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瑾言一行人去了万福来,做了没多久,田星悸便回来了。南宫瑾言见身后没人,心生疑惑。他起身走向田星悸,田星悸不禁一笑,说道:“南宫大公子来我这万福来,真让我这儿蓬荜生辉。”

    南宫瑾言笑道:“是万福来声名远扬,令人念念不忘,想到鹤城,便不禁想到万福来了。”

    田星悸笑逐颜开,露出了一颗虎牙,他道:“荣幸之至。”他看了看南宫瑾言身后的人,没一个认识的,“南宫大公子还带了朋友啊,要不要吃什么?”

    南宫瑾言正要开口问墨如玉在哪儿,便听到有人唤他。

    迎面走来一个青衫公子,旁边跟着个面容秀丽的姑娘,姑娘头上的簪子映衬着明媚的日光光彩夺目,二人看上去简直是金童玉女,好不登对。

    墨如玉大大方方地坐下,一眼看到南宫瑾言身边的云服媚。此时云服媚低眉顺眼的,好像还有几分不自在,跟前几日相见,有些许不同。墨如倒也没问她什么,问道:“好巧,你怎么也来鹤城了?”

    这个“你”称呼得怪异,墨如玉一向满面春风,虽然也有些花花心肠,但总归还是个落落大方的人,今日却话里藏话了。他如此唤南宫瑾言,究竟是亲密,还是因为察觉到他可能派人检视自己而生气,就不得而知了。

    南宫瑾言神色如常,依旧风度翩翩,他道:“既然都来了,便从此地开始一起行路吧。”有些事他不方便当着外人说,只能私下里同墨如玉通消息。墨如玉是聪明人,倒也没多说什么,他笑道:“一路上风尘仆仆,马上到晌午了,田老板,一起开个宴吧。”

    “求之不得。”田星悸笑道。

    几人找了间屋子落了座,许清栀自然地坐在墨如玉身边,这么个清秀的大姑娘坐在他身边,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田星悸也落了座,趁着这个机会,他巴结了南宫瑾言一番,田星悸说话慢腾腾地,却没有文人出口成章的那种强调,他道:“二位此番回到京城,以后可就大有不同了。”

    南宫瑾言道:“当朝圣上英明。”

    “唉,圣上固然英明,二位也都是人中龙凤。”田星悸说着,有有些暧昧地瞥了眼墨如玉和许星纯。他托起杯盏,道:“上佳的西凤酒,预祝二位官运亨通,早日抱得美人归!”

    这话羞得许清栀满脸潮红,她举杯饮下那酒,也许是太开心了,便稀里糊涂地起身,红着小脸儿爽朗道:“田老板真是妙语连珠!听闻方家大小姐花容月貌,我许清栀也预祝南宫大公子早日迎娶美娇娘。”

    田星悸看她美滋滋的模样,自己心里也不由得高兴起来,打几年前许清栀就嘱托他墨如玉一到鹤城立马通知她,她说是叙旧,可经昨夜,他在二人身边,看到许清栀对墨如玉的爱慕难以隐藏。墨如玉看着也算喜欢她,二人不仅看着登对,也着实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站在一起便是金童玉女,能够喜结连理也着实是一桩美事。

    只是许清栀这话说完,便发觉气氛突然有些古怪。田星悸何其敏感,瞥了眼墨如玉的反应,人家仍旧是从容不迫地捏着瓷杯饮着茶,似笑非笑的安适样。

    皇帝赐南宫家与方家联姻是人尽皆知的事,也没有传言说过南宫瑾言有什么爱慕的姑娘的。虽然困倦,田星悸还没有迟钝到那种地步,他又抬眸看了眼南宫瑾言,南宫瑾言神色如常。不过,这位公子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田星悸直觉其中有什么事,却又不得察觉,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毕竟南宫瑾言可不是吃素的。听闻与他同行的那位鲁公公就因为冒犯了他而人头落地的。不是他田星悸胆小怕事,只是他观这位南宫大公子的种种手段,便从心里敬仰甚至忌惮他。

    水阡墨笑道:“说什么胡话呢。”他看了眼林元,倒是跟他主子一样,冷静得很。

    琳琅满目的菜品被接连奉上,色香味俱全,看着让人食欲大增。

    饶是云服媚再迟钝,她也不可能听不出这话中的意思。南宫瑾言要娶那个方家大小姐?她为何不知道,白子轩没告诉过她,即便在椿院她也并未听人说过......他要成亲了?() ()

    想到椿院,云服媚顿觉头痛欲裂,可一想到这个件事,她就觉得如在梦中,周围的一切嘈杂都与她隔绝开来,脑中轰鸣作响,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动,她觉得她有些喘不上起来,心脏隐隐抽痛......云服媚握着杯子的手不可控地颤抖起来,未倒满的酒水洒了出来。她坐在南宫瑾言和林元之间,朴素平凡得不像话,让人注意不到她。

    田星悸立马说起菜来,墨如玉也启唇聊了起来,许清栀见他好像还挺高兴的样子,一股暖流窜了上来,令她更加喜悦。

    只是云服媚,眼前的画面模糊,她的余光一直落在左侧的白衣上,可人们的谈笑仿佛要将她吞没,一点点侵蚀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她仿佛是被隔绝在外的,是别人永远都无法注意到的。她缓慢地偏了偏头,却不敢看南宫瑾言。

    这样的人又怎能是她可以企及的呢,光是看看就觉得自惭形秽了。

    她拼命忍耐着,可眼前还是不争气地模糊了,她于是想要抑制这股伤痛,它便同她作对一般地向上翻涌。明明大家都很开心,她怎么于是这幅窝囊样子,这样下去,都会在心里鄙夷她的吧。可事已至此,叫她如何收场?

    云服媚不敢生硬地跑出去,她怕引起别人注意,可她又不能公然去抹掉眼泪,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了,只差一点,眼泪便要掉出来了。

    云服媚拼命低下头,整张脸都快要与桌面齐平。

    “这桂花糕好好吃呀!”许清栀道。

    “好吃就多吃,最好让你娘亲让你爹地都看到你吃,叫他们天天来我这儿给你这个小馋猫买!”田星悸愤愤道。

    “哪能啊......”

    一滴泪滴落在衣摆上,留下一块印记。

    南宫瑾言心里在想着如何避开联姻这件事,听他们说到桂花糕。南宫瑾言眸光落在桂花糕上。那桂花糕做成花瓣的形状,盈润饱满,晶莹剔透,看着十分讨喜。想要给云服媚夹一块,便扶袖,伸出筷子。那快完好无损的桂花糕完美地落在云服媚的盘子里,柔柔软软的,看着叫人心情好。

    他侧过头去看云服媚,登时愣住了。

    那泪水一滴一滴地悄声滴落,鼻涕往下淌着。

    这哭得真是极其狼狈,却令南宫瑾言大脑一片空白。

    他回过神来,二话不说,起身将云服媚迅速带起,借着巧劲,将她拉到怀里。他不管那鼻涕眼泪的蹭到了他身上,他只感到被她触碰到的胸膛一片温热。那是大概是她的眼泪吧。

    那股窒息感得以缓解,幽幽兰香缓缓涌入鼻息。

    那兰香很淡很淡,唯有周遭一片寂静,自己的心也安宁下来的时候,才会嗅到那隐隐约约的幽香,虽不浓烈,却能令人一下子心神安静,就如他人一般,如梦似幻,美好得不可方物。

    沉醉间,失神间,恍惚间,她被打横抱起,走出了这间让她坐立难安的屋子。

    刚才的一幕来得让人措手不及,等到人走了,本来热热闹闹的屋子蓦地陷入了沉寂。水阡墨看着这狼狈的一切,竟觉得啼笑皆非。

    南宫瑾言将云服媚打横抱出了万福来。白衣若仙,容颜绝世,风度翩翩,静美如画,羡煞旁人。

    暖风催人醉,南宫瑾言将她放在早就准备好的软轿中。

    他用洁白的锦帕擦掉她的眼泪鼻涕,轻轻地擦了好久,照顾小孩子似的。

    那俊美精致的容颜不经意地逼近,那柔软的发有意无意地触碰,那温柔一点一点将伤心浸没......

    鼻尖触碰着鼻尖,南宫瑾言的眼睛好像也湿漉漉的。

    “瑾言。”云服媚自私地叫了一声。

    “不要哭。”南宫瑾言轻声哄着,声音有些沙哑。

    听到他的声音,云服媚的眼泪更是忍不住了,伤心、委屈,尽数不争气地倾泻出来。南宫瑾言的帕子用完了,便用雪白的衣袖给她轻轻抹掉眼泪,没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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