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环境下,少年身高腿长,身上的红衣鲜艳亮丽,肆意而又张扬,璀璨而又夺目,再配上他卓尔不群的姿容,瞬间将窄小幽暗的楼梯间映亮。

    “若小爷说小爷只是路过,你信不信?”

    阮正绚轻抚过鬓角的碎发,柔柔笑了。

    明亮杏眸溢出的冷意却在告诉楼上的谢印星,她不信。

    谢印星定眼看着木梯下的女子,长腿微抬,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利落修长的身形缓慢下移,最终定在阮正绚身前。

    “你在怕我听到什么?”少年抱臂居高临下问道。

    “我能怕什么?而且,公子莫要转移话题,为自己开脱。”

    “那你待如何?”谢印星扬了扬不羁的剑眉,俊美无俦的面容压低,看向阮正绚。

    “公子刚刚听到了什么?你是从何时躲在那儿的?”

    暗影浮沉中,阮正绚趁机发问,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谢印星笑了笑,明明面前女子看着柔弱无骨,杨柳无依,此刻却无端给人一种不依不饶的感觉。

    柔中带刚。

    这朵菟丝花似乎在为自己做主......

    那既然如此,她又为何在她主家面前总是那副风一吹就倒的弱质模样?

    当真奇怪。

    “你很矛盾。”谢印星斩钉截铁道。

    “你说什么?”

    “小爷说你很矛盾,也很奇怪,你们女子都是如此善变吗?面对主家一个样子,面对别人又是另一个样子,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阮正绚心下一咯噔,面上却不为所动。

    这少年,似乎拥有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

    她攥紧手指,目光灼灼看着谢印星,反客为主地说:“公子果然全听到了,真是没想到,谢公子看似光明磊落,也会做这帘窥壁听的宵小之事。”

    “我说了,我并非有意听到,我从不做这种事,我只是在你要认人家为弟弟时恰巧路过而已。”少年不屑冷哼。

    “哦,是吗?”阮正绚心头微松,看来谢印星没有听到刚刚东子说她绊胡睿杰的事。

    那就好。

    但尽管如此,阮正绚眼中却还是带着些微的嘲意,显然她并没有完全相信少年的话。

    又是这种谢印星看着十分不舒服的眼神。

    他暗暗咬牙,“小爷说没做就没做!再者,就算小爷做了,那也比你总以假面示人来的强!”

    “你说什么?”

    阮正绚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白,声音都带着微不可闻的抖意,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哭出来。

    “演!接着演!”谢印星扬眉,丝毫不为所动。

    先前他就被这女子骗过,这次,他可不会被骗。

    可渐渐的,他发现女子似乎真的很伤心,头垂得极低,纤薄的肩膀一颤一颤,交错衣领间露出的脖子,似乎都因为伤心而青筋暴露,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喂,你......”谢印星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心头涌上懊悔,“其实我刚刚是想要问你有没有什么难处,是你一直没完没了,非要诬陷小爷为人......”

    “别哭了,看在咱们曾经共患难的情况下,小爷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有什么两难之处,迫不得已才卖身胡家?自由身难道不好吗,成天这样压抑自己本性......”

    “我......”阮正绚翕动嘴唇,轻轻说出几个字来,却低不可闻,似乎什么声音有没有。

    恰在此时,谢印星注意到楼上木梯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是有人要下楼来了。

    “你什么?”

    谢印星俯身凑到女子嘴边,想要听清她说什么。

    女子也顺势贴合近谢印星的脸庞,“公子,其实我......”

    什么?

    谢印星仔细听着,想要在楼上人下来之前听到。

    “其实我想小解,公子能帮我吗?”

    谢印星错愕转头,却一眼撞进女子琉璃般的净眸,他清晰地看到,女子的眼角还带着一丝灵动狡黠的笑意。

    随后,谢印星脚背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是阮正绚,阮正绚踩了他,然后,像一尾灵活的鱼,蹿走了。

    谢印星抓都抓不住的那种。

    空气中,还隐约飘动着她顽劣的道别声,“拜拜,公子,回见!”

    拜拜是什么意思,谢印星已经无从探究。

    他脑海中满是他又被戏耍的回音,但女子说自己想小解的话语似乎也在无孔不入地钻入他头脑。

    身为一个女子,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谢印星皙白如玉的脸颊开始泛躁。

    这股子燥哪,直到楼上的客人下来,都久久不能散去。

    等下次见到她,等下次再见到她......

    谢印星攥紧腰间的鞭把,向来果敢的心却茫然了。

    天上云散云舒,江水奔流不回。

    转眼间便来到下午。

    本应是日头偏西,夕阳燃烧的时间,天色却无端阴沉下来。

    江风骤急,流水飞速,两岸上午还壮丽奇诡的山峰江景,下午却变得诡异恐怖,仿佛魔鬼舞动的双手。

    在这样的环境下,船客们纷纷闭门不出,减少活动,唯独空无一人的船尾上海对峙着两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洗啊!”胡睿兰喝道。

    “小姐,这水太凉,我不能……”

    “你不能什么?还真当自己是小姐的命啊,真是娇贵!大热的天,还抱着一个汤婆子,我哥心疼你惯着你,我可不惯!快洗,没看到天快下雨了吗?”

    阮正绚委屈地抱紧手中的木盆,素来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无比,唯那张白净清透的脸,依旧脆弱美丽。

    “小姐,你听我解释,我今天中午确实在楼梯下遇见谢公子了,但当时真的情况紧急,我才没能替你问,我不是有意的。”

    原来,今下午阴差阳错间,胡睿兰无意中得知阮正绚在她走后偶遇谢印星,她当即满心欢喜地去追问阮正绚她交代的事情,但没想到阮正绚居然没问,还借口说什么身体不适。

    “哼,不想帮我你就直说,别表面答应我背地里却狐媚子的勾引人家谢公子,呸!真是不要脸的骚蹄子!”

    “我没有勾引谢公子……”

    “那你们中午都说了什么?你说啊!”

    “我……”

    “说不出来了吧!谢公子那样俊美无双的人,我早该想到你会这么做!”

    胡睿兰边啐阮正绚,边抓住阮正绚的手往木桶里按,木桶里浸满脏衣服,满满的水随着晃荡的船只以及二人的拉扯,溢出来许多,甚至打湿二人的衣物。

    但胡睿兰浑不在意,她恶毒地看着阮正绚因浸了凉水而发白的脸颊,听着她不适的闷哼声,心中快意。

    阮正绚这张脸,她早就看不惯了。

    呸!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为人奴婢地伺候她?

    忽然,胡睿兰感觉到阮正绚停住了挣扎,心中正洋洋得意,却不然,对面女子目光遥遥转向她身后的船舱。

    “小姐,你听,是不是公子出事了?”

    “你还找借口!”胡睿兰依旧一动不动紧紧按着阮正绚的胳膊,一副誓不罢休得要让阮正绚洗衣的模样。

    明明她知道阮正绚身上还有着月事。

    “是真的,你快听。”阮正绚焦急提醒胡睿兰,“小姐,公子真的出事了,我好像听到有人喊公子杀人了。”

    “你还敢诅咒我哥?”胡睿兰拧了阮正绚一把,半信不信地支起耳朵,明明四周只有水浪撞击船身的拍.打声。

    但隐约中,船舱内确实有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似乎还有“死”这个字眼。

    胡睿兰不确定地站起身来,扭头往后走去,“你要敢骗我,有你好果子——啊——”

    突然,胡睿兰不知怎么回事,膝盖一软,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接着,一个白色的人影先她一步朝船舱跑去。

    “小姐,我先去看公子,你快来啊!”

    江风中,是阮正绚娇柔的声音。

    啪嗒,又一个水浪击起。

    船身起伏间,胡睿兰狼狈从地上爬起,气急败坏道:“好个下贱胚子,见主子跌倒也不知道要扶一下,回去,回去我就让我娘好好磋磨你!”

    只可惜,在胡睿兰说完这话时,阮正绚早已跑的老远了,那速度,胡睿兰追都追不上。

    “真是没规矩的小娼妇!”

    胡睿兰一瘸一拐骂道,丝毫不知,刚刚她的摔倒,其实是她这个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婢女所为。

    呼呼呼——

    船外江风大作,有船工跑去告诉梅友荣:“不好了,船主,风比刚才更大了!”

    “啰嗦什么?”站在晃荡飘摇得更厉害的船只上,梅友荣大嗓门嚎道,“老子能不知?田七,你速去通知戴三儿,让他看好船上各处,我处理好东子的事就回!”

    “是,船主!”田七领命,往外飞奔出去。

    若他刚刚没有看错,他们一向硬气要强的船主,居然眼眶红了!

    也是,谁又能想到,船上素来最笨手笨脚、最不起眼的小船工东子,居然无缘无故就死了?死状还异常痛苦恐怖。

    但最关键的是,他居然是船主的亲侄子?

    这谁能知道?

    梅友荣狠狠咬牙,只要他一想到下面舱房内东子的惨状,一颗心就抽抽的直疼。

    那是在一间窄□□仄的舱房内,年轻的后生全身僵硬躺在床榻上,面色发青,双目圆睁,嘴唇发乌破裂,一条条血迹蜿蜒而下,滴在没有一丝温度的身体旁......

    东子再也不对他傻傻的笑了!

    东子死了!

    这让梅友荣怎么和他的兄长嫂子交代?

    兄长嫂子把东子交到他手里,明明那么相信他!

    梅友荣从小跑船在外,与家人不亲,本来还打算等这次结束就回去相熟,可这眼下这般光景,让梅友荣情何以堪?

    “不,船主,我没杀东子,你相信我!”

    梅友荣无所适从的悲痛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爆发,他对着胡睿杰大吼道:“人赃并获,不是你还能是谁?!”

    那冲天高的嗓门,甚至盖过了外面汹涌的水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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