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绿漪(划掉)很高兴,真的很高兴。能够和公主呆在一片屋檐(划掉)下。我不知道公主会是公主,但是我真的很荣幸,救(划掉)了我的人居然是公主。我一定会在府里好好地算账(划掉),然后像公主那样帮助更多人。”

    “公主殿下:绿漪今天也帮助了很多人,公主殿下还来账房里看了我,好高兴,绿漪会继续努(划掉)力的!”

    “公主殿下:公主身边的那个男人不像好人,我看到他看我们的时候眼神冷冷的,像是要杀人一样。要是我去告诉公主殿下,您会相信我吗?”

    ……

    “公主殿下:今夜的星星很亮,明天一定会是个晴天,您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我和丁香姐姐换了班,明日给郁公子送饭,我想问问郁公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真希望天天都能看到公主殿下!”

    第一张,第二张,第三张……

    直到最后一张。

    卿长盈读着读着,眼里突然氤氲起一阵阵的雾气。

    侥幸活下来的账房老先生告诉她,绿漪之前目不识丁,是进了公主府之后,无忧首领才让她开始学习写字。

    这些所谓的遗书,这些从未想过会到卿长盈手中的信,都是绿漪才学会的字。她把自己好不容易学来的字,小心翼翼地拼凑起来,拼成一封又一封真挚的信。

    明明咫尺之遥,却始终小心地不敢触碰,所以这些信,按照正常的发展,是永远不会被看到的。

    只是阴差阳错,若郁垒未曾屠府,绿漪说不定可以继续做她快快乐乐的小向日葵,把这些信都留存在自己的心里,就像埋藏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第二日巳时,卿长盈提早为无忧输入仙力驱除魔气后,就来到了国师府。

    国师府内所有的假山楼阁在此时都变换了位置,那些卿长盈熟悉的布置,如今都配合着四处设下的阵法和那个祭天的高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祭祀坛。

    “看来你们的确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计划了。”卿长盈看着这些玄妙的阵法位置,面上毫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从我一出生起,只怕就已经注定好会有今日。”

    “是你还未出生时,这里就已经开始修建了,直到你3岁时才完工。”

    国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卿长盈身边,他看着卿长盈,神色莫名。

    两师徒一同站在藏书阁的楼台之上,看着太阳缓缓上升,一枚圆形的光斑也在逐步移向祭台中心。

    “师傅还真是神机妙算。”

    卿长盈的声音平淡,话里却充满了讽刺之意。

    “其实一开始,这里不是为你准备的。”国师抬头望天,祭台的正上方是一颗透明的圆形法器。

    “难不成,这越国还有第二个有仙根的人?”卿长盈反问道。

    她扭头看着国师,声音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仙根,承载了她毕生的灵力,连接着她的丹田灵府,取仙根就是剥去她的命脉。

    她早知今日已是九死一生,或者说她今日,本就是为苍生赴死。她过往因一意孤行酿下大错,亏欠的人太多。

    今日这一遭后,她便不再亏欠这天下百姓,而仅仅对不起无忧,她已生生放了自己半身血,只望无忧能撑到暗卫们找到郁垒的时候。

    她不悔自己的选择,但若是这天下还有第二个有仙根的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也想要求那个人救下无忧。

    “没有。”

    国师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无非是想找法子救她那个下属,只可惜……

    “诸法凋零,踏上修行之途的尚且不多,仙根更是难求,这世间除了你,已经找不出第二个拥有仙根的人了。”

    又是一阵沉默。

    除了猎猎的风声,周围连虫鸣也听不见一声。

    打破这种死寂的,是卿长盈终于忍不住问出的话:

    “这么多年,你对我的教导,父皇对我的宠爱,你们是把我当成卿长盈,还是一个保存仙根的容器?”

    国师没说话,他眼神里的清明被覆盖在阴霾之下,只一直看着那移动的光斑。

    卿长盈却已经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她惨然一笑。

    “原来……如此。”

    “时候到了。”

    光斑即将移动到祭台中央,国师率先飞身而下,站上祭台,回头看着卿长盈。

    卿长盈有些恍惚,她从未如此清醒地认识到,今日,就是她的末路穷途。

    起风了。

    真人境以下的修为没法直接飞上祭台,卿长盈只能一步一步走上祭台。

    风刮的越来越大,把她的白色衣摆吹起,像是一面盛大的奠旗。

    仙根早已经融入了卿长盈的脊骨中,与她的全身经脉连接到了一起,生生取走仙根对卿长盈来说,是扒皮抽骨,丹田尽毁,灵府崩摧的痛苦。

    可她咬着牙,不挣扎也不反抗,一声不吭地任由国师用灵力割开她的皮肤,切断她的经脉,折断她的脊骨,把那根融有仙根的脊骨生生挖出。

    不多时,国师满手鲜血地捧着那根脊骨,将之放于阵法之上,施法取出里面的仙根,那段脊骨也随之碎裂。

    他漠然地看着失去灵力和脊骨,躺在地上的卿长盈,从她身边走过,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最高的祭台。

    卿长盈已经晕死过去了,取出仙根后,她身下是一片血泊。

    在某一个瞬间,她破损的身体里,一抹紫意一闪而过。

    “紫气清灵,朗朗大照。元真召降,感应俱临。”

    国师的身体以一种怪异而有韵律的姿势动作起来,灵力在他周身弥散,是种不知名的祈祭舞。

    狂风大作,这种风声就像是一种痛苦的呜咽,又像是一种对天地的怒号。

    终于,风停了。

    “你们还是不肯向人间望。”

    国师挺直的脊背终于弯下了,但是却转瞬又挺立起来。

    “因果轮回,世事已定,我苟活这三百余年,今日,才终于要化归天地。”

    “天道!”国师抬头望向九天之上,他大喝一声,施法将仙根中的仙灵之气注入那个透明的圆形法器——定风珠之中。

    “人间三百年!今日,我业已还清!”

    国师扭头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卿长盈,摇了摇头,突然施法从自己眉心取出了一块透明的碎片。

    碎片是透明的,却通体流光溢彩,散发出强大的波动。

    碎片浮在国师身前,又在某一个瞬间突然燃烧起来,他的嘴角缓缓溢出鲜血,整个人的气势却在节节攀升,外表也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变成了年轻俊美的青年。

    青年额心有一个淡金色的印记,一头金发如瀑顺铺在他的肩膀上,他的眼睛也是金色的,面容圣洁,烨然若神人。

    “我此余生,皆为赎罪。”

    青年叹了一口气,转向卿长盈的方向,将一股温和的力量打入卿长盈的身体。

    随着这股力量入体,卿长盈身上的紫意也越发浓郁,律动着将她背后的伤也很快修复,她的面色也随着不再苍白。

    只是她仍然昏迷着。

    “三百年前,我们立下誓约,也偿还孽债。脱神髓,封神体,以凡身历人间之苦,直到今日。”

    青年继续转头看着天空,黑云翻涌,阳光也被遮蔽,雷声滚滚,像是天地的愤怒。

    青年却淡然一笑,脸上带着微微的不屑,以讥讽的眼神看着那些乌云闪电。

    “这天地不再有风神飞廉之名!”

    他的声音似乎不大,却又好像响彻天地。

    “只是我不悔,我不毁七情,我不愿成神,哪怕化归天地,我也不要在那个冷漠规板的神域,呆在那方小小的神龛。”

    青年展开双臂,整个人慢慢离地,他的身体浮在空中,金色的力量从他的身躯里被抽离,全部汇入头顶那颗透明的珠子里。

    珠子撑起的,那个泛着蓝光的屏障随着力量的输入越来越大,缓缓升入越国顶上天空,最后化作一个半球形的保护罩将越国保护在内。

    天火消失了,那些火星像是被无形的风卷到了一起,而后缓缓升空,被那泛着蓝光的护罩挡在上方。

    百姓见此,一个人率先小心翼翼地走出门,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发现火星彻底消失后,他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然后农夫也开始冲到田间去抢收庄稼,商贸也开始慢慢恢复。

    百姓们身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

    “从此世间之风,不受神域管辖,只遵循天地规律,四季轮回。”

    祭台之上,青年的声音不再像凡人的话语,更接近大道的洪音。

    他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宣告。

    他的眼睛没有再看向天空,却也没有再回头看向卿长盈,他的眼神空茫,却又四周环视,像是要把整个人间都收入眼中。

    “惟愿天下生灵,不再受天命所束。”

    青年话音刚落,一束金色的光自九天之外落下,落在了青年身上。他伸出手接了半捧,便离开了光笼罩的范围。

    天上响起一声闷雷,像是什么沉沉的警告。

    青年却淡然一笑,捏碎了手中的淡金色,他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

    “我快赢了,天道。”

    说完这句话后,那道光消失了,而后青年的身影似乎也如同碎屑一样随风飘散了。

    一缕风轻轻地拂过卿长盈的脸颊,就像从前无数次,国师轻抚她头发时一样温柔。

    “长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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