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卿办完出院手续已经是下午，在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后，她觉得医生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个解剖样本，连忙收拾东西带上昙花出院。
笑着走出医院大门，她注意到石阶下卧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又是他。
——之前她每次进医院，总会在门口碰见他。
他的故事总会被新来的病人，实习的护士作为谈资。缪卿听过好几个版本，但她现在回想起来，什么都记不得，毕竟那个时候她自顾不暇。
死神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活不久。”
缪卿没有说话，径直向前走，只是在经过乞丐旁边时，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轻轻放到他面前。
得到乞丐的一句感谢，缪卿冲他笑了笑，起身离开。
笑容一直挂在缪卿的脸上。
死神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一段距离后，开口问道：“你刚刚的行为，是人类所说的‘同情’吗？”
“不，只是希望他在离开人世前，能过得更开心一点。而且，”缪卿说到这，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死亡没什么不好的。”
“很开心你能这么想，”死神瞬移到她面前，扭过头说，“不想笑可以不笑。虽然我不明白人类复杂的感情，但你的笑容，很难看。”
缪卿脚下步伐一顿，随后笑着转移话题：“我长这么大，还没人说过我难看，你是第一个。”
说完，加快脚步向家奔去，只留下一句话飘散在空中。
——“小黑，我要回家休息了，明天正式上班！”
缪卿一眨眼已经没了踪迹，留下死神一动不动站在路边，来往行人不断穿过祂的身体，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
十五分钟后，缪卿气喘吁吁地双手撑在门上，胸口剧烈起伏着。都怪死神，害她忘记打车，一路跑着回来。
感受心跳逐渐平缓的过程，她冷不丁地笑了一声，然后持续不断地，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掏出钥匙开门，笑容都没有停下。
“这个笑容很好看。”
缪卿眉头跳了跳，只惊讶了一瞬。
进屋、关门、换鞋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然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盒过期的罐头。
其实，不止冰箱简陋，厨房的灶台也早已积了层灰，客厅空空荡荡，除了电视和沙发，什么都没有。
白色的沙发，白色的墙面，黑色的电视，单调的颜色就像缪卿得过且过的生活。空空荡荡，干净的就像样板房。
但很快就不会再这么空旷了。
缪卿迅速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一边下单，一边问死神：“你想吃东西吗？我可以给你点一份我觉得超好吃的外卖。”
死神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怕我，你们人类不是都很怕死神吗？”
缪卿舔了舔干干的嘴唇，说道：“人类会害怕死神，是因为他们害怕死亡，但我不怕死。而且你不是让我给你当助手吗，我的好领导？”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缪卿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发现这个气质阴暗的死神，其实，
——是个“傻白甜”。
嘘，她心里的想法绝对不能让死神知道。
来到客厅，缪卿发现死神已经无师自通地看起电视，本就高大的身躯在小沙发的映衬下，更显伟岸。
随意坐在沙发一角，缪卿漫不经心道：“你打算一直住在我家？”
死神头也没回答道：“是的。纠正一下，不是‘住’，是‘待’，我不需要睡觉。”
死神还真是意外地诚实，缪卿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神，真的很黑。
说到黑，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的小黑还没接回来！
此小黑非彼小黑，缪卿想的是她养了十年的小黑猫。
小家伙全身上下，除了眼睛是晶莹的碧绿色，剩下都是一团黑。圆嘟嘟的小脸和被缪卿养得圆鼓鼓的身体，搭配上毛茸茸的外轮廓，就像个做工精致的毛绒玩具。
缪卿飞快跑下楼，敲响王奶奶的房门。
房门刚开个缝隙，一个毛茸茸的小黑煤球就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喵”地叫了一声，露出粉嫩的小舌头，仿佛在控诉主人怎么将它抛下这么久。
缪卿一看到那双圆圆的大眼睛，心就软了，连忙弯腰把小黑抱在怀里，将脸埋在小黑的颈窝使劲蹭了蹭。
她将小黑托付给王奶奶的时候，就是抱着这次去医院就不会活着回来的心情，现在再次见到小黑，恍如隔世。
和王奶奶道谢后，缪卿就带着小黑回家。
小黑刚落地，就开始四处巡视自己的领地，不一会，它就察觉到陌生的气息，慢慢探头四处嗅着，离死神越来越近。
缪卿怕死神不喜欢动物，忙唤了声：“小黑！”
——死神和小黑猫一同转头看向她。
缪卿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反应过来，“小黑，一会我们看电影吧。”
显然死神不是个傻子，“你给我取的名字和你的宠物一样，是因为我们都是黑色吗？”
听死神的语气好像不是愤怒，也没有委屈，就只是陈述个事实。
缪卿不由得说道：“你好像一个好奇宝宝，一直在问问题。”
死神反驳道：“我不是宝宝，我已经活了几千年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她还是在心底小小惊讶一番。
“......我们看电影吧，《死神来了》，很好看的。”
死神不解道：“我？”
缪卿连忙解释：“不是你......是你......不是真实的你......总之，看下去你就明白了。”
名字的事情总算过去了，缪卿一把捞起小黑，在它耳边小声说道：“我还是给你改个名字吧，灰灰怎么样？”
-
外面夜幕渐渐降临，缪卿觉得看惊悚片还是黑暗的环境更好，就没去开灯。
一人，一神，一猫，排排坐在窄小的沙发上。电视屏幕发出的光，印在缪卿略显兴奋的脸上，显得她容貌姣好的脸蛋十分扭曲。
第一次在黑暗中看恐怖片，第一次和死神一起看恐怖片，第一次看恐怖片不用在手上捏着速效救心丸......
这么多第一次，随便挑一个，都足以令她激动得睡不着。
缪卿歪头看向旁边，死神似乎看得很专注。忽然，沉浸式观影的死神扭头和她面对面。
黑漆漆的，还是有点吓人。
缪卿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心脏像有一颗定时炸弹一样，砰地一声爆炸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席卷整个身体。
耳边响起哔的一声，悠长而刺耳，胸口像被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在死神面前倒下，再次将自己蜷缩起来，眼睛死死盯住死神，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死神站起身，居高临下，声音低沉道：“这是复活的代价，每当夜幕降临，你的身体都会回到死前的状态。”
缪卿大口大口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气，近乎窒息的状态下，她的眼前忽明忽暗，血丝爬满双眼。
死神的话让她眼睛一痛，从一只眼睛流出的泪水，滚进另一只眼睛，汇聚成更大的泪珠，从眼角流进鬓发，最终将沙发濡湿。
她好像回到了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晚上，好不容易睡着，又会梦到五岁时，被父母丢弃的自己，然后惊醒，睁眼直到天亮。
十几年过去，梦中的场景逐渐模糊，但耳边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却永远存在。她已经记不清父母的样子了，唯有绝情的背影刻印在她的脑海中。
她只是想要解脱，以为死了会解脱，可命运却让她复活，还给了她健康的身体。
她以为从此以后，可以抛却过往一切，开始新的人生，却被告知，她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永远无法摆脱黑暗。
为什么总是在她燃起希望的时候，将她推入深渊？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死神伸出白骨手指，想要帮缪卿擦拭眼泪，可祂的手却穿过她的脸，“抱歉，你会习惯的，无边的黑暗。”
死神将纸巾放到她脸颊边。
缪卿的身体习惯了这熟悉的疼痛，现在她觉得自己好些了，抽出纸巾将眼泪擦干，勉强坐起身。
“对不起，死神，我想我不能做你的助手。”缪卿一脸平静，好像刚刚失态的是另一个人，但眼尾的一抹红还是出卖了她，“我很抱歉，我要食言了。”
说完脚步踉跄地走回屋。
死神出现在她眼前，语速有些快，“你的猫怎么办？”
小黑似乎知道他们在聊自己，应和了一声。
“抱歉，王奶奶会替我照顾好它的。”缪卿径直从死神身体里穿过。
回到卧室，她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直至身体赤裸，然后去到浴室，打开浴缸放水按钮。
缪卿缓缓走到浴室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惨白，眼眶赤红，饱满的唇早已经干到起皮，才不过一两个小时，她就被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好可怕！
——然而她二十多年一直是这幅鬼样子。
缪卿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开始发抖，继而蔓延到全身，直至身体各个器官都在打颤。
睡吧，睡着就不用面对了。
缪卿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向浴缸，水早已充满浴缸，并不断溢出，就像早已煮沸的锅，咕嘟咕嘟的。
地板铺满水，一层又一层，缪卿光脚踩在水上，脚下一滑，跌进了浴缸。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将她包裹住，可与她的体温相比，竟让缪卿觉得一丝温暖。
闭上双眼，吸气，水流接连不断涌入鼻腔，顺着气管，进入肺部，熟悉的窒息感，令她条件反射张开嘴巴，想要呼吸空气，可这样只会让她更快地，死去。
无数次将自己蜷缩成胎儿的样子，但这次是她主动的。
她赤裸裸地来，理应赤裸裸地走。
痛苦，但很轻快。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浴室一片安静，只有水流哗啦啦的声音。
死神穿过浴室的玻璃门，来到浴缸前。
笑着走出医院大门，她注意到石阶下卧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又是他。
——之前她每次进医院，总会在门口碰见他。
他的故事总会被新来的病人，实习的护士作为谈资。缪卿听过好几个版本，但她现在回想起来，什么都记不得，毕竟那个时候她自顾不暇。
死神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活不久。”
缪卿没有说话，径直向前走，只是在经过乞丐旁边时，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轻轻放到他面前。
得到乞丐的一句感谢，缪卿冲他笑了笑，起身离开。
笑容一直挂在缪卿的脸上。
死神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一段距离后，开口问道：“你刚刚的行为，是人类所说的‘同情’吗？”
“不，只是希望他在离开人世前，能过得更开心一点。而且，”缪卿说到这，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死亡没什么不好的。”
“很开心你能这么想，”死神瞬移到她面前，扭过头说，“不想笑可以不笑。虽然我不明白人类复杂的感情，但你的笑容，很难看。”
缪卿脚下步伐一顿，随后笑着转移话题：“我长这么大，还没人说过我难看，你是第一个。”
说完，加快脚步向家奔去，只留下一句话飘散在空中。
——“小黑，我要回家休息了，明天正式上班！”
缪卿一眨眼已经没了踪迹，留下死神一动不动站在路边，来往行人不断穿过祂的身体，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
十五分钟后，缪卿气喘吁吁地双手撑在门上，胸口剧烈起伏着。都怪死神，害她忘记打车，一路跑着回来。
感受心跳逐渐平缓的过程，她冷不丁地笑了一声，然后持续不断地，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掏出钥匙开门，笑容都没有停下。
“这个笑容很好看。”
缪卿眉头跳了跳，只惊讶了一瞬。
进屋、关门、换鞋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然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盒过期的罐头。
其实，不止冰箱简陋，厨房的灶台也早已积了层灰，客厅空空荡荡，除了电视和沙发，什么都没有。
白色的沙发，白色的墙面，黑色的电视，单调的颜色就像缪卿得过且过的生活。空空荡荡，干净的就像样板房。
但很快就不会再这么空旷了。
缪卿迅速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一边下单，一边问死神：“你想吃东西吗？我可以给你点一份我觉得超好吃的外卖。”
死神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怕我，你们人类不是都很怕死神吗？”
缪卿舔了舔干干的嘴唇，说道：“人类会害怕死神，是因为他们害怕死亡，但我不怕死。而且你不是让我给你当助手吗，我的好领导？”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缪卿经过这一天的相处，发现这个气质阴暗的死神，其实，
——是个“傻白甜”。
嘘，她心里的想法绝对不能让死神知道。
来到客厅，缪卿发现死神已经无师自通地看起电视，本就高大的身躯在小沙发的映衬下，更显伟岸。
随意坐在沙发一角，缪卿漫不经心道：“你打算一直住在我家？”
死神头也没回答道：“是的。纠正一下，不是‘住’，是‘待’，我不需要睡觉。”
死神还真是意外地诚实，缪卿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神，真的很黑。
说到黑，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的小黑还没接回来！
此小黑非彼小黑，缪卿想的是她养了十年的小黑猫。
小家伙全身上下，除了眼睛是晶莹的碧绿色，剩下都是一团黑。圆嘟嘟的小脸和被缪卿养得圆鼓鼓的身体，搭配上毛茸茸的外轮廓，就像个做工精致的毛绒玩具。
缪卿飞快跑下楼，敲响王奶奶的房门。
房门刚开个缝隙，一个毛茸茸的小黑煤球就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喵”地叫了一声，露出粉嫩的小舌头，仿佛在控诉主人怎么将它抛下这么久。
缪卿一看到那双圆圆的大眼睛，心就软了，连忙弯腰把小黑抱在怀里，将脸埋在小黑的颈窝使劲蹭了蹭。
她将小黑托付给王奶奶的时候，就是抱着这次去医院就不会活着回来的心情，现在再次见到小黑，恍如隔世。
和王奶奶道谢后，缪卿就带着小黑回家。
小黑刚落地，就开始四处巡视自己的领地，不一会，它就察觉到陌生的气息，慢慢探头四处嗅着，离死神越来越近。
缪卿怕死神不喜欢动物，忙唤了声：“小黑！”
——死神和小黑猫一同转头看向她。
缪卿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反应过来，“小黑，一会我们看电影吧。”
显然死神不是个傻子，“你给我取的名字和你的宠物一样，是因为我们都是黑色吗？”
听死神的语气好像不是愤怒，也没有委屈，就只是陈述个事实。
缪卿不由得说道：“你好像一个好奇宝宝，一直在问问题。”
死神反驳道：“我不是宝宝，我已经活了几千年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她还是在心底小小惊讶一番。
“......我们看电影吧，《死神来了》，很好看的。”
死神不解道：“我？”
缪卿连忙解释：“不是你......是你......不是真实的你......总之，看下去你就明白了。”
名字的事情总算过去了，缪卿一把捞起小黑，在它耳边小声说道：“我还是给你改个名字吧，灰灰怎么样？”
-
外面夜幕渐渐降临，缪卿觉得看惊悚片还是黑暗的环境更好，就没去开灯。
一人，一神，一猫，排排坐在窄小的沙发上。电视屏幕发出的光，印在缪卿略显兴奋的脸上，显得她容貌姣好的脸蛋十分扭曲。
第一次在黑暗中看恐怖片，第一次和死神一起看恐怖片，第一次看恐怖片不用在手上捏着速效救心丸......
这么多第一次，随便挑一个，都足以令她激动得睡不着。
缪卿歪头看向旁边，死神似乎看得很专注。忽然，沉浸式观影的死神扭头和她面对面。
黑漆漆的，还是有点吓人。
缪卿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突然，心脏像有一颗定时炸弹一样，砰地一声爆炸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席卷整个身体。
耳边响起哔的一声，悠长而刺耳，胸口像被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她在死神面前倒下，再次将自己蜷缩起来，眼睛死死盯住死神，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死神站起身，居高临下，声音低沉道：“这是复活的代价，每当夜幕降临，你的身体都会回到死前的状态。”
缪卿大口大口想要呼吸更多的空气，近乎窒息的状态下，她的眼前忽明忽暗，血丝爬满双眼。
死神的话让她眼睛一痛，从一只眼睛流出的泪水，滚进另一只眼睛，汇聚成更大的泪珠，从眼角流进鬓发，最终将沙发濡湿。
她好像回到了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晚上，好不容易睡着，又会梦到五岁时，被父母丢弃的自己，然后惊醒，睁眼直到天亮。
十几年过去，梦中的场景逐渐模糊，但耳边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却永远存在。她已经记不清父母的样子了，唯有绝情的背影刻印在她的脑海中。
她只是想要解脱，以为死了会解脱，可命运却让她复活，还给了她健康的身体。
她以为从此以后，可以抛却过往一切，开始新的人生，却被告知，她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永远无法摆脱黑暗。
为什么总是在她燃起希望的时候，将她推入深渊？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
死神伸出白骨手指，想要帮缪卿擦拭眼泪，可祂的手却穿过她的脸，“抱歉，你会习惯的，无边的黑暗。”
死神将纸巾放到她脸颊边。
缪卿的身体习惯了这熟悉的疼痛，现在她觉得自己好些了，抽出纸巾将眼泪擦干，勉强坐起身。
“对不起，死神，我想我不能做你的助手。”缪卿一脸平静，好像刚刚失态的是另一个人，但眼尾的一抹红还是出卖了她，“我很抱歉，我要食言了。”
说完脚步踉跄地走回屋。
死神出现在她眼前，语速有些快，“你的猫怎么办？”
小黑似乎知道他们在聊自己，应和了一声。
“抱歉，王奶奶会替我照顾好它的。”缪卿径直从死神身体里穿过。
回到卧室，她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直至身体赤裸，然后去到浴室，打开浴缸放水按钮。
缪卿缓缓走到浴室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惨白，眼眶赤红，饱满的唇早已经干到起皮，才不过一两个小时，她就被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好可怕！
——然而她二十多年一直是这幅鬼样子。
缪卿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开始发抖，继而蔓延到全身，直至身体各个器官都在打颤。
睡吧，睡着就不用面对了。
缪卿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向浴缸，水早已充满浴缸，并不断溢出，就像早已煮沸的锅，咕嘟咕嘟的。
地板铺满水，一层又一层，缪卿光脚踩在水上，脚下一滑，跌进了浴缸。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将她包裹住，可与她的体温相比，竟让缪卿觉得一丝温暖。
闭上双眼，吸气，水流接连不断涌入鼻腔，顺着气管，进入肺部，熟悉的窒息感，令她条件反射张开嘴巴，想要呼吸空气，可这样只会让她更快地，死去。
无数次将自己蜷缩成胎儿的样子，但这次是她主动的。
她赤裸裸地来，理应赤裸裸地走。
痛苦，但很轻快。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浴室一片安静，只有水流哗啦啦的声音。
死神穿过浴室的玻璃门，来到浴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