要,甚至这些于她也没那么重要,只是旧心难似故,她与他何尝不是一场高攀,她还在奢求什么呢……

    那一日后,她亦求过祖母言说退婚一事,她的祖母是不许的,她的父亲也是不许。

    在这深宅大院之中,她的命运似乎早已被安排好,由不得自己做主,和上京所有的女子并无不同。

    沈知衡亦是骄傲的人,纵是有心示好,但见靖安若此番姿态,也不由恼火,放下食盒道:“嬷嬷的手艺,即是出行便带着罢”,没有多余的语言,他转身便走,脚步匆匆,带起一阵风。

    那阵风拂过她的脸庞,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失落。她想要开口叫住他,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声音,这世间的男子妻妾成群者多有,连她的父亲也不曾列外,可为何她会觉得如此堵心。

    靖安若摇摇头,故作出坦然的模样,一路前往林府去了。

    到了林府门口,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门房通报后,她被引入府中。一路上,她看到林府的亭台楼阁,心中却没有丝毫欣赏之意。走进正厅,林夫人正端坐在那里,看到靖安若,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靖安若微微欠身行礼,“伯母安好。”

    林夫人上下打量着她,“靖家丫头来了,快坐”

    靖安若轻轻坐下,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多谢伯母。

    林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自宴会之后,我的曦儿兴致恹恹,问询之下竟也不得缘由,平日里你们二人最是要好,你来说说那日可是发生了何事”

    靖安若微微垂眸,思索片刻后说道:“夫人,阿若也不知晓其中缘故。宴会上一切平常,并未有何特别之事。”

    林夫人轻皱眉头,目光紧盯着靖安若,“当真?你与曦儿无话不谈,可是有事莫要瞒着我?”

    靖安若赶忙回道:“阿若不敢隐瞒,确实不知。或许是阿曦心中有了自己的思量,未曾与我提及”

    林夫人叹了口气,“这倒也罢了,你即来了不妨替我开解一番”

    靖安若郑重地点点头,“伯母放心,我定会尽力”

    说罢,靖安若便向林曦的房间走去。到了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柔声道:“阿曦,是我,阿若”

    屋内依旧静悄悄,没有任何回应。

    靖安若又说道:“阿曦,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佳,但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是办法呀,让我陪你说说话可好?”

    片刻后,屋内传来林曦的声音,“你别管我,让我一个人静静”

    靖安若心中一紧,“阿曦,你我少年相识,还有什么是你我不能说的?”

    屋内依旧沉默,靖安若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阿曦,我不愿你把心事藏着,我会一直都在,等你愿意把门打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靖安若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外,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接着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林曦带着微红的双眼出现在门缝里。

    靖安若观她模样分明是哭过,宴会之前阿曦曾对她言说少女心事,宴会过后阿曦的失魂落魄她竟忽略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在园中,也许宴会之后。她亦听闻齐师府上三位公子,大公子已然成亲,二公子近日亲事待定,靖安若心中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怕是那齐三公子齐山令吧,如果她不曾见过他,如果他不善丹青,大概也不敢如此肯定。如果阿曦的心仪之人是他,她偏要拦上一拦的。

    靖安若轻轻握住林曦的手,说道:“阿曦,你喜欢齐三公子?”林曦身子一颤,眼神闪躲,却还是被靖安若捕捉到了那一丝慌乱。

    林曦慌乱地抽回手,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蝇:“阿若,你莫要乱说。”

    靖安若直视着她:“阿曦,你我之间无需隐瞒,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答案”

    林曦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双手绞着衣角:“我......我......”

    靖安若放缓了语气,轻轻说道:“阿曦,你若真的喜欢他,不妨跟我说实话”

    林曦抬起头,眼中满是纠结与迷茫:“阿若,我不知这是不是喜欢,只是见到他,心便乱了”

    可偏偏那一日她心钦慕之人,正对着靖安若诉衷肠,或许是自己一厢情愿,或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知道这不怪阿若,可偏偏没来由的生些怨来,这才是她不愿见靖安若的原因。这些年她克己守礼,唯有的一次逾矩,唯有的一次心动,还未开始,便已夭折。

    她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痛得无法呼吸。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襟。

    “我终于鼓起勇气去喜欢一个人,可他偏偏喜欢你”大抵齐山令换个人喜欢,她都不会觉得这么难过吧。

    靖安若心中一痛,却也好言劝告:“阿曦,他的喜欢于我非是幸事,于你也并非良配,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从不曾喜欢他,如果你心动过我劝你忘了他吧”

    林曦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靖安若,“感情之事又怎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那些悸动骗不了自己”

    靖安若道:“阿曦,我知道这很难,但一直沉溺其中只会让你更痛苦。你如此美好,定会遇到真正懂你珍惜你的人”

    林曦靠在靖安若的怀里,抽泣着说:“可我的心已经收不回来了,怎么办?即便他对我无意,我亦想离他更近些,他与我家世相当,更进一步又如何不能”

    靖安若轻拍着林曦的背,叹气道:“阿曦,家世相当并非是判断良配的唯一标准。

    如果你觉的难过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林曦委屈道:“我哪里有心情听故事”

    靖安若耐心说道:“阿曦,就当是分散下注意力也好,说不定听完这个故事,你能想得开一些”

    林曦道,“那你讲吧”

    靖安若道:“梁城有座山叫素女峰,山上有一只小白兔,这只小白兔和别的兔子不一样总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总是偷偷的跑出去,开始家里还管束,但见这兔子还算规矩,也渐渐放松了。

    有一天,小兔子遇到一株将要枯萎的花,小兔子心生怜悯,想要救这株花。它每天都来给花浇水,陪花说话。渐渐地,花有了生机,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小兔子很开心,它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棒的事情。

    冬天来了,一场雪下来,那株花又要枯死了,小兔子说,我给你浇水,我给你温暖,一定可以活下去的,可那株花说没用的,如果你真的想救我,就给我你的一滴血吧,小兔子犹豫了,可也给了他一滴血。可是这才是小兔子噩梦的开始,那株花尝到了鲜血的滋味,长得愈发娇艳,也变得贪婪起来,它每天都要求小兔子给它更多的血。小兔子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但它又不忍心看着花死去,只能一次次地满足花的要求,最后……”靖安若的声音有些哽咽,情绪也愈发飘忽。

    林曦微微皱眉,说道:“这小兔子也太傻了,不该这样毫无底线地付出,后来的小兔子怎么样了”

    靖安若道:“后来的小兔子就是我阿,举步维艰,爱恨难择”

    林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阿若,怎么会?”她幼时曾居于梁城那里确有座素女峰,如果小白兔是靖安若,那么那株花是……是他?靖安若在讲述自己的过往。

    林曦定了定神,急切地问道:“你……你……”

    靖安若苦笑一声,“阿曦一向聪慧,事实也确如你所想,你遇见我时距往事已过三年。这等不堪之事,我自是无颜提及的”靖安若轻挽衣袖,积年的伤痕显露无疑,林曦秃自吸了口凉气,靖安若一字一顿道:“这一切皆拜他所赐,他这人远观似有蜜糖,近之似有砒霜,偏执至极,答应我别和他有任何交际”

    林曦容颜之上情绪变换,似有惊恐,似有心疼,道:“好我答应你”

    靖安若这才松了口气,“阿曦,如此我便安心”

    林曦道:“你曾遭受这诸般委屈,靖氏可曾为你讨得公道”

    靖安若神色黯然,“阿曦,我与靖氏除却这个嫡女的身份,早已是千疮百孔,名声与我你猜靖氏会选哪个”

    林曦愤愤道:“这般,你不恨吗”

    靖安若凄然一笑,“我是有血有肉的人,自然也是恨过怨过的,可我不过是这大家族中的一颗棋子罢了,恨能如何”

    林曦心中感慨,阿若过的也太苦了些,想起前日之事又道:“阿若,这难道也是你容忍那宴会女子折辱你的原因”

    靖安若沉默不语,林曦又道:“前几日还流光抵半城,隔日便带着个女子招摇赴宴,断没有把人捧高,又狠狠摔下来的,更何况那人还是你未来的夫君”

    靖安若的脸色愈发苍白,紧咬着嘴唇,半晌才缓缓说道:“阿曦,这便是我的命吧,他对我的好不过是因着亡母余荫庇护,我已是不堪之身,他愿意娶我予我容身之所也是极好的”

    林曦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阿若,你怎能这般作践自己?什么叫不堪之身?这不是你的错!”

    靖安若别过头去,“阿曦,在这世上,我已无依无靠,能有这样的归宿,已是奢求”

    两两无言,天色渐晚靖安若离去,她心里最大的秘密,已不是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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