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正绚说这话时谢印星正在收刀入鞘。

    明媚的阳光被遮挡在茂密的树冠后,少年一身红衣,鲜亮灼目,身量修长高挑,肩宽背直,细腰长腿,绑着黑系带的长臂灵活轮动,刀就被收进刀鞘中。

    一系列行云流水,动作利落干脆,整个背影冷漠疏离,似乎并未听进阮正绚的话,又似乎阮正绚的话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阮正绚不禁更火了。

    要知道,她一向把自己的小命看得尤为的重要,谢印星今日此举,无疑在阮正绚雷点蹦迪。

    阮正绚快走几步,靠近谢印星身后,正欲拍他肩膀引他注意时,猝不及防的,被反应迅速的少年擒住手腕,她来不及反应,胳膊就以一种非常扭曲的姿态被锁身后。

    “疼疼疼,”阮正绚此刻内心已经可以用火山喷发来代替,同时,又有一种无名的委屈悄然生起,“谢印星,你竟这样对我?!”

    迎来的,却是少年更重的压迫。

    “大胆!孤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阮正绚听到身后少年这样说道,声音倨傲而疏离,极不留情面,冷漠极了。

    明明之前他还那样喜欢她,那样对她不依不饶......

    阮正绚发热的头脑如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肩头被扭的疼痛明晃晃地告诉她:谢印星并不认她。

    显然是之前她把少年得罪狠了。

    但不管怎样,他也不该将刺客扔给她呀!更不该以这样对犯人的模样对她!

    阮正绚一口银牙几近咬碎,但是想到这些天她慢行等他的目的,阮正绚压下自己心头的怒火,以及不知名的委屈,低头向少年服了软。

    “好,太子殿下的名讳我不应该直呼,殿下能放开我了吗?”

    话毕,在静等两三瞬后,阮正绚终于得到解脱。

    她放松着自己被扭疼的肩膀,再抬眼时,便见少年衣玦猎猎,身轻如叶跨.上他召回的高头骏马上。

    看样子,竟似要走。

    这怎么能行?

    阮正绚着急去阻,却不慎碰到谢印星落在鞍上的手背,在谢印星警告性朝她袭来的黑眸中,阮正绚火烫般地松开了手,下一秒,又毫不犹豫落回谢印星手上。

    鲜活明丽的脸上,写满不惧不畏,也不怕谢印星再对她可不客气。

    谢印星冷着脸,一挑长眉,冰冷道:“放手!”

    阮正绚轻抿唇线,直着脖子,倔强说道:“不放!”

    那一双眸子,极其的亮,写满坚持,明明当初还避谢印星如蛇蝎。

    谢印星不由嗤笑,漆黑深邃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说出的话却极富讥嘲,“怎么?你还想让孤给你道歉?”

    “有何不可?”阮正绚坦然,直直对上谢印星眼睛,丝毫不惧少年释放给她的威慑感。

    谢印星不耐笑了,这女人,谁给他的胆量,敢拦他的马?!

    他高高举起马鞭,整个人做出一副欲打马而走的姿态,一张俊美的脸满是桀骜。

    “放手!我要驾马了!”他喝道。

    阮正绚脸色微变,这少年,素来肆意,谁知下一秒他的鞭子会不会重重落下。

    倘若落下,阮正绚必会被跑走的马带倒。

    阮正绚一向是惜命之人,更是个自尊心极高的人,尽管一向标柄自己能屈能伸,但今日这番死缠烂打得到谢印星如此不留情面的回应,已经让她颜面尽失。

    真的还要再做吗?

    要的。

    阮正绚眼角的余光撇向远处菱枝三人时不时望过来,不由想到他们三人背后的那位“隆爷”。

    她必须得降低自己将来要付出代价的大小。

    真的不能再和那位神秘莫测的隆爷牵扯过深了。

    更何况,这个少年,阮正绚将目光转向马上端坐的谢印星。

    少年龙章凤姿,肆意张扬,天质自然,他是冉冉升起的太阳,永远朝气蓬勃,正气凛然,前途更是无比的光明,若是利用的好,便是阮正绚复仇路上不可小觑的助力。

    阮正绚必须和他和好。

    在进京之前。

    想到此,阮正绚豁出自己最后的脸面,另一只手也牢牢抓在谢印星手上,以一种死皮不要脸的姿态看向谢印星。

    “不放!你驾马吧!除非你把我拖死!”

    谢印星低低笑了,整个人透着一种痞戾松泛的危险感。

    “这可是你要求的。”他不羁说道。

    阮正绚心跳如鼓,在她还未还未反应过来什么之际,蓦然,她胳膊肘一酸,手便不受控制松开了谢印星。

    已经接收到谢印星眼神的白弘文也跟着他上马而走。

    阮正绚握拳,蒙着头直冲拦了上去。

    谢印星紧急勒停,马蹄在空中高高扬起,随后重重落下,顷刻间,一个刺客的尸体便被踏烂。

    谢印星好不容易安抚住受惊的马儿,下马,怒气冲冲走向阮正绚。

    “你想死吗?”他劈头盖脸问道。

    神态与当初那个福船上以为她要寻死的少年郎合二为一,那双漂亮眼睛里的怒火,灼灼其华,燃烧在阮正绚眼底。

    阮正绚愣愣看着谢印星,心中忽然一轻,双腿软了下来,朝地上跌去。

    她也是吓了一跳,刚刚那正要起势奔跑的骏马离她就只有一步之遥,倘若谢印星不及时勒住缰绳,阮正绚必死。

    但好在,她赌赢了。

    谢印星终究对她不忍心。

    瞧,这不还在她跌下去时扶住了她?

    注意到阮正绚看向自己搀扶住她的手,谢印星第一时间立马放开,但也迟了,他听到阮正绚这样说了一句:“殿下还是心疼我的对吗?”

    谢印星不自然地掩饰住眼底的情绪,整张俊脸又是一贯的冷漠疏离,一副万事不入眼的嚣张小爷模样,红衣却鲜明灼灼的映入阮正绚眼底。

    “爷只是怕你死在爷马下,爷从不杀无辜之人。”

    阮正绚笑眯眯点头,也不拆谢印星台,她说:“我明白。”

    让谢印星下马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

    “我的脚好像歪了,殿下,你载我一程如何?”阮正绚在谢印星即将离去之际,又提出了自己新的要求。

    一张娇靥,狼狈沾灰,楚楚可怜,又是这副我见犹怜的示弱模样。

    谢印星看得牙疼,不耐说道:“你的仆人不就在......”

    他边说边将目光转向刚刚阮正绚仆人和马车所呆的空地。

    “他们人呢?”谢印星问。

    阮正绚无辜摇头,“大概去修车治马了吧,我也不知道。”

    谢印星眯起眼睛,当即问道:“你是故意的?”

    阮正绚微咬唇瓣,弱弱在少年的逼视下低下脑袋,不吭一声,唯手中少年的衣袖攥得死紧,就怕少年跑了似的。

    可她毫无疑问是掩耳盗铃,徒增心理安慰。

    毕竟刚刚谢印星可是轻而易举就挣脱了阮正绚的手的。

    关键就看他想不想挣脱。

    可如今观谢印星模样,却是冷冷地杵在那里,并不动弹,虽然说看他的模样,是随时下一刻都能甩手走人的。

    白弘文噗嗤一声笑了,终是忍不住替阮正绚回答:“她就是故意的。”

    谢印星霜雪般凌厉的目光看向白弘文,却见他这个一向儒雅老成的侍卫脸上满是促狭,露出与他年龄相符的少年气,以及骨子里一点看好戏的恶劣。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谢印星真想原地干掉这个对他了如指掌的侍卫。

    但不要紧,谢印星有办法。

    风轻轻吹拂,在一片满是刺客尸体的山林间,谢印星伸手指了指刚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走的菱枝三人方向,淡淡对白弘文下令:“你,去把他们追回来。”

    白弘文哑然:“殿下......”

    “还不快去?!”

    白弘文领命,在他调转马头正欲奔走之际,谢印星懒洋洋说了句:“不追到,你就别回来了。”

    白弘文身体一僵,无奈应道:“是。”

    他家这个报复心强大的殿下啊。

    .......

    碎石铺就的山林官道,阮正绚与谢印星同骑一马,飞快奔走。

    颠簸的马背上,风景如过眼云烟,独马蹄铁与砂石路面碰撞所发出的响声、马儿的呼吸声、鞍具轻微的摩擦声,以及时不时与身后少年有力平稳的肩膀碰触让阮正绚醒目。

    她终究还是坐上谢印星的这匹马。

    以不要脸的可怜巴巴、谢印星受不了、不耐烦的模样。

    至于最终能不能乘上谢印星这艘大船,未来,她且行且看。

    身后少年阳光般的气息席卷阮正绚全身,此时此刻,阮正绚突然不想多考虑什么,腰身一软,后背一靠,就依偎在了谢印星怀中。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谢印星瞬间僵硬的身体,阮正绚笑了笑,单手攀在他腕臂间,侧头仰视他,“谢印星,再次感谢你,谢谢你愿意载我一程。”

    谢印星抿唇不语,锐利粲然的目光轻飘飘落在阮正绚侧脸,却毫无半分杀伤力。

    良久,他说:“进城之后我们就分开。”

    进城指的是凌州城,谢印星依旧坚定他的态度,不欲与阮正绚多沾染。

    阮正绚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而是更依赖地靠在谢印星怀中。

    两人一骑,就这样驶向遥远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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