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翊桐选了团大那边的一家饭店。开了三四十来年的样子吧,她每年都要来吃几次。

    在多次踩雷网上推荐的网红菜单后,她更愿意选择这种老店,装潢简陋,愿望很朴素,大厅中心给财神爷上着香,两侧的玻璃框里面挂着泛黄卷边、不知道何年何月来吃饭的名人留下的书画。名人已经不再,又或者说大部分只是在当下那段时间有名,时过境迁,进来的食客只在乎面前的食物,三杯鸡的口味平衡和白切鸡的新鲜程度会比墙上横竖撇捺的位置关系更加重要。

    果不其然,要排队。平常这个点就已经排长队的店,周日的队更长。

    “要排队,你能等吗?”缪翊桐担心周孟桢饿得太狠,胃不舒服,把车停在了路边,手伸到座位后面的网兜里面掏出了一盒萨其玛,应该还能吃?

    “吃吧,顶顶。”

    周孟桢接了过去,他很想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刚想张嘴,缪翊桐就打开了车门,“等一下噢。我去拿个号。车停在这里。不会被抄牌的。”

    说完,她就转身下车走向门口。

    周孟桢叹了口气,撕开包装袋,慢慢把萨其玛放到嘴巴里面咀嚼。诶,是酒精蒙蔽了味蕾吗?怎么有点咸?低头一看,加了葱花。再吃一口,居然真的是咸味的萨其玛。缪翊桐喜欢吃的东西和她的人一样独特。

    缪翊桐下车拿了号码之后,没有上车,就坐在了一旁的红色塑料凳上。一来等下叫号的时候错过了不好,二来……

    缪翊桐,你真的是愈发大胆了。她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双臂撑着腿,肩膀张开,晃动着双臂下面的空荡荡的袖管扇风。

    是不是年龄渐长,人的脸皮也会越来越厚?怎么就“伸出圆手”了?上一段情感经历,时隔几年已经有点模糊了。她企图找一段确切的经验,可以给她提供参考。

    未果。

    所以人会头脑一热做出一些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情,对吧?事后找补的时候,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怎么会从昨晚不清醒到现在?怎么说?这比应付客户还要困难。但是,话又说回来,周孟桢怎么不算自己的客户?

    等等,钱应该已经交完了,前客户,前客户。

    在心里模拟了八百遍解释的场景,她依然没有跑通这个逻辑。叫号交到她了,算了,决定先去吃饭,把一切交给今天的白切鸡出品。

    “你那个,我车钥匙在那个槽里面。你出来锁门,然后进来我就在门口这个座位。”她打了个电话。正是吃午饭的时候,人太多了,等到门口犄角旮旯里面的位置已经谢天谢地了。

    “嗯,好。”

    周孟桢走进来的时候,缪翊桐正在点菜,他默默拿过塑料盆啷起了碗。开水顺着筷子流到碗里,叮铃咣当,勺子和碗碰撞,碗再和玻璃杯碰撞。

    缪翊桐的脑袋从厚重的脑袋里面露了出来,“喝什么茶?有什么忌口的吗?”

    他摇了摇头。

    “没有忌口的?”缪翊桐轻声细语问道。

    “没有。”

    行,还挺好的,不挑食。不过,不挑食长得还这么瘦。

    “那喝什么茶?”

    “你选。”

    缪翊桐把嘴巴瘪住,下巴内收,脸色一沉,“你选,我不选。”当自己是什么签桶吗?

    周孟桢看她这个样子,想了一下,“铁观音吧。”

    缪翊桐朝服务员点了点头,“听他的。”

    “虽然是我请你吃饭,其实按理说应该先问你想吃什么的,但是这不是凑巧了。而且,这家店确实开了挺久的,老字号,我经常来这家吃,特别好吃。”她不自然蹭了一下鼻子。

    所以想带你来试一试。

    “嗯。我很喜欢。”

    细细想来,他们两个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说过话了。她装作看外面的风景,用余光悄悄看着周孟桢,周孟桢正翻着菜单。

    出品一如既往的好。白切鸡的皮和肉之间的油脂,已经凝成黄色的啫喱,就算不沾葱姜调味,也已经很好吃了。豉油鸡的皮脆生生得弹,牙齿中间都是油脂的香味。

    缪翊桐扭头看了周孟桢一眼,他还没动筷子,“吃呀?不合胃口嘛?”也不像啊。之前给她让他好好吃饭,他就经常发的他午饭、晚饭的照片,什么都有,从麻辣烫到粥粉面,清淡的重口味的,感觉应该也能吃。

    “所以,翊桐……你是打算吃完饭再跟我解释你那句话、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吗?”周孟桢夹起三杯鸭下面垫着的一块土豆,土豆上面挂满了略微带点酸甜口的汤汁,他咬了一口,被这个口感惊艳到,脆的、面的、多汁的都在嘴巴里。

    他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幼儿园老师一样循循善诱,诱导她发言。

    缪翊桐有点招架不住,本来主动权拿回了自己手里,又陷入了被动的局面。她低着头嚼着碗里的鸡肉,发出一声不能明确是对食物的赞赏还是给周孟桢的回答。

    “嗯。”细若蚊蝇的一声。

    “好。先吃饭。”周孟桢默认为肯定的回答,暂时把这件事放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一顿饭,两个人吃得各怀鬼胎。这算不算自己给自己设下了一场鸿门宴?缪翊桐夹了一筷子粉丝,放在碗里慢慢搅和,把碗里剩下的烧鹅的酸梅酱都沾了起来。

    她不是浪费的人,点菜都是按照吃饭的人数点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点菜的时候,一个没刹住车,她不小心点多了。她也说不上来是不是一不小心,可是满桌子的菜,荤菜就有五个。怕招待不周,还是怕之后没有机会和周孟桢一起吃饭了,恨不得一股脑把所有的她吃过的好吃的都点上。

    缪翊桐有点心不在焉,吃咸了,伸手就去拿杯子喝茶,猝不及防被滚烫的茶杯烫了一手,把手匆忙缩回来,放在手边吹气。

    “没事吧?”周孟桢反应很快,一把把她的手拽到自己手中,用大拇指轻轻揉搓,另一只手端过一旁的茶水:“喝这杯吧,这杯我还没喝,一直放在旁边,应该凉了。”

    “噢,其实我也不是很渴。”缪翊桐想把手抽离出来。周孟桢的手指比她的手的温度稍微低了那么一些,不是故意的,但是撩拨得人酥酥麻麻的。

    “我的手没事。吃饭吧。”缪翊桐抬眼示意他。

    “嗯”。周孟桢置若罔闻。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左右手都能熟练使用这个“技巧”,除了画画居然还有更有用的地方。

    周孟桢的手没有松开,换个只手拿起筷子。

    他看着缪翊桐震惊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就是在控诉他耍无赖。他好像没有看见一样,手向前伸了一点,食指都要贴到了缪翊桐的掌根了,“吃饭。这个伊面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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