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赫丹收到南宫瑾言传去的“礼物”后扬言要为叱赫莫若活剐了南宫瑾言,言下之意就是不去管叱赫莫若了。

    在谢晋安的一番审讯后,怒火中烧的叱赫莫若供出了叱赫丹的部分布阵图与樊翚军队在天启的几个窝藏点。

    叱赫莫若的尸体被悬挂在黎江的城楼上,南宫瑾言却并没有和被叱赫丹分遣来鹤城的樊翚军正面相斗,而是向着萍兰撤军。

    萍兰是沈平仪当初组织起义的起始地点,蛮人数量相对较少,又因地形特殊,樊翚兵力在萍兰的分布相对薄弱。

    樊翚军队军风彪悍,军备完整,在冬日大雪飘飞之季作战如鱼得水。且不论天启军队军备以及粮草供应的一些漏洞,天启正规军队都难以与之相抗。南宫瑾言手下占大多数的是少有作战经验的泽兰楼门人与起义招来的平头黔首,虽与天启军相抗占了数量与粮草和军备的优势,但若要与樊翚军相抗就不可一概而论了。

    这般情形下,南宫瑾言当机立断,启用他从逢钲嵩那里得来的兵权——这些士兵训练有素,征战多年,对于雪天迎敌甚至要比沈篱风手下的兵更有经验。青萍军在黎江故意败逃,赤熛侯的兵突袭萍兰,杀了驻扎在萍兰的蛮人一个措手不及。

    夜涟殊等人一面忧心天昭借容栩之力吞并天启,一面关注樊翚的动向。

    天不遂人愿。

    樊翚军如浩浩江水一般连绵不绝,前线战死后方马上支援而上,大有将国都迁移到天启的架势。

    双方鏖战已久,天启军最终因粮草供应紧缺,将士筋疲力竭而导致战况不利,节节败退。

    眼见着樊翚军将要直抵京都,夜涟殊同众人商议之后,决定派人去萍兰寻求南宫瑾言的援助,愿意付出代价与之暂时结盟,度过眼下燃眉之急。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南宫瑾言并没有在萍兰。

    谢晋安带兵独守萍兰,而南宫瑾言,早在半月前去了靠近极北的凤山。

    当初天昭退到萍兰,以萍兰为据地。但鹤城毕竟为战略要隘,在樊翚主力与天启军队鏖战之际,南宫瑾言派兵同樊翚争夺鹤城。在此期间他率兵去后方支援容栩,拦截樊翚军的后方援军。

    可万万没想到,南宫瑾言分派去争夺鹤城的兵反了。

    原属于逢钲嵩的士兵对于争夺鹤城有着极大优势,为此南宫瑾言派了大半原属于逢钲嵩的士兵协助部分青萍军去同樊翚士兵抢夺鹤城。

    带兵的将领是自己人陇念。但原属于逢钲嵩的士兵中不乏有存有异心之人,毕竟跟了逢钲嵩那么久,逢钲嵩又死于南宫瑾言剑下,分明只是派了那些士兵中的一半去鹤城,却瞎猫碰上死耗子,那一半中刚好有几个刺头,赢回了萍兰就得意忘形,又早就不满屈身于南宫瑾言麾下,趁着陇念旧伤发作,将人扔到河里,而那个挑事的头陆文朝就在昔日战友的支持下自封将领,威压那随他们通往的部分青萍军向他们俯首。

    好巧不巧陇念被跑去探查情报的尤家子弟发现,被尤麟带回了宫中。

    天昭士兵的军备与粮草供应大半来自于南宫瑾言所经营起的庞大商业网的支助。陆文朝脑袋一热带军自封天禄,这人还十分走运,真的从樊翚军手里夺回了鹤城,将鹤城作为了自己的据地,为了粮草强抢民粮横行霸道。

    夜涟殊等人审讯陇念终于联系上了南宫瑾言。

    彼时南宫瑾言已然同容栩军联手彻底断掉了樊翚军的后方援助,以包抄之势将樊翚军主力困在了天启国境中。

    南宫瑾言起先计划收复天禄,可就在赶往鹤城的途中收到了来自于天启皇宫的信笺——天启的状况远比他想象的要糟糕得多。而天禄那时恰巧因粮草问题状态疲惫,被突袭而来的樊翚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散乱非常。

    为免行踪暴露,南宫瑾言并未给那封来自于皇宫的信笺任何回复。樊翚兵临城下,形势紧急已然顾不上鹤城,几番权衡,南宫瑾言与容栩援军决定带兵从后方突袭樊翚军,正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与容栩援军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墨如玉和风萧然站在城楼,看着城楼外的人头攒动,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黑云压城城欲摧,说得一点也不为过。

    南宫瑾言那边杳无音信,凭借天启军队如今的实力,会招架得住这些体壮如牛的蛮人吗?

    龙栖守军统领带军出击——此般形势,即便选择主动出击,也绝不能真的叫敌人踏到城门下!() ()

    到那时城门一开,一切,就都结束了。

    “你们觉得,胜算有几成?”

    夜涟殊的声音响在身后,墨如玉和风萧然同时转过身来。他一身深色蓝紫劲袍,未着龙袍,而腰间佩着悲秋剑。当看到他腰侧的悲秋时,两人皆是一愣。

    夜涟殊似恍然未觉般,眼神平淡地看着两人。

    墨如玉和风萧然后知后觉地作揖行礼。一时之间,竟无人开口。

    夜涟殊负手向前走了几步,登高望远,两兵相交皆入眼下。疾风扫过他的面庞,良久,他听到身后传来的墨如玉的声音:“他们已入龙栖脚下,离极北边境已然遥远,便是从这里耗着,他们的粮草也未必能够。”

    可天启军,耗得起么?

    夜涟殊知道墨如玉说得这是宽慰的话,言辞之间竟恍惚听出了几分他年少纵马轻王侯的恣意风流来,沉肃了几天的眉眼间忽而晕上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夜涟殊迎风看着与城楼隔着一段距离的厮杀,缓缓开口:“如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便同他们战到最后吧。”

    南宫思齐缓缓走了上来,他一袭白衣,陡然出现,一时之间,竟让墨如玉看走了眼,徒生了种是南宫瑾言来了的错觉。

    两厢沉默,南宫思齐走至夜涟殊身后。还未说些什么,夜涟殊已然觉察到了他的到来,没有回头,只是开口问道:“还是没有消息么?”

    “……”南宫思齐看着夜涟殊的背影,又看了看悲秋,良久,他应道:“还没有。”

    夜涟殊站在城楼,觉得自己脚下生了霜,他凝在了这城楼之上,看着那场形式分明的厮杀,心一分一分凉透。

    他人未动,悲秋剑却在嗡鸣颤动。

    墨如玉向前一步,顾不上什么了,铭萃横拦,仿佛他还是曾经那个同夜涟殊一起策马同游的挚友。

    “还未到最后一步。”墨如玉这话说出口,其实也在安慰自己,他下颌绷得很紧,飘雪一片一片落在他碧绿色的袍袖上,他几近决然地开口,“再等一等。”

    那一瞬间,少年风流和恣意仿佛都被漫天飘雪砸进了灰压压的尘土里,唯有铮铮铁骨,在寒风中凌然强撑。

    那片雪地被染成红色,蛮人的铁蹄踏了过去,变成黑色。

    叱赫丹策马带军向前,仿佛无人能挡。蛮人的军队映进夜涟殊的眼底,映进他们的眼底……

    唰——悲秋出鞘,雪花飘零。

    夜涟殊已然凌空飞出,一人一剑负手立在叱赫丹的高马前。

    妄图以一人之驱,拦下千军万马。守护他的臣民。这仿佛让叱赫丹觉得滑稽可笑,他阴沉沉地凝视着这个执剑而立的男人,微小的眼瞳冰冷沉郁,好像某种野生动物盯上猎物。

    “你是谁?”叱赫丹睨着他,仿佛在看一只没有威胁的兔子。

    “我是,天启的,皇帝。”悲秋剑骤然爆发出铮然鸣响,一阵气力从千千万万个蛮人头上拂过,如有实质。

    几片残叶随着摇曳的树枝微微晃动,对峙沉默无声。

    叱赫丹一甩弯刀,仰头喝道:“好,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自己一个人敢站出来,那我便同你过上两招!其余人退后!”

    话音方落,铁蹄蓦地踏散积雪,一阵罡猛霸道的内力压头而来,夜涟殊轻功闪避,豁然出手回击。

    气力相撞地面震荡。

    两人接续过了好几招,夜涟殊招式强硬,逼得叱赫丹有些难以招架,却始终没逼他掉下马来。

    刀剑相交,叱赫丹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当机立断一刀挥向夜涟殊,夜涟殊躲闪之时他却陡然勒马——是要直接向前冲的架势。

    夜涟殊心下生疑,然未待他反应过来,忽而瞥到一道身影从这群蛮人头上疾掠而过,白衣蹁跹,势若飞鸿,落地的一刹,悍然挥出一剑,将即将倾轧过夜涟殊疾冲向前的蛮人士兵硬生生击得向后退去。

    白光粲然,截光断雪。

    飞雪乘风从身侧飘然拂过,南宫瑾言并肩立于夜涟殊身侧,说道:“天启龙栖,容不得蛮人僭越!”

    那震荡不是他们交手爆发出的冲击所致,而是不远处,一批士兵正策马而来,马蹄踏破尘嚣,地面震颤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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