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照睁眼时，眼前是一片阴沉的天空。淫雨霏霏，天地混沌，昼夜不清。
又是这样的天气，她最厌恶的雨天。
一切都是湿漉漉的，仿佛是一块沉重的湿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仿佛她还在永安城那一夜的血海之中拼命挣扎。
她看着陌生的天空，心中满是疑惑。
她不是死了吗？
江以照头脑昏昏沉沉，来不及思考其他，就隐约听见周围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
她心中一惊，五年的求生经历让她瞬间从地上坐起来，猛地睁开双眼，双眉紧促，环视四周。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躺在她身旁的尸体。死相惨状，左肩有被撕咬的痕迹，连接的手臂已消失不见，伤口处血肉模糊，仿佛被侵蚀过一般，散出黑色的雾气。
魔物！
这个词从江以照的心中一下子蹦出来，让她心口一紧。
这种伤口由魔物撕咬造成的伤口，她在四处流亡求生的路上见得太多了。
凡是被魔物所伤的人和物，伤口处都会留下被侵蚀的痕迹，散发出令人恶寒的黑色雾气。
放眼望去，此处有战斗过的痕迹，魔物与人的尸体遍布各地，前方还传来打斗的声音。浓烈的血腥气冲进江以照的鼻腔。
曾经让她瞬间作呕的难闻气味，如今她已可做到神色不为所动。
她冷哼一声，眸光微动，迅速地抓起地上一把带血的刀，如敏捷的狐狸一般朝前方奔去。
她躲进一个角落，只见一群男女老少聚在一起，神情惶恐，惊慌失措，互相偎依在一起，着装与方才倒在地上的类似。三只魔物围在前面，模样扭曲可怖。
而一个浑身带血的男子手捏着一把剑，挡在了一众人身前，他气息紊乱，一道极深的伤害正在腹部，鲜血不断涌出。
他面色苍白如纸，脸上却沾着鲜血，一双漆黑的眼睛透露出不屈，额头上渗出冷汗，长相清雅出尘，一袭黑发因雨的缘故黏在身上，整个人破碎又坚毅。
江以照瞥了一眼受伤的男人，觉得此人长得有些眼熟，但情况估计他支撑不了太久。
不管怎样，先把魔杀了肯定是没错的。
江以照掐诀念咒，却发现体内没有一丝灵气响应。
虽然她从十五岁才开始修炼，但是那个厉害的猪肉铺屠夫说她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天赋异禀，仅仅修炼五年，她就成了五阶修者，修炼速度也算是一流，怎会一丝灵气都用不出来？
她呆愣在原地的时候，只见那浑身带血的男子不断侧身斜走，挥剑如风，虽身负重伤，却依旧实力非凡，江以照心中暗叹厉害。
戚寻手腕翻转，眨眼间，他手中的剑脱手而出，旋身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两只魔物便已死于剑下，化作一滩黑水。
一口血水从他口中吐出，他脸色苍白，只能以剑撑住身体，不断喘着粗气。
剩下那只魔突然停止攻击，他脸上的血肉不断随着黑气蠕动，拼凑出一半血肉模糊，一半俊俏的书生脸，他张口嘲讽着戚寻，目光满是鄙夷。
“戚寻，你不是太清山掌门手里的首席大弟子吗？如今看起来怎么……”
戚寻伤得很重，他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耳边只有嗡嗡的声音，听不清眼前的魔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隐约看见那魔说完，念着咒，将魔气凝作十几把尖刃正朝他刺来，但他此刻已无法动弹，或许无论怎么都逃脱不了死的结局。
戚寻此刻的脑海中竟然想起来一个人。那是一张坚毅却稚嫩的脸，脸上带着笑。
自己死后，没有他的保护，那个小姑娘应该也能保护好自己吧，会不会害怕呢？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见那剑刃在空中如烟花一般，刹那炸开，消失于空中。
戚寻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腾空而起，从天而降，一脚横空，带着狠戾的劲猛然踢向那魔的后背，带血的刀利落而下，刺穿那魔的胸脯，呼吸间，又是一滩黑水落地。
戚寻心中一震。
他其实看不清姑娘的样貌，但又感觉非常熟悉，从灵魂深处便仿佛认识这个人。
是她吗？
我是不是太糊涂了，怎么会是她呢？
怎么会忍不住想起她呢？
直到记忆中的容貌与眼前的少女逐渐融合成一体。
江以照矫健地落地，嘴角轻轻勾起，露出自信的微笑。
没有灵气又如何，照杀不误。
她看见那浑身是血的男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身后众人见状连忙上前扶起，一瞬间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出。
江以照却没有往前凑过去，而是伸出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一团黑气，不过还未仔细端详，这黑气却又瞬间消失。
太奇怪了。
明明她刚刚没有感受到灵气，却在魔物出手的一瞬间感受到了类似于灵气的东西，她抓住机会纳入体中，才施出刚刚一招。
否则以她这幅没有灵力的凡人身躯，根本做不到这样的攻击。
可这种力量到底是什么，她心中一颤，不禁浮出一个想法，却又不敢确认。
“阿爹！”
人群还未说上几句，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个长相不过八九岁的小孩朝此处跑来，身上带着血，他见到人群的一刻就瞬间爆哭出来，哭哭唧唧地走过来。
身后的男子连忙从人群中钻出来，掩不住脸上的喜悦，朝小孩奔去。
正在父子正要相拥之际，小孩的右手猛然化作带着黑气的利刃，刹那间便要刺向被称作“阿爹”的男子。
却见一柄带血的刀如闪电一般而出，略微快过黑气，稳稳地扎进小孩的心脏。
众人顺着刀柄望去，正是江以照。
“阿文！”男子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双唇颤抖，神情中皆是惊恐与悲伤。
却见小孩的脸如颜料一样，不断地掉下来，他的五官逐渐扭曲，神情一会儿显现出不同于这个年龄的狠毒，一会儿又变回哭泣的模样，脸上与身上的血肉逐渐一团一团地掉落到地上，化作冒着黑气的污水。
一切发生的那么快，快得所有人来不及反应，当意识到曾经日夜相伴，视作心肝的儿子也成了魔物的器皿，已经化作一滩黑水时，男子猛地跪下来放声痛哭。
一切声音都在越下越大的雨中，被逐渐覆盖。
*
江以照坐在屋内，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喝着刚煮好的热茶，慢慢思考起来。
她不应该是死了吗？
魔物的狰狞面孔还历历在目，尸横遍野的场景仍深刻在她的心中，死时的窒息感与绝望她现在还能回忆起。
她透过窗户，望向远处。
眼前所见之处皆是高山，连绵不断，层峦叠嶂，树木茂密，郁郁葱葱，雨中云雾缭绕。
这样的高山，是她不常见过的风景。
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是永安城，坐落于燕平洲，是强盛的大燕王朝的都城，城内日日长街沸腾，车马如潮，灯光万里。出城后望见的也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那这又是什么地方呢？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用手摩挲着那熟悉的质感。
这件衣服是她十五岁生辰的时候爹爹送给她的，用的是千金难买的云烟绸，上面的一针一线都出自永安城最有名的绣娘，是她最喜欢的衣服。
那时她还是永安城中无忧无虑的江府大小姐。她的父亲是大燕王朝的三品大官，母亲出身于名门望族，父母恩爱，兄弟姐妹和睦。她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是永安城中无人不羡慕的人。
不过那一日，江以照也穿着这一件衣服。
那是江以照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日子。
她记得那日天气晴朗，阳光和煦，她喜欢的琴师在庭院弹着曲子，她拿着新绣的手帕，心中欢喜地走近母亲的卧房。
她一路都在想，娘亲会怎样夸赞她呢？
应该是会摸着她的头，说阿照真乖，再将糕点喂进她的嘴里，笑得将眼睛都弯成了月亮。
她踩着轻快的步伐，笑着想着，然后推开房门，却看见母亲痛苦地举起刀，刺进了父亲的胸脯，那一刻，血如花般刹那绽放。
那一日魔物入侵了繁华的永安城，高楼一刻倾塌，血流成河，也染红了她心爱的裙子。
她的裙子同大燕王朝的强盛一并毁在了这一场动乱之中。
那时，当了十五年无知大小姐的江以照才知道，人族的强盛，在这些魔物面前，仿佛一张脆弱的纸片，是一场笑话。
而现在，她的裙子完好无损，只有被雨淋湿的痕迹，而她的身上也没有一丝魔物伤害过的痕迹，身上没有一处伤疤，她看了看右臂上红色的胎记，又的确是她原本的身体无疑。
所以，她又活了？
她正准备喝一口热茶，却听见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她转头看，发现是刚刚浑身是血的男子。
他脸色苍白，身上的伤口被人简单地进行了包扎，换了一身没有血的衣服。
这衣服或许是别人的，显得有一点小，健硕的肌肉被包裹出形状，瀑布似的青丝随意散落。
他踉踉跄跄地下床，却正好抬头对上转身的江以照。
他清秀儒雅的面容不禁一愣，随后躲开江以照的目光，轻微抿嘴一笑，显得略微腼腆而拘谨。
江以照也微微一愣，轻微点了点头，露出淡淡一笑。
“道长，我叫江以照，多谢道长出手相助，才保护了这一众百姓。”
那时面对魔物的时候，江以照并没有过多的注意这人的身形外貌，如今她仔细端详，竟然觉得这个身形分外熟悉，好像……草木仙君。
戚寻怔在原地，愣愣地听着江以照说话，这声音与他记忆中的声音重叠，清脆温柔，一瞬间竟然让他忘了回答。
他看着江以照直勾勾地看着他，顿时心中燥热，心脏砰砰乱跳，呼吸紊乱，瞬间躲开江以照的目光。
江以照看着戚寻躲闪的目光，看见他耳根微微红起，心想这位道长真是太过腼腆了。
明明杀魔的时候目光坚毅，剑锋果敢，以为是一个性子清冷的人，没有想到性格居然这样内向腼腆。
“在下戚寻，江姑娘不必道谢，若没有江姑娘出手，在下也已是魔下亡魂了。”
戚寻说完，又在想着自己的话有没有不对的地方，被她看见这么狼狈的模样，是不是有点太丢脸了？
不过江以照应该认不出他吧。
他又突然发现，明明认识了江以照很久，但是这却是第一次向她介绍自己的姓名。
又是这样的天气，她最厌恶的雨天。
一切都是湿漉漉的，仿佛是一块沉重的湿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仿佛她还在永安城那一夜的血海之中拼命挣扎。
她看着陌生的天空，心中满是疑惑。
她不是死了吗？
江以照头脑昏昏沉沉，来不及思考其他，就隐约听见周围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
她心中一惊，五年的求生经历让她瞬间从地上坐起来，猛地睁开双眼，双眉紧促，环视四周。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躺在她身旁的尸体。死相惨状，左肩有被撕咬的痕迹，连接的手臂已消失不见，伤口处血肉模糊，仿佛被侵蚀过一般，散出黑色的雾气。
魔物！
这个词从江以照的心中一下子蹦出来，让她心口一紧。
这种伤口由魔物撕咬造成的伤口，她在四处流亡求生的路上见得太多了。
凡是被魔物所伤的人和物，伤口处都会留下被侵蚀的痕迹，散发出令人恶寒的黑色雾气。
放眼望去，此处有战斗过的痕迹，魔物与人的尸体遍布各地，前方还传来打斗的声音。浓烈的血腥气冲进江以照的鼻腔。
曾经让她瞬间作呕的难闻气味，如今她已可做到神色不为所动。
她冷哼一声，眸光微动，迅速地抓起地上一把带血的刀，如敏捷的狐狸一般朝前方奔去。
她躲进一个角落，只见一群男女老少聚在一起，神情惶恐，惊慌失措，互相偎依在一起，着装与方才倒在地上的类似。三只魔物围在前面，模样扭曲可怖。
而一个浑身带血的男子手捏着一把剑，挡在了一众人身前，他气息紊乱，一道极深的伤害正在腹部，鲜血不断涌出。
他面色苍白如纸，脸上却沾着鲜血，一双漆黑的眼睛透露出不屈，额头上渗出冷汗，长相清雅出尘，一袭黑发因雨的缘故黏在身上，整个人破碎又坚毅。
江以照瞥了一眼受伤的男人，觉得此人长得有些眼熟，但情况估计他支撑不了太久。
不管怎样，先把魔杀了肯定是没错的。
江以照掐诀念咒，却发现体内没有一丝灵气响应。
虽然她从十五岁才开始修炼，但是那个厉害的猪肉铺屠夫说她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天赋异禀，仅仅修炼五年，她就成了五阶修者，修炼速度也算是一流，怎会一丝灵气都用不出来？
她呆愣在原地的时候，只见那浑身带血的男子不断侧身斜走，挥剑如风，虽身负重伤，却依旧实力非凡，江以照心中暗叹厉害。
戚寻手腕翻转，眨眼间，他手中的剑脱手而出，旋身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气，两只魔物便已死于剑下，化作一滩黑水。
一口血水从他口中吐出，他脸色苍白，只能以剑撑住身体，不断喘着粗气。
剩下那只魔突然停止攻击，他脸上的血肉不断随着黑气蠕动，拼凑出一半血肉模糊，一半俊俏的书生脸，他张口嘲讽着戚寻，目光满是鄙夷。
“戚寻，你不是太清山掌门手里的首席大弟子吗？如今看起来怎么……”
戚寻伤得很重，他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耳边只有嗡嗡的声音，听不清眼前的魔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隐约看见那魔说完，念着咒，将魔气凝作十几把尖刃正朝他刺来，但他此刻已无法动弹，或许无论怎么都逃脱不了死的结局。
戚寻此刻的脑海中竟然想起来一个人。那是一张坚毅却稚嫩的脸，脸上带着笑。
自己死后，没有他的保护，那个小姑娘应该也能保护好自己吧，会不会害怕呢？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见那剑刃在空中如烟花一般，刹那炸开，消失于空中。
戚寻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腾空而起，从天而降，一脚横空，带着狠戾的劲猛然踢向那魔的后背，带血的刀利落而下，刺穿那魔的胸脯，呼吸间，又是一滩黑水落地。
戚寻心中一震。
他其实看不清姑娘的样貌，但又感觉非常熟悉，从灵魂深处便仿佛认识这个人。
是她吗？
我是不是太糊涂了，怎么会是她呢？
怎么会忍不住想起她呢？
直到记忆中的容貌与眼前的少女逐渐融合成一体。
江以照矫健地落地，嘴角轻轻勾起，露出自信的微笑。
没有灵气又如何，照杀不误。
她看见那浑身是血的男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身后众人见状连忙上前扶起，一瞬间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出。
江以照却没有往前凑过去，而是伸出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一团黑气，不过还未仔细端详，这黑气却又瞬间消失。
太奇怪了。
明明她刚刚没有感受到灵气，却在魔物出手的一瞬间感受到了类似于灵气的东西，她抓住机会纳入体中，才施出刚刚一招。
否则以她这幅没有灵力的凡人身躯，根本做不到这样的攻击。
可这种力量到底是什么，她心中一颤，不禁浮出一个想法，却又不敢确认。
“阿爹！”
人群还未说上几句，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个长相不过八九岁的小孩朝此处跑来，身上带着血，他见到人群的一刻就瞬间爆哭出来，哭哭唧唧地走过来。
身后的男子连忙从人群中钻出来，掩不住脸上的喜悦，朝小孩奔去。
正在父子正要相拥之际，小孩的右手猛然化作带着黑气的利刃，刹那间便要刺向被称作“阿爹”的男子。
却见一柄带血的刀如闪电一般而出，略微快过黑气，稳稳地扎进小孩的心脏。
众人顺着刀柄望去，正是江以照。
“阿文！”男子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双唇颤抖，神情中皆是惊恐与悲伤。
却见小孩的脸如颜料一样，不断地掉下来，他的五官逐渐扭曲，神情一会儿显现出不同于这个年龄的狠毒，一会儿又变回哭泣的模样，脸上与身上的血肉逐渐一团一团地掉落到地上，化作冒着黑气的污水。
一切发生的那么快，快得所有人来不及反应，当意识到曾经日夜相伴，视作心肝的儿子也成了魔物的器皿，已经化作一滩黑水时，男子猛地跪下来放声痛哭。
一切声音都在越下越大的雨中，被逐渐覆盖。
*
江以照坐在屋内，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喝着刚煮好的热茶，慢慢思考起来。
她不应该是死了吗？
魔物的狰狞面孔还历历在目，尸横遍野的场景仍深刻在她的心中，死时的窒息感与绝望她现在还能回忆起。
她透过窗户，望向远处。
眼前所见之处皆是高山，连绵不断，层峦叠嶂，树木茂密，郁郁葱葱，雨中云雾缭绕。
这样的高山，是她不常见过的风景。
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是永安城，坐落于燕平洲，是强盛的大燕王朝的都城，城内日日长街沸腾，车马如潮，灯光万里。出城后望见的也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那这又是什么地方呢？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用手摩挲着那熟悉的质感。
这件衣服是她十五岁生辰的时候爹爹送给她的，用的是千金难买的云烟绸，上面的一针一线都出自永安城最有名的绣娘，是她最喜欢的衣服。
那时她还是永安城中无忧无虑的江府大小姐。她的父亲是大燕王朝的三品大官，母亲出身于名门望族，父母恩爱，兄弟姐妹和睦。她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是永安城中无人不羡慕的人。
不过那一日，江以照也穿着这一件衣服。
那是江以照永远都无法忘记的日子。
她记得那日天气晴朗，阳光和煦，她喜欢的琴师在庭院弹着曲子，她拿着新绣的手帕，心中欢喜地走近母亲的卧房。
她一路都在想，娘亲会怎样夸赞她呢？
应该是会摸着她的头，说阿照真乖，再将糕点喂进她的嘴里，笑得将眼睛都弯成了月亮。
她踩着轻快的步伐，笑着想着，然后推开房门，却看见母亲痛苦地举起刀，刺进了父亲的胸脯，那一刻，血如花般刹那绽放。
那一日魔物入侵了繁华的永安城，高楼一刻倾塌，血流成河，也染红了她心爱的裙子。
她的裙子同大燕王朝的强盛一并毁在了这一场动乱之中。
那时，当了十五年无知大小姐的江以照才知道，人族的强盛，在这些魔物面前，仿佛一张脆弱的纸片，是一场笑话。
而现在，她的裙子完好无损，只有被雨淋湿的痕迹，而她的身上也没有一丝魔物伤害过的痕迹，身上没有一处伤疤，她看了看右臂上红色的胎记，又的确是她原本的身体无疑。
所以，她又活了？
她正准备喝一口热茶，却听见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她转头看，发现是刚刚浑身是血的男子。
他脸色苍白，身上的伤口被人简单地进行了包扎，换了一身没有血的衣服。
这衣服或许是别人的，显得有一点小，健硕的肌肉被包裹出形状，瀑布似的青丝随意散落。
他踉踉跄跄地下床，却正好抬头对上转身的江以照。
他清秀儒雅的面容不禁一愣，随后躲开江以照的目光，轻微抿嘴一笑，显得略微腼腆而拘谨。
江以照也微微一愣，轻微点了点头，露出淡淡一笑。
“道长，我叫江以照，多谢道长出手相助，才保护了这一众百姓。”
那时面对魔物的时候，江以照并没有过多的注意这人的身形外貌，如今她仔细端详，竟然觉得这个身形分外熟悉，好像……草木仙君。
戚寻怔在原地，愣愣地听着江以照说话，这声音与他记忆中的声音重叠，清脆温柔，一瞬间竟然让他忘了回答。
他看着江以照直勾勾地看着他，顿时心中燥热，心脏砰砰乱跳，呼吸紊乱，瞬间躲开江以照的目光。
江以照看着戚寻躲闪的目光，看见他耳根微微红起，心想这位道长真是太过腼腆了。
明明杀魔的时候目光坚毅，剑锋果敢，以为是一个性子清冷的人，没有想到性格居然这样内向腼腆。
“在下戚寻，江姑娘不必道谢，若没有江姑娘出手，在下也已是魔下亡魂了。”
戚寻说完，又在想着自己的话有没有不对的地方，被她看见这么狼狈的模样，是不是有点太丢脸了？
不过江以照应该认不出他吧。
他又突然发现，明明认识了江以照很久，但是这却是第一次向她介绍自己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