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山村（一）险
妖王提前出关，即使只是早了几个时辰。
青石大殿正门已开，云雾激荡，青色麒麟法相现于万丈霞光之中，雄伟傲然。
青麒麟身披坚锐鳞甲，赤金色的双角熠熠生辉，华丽耀眼，头顶中部的肉角朝天而上，缭绕周围的红雾似燃烧的烈焰。
他眨眼间闪到白獗上方，一掌拍下他的身躯，白獗落地，在麒麟爪下化为原形，黑身白腹，歪着脖子，只剩一口气。
其他羽族扇着翅膀想要逃，却从麒麟脚下延伸，似有数条根系在地下涌动，挣破广场上的青砖石块而出，自下而上，刺穿他们的鸟身。
几十只飞禽高悬在翠绿的枝蔓上，犹如一场献祭。
有两根枝蔓伸向叶飞云，轻柔地接过化成原形的戚杳杳和水烟，回到麒麟妖王身边，结成厚茧。
绿茧闪着温润的光，治愈着其中的幼兽和柳苗。
“人族，你们不该在这儿。”麒麟妖王声音如钟，高亢威严。
许知绝落地起身，站在叶飞云身前半步，抹掉嘴角血迹，“是公主带我们来了妖域，烦请妖王送我们回去。”
有蹄声从背后传来，沉稳轻盈，一声一声敲在青石板上。
洁白圣洁的身躯，眉心五色旋纹，头上长着四只鹿角，晶莹透明，她从青石大殿走出，整个鹿身都散发着莹润的微光。
“让他们回去吧。”她的声音温暖柔和，如阳关下缓缓流淌的清溪。
许知绝回过头看去，一愣。
神兽夫诸。
“嗯。”麒麟妖王沉吟，瞄了眼绿茧中的爱女，气势霸道，“若有下次，便把命留下。”
麒麟妖王向前一步，闪烁着麒麟族的图腾暗纹的阵法在许知绝和叶飞云脚底运转。
叶飞云：“恶蚀被控一事，妖王可知？”
恶蚀由怨气凝结，从前恶蚀入体，人妖都只会被恶蚀控制，激发内心欲望，神志不清。如今却有妖保留自己的清醒意识，与恶蚀融为一体。
妖王眸光冷凝。
“时间短暂，我并未探查到白獗手中的恶蚀从谁的手中得来，但恶蚀并不是由白獗炼化。”
其他事妖王自然能查清楚，叶飞云没有多言。
阵法运转，妖王的身影在许知绝眼前模糊。
“师姐是在担心杳杳吗？”叶飞云以神识传音。
许知绝一愣，不知道叶飞云为何如此发问。
她自然不会担心戚杳杳，妖王在，主掌治愈净化的夫诸也在，戚杳杳和水烟都不会出事。
她只是在想，若五日后系统没有播报任务完成，她该怎么杀回妖域。
戚杳杳的婚约，一纸荒唐言，除獦狚一族外，本就无妖承认，更何况戚杳杳亲眼见到蚩蒙与白獗勾结，妖王发怒，蚩蒙能否活下来还犹未可知，许知绝回到东域后的五日内，应当会有结果。
“师姐不必担心，我已经在妖域散布了消息出去。”
嗯？许知绝望向他，目光疑惑。
“蚩蒙和白獗勾结的事已经暴露，正是因为如此，獦狚族长紧急召蚩蒙回去。”
所以今日蚩蒙并不在场，但也很难说，是蚩蒙并不觉得能保证妖王身死，因而借机跑回族中避险。
出头露面的事让白獗去做，蚩蒙不在现场，再加上没有足够的证据，若麒麟妖王成功出关，他也会有一线生机。
蚩蒙自己觉得自己手脚足够干净，每次去沦梦城见面，他都召了服侍的妖以作遮掩。还让服侍者提前吞了默语丹，此后两个时辰内所见所听，都不能转述他人，否则会毒发身死。
默语丹的解药，叶飞云恰好会炼。
他帮他把证言之词，‘广而告之’。
【男主一直在走剧情。】
“嗯。”
所以她不用想若五日内系统没有监测到任务完成，她该如何返回妖域了。
【你不能再失误了。】
【戚杳杳在你眼皮子底下跑走这种事只能发生一次。】小天疾言厉色。
许知绝的情绪，连一丝波动也无。
戚杳杳在妖王还未出关的时候跑走救人，是逃脱了剧情。小天太过自信，因而在命簿中沉息修养，没有时时关注系统数据。
她认为她和小天为了同一个目的走在同一条道路上，是合作关系。
但显然，在完成剧情任务一事上，小天有他自己独立的想法。
她不能信任他。
“把系统交给我。”
似也知道此次戚杳杳逃脱剧情有他的一份缘故，小天撇撇嘴，并没有阻拦。
【你想要就拿去，天天滴滴滴滴滴滴响个不停，你也不一定能受得了。】
小天弯腰在命簿中翻出个圆片，扔给她的神识触手。
【滴——系统接入中。】
【权限已转移。】
【宿主：许知绝。】
【魂魄破碎程度：82.86%】
……
阵法卷着二人，在妖族的领地消失。
麒麟妖王凝视着他们消失的空地，眸光深沉，意味悠长，“奚容，这就是你曾说过的那个人族崽子？”
*
“宗门就这般对叶飞云置之不理！？”
青山派宗门主峰，不溯峰青云大殿，裴陌昂首质问，视线犹如锋利的薄刃，义无反顾，面色冷峻。
“灵枢峰昭虚长老已算到许知绝和叶飞云都在妖域。”清虚真人神色散漫，淡淡瞥视裴陌一眼，他侧手撑着额头，似乎并不以为意，“妖族和人族敌对百年，十年前才设下结界订立盟约，结束了两族混乱，两不相犯。怎么，你是想让我和长老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破坏盟约，前往妖域救他们？”
清虚真人声音稍沉，定睛瞧他一眼，拖着话音懒声道，“胆子倒不小。”
“许大师姐身为青山派的掌上明珠，你们自是不用担心，不知又有多少长老师伯，给了她护命的法宝。”裴陌反嘲道。
“陌儿，慎言。”裴陌的师尊敛虚真人敛目提醒。
“若有法宝，也是许知绝的师尊师伯们自愿给她的。”清虚真人闭目养神，语气带着淡淡的冷嘲和状似真心的疑惑，“你又在这里嫉妒什么？”
裴陌咽下胸腔内的一口恶气，冷盯着清虚掌门，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掌门是真听不懂吗？”他咬牙。
“听懂什么？”清虚真人嘴角轻勾，“听懂你怀疑许知绝会故意害叶飞云，因为许知绝有护命的法宝而叶飞云没有，所以觉得同处陷境，只有叶飞云会死？”
“裴陌，没有证据随意诬陷门内弟子，你可知罪！？”清虚真人的脸色骤然一沉，掀开眼睛，眸光携着愠怒，风雨欲来。
“裴陌与叶飞云同在外门几年，相持相携，关系极为亲近，他向来是把叶飞云当亲弟弟看待，关心则乱，才会有此一言。”敛虚真人的面容慈祥温和，捋捋胡子，替自己的徒弟说情道。
清虚真人的目光并未移开，他注视着裴陌，若有所思，却并未言语。
青云大殿的气氛凝滞沉寂，只有穹顶上方的龙衔珠，在静静吞吐着灵气。
“禀告掌门，前往东域探查桃源村消失一事的弟子有消息传来。”身着青白弟子服的守卫弟子，进入大殿禀报消息。
“他们在东域碰到了大师姐和叶师弟。”
“都活着？”清虚真人转眸看向进来禀报的弟子，悠悠问道。
“两人都有内伤在身，但并不伤及性命。”
“东域……”清虚真人思索道，“既然在东域，那就一便解决了桃源村消失之事再回来。”
“大师姐传信，正有此意。”
“下去吧。”
“是。”
待禀报的弟子离开，清虚真人微微抬眉，再次把目光投射到裴陌身上。
“弟子知错。”裴陌此刻收敛了一身戾气，看神色好似适才质问掌门之人不是他一般。
倒是能屈能伸。
“饲荒峰禁闭三月，可有异议？”
“弟子遵命。”
*
东域。
千鸢城是离消失的村子最近的城池，休整过后，青山派弟子从千鸢城出发，已行进了两个时辰。
据驻城弟子的消息，消失的村子名叫“桃源村”，就在千鸢城外西南方三十里处。
倒是与命簿上记载的名字不同。
许知绝和叶飞云正在一片黝黑密林中搜寻。
此次前来调查的弟子有一十三人，他们御剑在空中国盘桓许久，都不见村子的踪影，因而不得不落地，实地搜寻线索踪迹。
震坤顺动，坎兑罚清……许知绝默念口诀，而后朝某一个方向走去。
“师姐也会卜卦？”叶飞云精通凡间卦术，听到许知绝的口诀，自然是知道她在问卜方位。
“嗯。”许知绝应了一声。
与你学的，在前世。
前世叶飞云教过她几招，但她于占星问命一途实在没什么天分，最后最多也只会问方位、卜吉凶。
卜吉凶，每一次卜出来的，还都是大凶。
茂林深邃，蛇虫鼠蚁横行，月色葱茏，愈进愈深，最后一点月光也消失殆尽。
许知绝停下脚步，身后的叶飞云来不及反应，直接撞上了她，而后迅速后退半步，燃起明火。
火种以灵力为饲，水浇不熄，瘴毒不灭。
摇晃的火光笼罩着这三寸之地，照亮许知绝一侧的脸庞。
“师姐。”叶飞云走上前去，与许知绝一同看着眼前的这棵树。
准确地说，是树苗。
不到一人高的树苗，枝枯桠瘦，没有一片绿叶，粗褐色的树皮裸露。
许知绝打量着这棵小树苗，眉心微微一动，“卦象显示，就是此处。”
“是。”叶飞云认同道，“但无一丝灵力波动。”
许知绝现出无吟剑，银白剑身映出火光。
还未行动，许知绝又把剑收了回去。
“你去挖。”许知绝指使道。
差点又忘了她得欺负叶飞云。如今不在青山派，她总需给叶飞云找点事做，才能达成‘欺负’的目标。
“是，师姐。”
许知绝从叶飞云的芥子袋中掏出一把药铲，递给他。
这是叶飞云曾经打理药田时所用，如今用来挖树，倒也正好。
叶飞云走到树苗前，蹲下挖树。铲去表层浮土，挖掉根系周围的土壤，渐渐显露出树苗深埋地下的粗大根系。
这远不是一棵幼小树苗能有的根系，就叶飞云所见最表面一层的几根根系，就已有一人粗。
“师姐。”话音刚落，一条黝黑粗壮的藤蔓从背后袭来，叶飞云闪身躲过，同时望向许知绝，瞳孔骤缩。
【嘀嘀嘀——】
【魂魄破碎程度：82.9%】
【嘀嘀嘀——】
【魂魄破碎程度：82.91%】
【魂魄破碎程度：82.92%】
【请宿主及时修复。】
系统的警报声在其神识内不停作响，许知绝默念清心诀，凛然看向身侧，一剑刺破虚空，“破！”
灰黑色的影子被无吟剑钉在树干之上，转瞬灰飞烟灭。
下一秒，系统骤然传来警报声。
【魂魄破碎程度：84.00%】
怎么会？
“让我们进去。”
“让我们进去。”
“让我们进去。”
无数怨灵灰黑色的躯魄拥挤在树苗周围，声音刺耳尖利，呼号如啸。
许知绝竭力睁眼，抵挡来自神魂的困意，抬手，无吟剑自动从树干上飞回，穿过其间十几道怨灵躯魄。
刺啦刺啦的声音伴着警报声不绝于耳，直至最后停在了：
【魂魄破碎程度：92.00%】
【请宿主及时修复。】
许知绝再抵挡不住困意，双眸紧闭，从空中坠下。
却见一条翠绿枝条，顶端一朵黄白色的小花，花瓣卷散如莲，穿破怨灵虚空，缠住许知绝，将其拉入叶飞云怀中。
青石大殿正门已开，云雾激荡，青色麒麟法相现于万丈霞光之中，雄伟傲然。
青麒麟身披坚锐鳞甲，赤金色的双角熠熠生辉，华丽耀眼，头顶中部的肉角朝天而上，缭绕周围的红雾似燃烧的烈焰。
他眨眼间闪到白獗上方，一掌拍下他的身躯，白獗落地，在麒麟爪下化为原形，黑身白腹，歪着脖子，只剩一口气。
其他羽族扇着翅膀想要逃，却从麒麟脚下延伸，似有数条根系在地下涌动，挣破广场上的青砖石块而出，自下而上，刺穿他们的鸟身。
几十只飞禽高悬在翠绿的枝蔓上，犹如一场献祭。
有两根枝蔓伸向叶飞云，轻柔地接过化成原形的戚杳杳和水烟，回到麒麟妖王身边，结成厚茧。
绿茧闪着温润的光，治愈着其中的幼兽和柳苗。
“人族，你们不该在这儿。”麒麟妖王声音如钟，高亢威严。
许知绝落地起身，站在叶飞云身前半步，抹掉嘴角血迹，“是公主带我们来了妖域，烦请妖王送我们回去。”
有蹄声从背后传来，沉稳轻盈，一声一声敲在青石板上。
洁白圣洁的身躯，眉心五色旋纹，头上长着四只鹿角，晶莹透明，她从青石大殿走出，整个鹿身都散发着莹润的微光。
“让他们回去吧。”她的声音温暖柔和，如阳关下缓缓流淌的清溪。
许知绝回过头看去，一愣。
神兽夫诸。
“嗯。”麒麟妖王沉吟，瞄了眼绿茧中的爱女，气势霸道，“若有下次，便把命留下。”
麒麟妖王向前一步，闪烁着麒麟族的图腾暗纹的阵法在许知绝和叶飞云脚底运转。
叶飞云：“恶蚀被控一事，妖王可知？”
恶蚀由怨气凝结，从前恶蚀入体，人妖都只会被恶蚀控制，激发内心欲望，神志不清。如今却有妖保留自己的清醒意识，与恶蚀融为一体。
妖王眸光冷凝。
“时间短暂，我并未探查到白獗手中的恶蚀从谁的手中得来，但恶蚀并不是由白獗炼化。”
其他事妖王自然能查清楚，叶飞云没有多言。
阵法运转，妖王的身影在许知绝眼前模糊。
“师姐是在担心杳杳吗？”叶飞云以神识传音。
许知绝一愣，不知道叶飞云为何如此发问。
她自然不会担心戚杳杳，妖王在，主掌治愈净化的夫诸也在，戚杳杳和水烟都不会出事。
她只是在想，若五日后系统没有播报任务完成，她该怎么杀回妖域。
戚杳杳的婚约，一纸荒唐言，除獦狚一族外，本就无妖承认，更何况戚杳杳亲眼见到蚩蒙与白獗勾结，妖王发怒，蚩蒙能否活下来还犹未可知，许知绝回到东域后的五日内，应当会有结果。
“师姐不必担心，我已经在妖域散布了消息出去。”
嗯？许知绝望向他，目光疑惑。
“蚩蒙和白獗勾结的事已经暴露，正是因为如此，獦狚族长紧急召蚩蒙回去。”
所以今日蚩蒙并不在场，但也很难说，是蚩蒙并不觉得能保证妖王身死，因而借机跑回族中避险。
出头露面的事让白獗去做，蚩蒙不在现场，再加上没有足够的证据，若麒麟妖王成功出关，他也会有一线生机。
蚩蒙自己觉得自己手脚足够干净，每次去沦梦城见面，他都召了服侍的妖以作遮掩。还让服侍者提前吞了默语丹，此后两个时辰内所见所听，都不能转述他人，否则会毒发身死。
默语丹的解药，叶飞云恰好会炼。
他帮他把证言之词，‘广而告之’。
【男主一直在走剧情。】
“嗯。”
所以她不用想若五日内系统没有监测到任务完成，她该如何返回妖域了。
【你不能再失误了。】
【戚杳杳在你眼皮子底下跑走这种事只能发生一次。】小天疾言厉色。
许知绝的情绪，连一丝波动也无。
戚杳杳在妖王还未出关的时候跑走救人，是逃脱了剧情。小天太过自信，因而在命簿中沉息修养，没有时时关注系统数据。
她认为她和小天为了同一个目的走在同一条道路上，是合作关系。
但显然，在完成剧情任务一事上，小天有他自己独立的想法。
她不能信任他。
“把系统交给我。”
似也知道此次戚杳杳逃脱剧情有他的一份缘故，小天撇撇嘴，并没有阻拦。
【你想要就拿去，天天滴滴滴滴滴滴响个不停，你也不一定能受得了。】
小天弯腰在命簿中翻出个圆片，扔给她的神识触手。
【滴——系统接入中。】
【权限已转移。】
【宿主：许知绝。】
【魂魄破碎程度：82.86%】
……
阵法卷着二人，在妖族的领地消失。
麒麟妖王凝视着他们消失的空地，眸光深沉，意味悠长，“奚容，这就是你曾说过的那个人族崽子？”
*
“宗门就这般对叶飞云置之不理！？”
青山派宗门主峰，不溯峰青云大殿，裴陌昂首质问，视线犹如锋利的薄刃，义无反顾，面色冷峻。
“灵枢峰昭虚长老已算到许知绝和叶飞云都在妖域。”清虚真人神色散漫，淡淡瞥视裴陌一眼，他侧手撑着额头，似乎并不以为意，“妖族和人族敌对百年，十年前才设下结界订立盟约，结束了两族混乱，两不相犯。怎么，你是想让我和长老们，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破坏盟约，前往妖域救他们？”
清虚真人声音稍沉，定睛瞧他一眼，拖着话音懒声道，“胆子倒不小。”
“许大师姐身为青山派的掌上明珠，你们自是不用担心，不知又有多少长老师伯，给了她护命的法宝。”裴陌反嘲道。
“陌儿，慎言。”裴陌的师尊敛虚真人敛目提醒。
“若有法宝，也是许知绝的师尊师伯们自愿给她的。”清虚真人闭目养神，语气带着淡淡的冷嘲和状似真心的疑惑，“你又在这里嫉妒什么？”
裴陌咽下胸腔内的一口恶气，冷盯着清虚掌门，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掌门是真听不懂吗？”他咬牙。
“听懂什么？”清虚真人嘴角轻勾，“听懂你怀疑许知绝会故意害叶飞云，因为许知绝有护命的法宝而叶飞云没有，所以觉得同处陷境，只有叶飞云会死？”
“裴陌，没有证据随意诬陷门内弟子，你可知罪！？”清虚真人的脸色骤然一沉，掀开眼睛，眸光携着愠怒，风雨欲来。
“裴陌与叶飞云同在外门几年，相持相携，关系极为亲近，他向来是把叶飞云当亲弟弟看待，关心则乱，才会有此一言。”敛虚真人的面容慈祥温和，捋捋胡子，替自己的徒弟说情道。
清虚真人的目光并未移开，他注视着裴陌，若有所思，却并未言语。
青云大殿的气氛凝滞沉寂，只有穹顶上方的龙衔珠，在静静吞吐着灵气。
“禀告掌门，前往东域探查桃源村消失一事的弟子有消息传来。”身着青白弟子服的守卫弟子，进入大殿禀报消息。
“他们在东域碰到了大师姐和叶师弟。”
“都活着？”清虚真人转眸看向进来禀报的弟子，悠悠问道。
“两人都有内伤在身，但并不伤及性命。”
“东域……”清虚真人思索道，“既然在东域，那就一便解决了桃源村消失之事再回来。”
“大师姐传信，正有此意。”
“下去吧。”
“是。”
待禀报的弟子离开，清虚真人微微抬眉，再次把目光投射到裴陌身上。
“弟子知错。”裴陌此刻收敛了一身戾气，看神色好似适才质问掌门之人不是他一般。
倒是能屈能伸。
“饲荒峰禁闭三月，可有异议？”
“弟子遵命。”
*
东域。
千鸢城是离消失的村子最近的城池，休整过后，青山派弟子从千鸢城出发，已行进了两个时辰。
据驻城弟子的消息，消失的村子名叫“桃源村”，就在千鸢城外西南方三十里处。
倒是与命簿上记载的名字不同。
许知绝和叶飞云正在一片黝黑密林中搜寻。
此次前来调查的弟子有一十三人，他们御剑在空中国盘桓许久，都不见村子的踪影，因而不得不落地，实地搜寻线索踪迹。
震坤顺动，坎兑罚清……许知绝默念口诀，而后朝某一个方向走去。
“师姐也会卜卦？”叶飞云精通凡间卦术，听到许知绝的口诀，自然是知道她在问卜方位。
“嗯。”许知绝应了一声。
与你学的，在前世。
前世叶飞云教过她几招，但她于占星问命一途实在没什么天分，最后最多也只会问方位、卜吉凶。
卜吉凶，每一次卜出来的，还都是大凶。
茂林深邃，蛇虫鼠蚁横行，月色葱茏，愈进愈深，最后一点月光也消失殆尽。
许知绝停下脚步，身后的叶飞云来不及反应，直接撞上了她，而后迅速后退半步，燃起明火。
火种以灵力为饲，水浇不熄，瘴毒不灭。
摇晃的火光笼罩着这三寸之地，照亮许知绝一侧的脸庞。
“师姐。”叶飞云走上前去，与许知绝一同看着眼前的这棵树。
准确地说，是树苗。
不到一人高的树苗，枝枯桠瘦，没有一片绿叶，粗褐色的树皮裸露。
许知绝打量着这棵小树苗，眉心微微一动，“卦象显示，就是此处。”
“是。”叶飞云认同道，“但无一丝灵力波动。”
许知绝现出无吟剑，银白剑身映出火光。
还未行动，许知绝又把剑收了回去。
“你去挖。”许知绝指使道。
差点又忘了她得欺负叶飞云。如今不在青山派，她总需给叶飞云找点事做，才能达成‘欺负’的目标。
“是，师姐。”
许知绝从叶飞云的芥子袋中掏出一把药铲，递给他。
这是叶飞云曾经打理药田时所用，如今用来挖树，倒也正好。
叶飞云走到树苗前，蹲下挖树。铲去表层浮土，挖掉根系周围的土壤，渐渐显露出树苗深埋地下的粗大根系。
这远不是一棵幼小树苗能有的根系，就叶飞云所见最表面一层的几根根系，就已有一人粗。
“师姐。”话音刚落，一条黝黑粗壮的藤蔓从背后袭来，叶飞云闪身躲过，同时望向许知绝，瞳孔骤缩。
【嘀嘀嘀——】
【魂魄破碎程度：82.9%】
【嘀嘀嘀——】
【魂魄破碎程度：82.91%】
【魂魄破碎程度：82.92%】
【请宿主及时修复。】
系统的警报声在其神识内不停作响，许知绝默念清心诀，凛然看向身侧，一剑刺破虚空，“破！”
灰黑色的影子被无吟剑钉在树干之上，转瞬灰飞烟灭。
下一秒，系统骤然传来警报声。
【魂魄破碎程度：84.00%】
怎么会？
“让我们进去。”
“让我们进去。”
“让我们进去。”
无数怨灵灰黑色的躯魄拥挤在树苗周围，声音刺耳尖利，呼号如啸。
许知绝竭力睁眼，抵挡来自神魂的困意，抬手，无吟剑自动从树干上飞回，穿过其间十几道怨灵躯魄。
刺啦刺啦的声音伴着警报声不绝于耳，直至最后停在了：
【魂魄破碎程度：92.00%】
【请宿主及时修复。】
许知绝再抵挡不住困意，双眸紧闭，从空中坠下。
却见一条翠绿枝条，顶端一朵黄白色的小花，花瓣卷散如莲，穿破怨灵虚空，缠住许知绝，将其拉入叶飞云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