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月月带着云服媚从鹤城逛了两天,也没见着花倾觞,不仅如此,鹤城一开始那股子邪邪的魔煞之气竟还轻了不少。

    “真不是个办法。”莹月月啧啧道。

    云服媚沉默着,也自责着,若不是她,瑾言也不会担心,紫陌姑娘的扇子也不会落到别人手里……

    莹月月停下脚步,看着云服媚,说道:“我听先前姑娘说的,最后一次和花倾觞见面,是在沂风楼?”

    “嗯。”

    莹月月颔首,说道:“实不相瞒,那沂风楼的老板宋玉同我是旧识,听你的描述,宋玉应当是惹上了什么事。”

    云服媚口中那个白纱蒙面手持弯刀的女子,大差不差就是银宿了。莹月月已经很久没有宋玉的消息了,描述里几次那二人都同时出现,确有蹊跷。

    云服媚微愣,想到先前在鹤城遭遇的事,不禁有些背后发寒。

    “那……我们要如何做?”云服媚问道。

    莹月月轻点下巴,道:“待会儿我施个术法,将你改换容貌。”

    莹月月早就试过了,云服媚是妥妥的凡人,玄渊境也好宋玉也罢,应该都是冲着花倾觞去的。再想想花倾觞所做的那些奇事……这个人应该不简单,她极有可能认得生灭,那她为何要拿生灭呢?

    “麻烦莹姑娘了。”云服媚抬眸看了看貌美若花的莹月月。

    莹月月被她这一声打断了思绪,她忍俊不禁,笑道:“云姑娘太拘谨了啊。”

    云服媚一愣。

    莹月月见她面颊泛红,觉得有些好玩,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后来怎么同紫陌分开了?”

    其实当初看到苍冥将那个模样的慕容紫陌带回来,莹月月还曾在心里唏嘘一阵——紫陌都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云姑娘恐怕……没想到她还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

    听到这话,云服媚怔了怔,她垂眸,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紫陌姑娘把我送到了一间林中木屋后就离开了,但是她忘记带那柄扇子了……”

    莹月月听着。

    “我去还给她,扇子,但……”

    莹月月有些好奇,紫陌怎么会忘记生灭扇,难不成当时还有什么情况?

    “遇上了云家人……”

    云服媚说着,垂了垂眸子。

    莹月月知道她和云家那些渊源,便适可而止不再追问下去。

    两人走了几步,气氛莫名有些沉静。莹月月心中虽有几分沉重,但总归是历过艰苦险恶,也看惯了世事疾苦。不能说她心冷,只是见得多了,人难免会沾上一星半点儿的麻木,感情便也不会那样轻易……就被煽得翻涌。

    只是,莹月月对云服媚心中有愧,还是没能狠下心来,她试着安慰道:“我常听人们讲,‘多行不义必自毙’,云家的处境,倒是正巧应了这句话。”

    云服媚有些错愕地偏头看莹月月,她缓声问道:“莹姑娘,是什么意思?”

    莹月月看她的反应,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还不知道云家的事情,便解释道:“云家长子云天泽勾结蛮人走私兵械,罪不可赦,皇帝亲自下令将其满门抄斩。你离开云家,算是逃过一劫。”

    即便这些年云服媚在云家度日如年,备受煎熬,但听到这消息时,还是难免有些错愕。昔年那些还算得上温馨的画面突兀地出现在脑海,后来逐渐变得面目全非,到头来,竟让人唏嘘不已。

    “多行不义必自毙”,云服媚在心中将这话咀嚼了一遍,还是不能自发地发出这样的喟叹。既然早已恩断义绝,既然算是逃过一劫,又何必再为之悲喜、为之憎恨呢?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云服媚轻叹出声,尽量掩了自己那点悄然浮现的凄楚。

    莹月月颔首,没有注视她或是打量她,声音却不自觉放轻了,“此话颇有些道理,其实早些年,我本是比较看好云天泽的。”

    莹月月忽然想起一些往事。突然谈起云家,她才得以重新忆起。曾有人到欲仙楼闹过事。她还未下楼,便听到楼上楼下姑娘们的抚掌赞叹声音此起彼伏。她撩开珠帘,从二楼向下看,便看到一人身材高挑,蓝衣华服挺俊张扬,那柄华美的长剑还未出鞘,那人却已将前来闹事的几个恶霸制住,那几个恶霸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好像还很有来头,那公子却是一脸不屑,说了句:“那就让他们去云府坐坐,让本公子瞧瞧,究竟有多威风。”() ()

    不知为何,这一幕她早该忘却了,此刻一经回想,竟是无比清晰。

    莹月月有些微地出神,回过神时,她看了眼云服媚,道:“姑娘让我讲吗?”

    既然没有瓜葛,那便百无禁忌吧,人心难辨,或许不同的人看同一个人,所见所闻,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云服媚莞尔一笑,道:“莹姑娘但说无妨。”

    “云家与南宫家都是世代高官,南宫家的大公子早早入朝学习,而云天泽却是多享了几年贵公子的福。”莹月月道,“云晟天病重,云天泽才开始代父入朝,料理云家官场与商场的事宜。但总差上南宫家一截,前段时间南宫家受人非议,流言四起,官商两道都受了影响,也正是那时,云家备受瞩目,超过了南宫家。”

    听到南宫家,云服媚觉得心头的感觉有些许奇怪。

    “查明后才知那是云天泽与四皇子勾结,打着南宫家的旗号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莹月月道,“说来那南宫大公子也极有手段,竟能硬承着这些压迫查清了此事,重得皇帝青睐。倘若抛去云天泽与蛮人勾结之事,也称得上是出类拔萃,但相较于那南宫家的大公子,在心性上实在是差了不少,凭那急功近利、夤缘攀附的秉性,落得个害人害己的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说道南宫瑾言,云服媚恍惚间明白了一些事情。怪不得回京后他不要她跟着,怪不得她只能留在水云楼的二楼……再回味起来,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那些反反复复否定了的,寻找借口为之辩驳的,便都明白了。云家无事时,她是生是死,其实无人在意,于她而言,不过就是几句谩骂,但如今云家犯了大罪,受了满门抄斩的罚,若是叫人认出她,那就不一样了。

    “我们去巷边躲一下,我帮你易容。”莹月月说着,转过身去看云服媚,发现她眸色沉静,似是在思虑什么。

    此话来得巧,云服媚闻言一惊,随即反应过来,随莹月月去了。

    不远处的柳桥边,霄珏伸了伸懒腰,他再一次打开了那花瓣一样的镜子。

    为何说再一次呢……

    就在莹月月他们出万福来不久后,霄珏也匆忙下楼离开了。走到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他打开镜子,低声唤道:“铃掌门?”

    过了好久,那便也没有动静。

    “铃掌门?”他又唤了一次,等了好久,在一片寂静里他正欲“啪”地一声合上那镜子,镜面里的人都面容却不同了。大大的眼睛,细腻的脸蛋,正是花倾觞。

    “找到了?”花倾觞开口便问道。

    霄珏本想开口诉苦,并趁机让她将自己弄回去,可现在却怂了,甚至有些心虚……“没……”

    镜子里的花倾觞眨巴着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冷不丁问道:“你不会是连找谁都不知道吧?”

    霄珏咬牙,道:“出了些事,还没来得及问。”

    花倾觞却丝毫不在意他出了什么事,说道:“赶紧问啊,姑奶奶现在有些事,等你什么时候有消息什么时间再唤我。”说罢,镜中人面陡然变幻,又变回了霄珏那张英俊却又略显颓唐的面容。

    霄珏叹了口气,只得说道:“铃掌门叫我找的人是谁?”

    这次反应倒是快的多,话音刚落下,镜面就发生了变化,只见其中显现出一个瘦削的身影,那身影看着熟悉,霄珏还迟疑了片刻,突然头一热,心道:这不就是刚刚那个姑娘吗!

    他抬步便冲着莹月月和云服媚二人的身影追去。好在她们走得慢。介于有些误会,又为了防患于未然,霄珏一只不远不近地跟着二人——他在柳桥边看着那两个侧影,当云服媚转过来时,他好奇地“嗯?”了一声,随后又拿出镜子来,照着云服媚的虚像一看,发现不大一样了。

    他正疑惑着,一直橘色的蝴蝶却落到了他的颈后——他浑然不知,随后听到莹月月的声音:过来。

    隔着一条河,霄珏看着不远处莹月月冷淡的神情,莹月月此时也正在看他。不知为何,作为一介仙兵,他竟被那目光给激了一下,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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