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救他?

    礼赐自打记事起,就常常做一个梦。梦中,她不明就里地被一群莫名其妙的白衣人追杀。

    濒死的恐惧席卷全身,她只知道跑、拼了命地拔足狂奔,跑到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倒溢出发甜发锈的血腥味。

    跑了不知多久,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穿黑衣的男人,面容模糊。他似乎站在那里正在等她。

    看到他的那瞬间,身后紧追不舍的东西统统消失不见。她不必再跑了。

    可是,这时她想跑也跑不了,因为她像个木偶人一样,在看到他时僵住了!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直戳戳站在原地。狂乱的心跳逐渐平复下去,翻滚的热血也渐渐散温。

    前面的黑衣男人,分明看不清面容,可她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在看她。

    小时候,这感觉尚不明朗,随着她逐渐长大,这感觉也越来越清晰——他在盯着她看,目光一寸、一寸地移动,从头看到脚,反反复复来来回回。

    有一股难言的寒凉从心底泛了出来,是恐惧。与方才舍命狂奔时快要燃起来的恐惧不同,这一次是结了冰的恐惧。一寸一寸,冻结她全身,让她发抖、瑟缩,却无法逃离。

    再后来,这人就更过分了。

    有时他会走上前来,抬手轻摸她的脸。

    仍然一寸、一寸,似乎在慢慢描摹。脸上的触感冰冷而湿滑,就像阴暗的绿湖深处,缠绵但夺命的水草,带着点阴湿缠上人软绵绵的小腿。然后猛地——将人拖入湖底。

    他的目光和触感,都是湿答答、凉飕飕的,让她整个人都不妙了起来。每每梦到,当夜必然睡不好,这对追求生活质量的礼赐来说,实在可恶难忍!

    两年前,终于忍不了的礼赐托爸妈的关系找了一个靠谱的神婆婆。那位神婆婆年至耄耋,看起来深不可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当日,送了她十六个大字——

    孤星照夜,世外桃花;迷途时限,将归无常。

    第一句礼赐看懂了,就她那破烂的亲情缘、友情缘、爱情缘,不是命犯孤星才怪。第二句礼赐差不多也看懂了,梦里的那个男子,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阴桃花’!

    前两句她都觉得准,靠谱!

    后两句她解不出来,但总归不是什么吉利话……她当时心想:这就是封建迷信,不准,不靠谱!她不要信。

    所以她万万没想到,这‘将归’日,就在两年后的今天;而那‘无常’事,竟是倒霉的穿到危机四伏的异世界,还绑定了个什么‘五灵珠收集系统’……

    如此想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如果她能破解其中秘密,那是不是代表,她不用收集五灵珠就能回家了!

    礼赐累的眼冒金星,坐在草丛中抬头看向那白衣人——

    他正垂眸,满眼怔忪地看向礼赐,神情有点状况之外的呆。

    双手双足间的锁金链在阳光下流转着若隐若现的金光,而他的肩头,纹着一朵黑色的鹭草。和梦中追杀她的那群白衣人,是一模一样的衣着、更是一模一样的图腾。

    “你衣服上的这个是什么?”礼赐问他。

    白衣人好似在神游九天,没听到她说话。一旁的阿杉举手抢答:“我知道!”

    但这时候,礼赐不知为何,就是想听这白衣人亲口告诉她。

    反正是她救的么,问两句怎么了?

    阿杉见礼赐不应,反而抬起一只手在白衣人眼前乱挥,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阿杉困惑地挠挠头。

    白衣人这下才回过神来,赶忙给二人抱拳作揖,道谢:“多谢二位相救之恩!”

    礼赐和阿杉几乎是同步腹诽:这怕不是个傻的,看起来好不聪明的样子。

    阿杉贴在礼赐耳边,压低声音轻轻地问:“迎迎姐,你就是为了问那图腾吗?”

    是,也不是。礼赐的心里,对此人有一种很微妙的、不可言说的熟悉感。这感觉却并非不祥,说不上来,只是那一阵轻而密的莫名情绪,在无形中牵引着她的思绪——把他救下来、带到自己身边。

    这话无法言明,毕竟礼赐自己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敷衍地点点头。

    白衣人默不作声地看着对面一齐坐在草丛中的少男少女,眼神微不可察地扫过二人靠得极近的耳与唇。打断道:“在下纪聿,是幽都使者。”

    这话果然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阿杉先叫道:“竟是幽都使者!小金人们如今竟连来使也要抓了吗?乱了乱了,这次真是大乱啊!”

    经过纪聿的解释和阿杉的补充,礼赐搞明白了:魔主麾下有三荒,以摇光荒幽都为主城,那也是魔主所居地。

    三荒以生长于日月河底的‘幽影鹭草’为图腾,幽影鹭草白日色黑、夜晚色白。魔主麾下的幽影卫皆是黑衣白鹭纹,其在三荒相当于金蝉卫在玄穹荒;而魔主的神侍,则是白衣黑鹭纹,相当于魔主的近卫军。

    纪聿便是魔主神侍,被派遣出使玄穹荒。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如意神这边却连半点面子也不给。

    他自传送阵一现身,众金蝉卫先是一愣,接着立马把他给绑了,说要送去云梦城,关到如意阁——这就是如意神的蛮横作风。

    礼赐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像其他土著那样,或多或少心里都有对魔主权威的忌惮与恐惧。她只心想,这努力没白费,救了个这么管用的,魔主神侍诶!

    所以她问话很直接:“情势这样严峻了,你们……咱们魔主还不出手吗?”

    土著阿杉和礼赐不同,他心里一跳,只觉得这句话有歧义,万一被误解成‘埋怨’就坏了。于是急忙接话找补:“啊哈哈!迎迎姐,相信魔主他老人家定有谋算!三荒出手,谅如意神……咳咳,也不会嚣张多久。”

    纪聿在听到‘老人家’三个字的时候也心里一跳,他回望礼赐,毫不含糊道:“出手了。”

    “啊真的假的?”这可把阿杉吓了一跳,他一向自诩‘小灵通’,否则也不配做云梦城联络处负责人。所以这句质疑简直是在大惊之下、没过大脑就脱口而出。

    纪聿笃定:“真的。”

    那边阿杉还在怀疑人生地自言自语“怎会如此,我的小道消息、地下网络怎么会落后呢……”

    这边礼赐心念电转,有了一个绝佳的主意。眉眼弯起来,笑得很有迷惑性,问道:“我叫竺迎,迎迎。既然你要回幽都,那看来跟我们顺路,要一起吗?”

    纪聿看着阳光跳跃在女孩温暖的眸中,喉结一动,刹那间眼中似有春水消融。像是生怕惊飞那好不容易停驻指尖的纤弱蝴蝶,他把几乎要让心脏爆裂的情绪通通掩埋,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一切只化作一句:“好,迎迎……在下纪聿,字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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