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手中拿着信件,看了眼那身着白衣的公子的身影,心里微微叹息。

    他其实已经很久未曾穿过这身白衣了。

    凡界灾年,兵荒马乱,他周旋奔波,只用轻功和那辆宽大朴素的马车,这身白衣容易染血,沾上尘泥,容易脏污。

    林元看着森冷月光下的南宫瑾言,他负手而立,微微仰首,在看月亮。

    鸟雀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在光秃秃的树梢上,两只鸟雀互相依偎,轻啄羽毛,明明是这么小的东西,却也弄出了很大的声音。枝干摇摇晃晃,月光下仿佛能够看到模糊的影子。

    可是南宫瑾言却站在那儿,苍茫天底下,只有他和他瘦长的影子,都一动不动。

    林元想到了北冥幽。

    如果说之前是猜测,现在却已经可以肯定,云服媚,就是北冥幽。

    林元轻轻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公子。”林元将信奉上。

    南宫瑾言接过信,看了。自那次南宫瑾言将沈平仪灌醉之后,沈平仪酒醒后过了三天就写了这封信。

    在见到南宫瑾言之前,沈平仪早已经分派人手在各地招募人马,起义蓄势待发。

    信中写道:我已下达命令暂且搁置起义,除却早先安排行动与并未完全收拢的部分地界,大多已止息动作,我已将地图附于信笺,命令已下,这些地界可畅行无阻。

    南宫瑾言伸手捏住信笺,白光忽闪,将信笺刹那粉碎。林元突然拔剑,南宫瑾言亦在同一时刻察觉异常,照雪出鞘。

    刀光剑影奔袭而来,抵挡中,南宫瑾言发觉夜色中乌乌泱泱窜出一群黑衣人,如乌鸦一般,向着他们扑杀而来。

    心绪百转,南宫瑾言当机立断,回头喝道:“林元,追!”

    林元颔首,泯灵一荡,于人群中劈开一道通路,极速飞驰出去。

    鲜血泼洒到南宫瑾言的白衣之上,腥气弥散开来,在夜色中尤为清晰。

    他已经太久没有提剑同如此数量的人厮杀了。

    剑锋刮擦过他的臂膀,白衣之上,血渍不知究竟是谁的。

    林元疾冲出去之后便踏云腾空,朝着人群涌动始处迅猛冲去,他不经意垂眸,整个人脊背发凉。

    他夜视极强,即便那群人穿了黑衣,他也仍旧能够看清,那不是单单几个人——那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谁,究竟是谁?!

    跟了公子这么久,他几乎可以肯定,皇宫之中有那人的眼线——从梧州马场,到鹤城慕袖坊,到底是谁,要治他于死地?!

    即便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林元也不能犹豫——这浩浩汤汤的人群,好比军队一般,公子武功再高超,如今也终究不过是肉体凡胎,如何抵挡?!

    宫中。

    夜涟殊带着人群径直逼进尚书府,那时薛奉宵和方德承还在商谈,夜涟殊手执佩剑,首当其冲,守卫无法阻拦。

    夜涟殊在大理寺囚禁时,清川南宫家一直在施压,碍于薛啸歌仍被困在南宫家,薛奉宵不敢过多动他。

    只是没想象到沈篱风那边走得那般快。

    几乎是沈篱风夜绝尘前脚带兵出京,夜涟殊后脚便带人来了。() ()

    “夜涟殊!”薛奉宵经年操持政权,武功早已懈怠,方德承就更不必说。

    方德承也拍案而起,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今日薛奉宵和方德承相谈的,便是兵权之事。皇位空悬,一部分兵权落到了薛奉宵手中,只是他没有料到,夜绝尘和沈篱风在他卧榻不起之时,竟悄无声息地连结御史台将他手中的兵权架空了!

    御史台——为何御史台会突然站队?!

    薛奉宵今早想到了。先前薛啸歌早就告诉他岳家的丫头岳欣然跟在南宫瑾言身边,南宫瑾言和南宫家都远离京城,他暂且没放在心上,可变故出现了——夜绝尘跟去前线了。

    他不留宫?

    他不留宫?!沈篱风一心支持夜绝尘即位,让他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沈篱风的母族早些年和南宫家是有些交情在的。如果南宫瑾言早就有意和沈篱风联手,最大的障碍便是沈篱风一心要夜绝尘即位,夜绝尘在最该留在宫中的时候去竟打仗了。如果猜想没错,沈篱风和南宫瑾言已经搭上线了!

    “南宫家和南宫瑾言没有反目?”薛奉宵眯起锐利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夜涟殊。

    夜涟殊却没有被这老辣的眼神吓住,他何尝不知道,尚书令,已没有退路。

    即便亮出费力得手的底牌,也不过垂死挣扎,孤注一掷。

    夜涟殊居高临下,手中的长剑仍在滴血,他冷笑着盯着薛奉宵,说道:“不觉得太迟了么?尚书令大人——”

    剑光乍现,鲜血喷溅,不知有意无意,烫血尽数喷洒在方德承脸上。

    “哦,对了。”夜涟殊用袖摆轻轻擦了擦剑身,淡淡道,“我表弟的婚约不做数,也别想着将你女儿嫁给他了。”

    方德承两股战战,哪里还顾得上这话里暗含的讥讽之意?

    夜涟殊却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方德承只觉心里发毛,然而仅仅晃神刹那,夜涟殊忽然伸手,狠狠扼住他的咽喉——方德承挣扎着抓着夜涟殊的手,却掰扯不开,被夜涟殊掐着脖颈一把狠掼在桌边。

    夜涟殊缓缓俯身,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别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了,你主子最近疲了?嗯?”

    方德承瞳孔骤缩,只听夜涟殊缓声道:“那个孽种,其实早就藏不住了。”

    然而夜涟殊手猛然用力,硬生生将方德承的脖颈拧断了。

    闷雷炸响。

    厮杀中,南宫瑾言手已酸麻,白衣沾染的血将白衣染成鲜红。

    泯灵剑荡开一条路,林元冲至南宫瑾言身侧,与南宫瑾言并肩而战。二人背靠背,剑意激荡,浩浩然有樯倾楫摧之势。

    “公子,撤吧!”林元已顾不上其他,他不能用泯灵杀人了,何况这么多的人,若被查出来,不堪设想。

    南宫瑾言挥出一道璨白剑影,微微侧头问道:“没追上?”

    林元道:“人太多了,远不止眼前这些。”

    南宫瑾言当机立断:“撤!”

    话落,照雪甩开一道近圆的冷白长弧,鲜血喷溅,溅了南宫瑾言一脸腥血,不过眨眼间,二人一齐于厮杀中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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