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楚听到棠萤的话时,先是愣了许久,而后才微不可察地挪了步子,侧身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小蚩念的面庞。

    他是真正见过长盈幼时模样的人,在战场的这许多年,他无数次辗转反侧,清晰地记得她的每一幕曾经。

    可是他却无法从蚩念脸上看到几分故人的模样,长盈是独一无二的,大概在他眼里,没人配与她相似。

    原本他已经打算收回视线,偏偏在蚩念对着棠萤微笑的时候,他整个人却像是被灵力禁锢了一样怔了一会,他深深地再看了一眼蚩念的模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不能在外呆的太久,否则只会引来越皇的猜忌。

    半个月后的一天,南明世家的亲卫快马加鞭地从越国送来了一柄镶满宝石的小短剑,说是南明家主送予公主的礼物。

    “这就是你的妹妹长盈吗?她长的真好看,我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小孩子了。”

    南明楚比卿长盈大了整整五岁,他第一次见到卿长盈时,还是一个稚童。

    “是啊,这就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公主,确实长的很漂亮,怪不得父皇喜欢她,如果她长大了也很乖的话,我也会喜欢她的。”

    太子沈知乾那时不过也只是个小豆丁,却已经有了未来的南明将军作为陪读。

    南明楚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长盈躺在摇篮里的模样,不知为何,总感觉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光是看着长盈,他心里就像是有一股温暖的热流。

    “殿下,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长盈,以后我想娶她回家。”

    小孩子哪怕是悄悄地弯下腰细语,在寂静无声的宫殿里也还是很明显。小小的南明楚和大皇子站在摇篮边大声密谋,边上的奶嬷嬷都忍不住微笑。

    “我会好好对她的,就像我父亲对母亲那样,只喜欢她一个!”

    虽然还未长大,但是接受储君教育的沈知乾却已经有了些判断力。

    “父皇很喜欢长盈,你要想娶走父皇最喜欢的小公主,你得立下好多好多功劳,比你父亲还多,比你爷爷还多!”

    南明楚的爷爷是当朝最富盛名的大将军,生平从未有过败绩,还曾担任过当今的老师。北定吴国,南征南疆,西慑羌族,由于此三战的功绩,被封为永冠候,身为后辈的南明楚要想超越他,属实不是一件易事。

    “爷爷说了,我的天赋比他更好!”

    小小的南明楚刚刚听到这样巨大的挑战,心里的确有点发虚,不过他生来就有一种傲气,哪怕不是为了樾盈,他也早已立誓要超过他爷爷。

    “殿下你放心,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会成为你的大将军,以后我一定会立下大大的功劳,把公主风风光光地娶回家,好好保护她,让她成为最漂亮最幸福的小女孩!”

    后来少年南明楚上战场的那一天,卿长盈来送这个对她极好的哥哥时,南明楚坐在马背上,问她有什么想要的。

    卿长盈当时已经拜入国师门下,正在刻苦练习剑术,只是她年幼力小,又是初学者,在用剑上有些困扰。

    “我现在练习用的剑光秃秃的,又钝又重,阿楚哥哥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柄漂亮的,削铁如泥,拿起来轻巧的短薄剑吧。”

    少女的要求冶炼技术并不那么发达的曾经,几乎可以说是天方夜谭,但是南明楚却笑盈盈地应了声好,头也不回地跟随大部队策马而去了。

    只是无论是卿长盈还是南明楚,都没有想到,这一分别就是整整十年,当初那个会抱怨重剑不好看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一个清冷强大的少女,甚至修为已经超越了她的阿楚哥哥,不再需要一把镶满了宝石的,亮晶晶的,又薄又短的剑了。

    这把剑上的宝石每一颗都是南明楚亲自打磨,又亲自镶上去的。他原本打算在新婚时把剑送予长盈,告诉长盈他儿时许下的承诺,只是到最后,他还是没能遵守儿时的诺言,保护好他的小公主。

    对不起,没能留住你。

    当年立下誓言的孩子,没能成为知乾的将军,没能立下那么大的功劳,也没能护住你。

    玄清是最晚离开的,虽然那日他走的比棠萤更早,但他在南疆停留的时间也更长,他在这里停留了整整三日,才启程离开。

    南明楚早就回去了,想必是沈知意的命令,自从长盈离开后,沈知意就已经看得出他的心不在越国了。

    “人总是憧憬自己得不到的,遗憾自己失去的,从来不知道只有握进手里的东西,才最牢靠。”

    沈知意知道他不会再回去,现在的越国也不需要玄清回去。

    沈知意一直是这样的人,抓不到他手里的东西,要么不要,要么毁掉。

    玄清走的时候把一颗透着蓝红二色的珠子留给了蚩宵,嘱咐他等蚩念长大之后再交给她。

    “这是师傅为我准备的仙器,蚩念本就有仙根,若再有了它,蚩念未来只要不陨落,迟早有一日能飞升成仙。”

    玄清花了三天才把自己曾经留在上面的刻印全部消除,将它完整地留给了蚩念。

    东西虽递到自己面前,蚩宵却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反而轻笑着说了一句:“这么好用的东西,还是你师傅留给你的,你不把它用在自己身上,岂不是辜负了你师傅对你的期望?”

    玄清并没有因为失去一个仙器而惋惜,只是淡淡地说:“我早就辜负了我师傅的期望了,如今我已有心魔,看不破过不去,修不得无情道,自然也成不了仙了。这东西留在我这里也没用,不如送给她,她同长盈一样生有仙根,我便送她一条仙途,想必师傅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清风就穿过殿门,轻柔地绕过蚩念身侧,像是抚摸,像是疼爱。只是刮到玄清的脸上时却格外狂烈,把他的长发都吹到高高飘起,像是并不认同玄清的说法。

    蚩宵挑了挑眉,既然玄清自己都这样说了,他也就接过了玄清手中的珠子。

    “我已经用蚩念的气息在里面留下了刻印,待她长大以后开始修炼,让她用鲜血滴在上面,定风就会认她为主。”

    玄清最后看了一眼摇篮里的蚩念,她闭着眼睛安睡的时候,恍惚间让他想到了长盈,从前长盈累的倒在他肩膀上时,也是这样可爱又乖巧。

    玄清一个人走在路上,他身侧常伴清风,时而凛冽,时而温和,他一边走一边沉默地接受这些风的洗礼。

    他不是堪不破心魔,而是不愿破,他不是不能成仙,而是不想成,他修了这许多年的无情道,唯有师傅和长盈于他最重要。

    长盈的离开,是他的决定,他责无旁贷。是他放走长盈,所以,他也是将长盈逼上绝路的推手。

    他会去找长盈的,既然她的魂魄人间不存,那就去鬼界找。

    从师傅要抽长盈仙根那天起,他已经以人身开始转修鬼道,如今他不再受越国拘束,待他修至大成,他就会离开人间,去往冥界寻找长盈的魂魄。

    一处找不到,就换一处,无论怎样,哪怕天翻地覆,他总会找到长盈。

    “师傅,待我找到长盈,我们师徒三人会一直在一起,你也会高兴的吧。”

    玄清脸上带着一抹奇异的微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以人身修鬼道,终究是逆天之举,已经有些影响了他的性情。

    身侧的风刮的更猛了。

    郁垒那日走后,又回到了昌隍河畔,一直没有离开,春去冬来,他还是固执地留在那里,日复一日地等待。

    他有时会去看看蚩念,看着她从一个稚童逐渐长大,恍惚虚无间,像是在填补他曾经看不到卿长盈过去的空缺。

    蚩宵已经算半疯了,他如她母亲所做的那样,把自己脸上的血肉削去,填补,把自己的外貌变成了卿长盈的模样,他常着红衣,除了政务之外,就常常待在曾经卿长盈所待的宫殿里。

    他把自己活成了半个卿长盈的模样。

    南疆皇族的血脉,说来不可断绝,却不过是一群疯子,蚩黎如此,蚩宵,亦如此。

    国君已经疯了,群臣对蚩念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这个皇室的独苗苗受半点伤害。

    和她的父君不同,蚩念不过小小年纪,就已经展现出了她的多情,群臣对此都颇感欣慰。

    沈知意还是做着他的越皇,对蚩念的态度很模糊,既不出手,也不关心,视若无物。南明楚也是同样的态度,除了那柄短剑,他与蚩念毫无交集。

    棠萤和神荼倒是偶尔会送些消息,他们一直在外游历,在蚩念三岁那年送来了一朵用灵力保存的玫瑰,蚩念很喜欢,每日都让人给它输入灵力,好让它永远不会枯萎。

    蚩念是南疆唯一的皇女,从小就颇受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来如果长盈没有遇到他,也会拥有这样快快乐乐的生活。

    郁垒看了那朵玫瑰,说实话,和越国的玫瑰也没多大区别,但上面的花瓣层层叠叠,颜色瑰奇靡丽,是长盈喜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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