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没再蔓延,但染上疫病的人毫无例外都死了。

    陆凌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去指挥士兵。

    皇上染病,朝中人心惶惶,杨乾自进了宫就没出来过,京营中的各种事情都是陆凌在打理。

    城北还被围起,除了士兵和太医,没人能进去。

    杨乾不在,没人再阻拦陆凌进去,帷布被掀起,陆凌缓缓走进去。

    房屋空置,冷风一吹,墙上的蜘蛛网随风摇曳,枯枝散落一地,每往前走一步,就有不知名的小东西从旁边跑过。

    原本这些空房屋里都是有人住着的,可是渐渐的,死的人越来越多,就没人居住了。

    风一吹,一股恶臭随之传来,陆凌虽面上覆纱,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爹!娘!”

    陆凌听到小男孩的喊叫,赶忙走过去看。

    看着差不多三岁大的孩子,衣服上有许多补丁,手上已经生了疮,无力地抓着担架边,而那士兵抬着担架,想要离去。

    担架上的人没了气息,已经被覆上了白纱。

    “娘,你别走!”小男孩徒劳地抓着担架边。

    另一边又有士兵抬起了担架,小男孩又爬到那边,眼泪簌簌地往下流:“爹!”

    陆凌觉得鼻子酸酸的,跑到小男孩面前,她很想伸手抱住他,可是不行。

    “你爹娘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了,让他们走吧。”

    陆凌拿出一方手帕,替小男孩擦了擦眼泪,然后将帕子拿给小男孩。

    “你要坚强,这样他们才能放心。”

    小男孩点点头,眼泪不断地往下/流。

    小男孩家里已经没有人了,陆凌让士兵好好照顾他。

    原是想让他去邻居家的,可是当陆凌走到旁边屋子的时候,她发现领居家也只剩下一个人,而且这人看着将会在不久之后也会离开人世。

    陆凌不想让小男孩再次经历生死之痛,便让他在自己家了。

    走出门外,日光刚好照过来,陆凌抬头望去,祈祷疫病快些结束。

    连着去了几处,都是病得不成样子的人们,有人脸上生疮,有人手脚生疮,还有的是身上生疮。

    太医在一旁熬药,陆凌走过去问:“太医,真的没有解药吗?”

    太医抓药的手顿了顿,接着又继续手中的动作。

    “陆将军,太医院一直在调制药房,找解药,可是这次疫病实在奇特,我们只能尽最大能力,让他们多活一日是一日。”

    太医的话说得真诚,看着太医眼底的青黑,陆凌没再说什么,独自走了出去。

    脚步踩在地上,树叶发出“沙沙”声,落日低垂,陆凌的影子被拉得格外长。

    “将军,你这是要去哪?”叶蓉问陆凌。

    陆凌摆了摆手,说:“你别跟着了,我自己走走。”

    走着走着,陆凌边走到了自己家。

    门前已经有了不少枯叶,墙角有许多蜘蛛网,石头缝里还有杂草。

    陆凌推开门,走进去,家里比门口要好些,没有枯叶,也没有蜘蛛网,院子里的东西一切如旧。

    往里走进去,陆凌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字画。

    梅树下站着一位女子,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衣裳,雪簌簌地下着,女人看到雪很高兴,伸出手接雪。

    陆凌知道画中的人是自己,她记得那是自己第一次和沈忘忧过年,正值除夕,一家人原本围在一起守岁,没多久外头便下起了雪。

    陆凌见状不顾母亲反对,跑出了屋子,玩雪去了。

    她记得后来沈忘忧也跟了出来,陆凌趁沈忘忧不注意将雪全扔到沈忘忧身上,扔得太高有些还落在了脖颈处,沈忘忧一直在那缩着脖子。

    后来沈忘忧回了屋子,陆凌以为他不高兴了,想着要不要去哄哄他,正想着沈忘忧便又出来了,手里还拿了个暖炉。

    他的声音很温柔,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快捂一捂,别着凉了。”

    陆凌呆呆的,良久,她才点了点头。

    画的左上角还写了几个字,字写得歪七扭八的,陆凌不禁笑了笑。

    笑着笑着陆凌的眼泪便落了下来,眼泪落在画上,晕染出来一个圈。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将画都弄湿了。

    陆凌去找了太医,将画进行了熏蒸,然后把画带走了。

    这是沈忘忧留下的,唯一可以思念的东西了。

    陆凌刚走出去,就看到长安王站在外面。

    “陆将军,进去看了一下,感觉如何?”长安王问。

    陆凌走过去行了个军礼,随后说:“疫病严重,城北这处不久也将会成为一个空壳。”

    长安王点点头,说:“听闻陆将军前两日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陆凌:“好多了,多谢王爷关心。”

    “既如此,那便不打扰陆将军了。”说完,长安王便走了。

    陆凌看了眼长安王身边的人,发现那人换了,和之前见到的那人不一样了。

    待长安王走远后,陆凌问守卫:“长安王何时到这的?”

    “刚来不久,好像是恰好经过。”守卫说。

    恰好经过。

    长安王何故经过这里,城北早就被封了,怎么会经过这里?陆凌心中疑惑。

    陆凌回到京营的时候,杨乾也在。

    “皇上如何了?”陆凌问杨乾。

    杨乾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其实陆凌应该能想到,自染上疫病后,没人能逃过死亡的魔咒,只是多活一日,少活一日而已。

    “陆将军,我需要你。”杨乾说。

    陆凌不假思索,答应了。

    *

    “你怎么带我来酒楼了?”

    陆凌和杨乾坐在城里最有名的酒楼里,两人坐在窗边,往下一看便能看到外面发生了何事。

    杨乾没说话,食指抵在嘴唇处,示意陆凌不要说话。

    陆凌便不再说话,在一旁默默地喝起了茶。

    “这位公子,想要喝什么酒?”一位穿着红色纱裙的女子走了过来。

    女子头上戴满了珠钗,嘴唇如火一般红,白皙的脸蛋上施了粉黛,女人垂眸一笑,看着漂亮极了。

    杨乾摆摆手,说:“今日不宜喝酒。”他抬起手里的茶,“宜喝茶。”

    女人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严肃道:“公子,这边请。”

    陆凌想要跟过去,却被那女人拦住了。

    “姑娘,还请在外头等候。”

    陆凌便没进去,在外头喝茶等杨乾。

    等得无聊,陆凌看了下外头。京中虽遭疫病侵袭,但街上还是不少人买东西。

    只是一瞬,陆凌顿住了。

    她看到了一个阔别已久的故人——白息尘。

    他不应该在蜀州吗?何故在这里?

    陆凌刚想往下喊住他,但恰巧杨乾出来了,陆凌便没有喊。

    “怎么了?看到了什么?”杨乾见陆凌的样子,问道。

    “没,没有,看错了,以为是看到了故人。”

    陆凌没敢说自己看到了白息尘,毕竟白息尘贵为蜀安王,无诏不得进京,若是她现在说了,恐怕京城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走。”

    陆凌这才看到杨乾手里拿了一包药。

    “这是?”

    “药。”杨乾说。

    “什么药?”陆凌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杨乾看了眼周围,说:“还不知道有没有用,回去再说。”

    到了城北,杨乾叫太医按着方子熬药,并把药喂给那些染病的人。

    陆凌忐忑地看着这些人,却发现这里那人口吐白沫,没多久便死了。

    “太医,你看看。”陆凌看着人倒在面前,连忙喊太医。

    人虽然死了,但太医还是给把了脉。

    “怎么样?”陆凌问。

    “此人身上疫病已经消除,口吐白沫而亡是身体损伤严重,突然恢复身体有些着不住。”太医说。

    “那这药可解疫病是不是?”杨乾问。

    “是,只是要少量服用,需要慢慢恢复。”

    “好,好,能恢复就行。”杨乾高兴道。

    “快!快按着方子熬药,给百姓们送去。”陆凌说。

    太医正熬着药,杨乾和陆凌一起进了宫。

    路上,陆凌问杨乾怎么找到药房的?

    杨乾说:“此次疫病来得蹊跷,虽然染病的人多,但是我们去安置那些病人的时候,只要带了面纱都没有染上,而且那些士兵抬了那么多具尸体,却没有一个染病的,着实奇怪。”

    杨乾顿了顿,随后继续说:“而且,宫中只有皇上一人染病,不觉得奇怪吗?朝中大臣也没有一人染病。”

    陆凌想了想,才发现确实蹊跷,感觉这次疫病就是针对特定的地方和人。

    “那你怎么知道解药在哪?”陆凌问。

    杨乾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是我以前听说过百濮有一种毒药,无色无味,食之便会使人皮肉生疮,但是这种毒很难寻得,知道的人并不多。我刚刚便想着试一试,看是不是这种毒,便去要了这毒的解药。”

    杨乾拍了拍手中的方子:“对了,还有方子。”

    “没想到啊,竟然试对了。”杨乾笑道。

    “对了,便好。”陆凌喃喃道。

    她心想,若是崽找几天能发现是毒,再找几天知道解药,那是不是可以救下更多的人,她的沈忘忧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陆凌麻木地走着,很快两人便来到了皇帝寝宫。

    皇帝双眼紧闭,陆凌看到他的手上也生了疮,但不多。

    杨乾将方子拿给了太医,很药便熬好了。

    “陛下,药来了。”杨乾轻声喊。

    皇帝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杨乾手里的药。

    他知道自己不会好了,以为还是之前的药,那药太苦了,他不想喝,便摇了摇头。

    杨乾安抚道:“陛下,这不是上次那些药了,这是解药,喝了这个你就好了。”

    皇帝听了这话,坐起身子将药喝了个干净。

    随后他才注意到陆凌,他笑着看向陆凌,说:“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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