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君尧闭着眼，睡了三天的脑袋昏昏的，他撑着门框，往前走。灯光越来越亮，睡眼惺忪间，好像看到了好多熟悉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睛，立刻激动起来了：“妈妈——”
郑玉：“！”
周在野：“.......”
李鹏：“.......”
周君尧撒着欢，直接路过离他最近的周在野，伸手紧紧得搂住了郑玉的双腿，仰着头，星星般眨巴着眼，开心地叫了好几声：“妈妈，妈妈，妈妈——”
愉悦的肾上腺素直接治愈好了被亲生父亲嫌弃的幼小心灵。
郑玉的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安静吃瓜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小学生来路不明，不是周在野的儿子也不是他弟弟。
可...也不可能是她儿子啊！
“小朋友，你认错人了.......我才23岁，不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孩子！”
周君尧小嘴瘪了瘪，用一只手按住心脏的位置，另一只手依旧攥着郑玉的衣裙：“妈妈，你也不要我了吗？”
“我从学校走了好远的路才回到家，你们都不来接我。而且我、我一回来，爸爸就让我滚蛋！”周君尧呜咽了好几声，可怜巴巴地望着郑玉，“妈妈，我好想你！！”
郑玉抿唇，“我不想你！”
周君尧愣了五秒，随后哭的更大声了。
郑玉心慌，求助地看着“孩子他爸”。
“你妈妈叫什么呀？”周在野三两步就走到周君尧面前，蹲了下来，胳膊肘随意地搭在左腿膝盖上，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擦了擦周君尧的眼泪。
周君尧吸了吸鼻子，平复完撕心裂肺的情绪，带着哭腔回答：“郑玉。”
闻声，顶着鹿观南名号上班赚钱的郑玉低头，心虚地拍着周君尧的背：“你不要哭了，我.......”
等下可能会陪你一起哭！
周在野直起身。顷刻，高大的身影笼罩着郑玉，一直没什么情绪的嗓音落在了郑玉的头顶上：“喂，你到底叫什么？”
“我叫...”郑玉停顿，不是很想承认她就叫那个名字。
周在野见郑玉半天也不说她的真名，没了耐心：“私生？”
“不是。”郑玉直视着周在野，有些恼怒。但周在野的怀疑却让人无话可说，她的前后言行确实矛盾。
她不可以生气，但她也不打算拿出证据证明......万一这小孩真讹上她，万一他们让她这个大学生“妈”来管小孩子.......
想到这，郑玉心里更烦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周在野发出轻微的哂笑声，双手插进兜里，俯身平视：“我凭什么相信你？”
郑玉的心咯噔一下，想后退一步，却因为周君尧死死抱着她而寸步难移。没有缘由的，郑玉的心口一燥，平日里的好脾气也消失不见了。
她想骂他。
可她残存的理智不允许，不能给鹿观南带来麻烦。于是她收敛了所以不好的情绪，低眉顺眼的轻声道：“我想这是个误会，我应该认错人了，然后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周在野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重复：“误会......我看起来没长脑子？”
郑玉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自动忽略男人的明嘲暗讽。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周君尧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动作轻柔，说出来的话却冰冷。
“松手。”
周君尧仰着脑袋望着郑玉，纤长的睫毛又挂上了泪珠，整个人百孔千疮：“妈妈——”
“你可以叫我姐姐。”
“爸爸——”
周在野眼前一黑，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你要不换个称呼？”
周君尧低着头，揉着自己的衣角，眼泪塔巴塔巴地往外掉。
“其实.......”一直默默观察的李鹏出声，又仔细观摩了一下眼前三个人，吞了吞口水，连着差点脱口而出的大逆不道的话一同咽了下去，“确实不早了，我看我也应该回去了。”
“大鸟叔叔——”周君尧一看连在场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都要丢下他，立刻崩溃了。
“嘿嘿嘿。”李鹏顶着三方压力，将拿起的斜挎包又放下，抹了一把毛发稀少的后脑勺。
场面一度无解。
过了几分钟，周在野有些困了，朝周君尧点了点下巴，提议道。
“小孩，你挑一个人带你回家？”
这话一出，周君尧心头一热，放弃了对郑玉恋恋不舍的目光，不计前嫌地凑近周在野：“爸爸，我要你。”
周在野：“！”
他低头看向扯着他衣服的周君尧：“你别后悔。”
周君尧可怜巴巴地缩了一下脖子，想到了那天周在野让他滚的时候，他放下的狠话。
——我睡醒了就去找妈妈，不会赖在你家的，哼！
“爸爸——”他讨好地喊了周在野一声，试图唤醒他作为亲生父亲的责任。
“你再这样叫我，我就把你丢下去！”
周君尧知错就改：“哥哥。”
郑玉偷偷地弯了一下唇角，转身走向玄关。
“妈妈——，我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郑玉回头，对周君尧宛然一笑：“叫姐姐！”
“姐姐......”
“不能。”她收起笑容，轻飘飘地说了出来，残忍却是真相。
周君尧拽着周在野的小手颤了一下，鼻尖红红的，哀恸破碎的神情宛如一只受伤的小鹿。郑玉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在自己心软之前，一个箭步离开了周在野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雪，地面积起了薄薄的细雪。
天气预报上明明说下周才会有雪，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提前了。
郑玉站在明堂的大厅里，掏出手机，将观南从聊天目录里翻了出来。
【差点闹大了，周在野以为我是私生饭！你赶紧联系一下他经纪人，就说你今晚没看到他，小区进不去。】
鹿观南秒回：【周在野？我去！他有小孩啦？】
郑玉回想了一下那两张有些相似的脸，眉头一动。
看着真的很像亲生父子，但那小孩叫她妈妈......他妈的，什么时候和周在野上了床.......
郑玉不敢往下想，“无痛当妈”对她来说——是个恐怖故事。
她回道：【我不知道啦，那小孩喊他哥哥！】
说完，郑玉将手机一关，冲进了漫天飞雪里。
呼出的热气很快就凝结成白茫茫的水汽，郑玉手脚冰冷，心里却是滚烫的。她看了一个多月黑料的男人，突然走到了她的现实世界。
郑玉不可免俗地认为，这是一个奇迹。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郑玉又忆起他今晚给她感觉，她相信她的第六感。
——他应该，不是一个很坏的人。
上京的冬天好像天生就跟她有缘，郑玉见过上京的四季，最爱这里的雪。这场冬雪零零散散地，下了好几天。
傍晚，郑玉从雅思机构回来，正好遇到了欲出门的观南。她将大衣褪下，搭在了椅子上：“约会吗？”
鹿观南动作粗鲁地将扎好的丸子头解开：“是呀！林子泉约我去吃他们学校西门新开的烤肉店，据说特别好吃，嘻嘻！”
郑玉哦了一声，将鹿观南笨拙的手法看在了眼里，只好建议道：“我来帮你吧！还是上次那个丸子头？”
“就等你这句话呢！”观南快速地拿起头绳，交到了郑玉手里，“你就是古希腊掌管丸子头的神！”
郑玉矜持地笑了一下，将观南的头发捋顺，纤细的十指灵活地穿梭在观南黝黑的发丝中，不到一分钟，一个慵懒蓬松的低丸子头就诞生在郑玉手下。
“好了。”
“谢谢......对了！后天是不是你24岁的生日？你是不是又忙忘了？”
“嗯？”郑玉有些诧异，“我没忘，我只是很少过生日，不太在乎这个......你怎么知道后天是我生日？”
“去年入学的时候帮你拿身份证的时候看到的，你既然没忘，那就请我吃蛋糕吧！我早就想送你礼物了！”
“.......好。”郑玉应下，久违的被在乎感在那一刻席卷了她的心。很少有人会记得她的生日，就连她妈妈也不记得。
她不是很少过生日，而是从来没过过。
“那我走啦！”鹿观南嘿嘿地笑了好几声，“姐去嫖男人了，小妹妹，提前生日快乐！”
郑玉扑哧一笑：“行。你嫖完男人就来嫖蛋糕！”
鹿观南走了之后，室内又恢复了静谧。郑玉掏出手机准备订一份蛋糕，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电话进来了。
“喂——”郑玉接起，嗓音温柔又沉静，就像大海轻拍的卷浪声。
“最近很开心？”
周在野？
郑玉清了清嗓子，隔着大半个上京，都感受到周在野阴郁厌倦的气息。
“你怎么啦？”郑玉好声好气地问他。
“过来，有人想见你。”
他让过去就过去，当她是哈巴狗吗？
郑玉冷哼：“私生饭怎么能去大明星家？我不去帮你哄小孩。”
周在野笑了笑，睨了眼朝他撒泼打诨的周君尧，眼睛红红的，身体一抽一抽，正憋着哭腔。
“你万一真是他妈妈呢？”
“......”郑玉沉默。
“他知道你的电话号码，知道你的生日，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郑玉站在那，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着白。脑子里时常疼的那处又开始作妖了，她想到了那天周君尧形单影只，孤独的好像被抛弃的雏鸟。
“我让人去你学校接你。”他说道。虽然是问句，但却很肯定，好像知道她不会拒绝一样。
郑玉无可奈何，只好妥协：“我只帮你这一次......”
“你先过来。”周在野哑着声，声音听起来轻快了不少。一个小时前，突然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装着一个亲子鉴定报告书。
——鉴定意见：检验结果支持周在野是周君尧的生物学父亲。
周在野深深吸了一口气，独自消化这个无法接受的事实。夹了好几天尾巴的周君尧小朋友字都认不全，却立刻明锐地注意到周在野对他的变化，一边卖乖喊着“哥哥”，一边让他把郑玉给找回来。
周在野被吵的头疼，把人给凶哭了，听着小孩子的哭声，整个人燥的不行。跑去阳台抽烟，顺便给闲得蛋疼的李鹏打了一个电话，将对方骂得狗血淋头之后。
心舒坦了一些，才给郑玉打了电话——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受苦！
知道郑玉会来的周君尧将满脸泪花的脸往周在野身上擦了擦，眼睛直溜溜地望着周在野，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欢喜。
“哥哥。”叫了好几天哥哥的周君尧已经适应了这个称呼，软软地朝周在野示好。
周在野的嗓音不知道比平时冷了几个度：“闭嘴！”
“爸、爸？”周君尧不解，无知地望着周在野，两只眼水润润的，像湖泊一样清澈干净。
空气停滞了几秒。
“你叫我叔叔吧！”
“不行！”周君尧歪着脑袋，前面的刘海因为刚才的哭闹整个全湿了，软趴趴地贴在白净的小脸上，“妈妈让我叫她姐姐，那你就是哥哥。”
“她真是你妈？”周在野将周君尧的刘海全撩上去，露出了一个冒着热气的俊秀额头。
周君尧撅着小嘴嗯了一声。
周在野低声笑，“你妈还挺记仇。”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如果有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受害者。
窗外的灯火，这么多年了，依旧耀眼。周在野懒洋洋地靠在松软的沙发上，脑袋稍侧，似是在端详周君尧的脸。
眼眸深邃，唇角淡扯着。深灰调的家居服消减了不少眉眼间的淡漠。
“哥哥——”周君尧装模做样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从指缝里看人，“我以后会像你一样帅吗？”
“会。”
周君尧心花怒放，面上只是矜持地浅笑了一下，右边的粉色脸颊上露出了一个酒窝，和那天偷笑的姑娘一模一样。
“只不过......”周在野话锋一转，停顿了好几秒，果不其然周君尧立刻眼巴巴地望了过来，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比你更帅。”
周君尧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才不是！妈妈说了，我才是我们家最好看的！”周君尧面露不虞，爬到了周在野腿上，抱住男人没有一丝赘肉的劲腰，开始撒娇打闹：“我比你帅一万倍！我以后要像妈妈一样好看......”
差不多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周在野将在他身上作乱的周君尧扒拉开，小孩子的脸红红的，也听到了门铃声，当即套上了拖鞋，往门口的方向跑。
周在野长臂一伸，拉住了周君尧毛茸茸的睡衣帽子。
“你，矜持点。”
“屁！”周君尧穿着丑萌丑萌的奶牛棉睡衣，回头瞪了周在野一眼，就像有了底牌一样有了底气：“你这几天虐待小孩子，我马上就可以告诉姐姐了！”
“你问问自己良心，我怎么对你的。给你吃，给你穿，你身上的衣服，不是我给你买的？”周在野眼皮都没抬，稍稍用力就将周君尧拖到了跟前，弓着宽厚的背，拍了拍眼前这个小不点的肩，“她为什么会来，你觉得会是因为你吗？”
他的声音不清不重，却像拧在周君尧心口上的扳手。一瞬间的功夫，让他泪眼婆娑：“哥哥你以前不这样的——你坏.......她就是因为我才来的，你放屁！”
“以前是以前，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过去。”周在野起身，背影挺直又高大，他侧头撇了眼周君尧脸上的小泪珠：“她心比我狠，你不多点眼水？”
“.......”
周君尧嘴巴一瘪，哭得惊天动地。
他揉了揉眼睛，立刻激动起来了：“妈妈——”
郑玉：“！”
周在野：“.......”
李鹏：“.......”
周君尧撒着欢，直接路过离他最近的周在野，伸手紧紧得搂住了郑玉的双腿，仰着头，星星般眨巴着眼，开心地叫了好几声：“妈妈，妈妈，妈妈——”
愉悦的肾上腺素直接治愈好了被亲生父亲嫌弃的幼小心灵。
郑玉的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安静吃瓜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小学生来路不明，不是周在野的儿子也不是他弟弟。
可...也不可能是她儿子啊！
“小朋友，你认错人了.......我才23岁，不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孩子！”
周君尧小嘴瘪了瘪，用一只手按住心脏的位置，另一只手依旧攥着郑玉的衣裙：“妈妈，你也不要我了吗？”
“我从学校走了好远的路才回到家，你们都不来接我。而且我、我一回来，爸爸就让我滚蛋！”周君尧呜咽了好几声，可怜巴巴地望着郑玉，“妈妈，我好想你！！”
郑玉抿唇，“我不想你！”
周君尧愣了五秒，随后哭的更大声了。
郑玉心慌，求助地看着“孩子他爸”。
“你妈妈叫什么呀？”周在野三两步就走到周君尧面前，蹲了下来，胳膊肘随意地搭在左腿膝盖上，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不轻不重地擦了擦周君尧的眼泪。
周君尧吸了吸鼻子，平复完撕心裂肺的情绪，带着哭腔回答：“郑玉。”
闻声，顶着鹿观南名号上班赚钱的郑玉低头，心虚地拍着周君尧的背：“你不要哭了，我.......”
等下可能会陪你一起哭！
周在野直起身。顷刻，高大的身影笼罩着郑玉，一直没什么情绪的嗓音落在了郑玉的头顶上：“喂，你到底叫什么？”
“我叫...”郑玉停顿，不是很想承认她就叫那个名字。
周在野见郑玉半天也不说她的真名，没了耐心：“私生？”
“不是。”郑玉直视着周在野，有些恼怒。但周在野的怀疑却让人无话可说，她的前后言行确实矛盾。
她不可以生气，但她也不打算拿出证据证明......万一这小孩真讹上她，万一他们让她这个大学生“妈”来管小孩子.......
想到这，郑玉心里更烦了。
“你说不是就不是，”周在野发出轻微的哂笑声，双手插进兜里，俯身平视：“我凭什么相信你？”
郑玉的心咯噔一下，想后退一步，却因为周君尧死死抱着她而寸步难移。没有缘由的，郑玉的心口一燥，平日里的好脾气也消失不见了。
她想骂他。
可她残存的理智不允许，不能给鹿观南带来麻烦。于是她收敛了所以不好的情绪，低眉顺眼的轻声道：“我想这是个误会，我应该认错人了，然后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周在野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重复：“误会......我看起来没长脑子？”
郑玉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自动忽略男人的明嘲暗讽。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周君尧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动作轻柔，说出来的话却冰冷。
“松手。”
周君尧仰着脑袋望着郑玉，纤长的睫毛又挂上了泪珠，整个人百孔千疮：“妈妈——”
“你可以叫我姐姐。”
“爸爸——”
周在野眼前一黑，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你要不换个称呼？”
周君尧低着头，揉着自己的衣角，眼泪塔巴塔巴地往外掉。
“其实.......”一直默默观察的李鹏出声，又仔细观摩了一下眼前三个人，吞了吞口水，连着差点脱口而出的大逆不道的话一同咽了下去，“确实不早了，我看我也应该回去了。”
“大鸟叔叔——”周君尧一看连在场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都要丢下他，立刻崩溃了。
“嘿嘿嘿。”李鹏顶着三方压力，将拿起的斜挎包又放下，抹了一把毛发稀少的后脑勺。
场面一度无解。
过了几分钟，周在野有些困了，朝周君尧点了点下巴，提议道。
“小孩，你挑一个人带你回家？”
这话一出，周君尧心头一热，放弃了对郑玉恋恋不舍的目光，不计前嫌地凑近周在野：“爸爸，我要你。”
周在野：“！”
他低头看向扯着他衣服的周君尧：“你别后悔。”
周君尧可怜巴巴地缩了一下脖子，想到了那天周在野让他滚的时候，他放下的狠话。
——我睡醒了就去找妈妈，不会赖在你家的，哼！
“爸爸——”他讨好地喊了周在野一声，试图唤醒他作为亲生父亲的责任。
“你再这样叫我，我就把你丢下去！”
周君尧知错就改：“哥哥。”
郑玉偷偷地弯了一下唇角，转身走向玄关。
“妈妈——，我明天、还能见到你吗？”
郑玉回头，对周君尧宛然一笑：“叫姐姐！”
“姐姐......”
“不能。”她收起笑容，轻飘飘地说了出来，残忍却是真相。
周君尧拽着周在野的小手颤了一下，鼻尖红红的，哀恸破碎的神情宛如一只受伤的小鹿。郑玉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在自己心软之前，一个箭步离开了周在野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雪，地面积起了薄薄的细雪。
天气预报上明明说下周才会有雪，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提前了。
郑玉站在明堂的大厅里，掏出手机，将观南从聊天目录里翻了出来。
【差点闹大了，周在野以为我是私生饭！你赶紧联系一下他经纪人，就说你今晚没看到他，小区进不去。】
鹿观南秒回：【周在野？我去！他有小孩啦？】
郑玉回想了一下那两张有些相似的脸，眉头一动。
看着真的很像亲生父子，但那小孩叫她妈妈......他妈的，什么时候和周在野上了床.......
郑玉不敢往下想，“无痛当妈”对她来说——是个恐怖故事。
她回道：【我不知道啦，那小孩喊他哥哥！】
说完，郑玉将手机一关，冲进了漫天飞雪里。
呼出的热气很快就凝结成白茫茫的水汽，郑玉手脚冰冷，心里却是滚烫的。她看了一个多月黑料的男人，突然走到了她的现实世界。
郑玉不可免俗地认为，这是一个奇迹。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郑玉又忆起他今晚给她感觉，她相信她的第六感。
——他应该，不是一个很坏的人。
上京的冬天好像天生就跟她有缘，郑玉见过上京的四季，最爱这里的雪。这场冬雪零零散散地，下了好几天。
傍晚，郑玉从雅思机构回来，正好遇到了欲出门的观南。她将大衣褪下，搭在了椅子上：“约会吗？”
鹿观南动作粗鲁地将扎好的丸子头解开：“是呀！林子泉约我去吃他们学校西门新开的烤肉店，据说特别好吃，嘻嘻！”
郑玉哦了一声，将鹿观南笨拙的手法看在了眼里，只好建议道：“我来帮你吧！还是上次那个丸子头？”
“就等你这句话呢！”观南快速地拿起头绳，交到了郑玉手里，“你就是古希腊掌管丸子头的神！”
郑玉矜持地笑了一下，将观南的头发捋顺，纤细的十指灵活地穿梭在观南黝黑的发丝中，不到一分钟，一个慵懒蓬松的低丸子头就诞生在郑玉手下。
“好了。”
“谢谢......对了！后天是不是你24岁的生日？你是不是又忙忘了？”
“嗯？”郑玉有些诧异，“我没忘，我只是很少过生日，不太在乎这个......你怎么知道后天是我生日？”
“去年入学的时候帮你拿身份证的时候看到的，你既然没忘，那就请我吃蛋糕吧！我早就想送你礼物了！”
“.......好。”郑玉应下，久违的被在乎感在那一刻席卷了她的心。很少有人会记得她的生日，就连她妈妈也不记得。
她不是很少过生日，而是从来没过过。
“那我走啦！”鹿观南嘿嘿地笑了好几声，“姐去嫖男人了，小妹妹，提前生日快乐！”
郑玉扑哧一笑：“行。你嫖完男人就来嫖蛋糕！”
鹿观南走了之后，室内又恢复了静谧。郑玉掏出手机准备订一份蛋糕，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电话进来了。
“喂——”郑玉接起，嗓音温柔又沉静，就像大海轻拍的卷浪声。
“最近很开心？”
周在野？
郑玉清了清嗓子，隔着大半个上京，都感受到周在野阴郁厌倦的气息。
“你怎么啦？”郑玉好声好气地问他。
“过来，有人想见你。”
他让过去就过去，当她是哈巴狗吗？
郑玉冷哼：“私生饭怎么能去大明星家？我不去帮你哄小孩。”
周在野笑了笑，睨了眼朝他撒泼打诨的周君尧，眼睛红红的，身体一抽一抽，正憋着哭腔。
“你万一真是他妈妈呢？”
“......”郑玉沉默。
“他知道你的电话号码，知道你的生日，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郑玉站在那，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泛着白。脑子里时常疼的那处又开始作妖了，她想到了那天周君尧形单影只，孤独的好像被抛弃的雏鸟。
“我让人去你学校接你。”他说道。虽然是问句，但却很肯定，好像知道她不会拒绝一样。
郑玉无可奈何，只好妥协：“我只帮你这一次......”
“你先过来。”周在野哑着声，声音听起来轻快了不少。一个小时前，突然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装着一个亲子鉴定报告书。
——鉴定意见：检验结果支持周在野是周君尧的生物学父亲。
周在野深深吸了一口气，独自消化这个无法接受的事实。夹了好几天尾巴的周君尧小朋友字都认不全，却立刻明锐地注意到周在野对他的变化，一边卖乖喊着“哥哥”，一边让他把郑玉给找回来。
周在野被吵的头疼，把人给凶哭了，听着小孩子的哭声，整个人燥的不行。跑去阳台抽烟，顺便给闲得蛋疼的李鹏打了一个电话，将对方骂得狗血淋头之后。
心舒坦了一些，才给郑玉打了电话——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受苦！
知道郑玉会来的周君尧将满脸泪花的脸往周在野身上擦了擦，眼睛直溜溜地望着周在野，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欢喜。
“哥哥。”叫了好几天哥哥的周君尧已经适应了这个称呼，软软地朝周在野示好。
周在野的嗓音不知道比平时冷了几个度：“闭嘴！”
“爸、爸？”周君尧不解，无知地望着周在野，两只眼水润润的，像湖泊一样清澈干净。
空气停滞了几秒。
“你叫我叔叔吧！”
“不行！”周君尧歪着脑袋，前面的刘海因为刚才的哭闹整个全湿了，软趴趴地贴在白净的小脸上，“妈妈让我叫她姐姐，那你就是哥哥。”
“她真是你妈？”周在野将周君尧的刘海全撩上去，露出了一个冒着热气的俊秀额头。
周君尧撅着小嘴嗯了一声。
周在野低声笑，“你妈还挺记仇。”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如果有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受害者。
窗外的灯火，这么多年了，依旧耀眼。周在野懒洋洋地靠在松软的沙发上，脑袋稍侧，似是在端详周君尧的脸。
眼眸深邃，唇角淡扯着。深灰调的家居服消减了不少眉眼间的淡漠。
“哥哥——”周君尧装模做样地捂住自己的眼睛，从指缝里看人，“我以后会像你一样帅吗？”
“会。”
周君尧心花怒放，面上只是矜持地浅笑了一下，右边的粉色脸颊上露出了一个酒窝，和那天偷笑的姑娘一模一样。
“只不过......”周在野话锋一转，停顿了好几秒，果不其然周君尧立刻眼巴巴地望了过来，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比你更帅。”
周君尧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才不是！妈妈说了，我才是我们家最好看的！”周君尧面露不虞，爬到了周在野腿上，抱住男人没有一丝赘肉的劲腰，开始撒娇打闹：“我比你帅一万倍！我以后要像妈妈一样好看......”
差不多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周在野将在他身上作乱的周君尧扒拉开，小孩子的脸红红的，也听到了门铃声，当即套上了拖鞋，往门口的方向跑。
周在野长臂一伸，拉住了周君尧毛茸茸的睡衣帽子。
“你，矜持点。”
“屁！”周君尧穿着丑萌丑萌的奶牛棉睡衣，回头瞪了周在野一眼，就像有了底牌一样有了底气：“你这几天虐待小孩子，我马上就可以告诉姐姐了！”
“你问问自己良心，我怎么对你的。给你吃，给你穿，你身上的衣服，不是我给你买的？”周在野眼皮都没抬，稍稍用力就将周君尧拖到了跟前，弓着宽厚的背，拍了拍眼前这个小不点的肩，“她为什么会来，你觉得会是因为你吗？”
他的声音不清不重，却像拧在周君尧心口上的扳手。一瞬间的功夫，让他泪眼婆娑：“哥哥你以前不这样的——你坏.......她就是因为我才来的，你放屁！”
“以前是以前，没有人会一直停留在过去。”周在野起身，背影挺直又高大，他侧头撇了眼周君尧脸上的小泪珠：“她心比我狠，你不多点眼水？”
“.......”
周君尧嘴巴一瘪，哭得惊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