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或明面或暗地里她已经感觉到老师们的喜好,洛婕的表现也愈发优秀,早已不是自己能媲美的,可她终究还是怀揣着希望不是么?一个偷儿怎么可能挑大梁担任舞台剧女主角,老师又凭什么允许一个偷儿胜过自己,她百思不得其解,为此感到愤愤不平。

    可这所有的一切一切不甘她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她做不到不体面,将自己内心深处的软弱腌臢剖开给别人看比输给别人更让她难堪。

    一想到往日夸下的海口,虽也没有到信誓旦旦,但于她而言这些话已经算是志在必得的信号,她便觉耻辱,脸颊滚烫滚烫地烧。

    不满声音如约而至,却出乎意料没有搅出什么太大的水花,也许在大家心里都悄悄认为,“舍她其谁”?

    惟这些话她们自然不会说出口,尤其是在洋浅兰面前。虽然对方没有挂在口上,但她们都知道洋浅兰是很想要拿下这个角儿的,而且她也有一定的能力,只是……

    梁秋安慰道:“阿兰以后有的是机会,你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

    洋浅兰淡然一笑,“我没事儿,你们一个个的都快别围着我叨叨叨了。”

    梁秋只觉她是真的看得开了,还跟大家说笑起来,于是也就没有继续说什么。

    被选中的洛婕自然与其他人不同,是要密锣紧鼓进行下一步准备工夫的。

    而其余人便止步于此,这闭环式训练可算是结束了,她们纷纷收拾起了行囊离开。

    上官珠灵却是有点闷闷不乐的,自从她知道洛婕原来是个偷儿以后,便镇日提不起精神来,每日愁眉苦脸的。其实也不难理解,洛婕给予过她的快乐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而现如今却因为一个偷字生生斩断了这份快乐,一思及她的珍珠项链她心里便觉难受。

    “你有完没完了?至于丧着脸儿那么久吗?”梁秋实在是受不了她了。

    上官珠灵觉得她根本不懂自己,所以懒得去理会她。

    洋浅兰默默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这时叶玲的男朋友来接她离开了,她的大包小包都往对方手里塞,正要走时蓦地回首,高深莫测地看了洋浅兰一眼,很快便又移开了目光,仿佛只是错觉。

    洋浅兰被看得莫名,那次食堂的意外她是有点怨她的,可这是她的私事儿所以就算自己有苦也难言,刚那一眼她觉得她又是在向自己显摆。

    不过被她那么一望后,她不由得去想,不知道今天阿生会不会来接自己,他已经知道自己落选了吧……她不敢想下去,害怕他对自己失望透顶。可是他那么温柔的人,就算是真的失望了也会柔声细语安慰自己吧。只是这样她便更惆怅了,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她一头热去争取这个角儿,连日来不断提高洋文水平,但尽管这样还是没有成功争取到机会,最后只落得画脂镂冰的结果,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生性多愁善感的她再次陷入沉思之中,连周止生的车来了也没发现,是梁秋唤了唤她才回过神来,忙抬头看见他,这些日子来的委屈、忿恨、烦闷、不安等负面情绪在此时此刻都消失殆尽,天地一瞬雪化冰消,万物复苏,春日来到了。

    她大步流星奔向周止生,用力抱紧他,整个人窝进了他温暖有力的胸膛里,她觉得这是她有史以来最不矜持的一次了。

    周止生愕然,顿了顿方缓缓抬起手放在对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他感觉到一丝温热湿润透过衣物传来胸口处,他任由她在怀里流泪。

    过了好半晌后,她才从他的怀里离开,他给她递过来一方干净整洁的手帕,和他的手一样白皙好看。

    “对不住阿生,把你的衣服给弄湿了。”

    周止生摇摇头,满不在意道:“无妨。”他等她哭完冷静下来之后才恰如其分给予抚慰:”阿兰已经做得很好了,难过是自然的,因为你努力过。努力从来不会白费,只是它们会以另一种面目出现在你面前,且等待吧。”

    听完这番话,洋浅兰破涕为笑,用力点点头。

    周止生只道她是因为名落孙山而难过,其实她的心情远比想象中要复杂难言。而这些东西自然是不足为他道的。

    洋浅兰是坐周止生的车回到洋家的,洋老太太早已盼着等着了,一见人从车上下来便急急吩咐仆人上前帮忙提行囊。

    洋老太太也没说什么,只让两人先安顿下来,有什么待会儿再慢慢说。她留了周止生下来吃饭,对方答应了。

    不久后,几人终于坐下来吃饭,洋老太太一脸笑呵呵,就好像洋浅兰被选上了一样。

    看到这个表情,洋浅兰只觉得愧对她的期望,低沉嗓音道:“对不住祖母,阿兰让您失望了。”

    洋老太太却不甚在意,笑道:“落选一次难道说就不是我的好阿兰了吗?阿兰可别冤枉了祖母我,我可没有那么肤浅。”

    洋浅兰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于是也终于笑了,“祖母您最疼我了,来,这是祖母您最爱的菜。”说着,她夹起一块小块放到了对方的碗内。

    洋老太太突然问:“听说那被选中的是位偷儿?还在训练营偷东西了是不是啊阿兰?”

    洋浅兰执起筷子的手一紧,道:“是洛妹妹,就是阿略……”她话说到这儿洋老太太已经明白了,又听她继续将训练营发生的事情一一复述,最后道:“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洛妹妹做的,所以……”

    洋老太太感到惊诧,沉默了半晌方道:“那女娃娃瞧着挺漂亮的呢,怎么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啊?”又想到她的身世,问:“是不是因为没钱所以偷东西?”

    洋浅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她为什么偷东西。

    洋老太太此时又看向周止生道:“我记得她是阿生你的学生对不对?”

    周止生一顿,道:“嗯,她被社会福利署辖下的社会服务令办事处转介到我学校,张校长把她安排到我的学系里。”

    洋老太太了然,点点头,又问:“那她平日里怎么样?还是会偷东西吗?”

    饭桌上一阵沉默,半晌才听周止生开口:“成绩还是不错的,至于其他我没怎么注意到。”

    洋老太太道:“能被选上想来应该也是有真本事的人,希望她能够珍惜机会,别再自毁前程去偷东西,这女娃娃……要是生在好家庭也许就不用偷东西了。”

    洋浅兰在她的话里听出了惋惜,明明已经是劣迹斑斑的人了,怎么还那么多人惋惜她,帮她开脱。

    话题并没有在洛婕身上停留太久,而被洋老太太转移了,她说:“刚通过电话,你父亲和大哥儿二姐儿他们准备回来过节了,两家人坐一块儿,顺便把这婚事给定下来。”

    洋浅兰没想到话题那么突然就到自己和周止生的婚事上,霎时低头垂眸,她偷偷打量身旁的人,见他仍旧是一派平静,看不出喜乐,她方才砰砰跳的心也便缓下来了。

    洋老太太看了眼某处空了的椅子,忆起什么,忽幽幽叹息一声,道:“我那天眼皮直跳,总觉得心神不宁,打算到佛庙拜上一拜,好祈求家庭平安和乐,你们俩的婚事顺顺利利,明儿你们有空吗?跟老太婆我一块儿去拜上一拜。”

    洋浅兰和周止生都应下了。

    却说洋老太太要去的佛庙乃寒净寺,位于郊外,佛寺建筑仿唐,以天然的木结构建筑建成,又用榫接方式结合,即不用任何钉子,古朴雅致。更别说这寒净寺还伴有园池,湖光山色,美如画卷,来此走上一遭,只觉悠然自得,神清气爽。

    来这里想要参拜佛祖,必须要走上二十八级楼梯,以示诚心。

    洋浅兰担忧洋老太太体力不支,劝阻道:“还是算了,让我跟阿生俩人进去祈福便好。”

    洋老太太却坚持:“这怎么能行?是我说要来拜的,佛祖面前,要的就是诚心,心诚则灵。不就二十八级吗?老太婆我慢慢爬上去便是了。你们也不必等我。”洋浅兰只得作罢,话是这么说,可他们两人怎么可能不等她,于是二十八级楼梯爬完已经半小时过去了。

    爬上来上头,迎面而来的远离尘嚣之感,就见两层的佛塔矗立于前,黄澄澄的筑身上方是灰黑瓦,二层还有一小楼供人站立眺望。

    洋老太太很是满意,此处山清水秀,倒是比往常佛庙要宁静,空气中似乎还隐隐带了丝香火味与腊梅香,原来这腊梅已经开了,也难怪这里馨香浮动,沁人心脾。

    只是这一瞬的静谧很快便被打破了。

    忽闻背后传来纷杂的声音,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三人回头一望,只见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正往这上头来,在这群人中,一抹俏丽的身影尤为突出。

    洋浅兰看清来人后,默默淡了脸,满腹心事。

    洋老太太一愣,问:“哎唷,可是那位女娃娃?”她只瞧过洛婕一回,远远瞧着那人影儿却不太肯定。

    洋浅兰回道:“是洛妹妹。”

    “怎么她身边的人那么多?”洋老太太满脸疑惑不解。

    洋浅兰猜测:“我猜应该是舞台剧那边的安排吧,我有听闻过主办方上头的人信佛,有大动作前都会带着人员来拜佛烧香,望一切事宜顺风顺水。”

    洋老太太点点头,目光一直投在洛婕身上没有移开,“原来如此。”半晌后又听她说:“这女娃娃倒是比我印象中要更好看了些,只是……”她似乎在想措辞,“只是这长得过分妖娆招人跟佛庙格格不入。”洋浅兰一时间不知道她是在夸还是在贬,没有说话。

    三人不知不觉一直看到洛婕一行人爬完楼梯上来,洛婕早就看到他们了,一上去就笑道:“兰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们来陪祖母拜佛祈福。”

    我们。

    洛婕听了才将视线转移到周止生身上,仍旧笑道:“周老师。”

    周止生只淡淡颔首。

    洋老太太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洛婕,愈看愈是觉得这女娃娃灵气逼人,就连那金色头发丝儿都宛如会说话般,道:“你就是阿兰的…算是同侪吧,还是阿生的学生,今日在这里遇到倒也是缘分,呵呵呵……”

    洛婕眉眼带笑,道:“确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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