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清玉絜……”
卿长盈轻笑，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讽刺感。
“渊清玉絜……我怎么会盼望邪魔似清渊，魔裔如白玉。”
“是我错了。”
卿长盈轻轻放开手中的玉环，它虽然在她的手中未曾碎裂，落到地上，滚动两下，两个玉环便被摔裂分开了。
血染红的流苏落在上面，就像是一幕狼藉的散场。
神荼手下的人易容的确有些许破绽，不过虽然一个人的习惯气质都不是一朝一夕可改，但是他算到了人性，无忧必定会成为最完美的一步，替他完成这个计划。
而最后，无用的棋子就应该被毁去。
从医师那里知道无忧受的伤太深，而且被魔气浸染，无法消除的时候，她突然想起父皇和师傅一开始说的话。
“他现在不伤人，不代表未来不伤人，魔族残忍嗜杀，并不值得信任。”
“你曾说，千人中哪怕救得一人，你也无悔。若救一人而害千人之命，你可悔？”
卿长盈用力闭上双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脸颊上划过一滴泪水。
走出药庐，一个妇人扑上来想抓住卿长盈的衣角，被身边的护卫拦开。
“公主！公主！我求求你，去替我儿报仇啊！”
那妇人奋力挣扎想上前来，却无能为力，只能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喊。
卿长盈赶紧上前，让侍卫把人放开，蹲下来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手里似乎拿着什么。
“公主，我知您亦是被魔裔蒙蔽，但是我刘家一脉单传，我这些年与我儿相依为命，如今却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老妇人一边哭，一边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若是不能替我儿报仇，他死不瞑目，我枉为人母啊！”
卿长盈终于看清了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一把寒光泠泠的匕首。
那老妇人眼中满含怨恨，死死盯着卿长盈，霎时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把匕首向卿长盈刺来，卿长盈没躲，只用手抓住了那把匕首。
只短短须臾，血液便染红了那把匕首，而后顺着匕首尖滴到地上。
暗卫见此赶紧上前想把这个老妇人拉开，却被卿长盈用另一只手阻止了。
卿长盈没有反抗，也没有动作，四周一片寂静，反而是妇人见到这越流越多的鲜血，一时的冲动过去后，吓得松开了匕首。
卿长盈没有再看这妇人，她倒过来把匕首拿在手里，在自己眉心划下了一道口子，也划破了她额间象征身份的金钿。
鲜血流下来，流进她的左眼，天地一片血色。
卿长盈扔下手中的匕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一颗血泪从她的左眼流下来。
“您说得对，若让我的臣民死不瞑目，我便枉为公主。今日我以此为鉴，待我查明真相，杀死罪魁祸首之后，我会主动脱去公主身份，为枉死之人超度赎罪。”
郁垒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屠尽半座公主府，锁灵阵是从外打破的，加上无忧所说的南疆口音擅长用毒的黑衣人，他一定有同谋。
魔裔杀人，汲取血肉之中的生命力壮大自身，南疆之人善毒，只怕她下的吻血之毒已经解了。
而且卿长盈已经猜到郁垒一开始是在何处得到那些力量的了，是峪蚩，是她昏迷的那段时间，三首蛟或者是其他人交予他的。
而峪蚩，是她带他去的。
到头来，他屠尽半座公主府的力量，竟然还是她亲手给的。
卿长盈忍不住嗤笑，第一次放下了对郁垒的滤镜，冰冷地审视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就像是面前的雾气都被擦拭了一样，她一点点想起郁垒的可疑之处。
郁垒不过一个无名村的魔裔，怎么会知道连她都不了解的法阵，还有鸣蛇的自爆……
鸣蛇那一次，郁垒破绽百出，本是最好的机会，而她因为郁垒为保护自己身受重伤而没有追究。
想必那时候他就已经暗中积蓄力量了，至于身受重伤，恐怕如无忧所说，只是一场为了回灵草而设下的苦肉计。
还有前段时间无忧禀报的邡阳候世子之死，只怕也同他脱不了关系。
一开始她只觉得邡阳侯世子是得罪了什么修为不凡的散修，才会被暗中报复。
毕竟邡阳侯世子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他一死，京中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而无忧虽然告诉过她郁垒也有嫌疑，但是她想着郁垒尚未开始修炼，哪怕九烛给了他一些法宝也没法在她眼皮子底下杀人。
可是她错了，郁垒的懵懂不过是伪装，邡阳侯世子一向欺软怕硬，在他的仇人里，唯一有动机有能力这样杀死他的人，只有郁垒。
这后者，猜到的人不止卿长盈，在听闻魔裔屠了半座公主府逃跑之后，邡阳候也猜到自己独子的死绝对与那魔裔有关。
自己的儿子，邡阳侯自认还是了解的。他虽然算不上聪明绝顶，却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原本他以为魔裔卑弱，又在樾盈公主的看管下，应当不会出现问题，所以并没有太过怀疑。
但是如今魔裔屠了半个公主府逃窜出来，既有如此实力，能在樾盈公主手下杀这么多人还能平安离开，那他儿子的死必然也和这个魔裔脱不了干系。
愤怒常常能冲昏头脑，让一个人拥有无畏的力量，要么得到愤怒平息，否则便是至死方休，失去孩子的父母尤其如此。
寻不到魔裔的踪迹，迁怒于卿长盈的邡阳候于是在全城暗中散布谣言，是樾盈公主沉迷美色，纵容魔裔犯下大错，纵魔行凶，苍天不容。
邡阳候当然知道这样诋毁皇室的流言会让皇帝对他不满，但是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他年事已高，唯这一独子，如今世子一死，他已经绝后了。
流言的速度很快，哪怕皇室有心阻止，但是无论如何公主府那一场惨剧是瞒不住的，还有那些受害人的家属，他们几乎是日日到衙门击鼓鸣冤。
眼看事态就要难以控制，到最后皇帝只能派人引导舆论，让民众们把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了郁垒身上。
樾盈公主纯善，只是被魔裔蒙蔽，这一切的祸源都是魔裔。
这样的方法无疑是有效的，毕竟卿长盈这些年为京中百姓所做的一切都并非白费，他们比起相信公主纵魔行凶，更愿意相信是魔裔蒙蔽了公主。
只是这样一来，越来越多的人恐惧厌恶嗜血的魔裔，郁垒的名字甚至到了治小儿夜啼的地步，大批大批的民众请求公主杀死魔裔，除魔卫道。
越皇专门将卿长盈叫进宫中，语重心长告诉她只有她带人亲手杀死郁垒，才能平息这一场民愤，甚至还在朝堂之上又为她的剑赐名斩魔剑。
卿长盈知道，父皇是怕她留手，怕她仍对郁垒存有恻隐之心。
可是她不会了。
两天过去了，她每每想到公主府那日的尸横遍野，每每一看到躺在床上偷偷咯血的无忧，心中就燃烧着痛苦的毒火。
这种愧疚与痛苦折磨着她，像一只毒虫几乎把她的五脏六腑全部啃食干净，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卿长盈每每想到郁垒时心脏还是会忍不住地加速跳动，但是更多的却是刻骨的疼痛，不可否认她仍然爱他，但是她一定会杀了他。
就像她曾经承诺的那样。
卿长盈仔细查点了被偷走的密报，勉强挽回了些损失。
至于郁垒，茫茫人海中寻一个人自然不易，但是她自从郁垒第一次出门走丢后，就在他身上下了追踪咒。
这样的有备无患，她原以为，是永远也用不上的。
另外，那些被偷走的密报皆做了手脚，寻一个身上带着她密报的人并不难。
公主府暗室里所有的密报都浸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剂，只有一种特殊的昆虫能闻见，这是她的好友给她的。
只要郁垒身上带着那些密报，无论多远，这种寻踪虫都能带着她们找到他。
只是唤醒这种寻踪虫所需的茗清草只生长在北疆，而且摘下之后，过了三日就会枯萎，所以卿长盈只能等了两日。
第三日，卿长盈带上自己的护卫和父皇给她的兵卫，放出了一只寻踪虫。
最开始它晕头转向，不知朝哪边飞，而后似乎是搞清楚了，就一直朝着同一个方向追去。
是追踪咒也指向的方向。
卿长盈轻笑，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讽刺感。
“渊清玉絜……我怎么会盼望邪魔似清渊，魔裔如白玉。”
“是我错了。”
卿长盈轻轻放开手中的玉环，它虽然在她的手中未曾碎裂，落到地上，滚动两下，两个玉环便被摔裂分开了。
血染红的流苏落在上面，就像是一幕狼藉的散场。
神荼手下的人易容的确有些许破绽，不过虽然一个人的习惯气质都不是一朝一夕可改，但是他算到了人性，无忧必定会成为最完美的一步，替他完成这个计划。
而最后，无用的棋子就应该被毁去。
从医师那里知道无忧受的伤太深，而且被魔气浸染，无法消除的时候，她突然想起父皇和师傅一开始说的话。
“他现在不伤人，不代表未来不伤人，魔族残忍嗜杀，并不值得信任。”
“你曾说，千人中哪怕救得一人，你也无悔。若救一人而害千人之命，你可悔？”
卿长盈用力闭上双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脸颊上划过一滴泪水。
走出药庐，一个妇人扑上来想抓住卿长盈的衣角，被身边的护卫拦开。
“公主！公主！我求求你，去替我儿报仇啊！”
那妇人奋力挣扎想上前来，却无能为力，只能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喊。
卿长盈赶紧上前，让侍卫把人放开，蹲下来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手里似乎拿着什么。
“公主，我知您亦是被魔裔蒙蔽，但是我刘家一脉单传，我这些年与我儿相依为命，如今却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老妇人一边哭，一边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若是不能替我儿报仇，他死不瞑目，我枉为人母啊！”
卿长盈终于看清了她手里拿的是什么，一把寒光泠泠的匕首。
那老妇人眼中满含怨恨，死死盯着卿长盈，霎时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把匕首向卿长盈刺来，卿长盈没躲，只用手抓住了那把匕首。
只短短须臾，血液便染红了那把匕首，而后顺着匕首尖滴到地上。
暗卫见此赶紧上前想把这个老妇人拉开，却被卿长盈用另一只手阻止了。
卿长盈没有反抗，也没有动作，四周一片寂静，反而是妇人见到这越流越多的鲜血，一时的冲动过去后，吓得松开了匕首。
卿长盈没有再看这妇人，她倒过来把匕首拿在手里，在自己眉心划下了一道口子，也划破了她额间象征身份的金钿。
鲜血流下来，流进她的左眼，天地一片血色。
卿长盈扔下手中的匕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一颗血泪从她的左眼流下来。
“您说得对，若让我的臣民死不瞑目，我便枉为公主。今日我以此为鉴，待我查明真相，杀死罪魁祸首之后，我会主动脱去公主身份，为枉死之人超度赎罪。”
郁垒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屠尽半座公主府，锁灵阵是从外打破的，加上无忧所说的南疆口音擅长用毒的黑衣人，他一定有同谋。
魔裔杀人，汲取血肉之中的生命力壮大自身，南疆之人善毒，只怕她下的吻血之毒已经解了。
而且卿长盈已经猜到郁垒一开始是在何处得到那些力量的了，是峪蚩，是她昏迷的那段时间，三首蛟或者是其他人交予他的。
而峪蚩，是她带他去的。
到头来，他屠尽半座公主府的力量，竟然还是她亲手给的。
卿长盈忍不住嗤笑，第一次放下了对郁垒的滤镜，冰冷地审视他曾经的所作所为，就像是面前的雾气都被擦拭了一样，她一点点想起郁垒的可疑之处。
郁垒不过一个无名村的魔裔，怎么会知道连她都不了解的法阵，还有鸣蛇的自爆……
鸣蛇那一次，郁垒破绽百出，本是最好的机会，而她因为郁垒为保护自己身受重伤而没有追究。
想必那时候他就已经暗中积蓄力量了，至于身受重伤，恐怕如无忧所说，只是一场为了回灵草而设下的苦肉计。
还有前段时间无忧禀报的邡阳候世子之死，只怕也同他脱不了关系。
一开始她只觉得邡阳侯世子是得罪了什么修为不凡的散修，才会被暗中报复。
毕竟邡阳侯世子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他一死，京中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而无忧虽然告诉过她郁垒也有嫌疑，但是她想着郁垒尚未开始修炼，哪怕九烛给了他一些法宝也没法在她眼皮子底下杀人。
可是她错了，郁垒的懵懂不过是伪装，邡阳侯世子一向欺软怕硬，在他的仇人里，唯一有动机有能力这样杀死他的人，只有郁垒。
这后者，猜到的人不止卿长盈，在听闻魔裔屠了半座公主府逃跑之后，邡阳候也猜到自己独子的死绝对与那魔裔有关。
自己的儿子，邡阳侯自认还是了解的。他虽然算不上聪明绝顶，却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原本他以为魔裔卑弱，又在樾盈公主的看管下，应当不会出现问题，所以并没有太过怀疑。
但是如今魔裔屠了半个公主府逃窜出来，既有如此实力，能在樾盈公主手下杀这么多人还能平安离开，那他儿子的死必然也和这个魔裔脱不了干系。
愤怒常常能冲昏头脑，让一个人拥有无畏的力量，要么得到愤怒平息，否则便是至死方休，失去孩子的父母尤其如此。
寻不到魔裔的踪迹，迁怒于卿长盈的邡阳候于是在全城暗中散布谣言，是樾盈公主沉迷美色，纵容魔裔犯下大错，纵魔行凶，苍天不容。
邡阳候当然知道这样诋毁皇室的流言会让皇帝对他不满，但是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他年事已高，唯这一独子，如今世子一死，他已经绝后了。
流言的速度很快，哪怕皇室有心阻止，但是无论如何公主府那一场惨剧是瞒不住的，还有那些受害人的家属，他们几乎是日日到衙门击鼓鸣冤。
眼看事态就要难以控制，到最后皇帝只能派人引导舆论，让民众们把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了郁垒身上。
樾盈公主纯善，只是被魔裔蒙蔽，这一切的祸源都是魔裔。
这样的方法无疑是有效的，毕竟卿长盈这些年为京中百姓所做的一切都并非白费，他们比起相信公主纵魔行凶，更愿意相信是魔裔蒙蔽了公主。
只是这样一来，越来越多的人恐惧厌恶嗜血的魔裔，郁垒的名字甚至到了治小儿夜啼的地步，大批大批的民众请求公主杀死魔裔，除魔卫道。
越皇专门将卿长盈叫进宫中，语重心长告诉她只有她带人亲手杀死郁垒，才能平息这一场民愤，甚至还在朝堂之上又为她的剑赐名斩魔剑。
卿长盈知道，父皇是怕她留手，怕她仍对郁垒存有恻隐之心。
可是她不会了。
两天过去了，她每每想到公主府那日的尸横遍野，每每一看到躺在床上偷偷咯血的无忧，心中就燃烧着痛苦的毒火。
这种愧疚与痛苦折磨着她，像一只毒虫几乎把她的五脏六腑全部啃食干净，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卿长盈每每想到郁垒时心脏还是会忍不住地加速跳动，但是更多的却是刻骨的疼痛，不可否认她仍然爱他，但是她一定会杀了他。
就像她曾经承诺的那样。
卿长盈仔细查点了被偷走的密报，勉强挽回了些损失。
至于郁垒，茫茫人海中寻一个人自然不易，但是她自从郁垒第一次出门走丢后，就在他身上下了追踪咒。
这样的有备无患，她原以为，是永远也用不上的。
另外，那些被偷走的密报皆做了手脚，寻一个身上带着她密报的人并不难。
公主府暗室里所有的密报都浸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剂，只有一种特殊的昆虫能闻见，这是她的好友给她的。
只要郁垒身上带着那些密报，无论多远，这种寻踪虫都能带着她们找到他。
只是唤醒这种寻踪虫所需的茗清草只生长在北疆，而且摘下之后，过了三日就会枯萎，所以卿长盈只能等了两日。
第三日，卿长盈带上自己的护卫和父皇给她的兵卫，放出了一只寻踪虫。
最开始它晕头转向，不知朝哪边飞，而后似乎是搞清楚了，就一直朝着同一个方向追去。
是追踪咒也指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