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府。

    温老夫人半靠在罗汉床上,手中转动着一串佛珠,眼帘微阖,神色宁静。

    忽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贴身婢女兰蕊的低斥声。

    兰蕊很快打发了前来通报的小丫鬟,掀起门帘走入内室,朝温老夫人禀报:“老夫人,侯爷回府了。说是……带着个姑娘。”

    温老夫人的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惊讶:“姑娘?”

    她坐直了身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远在湖州的准儿媳,徐卿舒的身影。半年前,她曾寄出一封邀请信,希望徐卿舒能上京,难道她真的来了?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解答,没多久,傅珵就带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

    温老夫人的目光立刻被那男子身后的少女吸引,她不禁眼前一亮,心中赞叹:好一个标致的姑娘!她心中暗想,老头子果然没说错,这闺女确实出众。

    徐卿舒五官十分细致精巧,皮肤白皙得仿佛能透出光来,纤瘦的身形宛如风中柳枝般,不禁让人心生怜惜。

    她站在傅珵的身旁也丝毫没有被掩盖光芒,反而相当地契合顺眼,温老夫人满意地笑了。

    “是卿舒吧?快过来。”

    温老夫人毫不怀疑,虽然从未与徐卿舒见过面,但两人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对彼此都还算是熟悉,而且自家老伴生前就常常念叨徐家的这个小闺女,连带着她也稀罕得紧。

    徐卿舒微微笑着见礼:“卿舒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安好。”

    “好好,我见到你当然好!”温老夫人十分高兴,总算是盼到准儿媳进京了!自家儿子都二十了,婚事一拖再拖,再不成婚都成老儿子了。

    徐卿舒很喜欢大方爽朗的温老夫人,前世的时候温老夫人就常常护着她,对她也很好。

    温老夫人不由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进京也不和我提一句?应该让阿珵亲自去湖州接你才是!”

    傅珵默默看了温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徐卿舒忽然深深一福,语气歉然:“卿舒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温老夫人顿了顿,她看看全程面无表情的傅珵,再看看满脸歉意的徐卿舒,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卿舒嗓音轻柔婉转,却说着决绝的话:“我要解除与侯爷之间的婚约。”

    温老夫人久久都回不了神,好半响才蹙起眉头:“你和阿珵的婚约是老侯爷和你父亲生前定下的,怎么能随便说退婚?”

    “可是阿珵与你说过什么了?”温老夫人满眼怀疑地瞥向傅珵,她知道儿子一直都主张退亲,这么多年了还是她一力强压下去的。

    傅珵垂着眼喝茶,借此避开母亲的视线。

    “侯爷确实提过。”徐卿舒似笑非笑地看向傅珵,微微抿唇认真道:“我也同意。”

    徐卿舒制止了温老夫人想说的话,说道:“老侯爷当年就向我保证过,只要我不愿意,随时可解除婚约。”

    温老夫人哑口无言,她闭上眼,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两个孩子一起来见她,显然是已经商议好了,她根本没有劝解的余地。

    温老夫人回想起当年老伴乐颠颠地向她炫耀,说是给小儿子定下了一位可爱的小姑娘,那满脸的得意和喜形于色,至今还历历在目。

    “你们可是真的想好了?”温老夫人声音低沉,夹杂着难以掩饰的伤心。

    徐卿舒垂下眼,轻声回答:“对不起,是卿舒辜负了您的期待。”

    温老夫人闭上眼沉默良久后,才转头吩咐兰蕊:“去把我放在锦匣里的庚帖和信物取来吧。”

    “多谢老夫人成全。”徐卿舒松了口气,再次深深一副。

    不多时兰蕊就带着东西回来,徐卿舒也拿出身上的信物和庚帖交换。

    当年爹爹定下婚约的时候给了傅珵一块血玉,不是什么贵重的玉器,却是娘亲留给她的珍贵遗物。

    徐卿舒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将血玉包起来,贴身存放好。

    婚事解除,她心里的郁结也散了不少,不由露出真心地笑容:“请老夫人多保重照顾身体,卿舒这就告辞了。”

    在答应了温老夫人之后会再来拜访后,温老夫人才不舍地让徐卿舒离开。

    兰蕊被指派去送徐卿舒,屋里只剩下温老夫人和傅珵。

    看见这个糟心的儿子,温老夫人没忍住冷哼出声:“你父亲厚着脸皮才给你定的好姑娘,你不声不响地就丢了,你对得起你父亲的良苦用心吗?”

    傅珵不为所动,低着头整了整袖子:“父亲当年只是一时兴起的念头,才几岁大的孩子怎么能确定性情?”

    “你父亲看重的是徐家的教养!卿舒小小年纪就十分懂礼聪慧,从她八岁时起就没有断过向侯府的问候,各种节礼从不落下,就连我生病了,她也会遣人送药材药方,还有……”

    “母亲,我们不合适。”傅珵打断温老夫人,再次重复说了无数次的话。

    温老夫人额角青筋都被逼出来了,深吸口气问:“怎么不合适?你父亲的眼光你还信不过吗?”

    傅珵转过身,眼神冷厉如刀:“父亲他,也是会信错人的。”

    ×

    京城太师府。

    朱红色的大门巍峨庄严,黑底金字的牌匾更显内敛而尊贵,彰显着太师府深厚的底蕴。

    “阿姐,这大门看起来真气派!”徐岁岁忍不住赞道。

    徐卿舒眼底尽是冷意,淡淡回道:“是啊,只可惜金玉其外,却掩不住败絮其中。”

    徐岁岁抓抓头发,有些不明白姐姐的话。

    “阿姐我去敲门。”她跳上台阶,抡起拳头砰砰砰地砸了三下。她那力气将门砸得震天响,守门的下人都被她敲懵了。

    “你们是谁?!竟敢来太师府闹事?”门卫懊恼极了,万一惊动了府里的主子们,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徐卿舒稍稍扬声:“去通报你的主子们,七房老爷的嫡长女,归府了。”

    门卫满脸疑惑,他从未听说过什么七房的老爷,但看徐卿舒气度不凡,他踌躇片刻丢下一句等等就赶紧通报去了。

    眼下这个时辰正是府里用午食的时候,下人刚刚布好菜色,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急步走进内室,在老夫人耳边耳语。

    徐太师的妻子,苏老夫人眉头渐深,似是回忆了许久,半响才喃道:“七房?是徐……一清?”

    张嬷嬷抿紧唇点头。

    苏老夫人冷淡地阖起眼,这名字被她遗忘了许久,骤然提起让她兴致全无,抬抬手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曾经这个名字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时过境迁,当年处处压她儿子一头的人早已成了一捧黄土,再不能让她心生波澜。

    张嬷嬷领命去办,屋内的其余女眷均是好奇地相互对视,尤其是大夫人,她瞳孔闪动,试探道:“母亲,可是湖州来了人?”

    苏老夫人闭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怎么会在这时候来人,也没个通知?”大夫人含笑询问。

    “是送到湖州养病的那位,徐一清的闺女。”苏老夫人苍老的面容平静无波。

    大夫人惊讶地睁大双眼,心跳微微加快:“是她?是叫徐卿舒吧,她怎么忽然上京了?湖州也没有消息送来。”

    “待会儿亲自问问就是。”苏老夫人不甚在意,只是个小丫头,没了她父亲还能翻出浪来?

    大夫人还想说话,张嬷嬷就带着人进来了,只能暂时闭嘴。

    徐卿舒将岁岁留在偏厅等候,自己单独来面见这些亲人。

    她目不斜视,缓步走到堂前,福身说道:“卿舒向祖母请安。”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优雅与得体,完美符合礼仪的京城贵女的规范,就连挑剔的苏老夫人也挑不出错来。

    苏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朝她露出和蔼的笑容:“当年的小闺女都这般大了,你这孩子怎么不早些回来?祖母可念你得紧。”

    “孙女知道祖母的六十大寿就快到了,为了给祖母贺寿才特意从湖州赶来。为了祖母就算辛苦些孙女也心甘情愿。”徐卿舒的笑容比孙老夫人更深。

    “看来湖州的水土确实养人,你看起来不仅病好了,还会哄人得很。”苏老夫人的笑容毫无温情。

    大夫人忽然开口对苏老夫人说道:“母亲,七弟的女儿回府本是喜事一桩,但有些事情必须先确认清楚,免得遭人愚弄了。”

    大夫人心中冷嗤,什么七房闺女,是不是还两说!

    当年那小姑娘在湖州待了不足半年就被人接走了,她还派人去找了很久,听三堂婶说接走她的人是个落魄的邋遢老头,看着就不是正经人。

    这件事她本该告知丈夫的,但她当时刚掌中馈,她根基不稳,二夫人又虎视眈眈,这才隐瞒了下来。

    而且这种事传出去不好听,别人的猜测会让太师府蒙羞的,倒不如当她死了还来得轻松些。

    大夫人的心思深沉,她并不担心事情会败露。在她眼中,徐卿舒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小姑娘,死去的父亲只是个庶子,没有人会为她费心。

    大夫人自信有湖州族人作证,不管是说徐卿舒病死了,还是不检点的离家出走,都没有人会怀疑!

    “你这话什么意思?”苏老夫人不悦地蹙眉。

    大夫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母亲,祖籍的事一向由儿媳在接洽处理,可儿媳听三堂婶说过……”

    “大伯母!”徐卿舒突然打断了对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侄女差点忘了,湖州的三堂婶托侄女向您说一声,这个月的‘账本’是时候该查查了。”

    大夫人就像被突然掐住了喉咙,发出一声怪异的声响,极其刺耳。

    徐卿舒好整以暇地朝她微笑:“三堂婶本要与我一道上京来,但她忽然病了……三堂婶还说您还没点清余账,让我提醒一下来着。”

    “你……”大夫人脸色极为难看,双手紧紧地攥住椅子扶手,身体前倾。

    ‘账本’是她最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徐卿舒怎么会知道?!三堂婶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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