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高中

    时间线拉回高中。

    那年暑假,临江持续强降雨,接连一个月,能看到太阳的天数都屈指可数,雨水浇灭了太阳的火焰,温度相较于前几年有所下降,

    雨水淹没道路,本地人戏称,临江也算从内地一跃成为沿海城市。

    云慵那年15岁,整天宅在家看小说。

    想起那年夏天,唯三印象深刻的,就是收到一中的录取通知,延迟开学,和取消军训。

    九月,夏末初秋,温度仍然很热,丝毫不见降温的势头。

    开学那天下午,江清早早送她到学校,美名曰不耽误事,即便她对此百般反抗。

    起初,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内心离家的失落感被她塞进角落,不闻不问,殊不知住校的每个夜晚,都彻夜难眠。

    她从其他学校升进来,还是压线进来的。

    周围大部分人要么是升,要么初中在一中的分校。

    三五结群。

    她坐在教室,看窗外树影斑驳。

    不得不说,一中绿化做的还是挺不错的。

    教学楼呈U字形,是典型的北方教学楼的样式,楼下环楼中了一圈的红叶李,春季的时候满树冠结满了白色的小花,与暗红色的树叶相映衬。

    班主任孙复看起来三十出头,教数学。

    头发还是挺多的。

    他站在讲台上,安排好座位,让学生自我介绍,每个人做姓名牌放在自己桌角,交代最近的事宜安排,就让学生上自习。

    云慵的同桌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孩子,叫甘甜,是一个高贵的走读生。

    此时正在偷摸地看小说。

    许是和周围人还不熟悉的缘故,教室里静悄悄的,也不免有人坐不住。

    突然,她后背被人戳到,从后边递过来一个小纸条。

    云慵看看周围,确定没有老师才打开。

    纸条上字迹凌乱,角落处写着一行字——

    【同学,你知道附近哪有商店嘛。TVT】

    云慵想了下,落笔,将纸条递回去。

    【南门。】

    一会儿,纸条又传过来【谢谢啊,同学,你初中哪的,我火星的。】

    “……”

    【哦,我冥王星的。】

    那人一看,乐了,拉着她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云慵闲着没事,刚开学连书都没发,鬼才想学习。

    想回的时候和他聊上几句,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想在家看的那篇小说。

    一中刚开学新生要进行为其一个星期的学前教育,回家前一天进行考试,不合格的回家反省,直到合格才能返校。

    说白了就是各个老师不停歇的从早到晚讲话,说个不停,从校规校纪到各科学习方法,从立足当下到逐梦未来。听得云慵昏昏欲睡。

    晚上。

    她回到寝室,收拾好自己,坐在床上,看着舍友和朋友畅聊,况且她在陌生的环境本就话比较少,倒也不是很放在心上。

    熄灯一小时,她盯着天花板,第十五次入睡失败,目光炯炯有神。

    夜晚的寝室很静,静到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能够听到江女士的声音。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回家,她要回家。

    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打扰别人睡觉。

    就这样,闭着眼睛,想象自己躺在家,不厌其烦一只一只数羊,在不知道数到第几只羊的时候,终于没了意识睡过去。

    刺耳的声音哨声震破耳膜,心脏剧烈跳动,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她不免怀疑来到这个学校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早早到达教室,甘甜看到她,朝她打招呼:“云慵,快来,给你说个消息。”

    她放下书包,坐下,后面和她传纸条的闻声也靠过来问:“什么,什么,我也要听。”

    甘甜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故作玄虚道:“你们猜,咱们中秋怎么休息。”

    “绝对史无前例,绝无仅有,只有你们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

    中秋节在这周日。

    周围人催促。

    “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啊。”

    “咱们中秋就放半天。”

    说完,周围顿时一片寂静。

    云慵有些茫然的坐在位置上,过了好大会儿,才接收消息。

    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骂骂咧咧。

    不是,学校疯了吧,中秋节啊,放半天。

    老师是没亲戚要团聚吗。

    吐槽学校一上午,老师在广播里念的校规校纪一句也没听。

    中午,云慵没去食堂吃饭,径直穿过操场,走到一个空无人烟的角落,来到一棵长了好多年的梧桐树旁边,坐下。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乘枻肆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被周围不知名的野草和学校中的月季遮挡住。

    突然,被碎碎叨叨的声音吵醒。

    他被吵的有些无奈,本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睡觉,谁知道看着没什么人的地方,竟然招了个天天来许愿的小姑娘。

    “希望中秋不要放半天。”

    “希望中秋不要放半天。”

    “希望中秋不要放半天。”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他亲眼看着她从校服口袋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放在那颗梧桐树下,转身离去。

    见人走了之后,他从花丛后边走出来,随手拿了一颗奶糖,剥开糖纸,扔进嘴里。

    啧,真甜。

    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

    终于到了出狱的日子,云慵从来没有觉得回家的风能这么甜。

    最后一节课上,甘甜悄声从旁边推来她的课本,上边写着:“你怎么回家?”

    一个星期下来,两人也成为一起手挽手去上厕所的革命友谊。

    云慵思考半瞬,在自己书本上写下:“我妈应该来接,昨天给她打电话她也没接,亏我还排了十几分钟队。”

    她点头表示了解。

    云慵打死也没想到,江女士竟然能这么不靠谱,竟然能忘记女儿回家的日子。

    她出校门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江清的身影,借校门口家长的电话才知道她和朋友出去不在家,让她自己回来。

    “.……”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本想抄个近道回去,谁知道今天这么水逆,回家的好心情被扫的一干二净。

    仅有几米宽的窄巷里,一群嘴里叼着烟的男生随意靠在墙上,朝这边看过来,白色的烟雾在小巷中将双方隔开。

    对方的话一句一句传入耳中。

    “辉哥,这个长得挺乖啊。”

    “这皮肤是真白啊,阳光一照跟反光似的。”

    “腿也不错,就是不知道……”

    云慵听到这些也不恼,暗自盘算逃跑的几率有多大。

    对方大概有七八个人,手里没有武器。

    只一会儿时间,她便做好打算,不动声色看了看周围的路口,脸上故作冷静,声音带着点颤抖:“你们…要钱我…都给你们…”

    对面那群人笑了,趁他们放松警惕,云慵快速朝他们后边指,喊了声哥,抓紧书包,拔腿就跑。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风呼呼在脸颊边穿过,身后叫喊声不停让她站住。

    鬼才站那不动。

    她对此处不是特别熟悉,凭借记忆力的路线七拐八拐。

    终于不费任何功夫将自己拐进了死胡同。

    看着眼前比她高出一半的墙,云慵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转过身,放下书包,看着身后气喘吁吁的一群人,笑着开口。

    “哥,要不咱打个商量。”

    “你看咱都跑挺累的,坐下歇会儿,就当交个朋友。”呸,交个屁。

    “你说是吧。”不是。

    本想着一笑泯恩仇,虽然她和他们没有仇吧。

    但好像对面不太愿意。

    等他们完全进来,到了摄像头找不到的地方,云慵终于不装了。

    小时候江清担心她在外面让人欺负,学了几年武术,刚开始老喜欢去和宋沉较量,他倒也不手软,每次都将她撂倒,渐渐地,她的水平也逐渐提高,对付几个混混还是绰绰有余。

    至于为什么要跑,谁能跑的掉还动手啊,那不纯纯费力气嘛。

    抬手捡起旁边散落的木棍,朝为首的脑门丢过去,那人只觉得脑门一疼,摸到血晕了过去。

    那群人看到老大晕过去,当即一拥而上查看情况,云慵趁乱当即溜走,几个眼尖的看到又追了上去。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钟情啊,太钟情只能当舔狗啊兄弟,放手吧。

    她当腿一脚,狠狠踢在他们身上,抓住空隙不知道是第几次跑出去。

    乘枻肆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一小姑娘在前边跑,后边追着几个染着黄毛的人,旁边一圈围着倒地的男人,大概猜出是谁的手笔。

    他喊了一声:“过来。”

    云慵听到声音,赶忙跑过去,脸上带着跑步过后的潮红,白嫩的脸上像是打了腮红,从眼里挤出两滴泪,指着那堆人说:“哥,怎么这么晚才来,他们打我。”

    夕阳的橘红染红了半边天,蓝色,白色,橘红色三种颜色在天空炸裂开来,低头看到她眼中的湿润,愣了片刻,有点茫然,但又觉得合理。

    她蹲在角落画圈圈,耳边不时传来几句谩骂,和疼痛的喊叫,思绪满天飞。

    会不会不太好,非亲非故的,让人帮忙打架。

    要是被抓怎么办。

    刚想起身过去帮忙,就看到他背对着阳光朝这边走过来。

    后来云慵再次回想,也许是那天的时间刚好,所有的夕阳都成了他的陪衬,甘愿成为他的金甲。

    所以当她看他走来时,忽然想到紫霞仙子的那句话:“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

    乘枻肆领着云慵走出巷子,低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走吧妹妹,哥哥就送到这了。”

    她尴尬地道谢,给他发好人卡:“谢谢你啊,你真是个好人。”

    第三章饭卡

    返校的那天,温度格外高,偏偏和云慵作对似的,天气又闷又热,一点没有进入秋天的自觉。

    第二天回到学校的云慵,此时正在暗自伤神。

    昨晚和江清女士严肃讨论走读的事情,无一例外,全被驳回。

    没有理由,就两个字“不行”。

    她无奈只好继续坚持艰苦的住宿生活。

    因为不想下楼,在跑到五楼的她,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饭卡早已不翼而飞。

    趁着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云慵和甘甜吃着小零食,聊最近学校的八卦。

    “慵慵,你知道不,听说咱们学校宿舍楼,五年前有人跳楼了。”

    云慵震惊:“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这事当年闹得还挺大。”

    “好像是因为压力太大,抑郁了,然后直接跳下去了。”

    听到这儿,云慵默默决定以后不跑那么快第一个到宿舍了。

    看着她有点惨白的脸色,安慰道:“放心,不是你们那边的。”

    云慵松了口气。

    刚从从那个事里边缓过来,又听到她说:“咱们周五考试。”

    云慵一下愣住,这不是刚开学?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甘甜解释道:“一中每个星期都有周考,上个星期没有是因为没有上课。”

    她嘴角撇了撇,感到烦,却又没办法,只能点头,表示了然,接下来几天都埋头学习。

    周一中午,准备去吃饭的云慵看着空无一卡的口袋,面如死灰。

    饭卡找不到了。

    *

    乘枻肆和班主任商议好军训的事情,从教学楼出来,先让棠颂去食堂占座,自己则去那颗梧桐树下守株待兔。

    兔子还没等到,棠颂的信息倒是发个不停。

    最近他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说话九曲十八弯,而乘枻肆就是第一个受害者。

    【唐宋八大家之二:十四哥哥,你什么时候来啊,人家等的花都谢啦^V^】

    【x4:滚】

    【x4:会说话再来。】

    须臾,正在发消息的手顿住。

    果不其然,再次听到碎碎念。

    “神树啊神树,保佑我早点找到饭卡。”

    看人又从口袋掏出一把糖,正准备放下,就被一双手接住。

    她看着那把糖全进了男生手里,当即想要去抢,又想到那天男生打架的情景,放下准备伸出去的手。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云慵生气的看着他:“你干嘛抢我糖。”

    那天别扭的给他发好人卡的身影浮现在他脑海,饭卡掉了都不知道,低头捡个卡的功夫人就跑没影了。

    他低头看着她,顿然想到朋友家的那只猫,遇到比它厉害的就收起锋利的爪子撒娇卖萌,心里觉得好笑,无辜看着她:“我可没抢,这是作为帮你实现愿望的神树应得的。喏,不用谢。”

    说完,把饭卡放进她手里,还给她留下几颗糖,转身离开,接起手中早已振动许久的手机放在耳边。

    声音懒散不着调,随着距离渐远逐渐消失。

    云慵看着他的背影,拿颗糖放嘴里咬。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很帅,一双眼深邃又明亮,一下子像是能看到人心里边,鼻梁高挺,嘴角总是带着不知道为什么的笑。是能够让人一下就喜欢上的长相。

    她不知道,只是一个简单地背影,之后会在她梦里出现无数次。

    也并不知晓,她会和神树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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