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已经走远,只留青黛一人在原地。

    “我不告诉你。”

    青黛听到陆凌这样对她说。

    陆凌自入狱来就没怎么开心过,如今再次开起玩笑,青黛却有些不习惯。

    她家小姐应当是走出来了,但是青黛又不敢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陆凌就能像没事一样,这和以前她认识的陆家小姐可一点也不一样。

    陆凌虽然时常练武,但对一些“血腥”场面还是敬而远之,毕竟一开始练武也是陆老爷为了陆凌的身体着想。

    记得有次陆府的乡下亲戚给陆府带了几只鹅和鸡,当天陆老爷就吩咐下人将鸡杀了,给陆凌熬汤喝。

    也许是下人没注意,陆凌正好碰到鸡被杀的场景,那鸡脖子被刀切断,正泯泯流血,盆里流满了鸡血。

    陆凌吓得脸色惨白,差点从廊道边掉下来。

    青黛及时发现,连忙将陆凌带离了后院。

    当天晚上陆凌没吃那鸡,此后的许多年里陆家的饭桌上没有出现过鸡。

    一个连杀鸡都害怕了许多年的人,怎么就这么快走出来了?

    青黛摇摇头没在说话。

    另一边陆凌早已走到伙房营帐外,陆凌已经在帐外站了许久,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营帐内的人。

    陆凌深吸一口气,如无其事的走进营帐。

    “青黛她不懂事,还请你见谅。”陆凌对着眼前人说。

    张寻文将手中的瓶子放到一边,眉头紧皱。

    “她说错话你来帮她道歉干甚。要道歉也是她来。”

    “她、她这里有点不太好,你多见谅。”陆凌指着自己的脑子说。

    张寻文看起来很是惊讶,站起身靠近陆凌,看了眼营帐门,说:“什么?你、你是说她脑子有问题?”

    陆凌心想要对不起青黛了,希望青黛不要怪罪她。

    陆凌点了点头。

    “真的吗?”张寻文声音大起来。

    “那还能有假?”

    张寻文拍拍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袖,笑道:“怕是青黛脑子没问题,陆小姐认为我脑子有问题。”

    张寻文笑意渐无,眼神晦暗不明,“我不傻,陆小姐想要转移视线也用不着说自己的丫鬟傻。”

    “陆小姐刚刚看到的可切勿说出去,否则……”张寻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陆凌没想到看似憨厚无能的张寻文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这又不关我的事,贪生怕死之辈不配被我记住。”刚刚张寻文的气势确实吓人,但陆凌也不怯。

    “阿姐!”外头传来青黛的声音。

    “我在这。”陆凌朝外面答。

    青黛进入营帐,一抬眼便看到张寻文站在一边,脸色顿时黑了些许。

    青黛走到陆凌身边,牵住她的手,看起来很担心陆凌。

    “阿姐?一个丫鬟也能称自家主人为阿姐了?”张寻文摇摇头,“真是闻所未闻。”

    陆凌脸色微变,松开青黛的手,转身对张寻文说:“为何就不能叫阿姐了?丫鬟也是人,她叫我姐又怎么了?难道我是人,她就不是人了?”

    张寻文有些气恼,“我又何曾说她不是人了?你这是污蔑。”

    陆凌一脸看透人的样子,说:“我有没有污蔑你心里清楚。”

    “青黛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与我情同姐妹,你们为何都觉得她不应该喊我阿姐。”

    张寻文发觉和陆凌说话不会有好果子吃,只好闭嘴不言。

    陆凌见张寻文没回话,走到一边搬来个小凳子坐下择菜。

    陆凌以前没干过这种活,择菜也是今早向青黛学的,现在再次弄虽说已经学会,但还是有些生疏。

    青黛看到陆凌坐下择菜,自己也跟着拿了个板凳坐下来开始干活。

    张寻文转过头看向两人,吐了吐舌头,也开始准备生火做饭。

    三个人虽然心里互相埋怨,但做起事来却是井然有序,分工明确。

    天已经黑透,将士们都准备休息了。

    陆凌和青黛却被方浅浅指使着洗碗。洗碗这事一直都是轮流来洗,按理说陆凌和青黛今天已经做了晚饭就不应该再洗了,况且这事还没轮到她们呢。

    “肯定是因为没人想摸这凉水才叫我们来洗的。”青黛嘟起嘴抱怨道。

    现下已经深冬,早晨河上还会漂浮着一层薄薄的冰。

    晚上的水虽不比早上的凉,却也能凉入骨髓。

    微风一吹,身上又凉了几分,青黛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快些洗,就不用再这么冷了。”陆凌安慰道。

    青黛连连点头。

    两人蹲在河边洗碗,月光照在两人身上,看起来和谐又美好。

    树林里站着一个人,默默看着两人的背影。

    忽然有人走了过来,来人一身士兵打扮,正要弯腰禀告却被前面的人阻止了。

    谢予望给对面人一个眼神,两人走到了一边。

    其实这里离河边有些距离,用不着回避,但谢予望还是离开了。

    “少将军,将军要见你。”士兵禀告。

    “知道了,下去吧。”谢予望挥一挥手,那人便离开了。

    谢予望回头朝河边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父亲,你找我。”谢予望拱手弯腰道。

    谢衡站起身,正色道:“你是不是去找陆凌那丫头了?”

    “是。”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今日听说许多想要为陆家翻案的人不是被贬,就是入狱。你莫要亲近陆凌,若是被发现你我父子不知会招来怎样的祸患。”谢衡苦口婆心道。

    “父亲,既然知道帮助陆家会给我们带来祸患,那为何当初我们还要将阿姐带到军营?”要知道流放之人很少会进军营。

    “还有,我在陆家这么多年,难道圣上会不知道我们两家交好么?”谢予望在质问他父亲。

    “你当初被留在陆家是无奈之举,要是可以,我定不会让你留在陆家。”谢衡心中悔恨,他怕因为和陆家的这层关系,有心之人会报复谢予望。

    “父亲在外辛苦征战,保家卫国,没时间照顾我是自然的,陆家每个人待我都很好,父亲不必为之前的事而感到愧疚。”

    十年前,谢予望母亲楚清梓突然暴毙,而谢衡刚接到前往边疆守关的圣旨,年仅五岁的谢衡一时间没人照顾。

    最后谢衡将谢予望托付给至交好友陆行。

    所以谢予望在陆家待的时间比待在自家的时间都多。

    虽然父亲不在身边,母亲暴毙,但陆家给予谢予望很多都关爱,不会厚此薄彼,自己现在的武功都是和陆凌一起学的。

    所以谢予望一直都相信陆行为人,若是如别人说的那般糟糕,那谢予望也不会长成现在这般。

    记得那是一个冬日,大雪漫天,街上空无一人。

    谢予望那天出去和好友去城郊游玩,回城途中遇上大雪,谢予望被困在城外,是陆行亲自骑马找他并将他带回陆家。

    那日谢予望受了凉,回到陆家不过一个时辰便发起了热,是陆夫人寸步不离地喂他喝药,照顾他。

    这些恩情,谢予望没提过,不代表他已经忘记。

    两年前,十三岁的谢予望被父亲带到蜀地熟悉学习军务。

    父子二人阔别七年,谢予望早已变了模样,谢衡也也长出了许多白发。

    众人以为两人见面会是一阵寒暄,却不曾想两人见到对方竟一言不发。

    谢予望埋怨谢衡将自己和陆凌分离,要知道现在陆家多了个沈忘忧,自己一离开陆凌心里便没有自己了。

    谢衡则是感慨多年过去,谢予望竟长得这般挺拔英俊,也在悔恨自己离去多年,竟没照顾过自家儿子一分。

    军营中的众将士都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发言。

    最后是谢予望先开口,“父亲”一声喊起,谢衡便湿了眼眶。

    军营中的人都吓了一跳,要知道这位将军就算打败仗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他只会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待我们重振士气,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可是今日去因为见到多年未见的儿子哭了,果然亲情尤重。

    良久,谢衡开口,“罢了,往事已矣,但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对了。”谢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叫陆凌阿姐?”

    谢予望没想到谢衡会问这个,“怎么了?她本就比我大,为何不能叫阿姐?”

    “陆凌比你大不了多少,你竟然还叫她阿姐?”谢衡难以置信。

    “大不了多少不还是比我大。”谢予望这时又耍起小孩性子,“我就叫她阿姐怎么了,又没错。”

    谢衡摆摆手,“罢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只是切勿在人多的时候叫她阿姐,私底下叫叫得了。”

    “长姐如母,父亲你是不甘她比我年纪大可以训我,而你也年纪比我大,训我我却不听吧。”谢予望小孩性子出来就收不住。

    谢衡眉毛飞翘,“哼”的一声,“休要胡言,我只是、我只是……”

    谢衡“我只是”了许久,就是“只是”不出来,最后眼神左闪右闪几下,只好叫谢予望离开。

    谢予望走之前给谢衡留了句:我要让阿姐离开这里。

    谢衡还没有反应过来,谢予望早已离开了主帐,只留谢衡在原地急得打转。

    谢衡双手锤了一下膝盖,“哎呦”一声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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