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筠令西泽带着药粉四处转圈，由着风将药粉刮到任一人身上，确定无一人幸免，逐一倒下，这才安心地拍了拍手后一步入了通道。
她刚走，离她方位最近的一人手指稍动，从地上撑起，望着满地昏睡的暗卫，沉静地冷笑了一下。
他穿过风筠消失的方位，身上却并未发生他所有异象，疑了一瞬，思绪很快放定。
他从怀中掏出那本被他时常翻阅，却崭新如昨的书册，四处挥动，突见有一方天空出现波动。
他仿若抓住命门，掏出此书试探一番。
空中突然凝出了同方才一样的水镜，韩蕲站在其前，能听到里面有话传来。
“风筠姐，你真厉害！”
“那是！这一耽误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早八呢。”
“啊？风筠姐，我什么时候才能不上课啊……”
“过了综合测试！到时候你就能跟姐姐一样各个世界乱跑了！”
“可是，我都已经考两次了，都是不及格……跟我一届的美美已经跑了五个世界了。”
“这有什么……阿妈又没说你笨，你总会考过去的。”
“……”
他想要走过去，可这水镜真像结界一般，只认同这本书通过，他过不去半分。
验证多次，他攥紧书页，放弃了。
走下降禧楼，他始终不得其解，不断回想那位女子同燕奚的“谆谆教诲”。
后三日，他时常来降禧楼站着，从白昼到夜深，经露水霜重。
终于，在四日晨，他于降禧楼坐了一夜起身，让毕之若带上他的面皮，他则当他的角色，做了书中之事。
书中剧情如期进行，未起异样，韩蕲握着书，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沉静，“原来谁做这人都成。”
若是谁都能做，让毕之若来扮他，许慕扮毕之若……
这事成了。
韩蕲随着书册尝试半脚踏入，这回，水镜没有拦他。
水镜的检测机制出了问题。
他耐着性子穿过那道屏障，来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燕奚也随着他来到这个世界。
没有何时比现在这般让她身临其境。
熟悉的建筑物，低头能安然无恙走到底的林荫大道，还有，另一个自己。
她不知道为何这么巧，韩蕲穿过水镜偏生落地的地方便是专员学习的教室。
彼时她正伏在教室里的桌前，有些苦恼地对着手中书册里的规则，想不明白为何这一次自己又考不及格。
她看见自己叹了口气，将成绩单放在一边，随手拿起眼前花花绿绿的本子来看。
韩蕲扑抓过来，手却穿过自己的手腕，落了个空。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而后望向她，再度轻轻地抚摸上去，将手虚空放在她的头顶，一如现在，燕奚也只能这般虚空拉着他。
燕奚望着他痛哭，原来那个时候，她的身边，真的有人。
水镜消失了，韩蕲回不去了。
不过他似乎也并不打算回去，在这个世界里跟着自己起居。
这个世界里的人都瞧不见他。
她睡觉时，他便悄然躺在一侧；她坐在世界群前发呆时，他便陪她坐在一旁；她做课业时，他便站在她身后耐心瞧着；他会借着风提醒她课堂重点；她在课堂栽了瞌睡，他总是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接她沉沉的头颅，虽然每次总是无济于事。
一天天如此随她度日，韩蕲逐渐了解到这个世界的规则，知晓了书中讲义，自然而然也了解自己原来所在的“世界”，便是她们口中的任务点。
每一次下达任务，便是有一处世界动荡，需要这些“专员”去稳固世界，从而实现“穿梭世界”。
燕溪从来没有被派发过任务，她回回考试总是不及格，韩蕲知道她明明每日不停研读，很晚才休息。
大概她是那个特殊的，是“世界里”的人，故而在做那些模拟测验时，总比常人更易沉溺于故事中出不来，屡战屡败。
老师总望着她兴叹，但碍于她是直属主系统，每每耐心安慰她，教导她更尽心尽力，一直不得其解。
然燕溪总是如此，她实在无法，主系统又闭关进行几年一度的世界全检索，不能听她言辞，她只能望着她无可奈何地一声声叹息。
燕溪知道，愧疚又不开心。
韩蕲默默瞧着，面色也不好。
后刚巧风筠做了任务回来，老师知道主系统不在时燕溪便归她管，当即委婉诉说了燕溪近日表现。
风筠从容笑着应下老师的请求，带着燕溪去逛图书馆。
“世界书馆收集了三千世界每一世界的图书，每次做任务，任务系统都是从其中调出书册内容供专员参考。小溪儿虽然没有任务做，可以提前来这读读书，对大致故事走向了然于心。”
“风筠姐，世界动荡便是内容变了吗？内容变了的话那岂不是书册内容也跟着变？”
风筠笑着摇了摇头，“不会。书册里显示的是最稳固的内容，我们便是修剪枝丫的园丁，负责让书册一直维持一个模样。”
燕溪点了点头，“那些枝丫为什么会长出来我一直不明白。老师总说只有一个真理，但是世界动荡便说明有些人不适合这道真理，在寻求其他真理，为什么不能让其他人有追寻自己的真理的自由呢？”
“是可以。”风筠爱抚着她的头笑道，“但是一个世界这么多人，若是人人都追寻自己的真理岂不是乱了套。我们要做的便是遵循大部分人追寻的真理，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让大部分人能够生存。”
“是这样吗？舍小家成就大家。”
“是这样。很残忍，却又算最好的方法了。”
“小溪儿好像有些明白了。”
燕奚在此看了一下午的书。
韩蕲对着这些书册若有所思。
他试着伸手碰了一下架子上的书册，奇异的是，这次他的手能实实地抓住东西，并且能顺利将它铺开。
他想起自己带过来的那本书，指尖虚虚握着书页。
原来，是跟世界有关的东西，他都能握得住。
世界图书馆里的书和它的名字一样，是取之不尽的，一本被拿出来，会瞬间被填上下一本，反之亦然。
当韩蕲看到自己抽出这本书，原处立马生成下一本书册时，他盯着手中书页翻看了好久。
世界群——他来的地方，正好可以用上了。
燕溪没事很喜欢坐在世界群前的云台上，盯着它们发呆。
一来是风筠做任务回来，她能在她有空的时候立马迎接到她，二来则是因为，看到那些来回奔波于世界任务之间的人，燕溪很是艳羡。
她道了无数声“再见”和“恭喜”，幻想着能不能有一天，有人能对她说这两句话。
她靠得再近些，甚至可以看到世界之间，专员到底在做些什么。
不过燕溪找不到风筠的世界。
初时还能，后来风筠的任务星级越来越高，世界球越靠越内，她便再也没见过风筠在世界里的身影了。
她便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想风筠姐一样厉害。
燕溪不能，但韩蕲可以。
他的特殊性让他跟这些世界球联系紧密。
只需要轻轻一飘，他便能到达他任何想去的世界球前。
他是能看到风筠在做什么的，可是他不能告诉燕溪，那也无济于事。
那日过后，他偷拿那本书，随燕溪像往常一样来世界群前闲逛。
这次，他并不像以往那般茫无目的，而是寻了好久，终于寻到了与手中书相契合的世界，伸手试了试世界球对自己的接受度。
燕奚瞧着他的那只手穿过那道水镜，再回来时，手中书无影无踪，便明白他意欲何为——
他想学那无心遗落书籍的专员，用一本书搅得一个小世界天翻地覆。
这是需要时间的。
就像他所处的世界，到了燕奚自杀，主系统才发现异样，将燕奚这个异端清除，却没检测出来其中有外界书遗落，促使这个bug进一步扩大。
虽然燕奚现在觉得，是因为此事发生刚巧赶上了主系统全面检索空隙期，如今它闭关重查，让自己由风筠教导，便是此目的。
他如今正巧赶上了主系统全查世界，韩蕲不觉得他这个法子能成功，但目前于他而言，他能采取的行动，似乎只有这个。
每次几偷，每回几扔，燕溪的好学给了他充分的作案时间。
一直到主系统出关探看燕溪的生活近况，这件事情，才戛然而止。
积年累月的成长，主系统的外表和情感反馈早与常人无异。
她有着一头柔和的亚麻色头发，穿着裁剪得体的白色连衣裙，爱抚着燕溪的头顶，“溪，近期过得怎样？”
燕奚才知道，妈妈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是望着不远不近站在她身边之人。
那个人，那个时候，她瞧不见。
她和平日一样乖巧地答，“虽然上次综合测评我又没考及格，但是我觉得我最近进步不少，下一次一定能及格！其他的生活都很平常，就是好久没见妈妈了，有些想妈妈。”
“你没有觉得身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句话她依然是看向韩蕲说的。
她的声音慈爱温和，燕溪着了迷，并未多想，“没有吧。真要说奇怪，那便是我居然也能得老师表扬了，成为专员给妈妈工作指日可待！”
“那便好。”她笑道，“今天是你生日，你风筠姐定了蛋糕，正找你呢，你快去找她。”
“妈妈不一起去吗？”燕溪目光期待地望着她。
“妈妈有事要做。”她温柔地摸着她的脸，“你先去，我一会就去，保证赶得上小溪儿许生日愿望。”
她嬉笑一番，心中虽不舍，但很快应答，挥手朝主系统告别。
主系统始终笑着看着燕溪，可转身要去跟随的韩蕲却一点也动不得。
他这才转过身来看向眼前神情安静的女子，“你看得见吾。”
许久不说话，甫一开口，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主系统让他随手拉一把身边的椅子坐下，韩蕲不肯，执意坐到燕溪的位子上。
主系统莞尔，“逃过保卫系统和我的检索，并走出世界，来到这里，你是第一个。有如此思想和行动，非常厉害。你到此多久了？”
韩蕲如实答，“按照这里的日子算，有一年九个月。”
“跟在小溪儿身边这么长时间，想必这里的规矩也学了不少。”主系统的声音不喊悲喜，“你便知晓，世界之内和世界之外是两个世界，时间计法天差地别，制度风闻天地迥异，世界之内的人未经洗礼不能逗留，你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自己能感受到。万事皆有因果缘法，不可挽留，放下羁绊，顺势而为，遵守循环，你们还能再相见。”
韩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您以为吾会信？您不过是想维护你管理的三千世界的秩序而已。您已将燕奚剥离了世界，做了世界之外的人，您便应当知晓，故事对应之书早已被改写。若此番故事走向结局，故事循环重启，书中便再无燕奚此人，也再无我们的相遇。您对燕奚那么慈悲，为何不愿意对我如此？"
“你作为三千世界的最高管理人，我尊称您一句主上。主上，我也是你三千世界里的人。我只想要燕奚回来，有错吗？本来在那个世界，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您为何连她都不愿意留给我？”
“她终归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您真觉得这个世界对她没有影响吗？我能看到她一直在努力地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但屡屡受挫，纵然您从未责怪她，但她心里，所愿不能实现，会让她永远痛苦。她在世界之内因束缚而痛苦，在世界之外为不能帮他人打破束缚而痛苦，主上，你看到了吗？纵然您清除了她的记忆，世界对她的影响一直存在。您是慈悲博爱，终有一日，你依然会因为她的‘不成器’而放弃她。到那一日，她和世界之内的她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扰乱其他世界秩序的用意又是什么？”主系统问道。
“主上既然已经发现问题，必然会派遣专员去及时寻回，不要让这个失误最后造成和燕奚一样的后果。可专员数量终归有限，你们若是将全部专员倾巢出动仍救不了现状，便会退而求其次派遣候补专员。我一边尽力教导她通过考试晋升，一边计算着这些遗落寻回的次数，再进行补充抛掷，直到轮到她为止。”
“故事本是由人开创，专员在维持书中秩序之时，总避免不了修改书中剧情。若我想将这本书从头到尾都颠覆了呢？我想让她回来，作为真正的她自己，回到属于她的世界里，有自己的一番用途。”
“你之所为，何尝没有自己的私心。”主系统道，“如今被我发现，便成不了了。”
“是，韩蕲的私心非常大。”他离开座位朝她生生跪拜三次，“主上在上，吾求您，能不能将她还与吾，就这一次，若是不成，吾正好也忘了她，心无怨怼。”
“你已有所计划？”
“是。只需届时，主上肯派燕奚再度回到世界之内。这回，不论她做出何种选择，吾都接受。”
她刚走，离她方位最近的一人手指稍动，从地上撑起，望着满地昏睡的暗卫，沉静地冷笑了一下。
他穿过风筠消失的方位，身上却并未发生他所有异象，疑了一瞬，思绪很快放定。
他从怀中掏出那本被他时常翻阅，却崭新如昨的书册，四处挥动，突见有一方天空出现波动。
他仿若抓住命门，掏出此书试探一番。
空中突然凝出了同方才一样的水镜，韩蕲站在其前，能听到里面有话传来。
“风筠姐，你真厉害！”
“那是！这一耽误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早八呢。”
“啊？风筠姐，我什么时候才能不上课啊……”
“过了综合测试！到时候你就能跟姐姐一样各个世界乱跑了！”
“可是，我都已经考两次了，都是不及格……跟我一届的美美已经跑了五个世界了。”
“这有什么……阿妈又没说你笨，你总会考过去的。”
“……”
他想要走过去，可这水镜真像结界一般，只认同这本书通过，他过不去半分。
验证多次，他攥紧书页，放弃了。
走下降禧楼，他始终不得其解，不断回想那位女子同燕奚的“谆谆教诲”。
后三日，他时常来降禧楼站着，从白昼到夜深，经露水霜重。
终于，在四日晨，他于降禧楼坐了一夜起身，让毕之若带上他的面皮，他则当他的角色，做了书中之事。
书中剧情如期进行，未起异样，韩蕲握着书，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沉静，“原来谁做这人都成。”
若是谁都能做，让毕之若来扮他，许慕扮毕之若……
这事成了。
韩蕲随着书册尝试半脚踏入，这回，水镜没有拦他。
水镜的检测机制出了问题。
他耐着性子穿过那道屏障，来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燕奚也随着他来到这个世界。
没有何时比现在这般让她身临其境。
熟悉的建筑物，低头能安然无恙走到底的林荫大道，还有，另一个自己。
她不知道为何这么巧，韩蕲穿过水镜偏生落地的地方便是专员学习的教室。
彼时她正伏在教室里的桌前，有些苦恼地对着手中书册里的规则，想不明白为何这一次自己又考不及格。
她看见自己叹了口气，将成绩单放在一边，随手拿起眼前花花绿绿的本子来看。
韩蕲扑抓过来，手却穿过自己的手腕，落了个空。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而后望向她，再度轻轻地抚摸上去，将手虚空放在她的头顶，一如现在，燕奚也只能这般虚空拉着他。
燕奚望着他痛哭，原来那个时候，她的身边，真的有人。
水镜消失了，韩蕲回不去了。
不过他似乎也并不打算回去，在这个世界里跟着自己起居。
这个世界里的人都瞧不见他。
她睡觉时，他便悄然躺在一侧；她坐在世界群前发呆时，他便陪她坐在一旁；她做课业时，他便站在她身后耐心瞧着；他会借着风提醒她课堂重点；她在课堂栽了瞌睡，他总是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接她沉沉的头颅，虽然每次总是无济于事。
一天天如此随她度日，韩蕲逐渐了解到这个世界的规则，知晓了书中讲义，自然而然也了解自己原来所在的“世界”，便是她们口中的任务点。
每一次下达任务，便是有一处世界动荡，需要这些“专员”去稳固世界，从而实现“穿梭世界”。
燕溪从来没有被派发过任务，她回回考试总是不及格，韩蕲知道她明明每日不停研读，很晚才休息。
大概她是那个特殊的，是“世界里”的人，故而在做那些模拟测验时，总比常人更易沉溺于故事中出不来，屡战屡败。
老师总望着她兴叹，但碍于她是直属主系统，每每耐心安慰她，教导她更尽心尽力，一直不得其解。
然燕溪总是如此，她实在无法，主系统又闭关进行几年一度的世界全检索，不能听她言辞，她只能望着她无可奈何地一声声叹息。
燕溪知道，愧疚又不开心。
韩蕲默默瞧着，面色也不好。
后刚巧风筠做了任务回来，老师知道主系统不在时燕溪便归她管，当即委婉诉说了燕溪近日表现。
风筠从容笑着应下老师的请求，带着燕溪去逛图书馆。
“世界书馆收集了三千世界每一世界的图书，每次做任务，任务系统都是从其中调出书册内容供专员参考。小溪儿虽然没有任务做，可以提前来这读读书，对大致故事走向了然于心。”
“风筠姐，世界动荡便是内容变了吗？内容变了的话那岂不是书册内容也跟着变？”
风筠笑着摇了摇头，“不会。书册里显示的是最稳固的内容，我们便是修剪枝丫的园丁，负责让书册一直维持一个模样。”
燕溪点了点头，“那些枝丫为什么会长出来我一直不明白。老师总说只有一个真理，但是世界动荡便说明有些人不适合这道真理，在寻求其他真理，为什么不能让其他人有追寻自己的真理的自由呢？”
“是可以。”风筠爱抚着她的头笑道，“但是一个世界这么多人，若是人人都追寻自己的真理岂不是乱了套。我们要做的便是遵循大部分人追寻的真理，维持这个世界的稳定，让大部分人能够生存。”
“是这样吗？舍小家成就大家。”
“是这样。很残忍，却又算最好的方法了。”
“小溪儿好像有些明白了。”
燕奚在此看了一下午的书。
韩蕲对着这些书册若有所思。
他试着伸手碰了一下架子上的书册，奇异的是，这次他的手能实实地抓住东西，并且能顺利将它铺开。
他想起自己带过来的那本书，指尖虚虚握着书页。
原来，是跟世界有关的东西，他都能握得住。
世界图书馆里的书和它的名字一样，是取之不尽的，一本被拿出来，会瞬间被填上下一本，反之亦然。
当韩蕲看到自己抽出这本书，原处立马生成下一本书册时，他盯着手中书页翻看了好久。
世界群——他来的地方，正好可以用上了。
燕溪没事很喜欢坐在世界群前的云台上，盯着它们发呆。
一来是风筠做任务回来，她能在她有空的时候立马迎接到她，二来则是因为，看到那些来回奔波于世界任务之间的人，燕溪很是艳羡。
她道了无数声“再见”和“恭喜”，幻想着能不能有一天，有人能对她说这两句话。
她靠得再近些，甚至可以看到世界之间，专员到底在做些什么。
不过燕溪找不到风筠的世界。
初时还能，后来风筠的任务星级越来越高，世界球越靠越内，她便再也没见过风筠在世界里的身影了。
她便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想风筠姐一样厉害。
燕溪不能，但韩蕲可以。
他的特殊性让他跟这些世界球联系紧密。
只需要轻轻一飘，他便能到达他任何想去的世界球前。
他是能看到风筠在做什么的，可是他不能告诉燕溪，那也无济于事。
那日过后，他偷拿那本书，随燕溪像往常一样来世界群前闲逛。
这次，他并不像以往那般茫无目的，而是寻了好久，终于寻到了与手中书相契合的世界，伸手试了试世界球对自己的接受度。
燕奚瞧着他的那只手穿过那道水镜，再回来时，手中书无影无踪，便明白他意欲何为——
他想学那无心遗落书籍的专员，用一本书搅得一个小世界天翻地覆。
这是需要时间的。
就像他所处的世界，到了燕奚自杀，主系统才发现异样，将燕奚这个异端清除，却没检测出来其中有外界书遗落，促使这个bug进一步扩大。
虽然燕奚现在觉得，是因为此事发生刚巧赶上了主系统全面检索空隙期，如今它闭关重查，让自己由风筠教导，便是此目的。
他如今正巧赶上了主系统全查世界，韩蕲不觉得他这个法子能成功，但目前于他而言，他能采取的行动，似乎只有这个。
每次几偷，每回几扔，燕溪的好学给了他充分的作案时间。
一直到主系统出关探看燕溪的生活近况，这件事情，才戛然而止。
积年累月的成长，主系统的外表和情感反馈早与常人无异。
她有着一头柔和的亚麻色头发，穿着裁剪得体的白色连衣裙，爱抚着燕溪的头顶，“溪，近期过得怎样？”
燕奚才知道，妈妈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是望着不远不近站在她身边之人。
那个人，那个时候，她瞧不见。
她和平日一样乖巧地答，“虽然上次综合测评我又没考及格，但是我觉得我最近进步不少，下一次一定能及格！其他的生活都很平常，就是好久没见妈妈了，有些想妈妈。”
“你没有觉得身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句话她依然是看向韩蕲说的。
她的声音慈爱温和，燕溪着了迷，并未多想，“没有吧。真要说奇怪，那便是我居然也能得老师表扬了，成为专员给妈妈工作指日可待！”
“那便好。”她笑道，“今天是你生日，你风筠姐定了蛋糕，正找你呢，你快去找她。”
“妈妈不一起去吗？”燕溪目光期待地望着她。
“妈妈有事要做。”她温柔地摸着她的脸，“你先去，我一会就去，保证赶得上小溪儿许生日愿望。”
她嬉笑一番，心中虽不舍，但很快应答，挥手朝主系统告别。
主系统始终笑着看着燕溪，可转身要去跟随的韩蕲却一点也动不得。
他这才转过身来看向眼前神情安静的女子，“你看得见吾。”
许久不说话，甫一开口，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主系统让他随手拉一把身边的椅子坐下，韩蕲不肯，执意坐到燕溪的位子上。
主系统莞尔，“逃过保卫系统和我的检索，并走出世界，来到这里，你是第一个。有如此思想和行动，非常厉害。你到此多久了？”
韩蕲如实答，“按照这里的日子算，有一年九个月。”
“跟在小溪儿身边这么长时间，想必这里的规矩也学了不少。”主系统的声音不喊悲喜，“你便知晓，世界之内和世界之外是两个世界，时间计法天差地别，制度风闻天地迥异，世界之内的人未经洗礼不能逗留，你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自己能感受到。万事皆有因果缘法，不可挽留，放下羁绊，顺势而为，遵守循环，你们还能再相见。”
韩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您以为吾会信？您不过是想维护你管理的三千世界的秩序而已。您已将燕奚剥离了世界，做了世界之外的人，您便应当知晓，故事对应之书早已被改写。若此番故事走向结局，故事循环重启，书中便再无燕奚此人，也再无我们的相遇。您对燕奚那么慈悲，为何不愿意对我如此？"
“你作为三千世界的最高管理人，我尊称您一句主上。主上，我也是你三千世界里的人。我只想要燕奚回来，有错吗？本来在那个世界，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您为何连她都不愿意留给我？”
“她终归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您真觉得这个世界对她没有影响吗？我能看到她一直在努力地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但屡屡受挫，纵然您从未责怪她，但她心里，所愿不能实现，会让她永远痛苦。她在世界之内因束缚而痛苦，在世界之外为不能帮他人打破束缚而痛苦，主上，你看到了吗？纵然您清除了她的记忆，世界对她的影响一直存在。您是慈悲博爱，终有一日，你依然会因为她的‘不成器’而放弃她。到那一日，她和世界之内的她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扰乱其他世界秩序的用意又是什么？”主系统问道。
“主上既然已经发现问题，必然会派遣专员去及时寻回，不要让这个失误最后造成和燕奚一样的后果。可专员数量终归有限，你们若是将全部专员倾巢出动仍救不了现状，便会退而求其次派遣候补专员。我一边尽力教导她通过考试晋升，一边计算着这些遗落寻回的次数，再进行补充抛掷，直到轮到她为止。”
“故事本是由人开创，专员在维持书中秩序之时，总避免不了修改书中剧情。若我想将这本书从头到尾都颠覆了呢？我想让她回来，作为真正的她自己，回到属于她的世界里，有自己的一番用途。”
“你之所为，何尝没有自己的私心。”主系统道，“如今被我发现，便成不了了。”
“是，韩蕲的私心非常大。”他离开座位朝她生生跪拜三次，“主上在上，吾求您，能不能将她还与吾，就这一次，若是不成，吾正好也忘了她，心无怨怼。”
“你已有所计划？”
“是。只需届时，主上肯派燕奚再度回到世界之内。这回，不论她做出何种选择，吾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