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章跟之前金灵的反差有点大吧，才不呢，第一章就说了她是个啥样了，哈哈哈哈，这是她的阴影，儿时的阴影，毕竟是成长线嘛。）
金灵将那些骨头，都一一包在了外套里，耳边忽然起了一阵阴风。
他道：“帮帮我。”
金灵冷漠道：“滚。”
他又接着道：“我知道那个红衣女鬼，是她杀的我。”
金灵转过身“看“向那个男鬼。
一副流浪汉的模样，长长的头发和邋里邋遢的胡须，旧的不能再旧的牛仔外套，黑的反光的工装裤和一双已经破了好几个洞的马丁靴，浑身都显的肮脏不堪。
小崽橫在他们中间，正对着男鬼摇尾巴。
男鬼笑了笑，摸了摸它的头道：“过恶狗岭的时候，我有给它吃的，它没咬我。”
金灵蹲下身将小崽抱在怀里，沉默了片刻道：“骗我，你会死的很惨。”
他苦笑了一下道：“我已经死的很惨了。”
金灵接着问道：“你是她的老公？”
那个男鬼道：“不是，我是一个世界旅游者，我没有身份，没有国籍，没有户口，但我有一个名字，自己取的，扶生。”
金灵道：“那她为什么杀你？”
扶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我投不了胎，也入不了轮回，更没办法给自己报仇。”
金灵道：“把你眼睛给我，我就信你。”
金灵是随口一说，扶生便随手一摘，真的将眼睛递给她，放在她手心里。
金灵惊讶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小人。
她把手上的眼珠子，递了回去道：“你拿回去吧，只要她的骨头在我这里，她就会来的。”
扶生道：“你拿的是我的骨头。”
金灵哑了，咳嗽了一会儿道：“对不起啊。”
把手上那一包骨头放了回去，轻轻拍了拍小崽的头道：“你小闺。”
扶生道：“你没有眼睛，行动会很不方便，我打不过她，只能靠你了。”
金灵将眼睛握在手里，内心挣扎了会儿道：“我把我的眼睛拿回来，你的我就还过你，作为报答，我会把她带到你面前，至于你们有什么因果，我概不参与。”
扶生道：“好。”
金灵把眼睛带了上去，她瞧了眼，面前的扶生片刻，将怀里的狗递给他道：“你看不见，小崽会陪着你。”
扶生扬了扬头，长长卷卷的头发下露出，两个黑色的洞口和一张俊俏又苍白的脸，两个洞口流着一条细长的血液，他的模样，像极了程时易，他扯起嘴角笑了笑道：“谢谢。”
金灵的心咯噔了一下，不自觉上前问道：“你是谁？”
扶生侧了侧耳朵，面露疑惑道：“怎么了？”
金灵走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细看又与程时易长的不一样了。
她退了回去，肯定是自己几天没见程时易，太想他了，出现了幻觉。
她又看了看眼前的人片刻，感觉心很慌，还是冒出了疑问，怎么会长的那么像？
扶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轻声问道：“怎么了？”
金灵收回目光，道：“没什么，我走了，你在这等我。”
扶生猛然抓住她的胳膊道：“带我一起，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金灵转过头，迟疑的看着他，看着他迫切又熟悉的样子，拿开他的手道：“你等等。”
扶生松开手，微微笑了笑道：“好。”
金灵把他的骨头埋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至少不能再被狗狗挖出来，抛尸荒野。
金灵走到他面前，有些别扭道：“你抓我衣角吧，或者把手搭在我肩上，也可以。”
扶生点了点头，乖顺的抓住了金灵的衣角，金灵愣了愣，看着他的模样，总是出现错觉。
她笑了笑道：“像个小狗。”
扶生疑惑的“嗯”了一声。
金灵脸一下就拉了下来，她便再不说话了，两个人磕磕绊绊的走了半天路，金灵猛的停下道：“我真是傻了！”
扶生问：“你傻了？”
金灵转过身去道：“一双眼睛，你一个我一个啊。”
扶生也恍然大悟道：“还可以这样。”
金灵无语憨笑道：“我俩都是傻子。”
扶生：“嗯。”
金灵的笑脸又一下拉了下来，她没好气道：“嗯个屁，你才傻子。”
说着就把眼睛卸了一个给他。
扶生装好眼睛，抬去头看她，金灵还是觉得不太正常，两个人，阿不，两个鬼都不正常，一个黑洞一个眼睛，太特么诡异了。
说干就干，把外套一扯，做了两个眼罩，扶生一个，她一个，多余的布料，拿来背小狗。
金灵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道：“这样满意多了，像个人了。”
扶生不说话，看着金灵，还是淡淡一笑，却也是真的高兴。
他又抬头去看天空，鬼界和人间的交界本来是看不见繁星的，而是乌云密布。
可是这会，乌云却都散开了，天空上不止有繁星，还有一盏一盏的孔明灯，纷纷往天上人间而去。
扶生道：“今天是冥界中秋节，人间的中元节，每到这个时候，冥界思念亲朋好友的鬼魂，都会通过孔明灯来表达相思，然后去寻找自己的亲人。”
金灵看着扶生的侧脸，失神了片刻道：“我发现，你们都很喜欢看天。”
扶生道：“对于冥界的鬼魂来说，向天看，就是人间。”
金灵笑了笑道：“怪说不得。”
扶生接着道：“我想去看，我没有看见过的人间，我很思念一个地方，我很想去，我有这个执念。”
金灵抿了抿唇，承诺道：“我带你去。”
扶生微笑道：“谢谢。”
金灵摆手道：“还没去呢，先别说谢谢。”
扶生还是嗯了一声。
又抬头去望天，他太温和了温和的根本不像一个有执念的阿飘。
金灵还是抬起头，盯着他，奇怪好奇的看着她，目光里带了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眷恋。
“程时易。”她喊。
扶生的眼眸下意识的一睁，转过头疑惑的看着金灵，他问道：“那是我的名字吗？我有反应，并且很熟悉。”
金灵道：“我不知道，或许以后就知道了。”
扶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好，我等以后。”
高楼大厦之上，一个男子看着整个城市的上空，露出一抹得意的表情，捏灭了手上的烟，随手往地上一丢，转身就走。
又猛的顿住了脚步，就在他的前方，一个红衣女鬼挡在了安全通道口。
长长的头发将女鬼整个脸的都挡住，看不见她脸上有什么可怖的表情。
男人的脸上，并没有多害怕，而是不屑的掏出护身符牌，和手上的圣水，径直朝女鬼扑过去。
女鬼歪了歪头，感受到了一股力量的侵袭，她猛然被打飞，消失在空气中。
男人又点起了一根烟，站在原地，看着女鬼消失的地方，一点一点将手中一包烟都抽完，丢在地上，多次反复踩踏。
女鬼忽然出现他后面，骑在了他的肩上，尽管护身符灼烧了女鬼，让她自燃了起来，她也还是抓着男人的头不放。
黑发将一人一鬼裹挟，男人看见了女鬼鲜红色的眼睛，一双充满了恨意的眼睛，而自己的眼睛也开始出现鲜红的血丝，将要爆裂二出。
忽然，又是一声凄惨的尖叫，女鬼被掀飞，是男人用了身上最强的一道护身符，贴在了女鬼的额头。
扶生熟悉女鬼的气息，一路带着金灵找到了女鬼的所在地。
刚一进天台，一道符就劈头盖脸的贴过来，扶生很快的便挡在了金灵面前。
金灵而是干脆利落的将扶生一把掀开，一脚踹飞了那个男人。
她冷声道：“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挡那一下，你会怎么样吗？这样并不感动，况且我打得过。”
女鬼身上的火焰还在燃烧，她疯狂的在地上，打滚尖叫着，整个鬼，都快烧化了，她看见金灵来了，将那两颗眼珠子扣了出来，丢到了不被烧到地方。
她朝金灵痛苦的喊叫道：“帮帮我，帮帮我，我求你了，我要杀了他！”
她嘴角抽搐的冷笑的一番，又从地上飞了起来，长长而弯曲的指甲，瞬间插进了男人的眼睛里，把他的眼睛瞬带了出来，放进嘴里咀嚼。
她发出尖锐又恐怖的笑声。
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罗珮珮！我要杀了你！贱人！”
女鬼的名字叫罗珮珮。
罗珮珮歪着头，用男人的眼睛打量着他，开口道：“嘿嘿，终于舍得说话了，你不说话，我也会认出你。”
说罢，伸出手往男人的嘴里掏着，男人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一条红色的东西，从嘴里被扯了出来。
罗珮珮继续放在了嘴里咀嚼，男人不断向后退，罗珮珮身上的火也越来越大，最后一人一鬼，从高楼大厦坠了下去。
金灵和扶生根本没反应过来，冲到天台边，就抓住了一个即将烧化的衣角。
正当金灵心里不是滋味的时候。
“新鬼。”
女鬼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她的手里放着金灵的眼睛，她已经不是一身红衣了，而是干干净净的一身白裙子，乌黑的头发到肩的位置，脸也是白白净净的像白玉兰一样，温婉美丽。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握起金灵的手，将金灵的眼睛还给她。
“对不起。”
她看向两个人。
她走到扶生面前道：“对不起，我杀错人了。”
扶生没有说话，而是静等着她继续说清事情的原委。
罗珮珮道：“我叫罗珮珮，是一名大二学生……”
“大一那年，我勤工俭学，在一家餐厅当服务员，认识了那个男人，他叫吕浩，刚开始，我总是看见他，一个人来餐厅，也没带什么朋友，就一个人坐在角落，点一份牛排和一杯黑咖啡，再拿一本我看不懂的英文书，一呆就是一个下午，他长的不算好看，带了一副黑框眼镜，总是西装革履，整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又神秘，我不经对他产生了几分好奇……”
“后来，他也发现了，我总是在暗处观察他，餐厅打烊，我发现他还没有走，我走过去，跟他说先生，我们打烊了，可是他却问我，为什么总是盯着他看，我一时尴尬的不敢看他，秘密被戳穿后，我脸红的发烫，他却只是笑笑，问我喜欢看书吗？那些书，我其实看不懂，但我还是回答，我喜欢，这样一来二去的，他总是会给我带一本书，说是借我看，得还，他很珍惜那些书，然后也会告诉我，他经常出门旅游的所见所闻，那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新奇的，让我对他所说的那些的经历，产生了向往。”
“之后的，有一个月，他一直没有来过，微信，社交账号，也没有发过视频，也没有回复我，电话也是不在服务区，他出门旅游，总是会给我发照片分享的，也会剪辑视频发出去，可是那一个月没有，我担心他，便去了他家，一开门，就看见他沧桑的窝在沙发里，整个人都消瘦了好多，他抱着我，不说话，但我能听见他哭，就这样我的第一次给了他，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一直甜蜜的，直到后来，学校里漫天都是我被包养的八卦，还有我和他……我和他上床的视频，传的到处都是，那些视频的视角显示，是他偷偷录的……”
“我承认，我刚开始接触他，确实想过他的钱，我也确实接受他给我的一切，可我不觉得我在用我的身体去做交易，我想的是，我要和他一直在一起，可是他有老婆，他抱着我哭的时候，是她老婆跟他一起自驾游的时候，出了车祸，她老婆死了……他只是把我当成了情感的慰籍。”
“我去质问他，他一改从前爱我的模样，他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开始接触我，不就是因为钱吗？不就是看着我的样子，像一个金主吗？我给你钱，你让我c，这不是天经地义吗？你还想要感情，老子特么不演了！滚！像你这样的大学生，我一千块钱，几百块钱，就可以买一次！你算什么！？鸡！”哈哈哈哈……他让我滚，他告诉我，那一切都是假的，他居然还拿我的裸照去贷款，我家里并不富裕，那些天文数字，我根本还不起，我恨自己的虚荣，也恨自己的天真，我想变成鬼，自己去讨公道，我就穿着红衣，正午从高楼一跃而下。”
“我如愿以偿变成鬼了，可是我的眼睛摔坏了，我看不见他，但我能找到他，但是没想到，他早就防着我，找了一个高人，让一个跟他生辰八字一样的人替他死，那个人就是扶生。”
罗珮珮看着扶生抱歉道：“对不起，扶生。”
扶生脸上表情淡淡的，他目光下垂，似乎也有一点难过，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女鬼索命，原来是被算计。
扶生是一个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没有国籍的人，他的记忆起点，是西北的荒漠，他被人发现躺在边界线上，身上全是伤，简直是惨不忍睹，可是无论怎么去查扶生的身份信息，都还是显示查无此人。
后来，他长年行走在边界城市，帮着政府种树，做环保，得点补助，政府管他点饭。
有一天，他忽然萌生了想要寻找自己的过去的冲动，他便跟政府的人辞行，一路行走于各个城市之间，因为特殊愿意，他办不了身份证，也找不到工作，只能抢着给人收个盘子，端个碗的，获得点饭菜，不然就是工厂里捡废弃的钉子和街上捡别人不要的矿泉水，卖点钱，日子过的和流浪猫流浪狗一样。
渴了就喝河水，饿了就翻垃圾桶，冷了就在身上盖好几块纸板子，对他来说，生活也算过的去。
直到，遇见街头买醉的吕浩，吕浩见他可怜，扔了一大把钞票给他，扬言要跟他做兄弟。
后面便是问他的出生年月日，比比谁年纪大，扶生回答不上来，吕浩也没有接着问，而是带着他去找他执念的地方。
扶生心里是感动的，很感动的，吕浩还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发现扶生的大脑曾经受过严重的撞击，有一块瘀血和碎骨卡在脑子里。
医生直接道：“这真是奇迹，但如果要动手术的话，手术的成功几率不大。”
医生用白话解释道：“瘀血和那块碎骨已经和扶生的身体达到了一个平衡，如果冒然打破这个平衡，扶生很有可能上了手术台就醒不过来，而且平时一定要注意，不要让头再次受到撞击。”
过了没多久，扶生没了，尸体被埋到了没有人烟的地方。
金灵在一旁听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她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罗珮珮道：“我已经没有执念了，很快就会消失的，新鬼，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金灵道：“我叫金灵。”
罗珮珮笑着点了点头，指了一个方向道：“金灵，真好听的名字，你的眼睛很好看……”
金灵抿了抿唇道：“对不起，害你丢一只手。”
罗珮珮摇头道：“我差点害死你，况且我的手也能长回来。”
金灵点了点头，接着道：“下次，眼睛擦亮点，迷茫无解的时候，千万别去依附，容易走到另外一个深井。”
罗珮珮笑了笑道：“唉，本来想把自己描述的再无辜一点，原来你能看穿啊，我家穷，我是挺爱慕虚荣的……”
金灵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睛像能窥视人的内心一样，她道：“我理解，所以你们对错，我不评价，只是，我想每个人都好好的。”
罗珮珮愣了愣又笑了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指了一个方向道：“扶生他的执念，我找到了，在那边，新华路方向，你们会看见的。”
扶生开口道：“谢谢你。”
罗珮珮笑道：“不用谢，其实我不想在快要消失的时候，把自己剖开看对错，没有意义，我所做的皆是我所愿的，我既然做了，我就知道我的后果，不后悔。”
罗珮珮看着金灵道：“谢谢你的理解和不批判，我走了，金灵。”
金灵微笑的向她点了点头，罗珮珮便消失了。
新华路的旁边，有一座墓园，两个人下意识的走了进去，停在了一块无名无照片，却有几颗红星的墓碑面前。
上面还放着新鲜的鲜花和水果，还有上的香火，刚刚好烧完，不久前应该有人来过。
扶生看着那块墓碑，伸手摸了摸。
扶生道：“这里面埋的应该是我，棺材里有我的东西，但没有我的尸骨。”
金灵道：“没事，我一会把骨头给你挖过来。”
扶生低头笑了笑道：“谢谢。”
金灵看向周围，都是这样的墓碑，很显然这是一座烈士陵园，扶生就是这其中的一位。
金灵心里感慨又难过，她想知道扶生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连扶生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金灵也就更无从知道了，金灵不经去想，那些无名英雄，除了家人，除了并肩作战的同事，又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们啊……
金灵低头，无奈讽刺喃喃道：“能发生什么呢？不就是被折磨被杀吗？那么简单的事情……”
扶生躺在自己的棺椁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口，满足的看着天上的圆月道：“原来这就是归属感，这就是天上人间。”
身旁的战友道：“欢迎回来。”
金灵这个时候也不在他旁边了，而是驻足在自己原先的家门口，中元节，爸爸妈妈请了好多亲戚在家里面吃饭和祭奠祖先，热热闹闹的，安逸极了。
金灵也馋了，以为他们看不见自己，进门，就对着那些菜，发出赞叹声道：“好香啊。”
大家却都纷纷转头，陌生的看着她，妈妈和爸爸从厨房忙了走出来，看见她，觉得有点眼熟，以为是哪个邻居家的孩子，就招手让她留下来一起吃饭。
金灵愣在原地，那些陌生的目光，像刀剑一样在凌迟她，她哽咽的想哭，尽管泪水已经积到了眼眶，她也还是强颜欢笑，难以开口道：“谢谢……谢谢叔叔阿姨，不用了。”
然后夺门而逃。
逃到大街上，圆月不能再圆的高悬，一个角也没有缺，金灵心里面很难受，她忍不住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自己。
“自己选的路，再怎么样，都要走下去，别怂啊，金灵。”
正当她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
“灵。”
有人在身后叫她，是她熟悉的声音。
她传过身去，扶生出现在她眼前，金灵触眉，迟疑道：“程时易？”
程时易走上前来，他显的有些疲惫，嘴角轻轻上勾，将金灵揽在怀里，整个脸，埋在金灵的颈窝，疲惫的气息和微微喘息的鼻音一并依赖在金灵怀里，他一只手，放在金灵后脑上，将她抱的紧紧的，他道：“别难过，灵，我回来了，我陪着你。”
金灵颤抖着嘴唇，泪水不断夺眶而出，她觉得自己那空缺的心，在一点点被填满……
程时易总是能在她情绪最难过的时候，及时的出现。
可是，不能总是他付出啊，她也得做点什么，她一边哭，一边抱紧他，道：“你受苦了，程时易。”
程时易道：“还好，一点点苦，看见你，就甜了。”
金灵加紧的抱着他道：“我也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金灵的爸爸妈妈还在忙上忙下，弟弟呢，依旧抱着手机玩的开心。
家里面，小孩跑来跑去，一部分大人搓着麻将，一部分大人磕着瓜子唠嗑，一部分在厨房帮忙，比过年还要热闹。
忽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程时易换了一件得体的衣装，一手牵着金灵，一手提着几箱月饼和水果。
中元节一过就是中秋，拿点月饼也不为过。
一点也不怯场的进门就开始打招呼道：“各位叔叔阿姨好，我是代替我爸爸王叔来给金叔，林姨问好的。”
大家看着他俩顿了顿，立马热情招呼道：“坐坐坐！”
然后去叫厨房里的林姨和金叔。
“大姐，大哥，来了两孩子，说是替王什么来看你们的。”
林姨从厨房里走出来，疑惑的看着程时易和金灵两个人喃喃道：“是有点眼熟，也是有个信王的朋友在外面。”
林姨疑惑了片刻道：“来来来，来了就是客，吃饭吃饭，还有一个重头菜，马上就好了！”
金叔也在厨房忙活，大声问道：“谁来了？”
林姨掰着手上的匆道：“上海那个，王大权的儿子，好久没见过了，都长那么大了，还带着女朋友来了！”
程时易揽着金灵的肩，拍了拍，金灵反握着他的手道：“我很满足了，谢谢你。”
程时易潇洒的甩了甩手 ，道：“不谢！”
金灵被他幽默的样子逗笑……
林姨端着一大锅烧鱼走了走来，吆喝道：“菜上齐咯。”
大人拿手打了一下正要偷吃的小孩，将碗筷先放好，盛了一点饭到碗里，开始点香，点蜡烛，烧纸钱，然后招呼孩子们磕头跪拜。
金灵也想拜，可是她好像没有资格拜。
她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亲人们跪拜祖先，她没有见过却倍感亲切的鬼魂也纷纷落座，吸食着桌上的饭菜。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依然记得，那天的饭桌是圆的，人鬼都没有缺席，父亲和母亲忧愁逝去亲人的离去，又高兴尚在人间亲人团聚的高兴。
中元节也算是圆满的圆。
月亮也依旧是圆的，没有缺一角。
金灵将那些骨头，都一一包在了外套里，耳边忽然起了一阵阴风。
他道：“帮帮我。”
金灵冷漠道：“滚。”
他又接着道：“我知道那个红衣女鬼，是她杀的我。”
金灵转过身“看“向那个男鬼。
一副流浪汉的模样，长长的头发和邋里邋遢的胡须，旧的不能再旧的牛仔外套，黑的反光的工装裤和一双已经破了好几个洞的马丁靴，浑身都显的肮脏不堪。
小崽橫在他们中间，正对着男鬼摇尾巴。
男鬼笑了笑，摸了摸它的头道：“过恶狗岭的时候，我有给它吃的，它没咬我。”
金灵蹲下身将小崽抱在怀里，沉默了片刻道：“骗我，你会死的很惨。”
他苦笑了一下道：“我已经死的很惨了。”
金灵接着问道：“你是她的老公？”
那个男鬼道：“不是，我是一个世界旅游者，我没有身份，没有国籍，没有户口，但我有一个名字，自己取的，扶生。”
金灵道：“那她为什么杀你？”
扶生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我投不了胎，也入不了轮回，更没办法给自己报仇。”
金灵道：“把你眼睛给我，我就信你。”
金灵是随口一说，扶生便随手一摘，真的将眼睛递给她，放在她手心里。
金灵惊讶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小人。
她把手上的眼珠子，递了回去道：“你拿回去吧，只要她的骨头在我这里，她就会来的。”
扶生道：“你拿的是我的骨头。”
金灵哑了，咳嗽了一会儿道：“对不起啊。”
把手上那一包骨头放了回去，轻轻拍了拍小崽的头道：“你小闺。”
扶生道：“你没有眼睛，行动会很不方便，我打不过她，只能靠你了。”
金灵将眼睛握在手里，内心挣扎了会儿道：“我把我的眼睛拿回来，你的我就还过你，作为报答，我会把她带到你面前，至于你们有什么因果，我概不参与。”
扶生道：“好。”
金灵把眼睛带了上去，她瞧了眼，面前的扶生片刻，将怀里的狗递给他道：“你看不见，小崽会陪着你。”
扶生扬了扬头，长长卷卷的头发下露出，两个黑色的洞口和一张俊俏又苍白的脸，两个洞口流着一条细长的血液，他的模样，像极了程时易，他扯起嘴角笑了笑道：“谢谢。”
金灵的心咯噔了一下，不自觉上前问道：“你是谁？”
扶生侧了侧耳朵，面露疑惑道：“怎么了？”
金灵走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细看又与程时易长的不一样了。
她退了回去，肯定是自己几天没见程时易，太想他了，出现了幻觉。
她又看了看眼前的人片刻，感觉心很慌，还是冒出了疑问，怎么会长的那么像？
扶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轻声问道：“怎么了？”
金灵收回目光，道：“没什么，我走了，你在这等我。”
扶生猛然抓住她的胳膊道：“带我一起，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金灵转过头，迟疑的看着他，看着他迫切又熟悉的样子，拿开他的手道：“你等等。”
扶生松开手，微微笑了笑道：“好。”
金灵把他的骨头埋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至少不能再被狗狗挖出来，抛尸荒野。
金灵走到他面前，有些别扭道：“你抓我衣角吧，或者把手搭在我肩上，也可以。”
扶生点了点头，乖顺的抓住了金灵的衣角，金灵愣了愣，看着他的模样，总是出现错觉。
她笑了笑道：“像个小狗。”
扶生疑惑的“嗯”了一声。
金灵脸一下就拉了下来，她便再不说话了，两个人磕磕绊绊的走了半天路，金灵猛的停下道：“我真是傻了！”
扶生问：“你傻了？”
金灵转过身去道：“一双眼睛，你一个我一个啊。”
扶生也恍然大悟道：“还可以这样。”
金灵无语憨笑道：“我俩都是傻子。”
扶生：“嗯。”
金灵的笑脸又一下拉了下来，她没好气道：“嗯个屁，你才傻子。”
说着就把眼睛卸了一个给他。
扶生装好眼睛，抬去头看她，金灵还是觉得不太正常，两个人，阿不，两个鬼都不正常，一个黑洞一个眼睛，太特么诡异了。
说干就干，把外套一扯，做了两个眼罩，扶生一个，她一个，多余的布料，拿来背小狗。
金灵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道：“这样满意多了，像个人了。”
扶生不说话，看着金灵，还是淡淡一笑，却也是真的高兴。
他又抬头去看天空，鬼界和人间的交界本来是看不见繁星的，而是乌云密布。
可是这会，乌云却都散开了，天空上不止有繁星，还有一盏一盏的孔明灯，纷纷往天上人间而去。
扶生道：“今天是冥界中秋节，人间的中元节，每到这个时候，冥界思念亲朋好友的鬼魂，都会通过孔明灯来表达相思，然后去寻找自己的亲人。”
金灵看着扶生的侧脸，失神了片刻道：“我发现，你们都很喜欢看天。”
扶生道：“对于冥界的鬼魂来说，向天看，就是人间。”
金灵笑了笑道：“怪说不得。”
扶生接着道：“我想去看，我没有看见过的人间，我很思念一个地方，我很想去，我有这个执念。”
金灵抿了抿唇，承诺道：“我带你去。”
扶生微笑道：“谢谢。”
金灵摆手道：“还没去呢，先别说谢谢。”
扶生还是嗯了一声。
又抬头去望天，他太温和了温和的根本不像一个有执念的阿飘。
金灵还是抬起头，盯着他，奇怪好奇的看着她，目光里带了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眷恋。
“程时易。”她喊。
扶生的眼眸下意识的一睁，转过头疑惑的看着金灵，他问道：“那是我的名字吗？我有反应，并且很熟悉。”
金灵道：“我不知道，或许以后就知道了。”
扶生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好，我等以后。”
高楼大厦之上，一个男子看着整个城市的上空，露出一抹得意的表情，捏灭了手上的烟，随手往地上一丢，转身就走。
又猛的顿住了脚步，就在他的前方，一个红衣女鬼挡在了安全通道口。
长长的头发将女鬼整个脸的都挡住，看不见她脸上有什么可怖的表情。
男人的脸上，并没有多害怕，而是不屑的掏出护身符牌，和手上的圣水，径直朝女鬼扑过去。
女鬼歪了歪头，感受到了一股力量的侵袭，她猛然被打飞，消失在空气中。
男人又点起了一根烟，站在原地，看着女鬼消失的地方，一点一点将手中一包烟都抽完，丢在地上，多次反复踩踏。
女鬼忽然出现他后面，骑在了他的肩上，尽管护身符灼烧了女鬼，让她自燃了起来，她也还是抓着男人的头不放。
黑发将一人一鬼裹挟，男人看见了女鬼鲜红色的眼睛，一双充满了恨意的眼睛，而自己的眼睛也开始出现鲜红的血丝，将要爆裂二出。
忽然，又是一声凄惨的尖叫，女鬼被掀飞，是男人用了身上最强的一道护身符，贴在了女鬼的额头。
扶生熟悉女鬼的气息，一路带着金灵找到了女鬼的所在地。
刚一进天台，一道符就劈头盖脸的贴过来，扶生很快的便挡在了金灵面前。
金灵而是干脆利落的将扶生一把掀开，一脚踹飞了那个男人。
她冷声道：“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挡那一下，你会怎么样吗？这样并不感动，况且我打得过。”
女鬼身上的火焰还在燃烧，她疯狂的在地上，打滚尖叫着，整个鬼，都快烧化了，她看见金灵来了，将那两颗眼珠子扣了出来，丢到了不被烧到地方。
她朝金灵痛苦的喊叫道：“帮帮我，帮帮我，我求你了，我要杀了他！”
她嘴角抽搐的冷笑的一番，又从地上飞了起来，长长而弯曲的指甲，瞬间插进了男人的眼睛里，把他的眼睛瞬带了出来，放进嘴里咀嚼。
她发出尖锐又恐怖的笑声。
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罗珮珮！我要杀了你！贱人！”
女鬼的名字叫罗珮珮。
罗珮珮歪着头，用男人的眼睛打量着他，开口道：“嘿嘿，终于舍得说话了，你不说话，我也会认出你。”
说罢，伸出手往男人的嘴里掏着，男人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一条红色的东西，从嘴里被扯了出来。
罗珮珮继续放在了嘴里咀嚼，男人不断向后退，罗珮珮身上的火也越来越大，最后一人一鬼，从高楼大厦坠了下去。
金灵和扶生根本没反应过来，冲到天台边，就抓住了一个即将烧化的衣角。
正当金灵心里不是滋味的时候。
“新鬼。”
女鬼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她的手里放着金灵的眼睛，她已经不是一身红衣了，而是干干净净的一身白裙子，乌黑的头发到肩的位置，脸也是白白净净的像白玉兰一样，温婉美丽。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握起金灵的手，将金灵的眼睛还给她。
“对不起。”
她看向两个人。
她走到扶生面前道：“对不起，我杀错人了。”
扶生没有说话，而是静等着她继续说清事情的原委。
罗珮珮道：“我叫罗珮珮，是一名大二学生……”
“大一那年，我勤工俭学，在一家餐厅当服务员，认识了那个男人，他叫吕浩，刚开始，我总是看见他，一个人来餐厅，也没带什么朋友，就一个人坐在角落，点一份牛排和一杯黑咖啡，再拿一本我看不懂的英文书，一呆就是一个下午，他长的不算好看，带了一副黑框眼镜，总是西装革履，整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又神秘，我不经对他产生了几分好奇……”
“后来，他也发现了，我总是在暗处观察他，餐厅打烊，我发现他还没有走，我走过去，跟他说先生，我们打烊了，可是他却问我，为什么总是盯着他看，我一时尴尬的不敢看他，秘密被戳穿后，我脸红的发烫，他却只是笑笑，问我喜欢看书吗？那些书，我其实看不懂，但我还是回答，我喜欢，这样一来二去的，他总是会给我带一本书，说是借我看，得还，他很珍惜那些书，然后也会告诉我，他经常出门旅游的所见所闻，那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新奇的，让我对他所说的那些的经历，产生了向往。”
“之后的，有一个月，他一直没有来过，微信，社交账号，也没有发过视频，也没有回复我，电话也是不在服务区，他出门旅游，总是会给我发照片分享的，也会剪辑视频发出去，可是那一个月没有，我担心他，便去了他家，一开门，就看见他沧桑的窝在沙发里，整个人都消瘦了好多，他抱着我，不说话，但我能听见他哭，就这样我的第一次给了他，我本来以为我们可以一直甜蜜的，直到后来，学校里漫天都是我被包养的八卦，还有我和他……我和他上床的视频，传的到处都是，那些视频的视角显示，是他偷偷录的……”
“我承认，我刚开始接触他，确实想过他的钱，我也确实接受他给我的一切，可我不觉得我在用我的身体去做交易，我想的是，我要和他一直在一起，可是他有老婆，他抱着我哭的时候，是她老婆跟他一起自驾游的时候，出了车祸，她老婆死了……他只是把我当成了情感的慰籍。”
“我去质问他，他一改从前爱我的模样，他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开始接触我，不就是因为钱吗？不就是看着我的样子，像一个金主吗？我给你钱，你让我c，这不是天经地义吗？你还想要感情，老子特么不演了！滚！像你这样的大学生，我一千块钱，几百块钱，就可以买一次！你算什么！？鸡！”哈哈哈哈……他让我滚，他告诉我，那一切都是假的，他居然还拿我的裸照去贷款，我家里并不富裕，那些天文数字，我根本还不起，我恨自己的虚荣，也恨自己的天真，我想变成鬼，自己去讨公道，我就穿着红衣，正午从高楼一跃而下。”
“我如愿以偿变成鬼了，可是我的眼睛摔坏了，我看不见他，但我能找到他，但是没想到，他早就防着我，找了一个高人，让一个跟他生辰八字一样的人替他死，那个人就是扶生。”
罗珮珮看着扶生抱歉道：“对不起，扶生。”
扶生脸上表情淡淡的，他目光下垂，似乎也有一点难过，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一个女鬼索命，原来是被算计。
扶生是一个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没有国籍的人，他的记忆起点，是西北的荒漠，他被人发现躺在边界线上，身上全是伤，简直是惨不忍睹，可是无论怎么去查扶生的身份信息，都还是显示查无此人。
后来，他长年行走在边界城市，帮着政府种树，做环保，得点补助，政府管他点饭。
有一天，他忽然萌生了想要寻找自己的过去的冲动，他便跟政府的人辞行，一路行走于各个城市之间，因为特殊愿意，他办不了身份证，也找不到工作，只能抢着给人收个盘子，端个碗的，获得点饭菜，不然就是工厂里捡废弃的钉子和街上捡别人不要的矿泉水，卖点钱，日子过的和流浪猫流浪狗一样。
渴了就喝河水，饿了就翻垃圾桶，冷了就在身上盖好几块纸板子，对他来说，生活也算过的去。
直到，遇见街头买醉的吕浩，吕浩见他可怜，扔了一大把钞票给他，扬言要跟他做兄弟。
后面便是问他的出生年月日，比比谁年纪大，扶生回答不上来，吕浩也没有接着问，而是带着他去找他执念的地方。
扶生心里是感动的，很感动的，吕浩还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发现扶生的大脑曾经受过严重的撞击，有一块瘀血和碎骨卡在脑子里。
医生直接道：“这真是奇迹，但如果要动手术的话，手术的成功几率不大。”
医生用白话解释道：“瘀血和那块碎骨已经和扶生的身体达到了一个平衡，如果冒然打破这个平衡，扶生很有可能上了手术台就醒不过来，而且平时一定要注意，不要让头再次受到撞击。”
过了没多久，扶生没了，尸体被埋到了没有人烟的地方。
金灵在一旁听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她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罗珮珮道：“我已经没有执念了，很快就会消失的，新鬼，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金灵道：“我叫金灵。”
罗珮珮笑着点了点头，指了一个方向道：“金灵，真好听的名字，你的眼睛很好看……”
金灵抿了抿唇道：“对不起，害你丢一只手。”
罗珮珮摇头道：“我差点害死你，况且我的手也能长回来。”
金灵点了点头，接着道：“下次，眼睛擦亮点，迷茫无解的时候，千万别去依附，容易走到另外一个深井。”
罗珮珮笑了笑道：“唉，本来想把自己描述的再无辜一点，原来你能看穿啊，我家穷，我是挺爱慕虚荣的……”
金灵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睛像能窥视人的内心一样，她道：“我理解，所以你们对错，我不评价，只是，我想每个人都好好的。”
罗珮珮愣了愣又笑了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指了一个方向道：“扶生他的执念，我找到了，在那边，新华路方向，你们会看见的。”
扶生开口道：“谢谢你。”
罗珮珮笑道：“不用谢，其实我不想在快要消失的时候，把自己剖开看对错，没有意义，我所做的皆是我所愿的，我既然做了，我就知道我的后果，不后悔。”
罗珮珮看着金灵道：“谢谢你的理解和不批判，我走了，金灵。”
金灵微笑的向她点了点头，罗珮珮便消失了。
新华路的旁边，有一座墓园，两个人下意识的走了进去，停在了一块无名无照片，却有几颗红星的墓碑面前。
上面还放着新鲜的鲜花和水果，还有上的香火，刚刚好烧完，不久前应该有人来过。
扶生看着那块墓碑，伸手摸了摸。
扶生道：“这里面埋的应该是我，棺材里有我的东西，但没有我的尸骨。”
金灵道：“没事，我一会把骨头给你挖过来。”
扶生低头笑了笑道：“谢谢。”
金灵看向周围，都是这样的墓碑，很显然这是一座烈士陵园，扶生就是这其中的一位。
金灵心里感慨又难过，她想知道扶生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连扶生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金灵也就更无从知道了，金灵不经去想，那些无名英雄，除了家人，除了并肩作战的同事，又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们啊……
金灵低头，无奈讽刺喃喃道：“能发生什么呢？不就是被折磨被杀吗？那么简单的事情……”
扶生躺在自己的棺椁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口，满足的看着天上的圆月道：“原来这就是归属感，这就是天上人间。”
身旁的战友道：“欢迎回来。”
金灵这个时候也不在他旁边了，而是驻足在自己原先的家门口，中元节，爸爸妈妈请了好多亲戚在家里面吃饭和祭奠祖先，热热闹闹的，安逸极了。
金灵也馋了，以为他们看不见自己，进门，就对着那些菜，发出赞叹声道：“好香啊。”
大家却都纷纷转头，陌生的看着她，妈妈和爸爸从厨房忙了走出来，看见她，觉得有点眼熟，以为是哪个邻居家的孩子，就招手让她留下来一起吃饭。
金灵愣在原地，那些陌生的目光，像刀剑一样在凌迟她，她哽咽的想哭，尽管泪水已经积到了眼眶，她也还是强颜欢笑，难以开口道：“谢谢……谢谢叔叔阿姨，不用了。”
然后夺门而逃。
逃到大街上，圆月不能再圆的高悬，一个角也没有缺，金灵心里面很难受，她忍不住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自己。
“自己选的路，再怎么样，都要走下去，别怂啊，金灵。”
正当她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
“灵。”
有人在身后叫她，是她熟悉的声音。
她传过身去，扶生出现在她眼前，金灵触眉，迟疑道：“程时易？”
程时易走上前来，他显的有些疲惫，嘴角轻轻上勾，将金灵揽在怀里，整个脸，埋在金灵的颈窝，疲惫的气息和微微喘息的鼻音一并依赖在金灵怀里，他一只手，放在金灵后脑上，将她抱的紧紧的，他道：“别难过，灵，我回来了，我陪着你。”
金灵颤抖着嘴唇，泪水不断夺眶而出，她觉得自己那空缺的心，在一点点被填满……
程时易总是能在她情绪最难过的时候，及时的出现。
可是，不能总是他付出啊，她也得做点什么，她一边哭，一边抱紧他，道：“你受苦了，程时易。”
程时易道：“还好，一点点苦，看见你，就甜了。”
金灵加紧的抱着他道：“我也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金灵的爸爸妈妈还在忙上忙下，弟弟呢，依旧抱着手机玩的开心。
家里面，小孩跑来跑去，一部分大人搓着麻将，一部分大人磕着瓜子唠嗑，一部分在厨房帮忙，比过年还要热闹。
忽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程时易换了一件得体的衣装，一手牵着金灵，一手提着几箱月饼和水果。
中元节一过就是中秋，拿点月饼也不为过。
一点也不怯场的进门就开始打招呼道：“各位叔叔阿姨好，我是代替我爸爸王叔来给金叔，林姨问好的。”
大家看着他俩顿了顿，立马热情招呼道：“坐坐坐！”
然后去叫厨房里的林姨和金叔。
“大姐，大哥，来了两孩子，说是替王什么来看你们的。”
林姨从厨房里走出来，疑惑的看着程时易和金灵两个人喃喃道：“是有点眼熟，也是有个信王的朋友在外面。”
林姨疑惑了片刻道：“来来来，来了就是客，吃饭吃饭，还有一个重头菜，马上就好了！”
金叔也在厨房忙活，大声问道：“谁来了？”
林姨掰着手上的匆道：“上海那个，王大权的儿子，好久没见过了，都长那么大了，还带着女朋友来了！”
程时易揽着金灵的肩，拍了拍，金灵反握着他的手道：“我很满足了，谢谢你。”
程时易潇洒的甩了甩手 ，道：“不谢！”
金灵被他幽默的样子逗笑……
林姨端着一大锅烧鱼走了走来，吆喝道：“菜上齐咯。”
大人拿手打了一下正要偷吃的小孩，将碗筷先放好，盛了一点饭到碗里，开始点香，点蜡烛，烧纸钱，然后招呼孩子们磕头跪拜。
金灵也想拜，可是她好像没有资格拜。
她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亲人们跪拜祖先，她没有见过却倍感亲切的鬼魂也纷纷落座，吸食着桌上的饭菜。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依然记得，那天的饭桌是圆的，人鬼都没有缺席，父亲和母亲忧愁逝去亲人的离去，又高兴尚在人间亲人团聚的高兴。
中元节也算是圆满的圆。
月亮也依旧是圆的，没有缺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