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似锦忍着恶心,点了点头,从了谢长璟,从兰幽楼出来,在众多百姓的视线中,登上了谢长璟的马车。

    谢长眠刚从校场回来,正好路过兰幽楼。

    看到江似锦娇羞着主动上了谢长璟的马车,又想到那日在罗敷院中碰见的江似锦,他眸中添了些疑惑。

    连爬床的时间也变了?

    他看不透江似锦。

    江似锦刚进春醉阁,屋外便下了大雨。

    几道闪电从密布的乌云间劈开,滚滚雷声落了下来。

    轻雷隐隐初惊蛰。

    江似锦身体微微一颤,神色微恐。

    谢长璟以为她害怕雷声,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慰。过了一会,窗外大雨倾盆落下,没了雷声,江似锦终于展颜,从谢长璟怀中钻出。

    “世子,奴家想要去要两壶酒,给奴家压压惊,也给世子暖暖身子。”

    “给本世子暖身子,不是有你就够了?”

    谢长璟话说得下流直白,江似锦却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哼了一声,装作害羞地推门跑了出去了。

    从暖阁出来,她转头进了隔壁房间。

    屋内萧子期和一个女子已经等候多时。

    她简单嘱咐了两句,便走出房门,下到一楼,跟伙计要了两壶好酒,拎着上了楼。

    江似锦一回到房间,就拎着酒壶走到谢长璟旁边坐了下来。

    她先给谢长璟斟满了一杯酒,递给他,见他一口喝完,随后笑着又倒了一杯酒,学着谢长璟的模样一饮而尽。

    她美艳的脸很快爬上了不正常的红晕,在白纸一般的丽颜上渐渐晕开一抹又一抹的红色,像是一方“红色”的墨砚被打翻在宣纸上,颜色一点点地晕染开,直到整张宣纸被染上了色。

    谢长璟望着江似锦,少女迷离着眼,嘴唇微张,连呼出来的热气都散着酒香。

    他只觉得口中干涩,气血翻涌。

    他咽着唾沫,将领口解开些,扭了扭了脖子,散些热,等低下头,就见桌上的酒杯又被倒满了美酒,而诱人的少女正趴在桌上,仰着脑袋,邀请他喝酒。

    却口齿不清,连话都说不明白。

    “世子喝酒,奴家喂你……喝酒。”

    谢长璟喉结动了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但少女又给他满了酒,他再次端起喝下。

    反反复复,不过一炷香时间,两壶美酒就被喝得一干二净。

    谢长璟通红着脸,打着酒嗝,撑着脑袋,眯着眼望着趴在桌上已经睡过去的少女,嘴角慢慢勾起,很快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他放声大笑了起来。

    这小美人,他……总算能得到手了!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大笑着,想要伸手去捞晕睡在桌子上的美人。就在他手快要碰到江似锦肩膀时,摇晃的身体却突然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趴在桌上晕睡过去的少女却慢慢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染了寒霜,眼神清亮得可怕。

    江似锦站起身,瞧了眼地上衣冠楚楚的男人,神情嫌弃,路过时,甚至往男人身上踢了一脚。

    “色欲熏心,自私无情的贪婪东西。”

    上一世,他是猎物,这一世,他还是猎物。

    只不过,她的目的不同了。

    她走去门前,将门打开,门外等了两个人。

    萧子期走上前,“二小姐,万事已备。”

    江似锦点了点头,看向他身后的美艳女子,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萧子期补充:“二小姐,她叫何荷。”

    江似锦知道。

    何荷是春华坊里有名的人。

    何荷十五岁进的青楼,十八岁就染了花柳病,是去年冬天的事。得了病无客,青楼里的人无情,老鸨不给她请大夫,想将她轰出去,她便以死相逼,留在了后院干苦活。

    是个苦命的人,但也是倔的。

    上一世,何荷死得并不早,应是比她早一些,但是不多。

    她躺地不起快要死的时候,隐约有听到其他女妓讨论,那后院里挖草吃的疯女人终于死了。

    何荷是个不爱笑的人,走到江似锦身旁,也始终低垂着脑袋。

    江似锦问:“他和你说清楚了没?”

    何荷闷着脑袋点头,“小姐说话算话,要记得救我。”

    早些时候,她在后院里忙活,前院里来人,疑惑说有年轻公子找她。

    她也疑惑,便应了。

    萧子期和她说,让她帮忙,将这病传染给一个人,他们便会将她赎身,请大夫给她治病。

    听到江似锦回:“自然算话。”

    何荷毅然走了进去。

    她不管屋里是谁,是谁也无所谓,她只知道干好那小姐说的活,她就能活下来,还能恢复自由身。

    江似锦换了身衣服,让萧子期在屋子外面守着,买了了把油纸伞,出了春醉楼,漫步在大雨滂沱的路上。

    她其实不怕雷声,相反,她喜欢雷声。

    人们常诅咒做了坏事的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也不例外。

    她喜欢看人遭报应!

    上一世,临死前,她有听到将她丢去乱葬岗的伙计嘀咕,让她不要找他,要找就找谢长璟,是谢长璟找了人强行玷污了她。

    这不,她重活了。

    谢长璟也主动送上了门。

    他上一世怎么做,她这一世便怎么做。

    江似锦望着前方,可却不看路,只垂眸得意笑着,连前面来了一匹马也没发现,直到一声尖锐的马鸣声响起,她才清醒过来。

    吓得油纸伞一落,跌坐在了细水潺潺的街道上。

    高头大马停在她正前方,离她只有一两步的距离。

    差点又命丧,江似锦心怦怦乱跳,等吓走的魂回来了,才迎着雨水,抬起头去看。

    马已经后退了些,马背上湿漉漉的男人也正冷冷看着她。

    隔着雨帘,江似锦觉得人有些眼熟,等看清了,又再次下了一跳。

    是谢殇。

    谢长眠依然是一身黑,大雨倾盆落下,浸湿了的布料紧贴着身体,勾勒出因常年行军打仗而练出的一身腱子肉。

    他盯着她,语气刻薄,“看来,江二小姐不仅没脑子,也没眼睛。”

    江似锦无法反驳,不看路本就是她的问题。

    “这世道,有一条不下贱的命,还是珍惜些的好。”

    说完,他收回目光,双腿狠夹马腹,朝马屁股甩了响亮的一鞭子,骏马吃痛嘶鸣,马蹄扬起,踏着雨水,便飞奔而去。

    他现在没时间探究江似锦要干什么,城外的半月山突发泥石流,他必须赶去军营。

    萧子期再次看到江似锦时,吓了一跳。

    出门时还衣衫整洁的少女归来却成了狼狈的落汤鸡,不仅湿了衣服,还染了泥水。

    “二小姐这是?”

    “没事,摔了一跤。”江似锦并不在意,而是朝屋内望去,“如何了?”

    她话音刚落,门便从里被拉来,何荷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

    见到湿漉的江似锦,她也吓了一跳。

    不过,她没多问,只是说:“一定要说话算话。”

    她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可以抓。

    江似锦点了头,让萧子期先拿了一个银锭给她,她才又放心了些。

    何荷一走,江似锦便走进了房间,擦拭干了头发,换了最初的衣服。

    最里面的隔间里,谢长璟睡死了过去,衣冠整齐,横躺在床上。

    江似锦走过去,没有什么表情,确认了谢长璟还在,便回到杯盘狼藉的桌子前,趴着脑袋,睡了过去。

    戏得做全。

    …

    言阳夫妇听到小厮传回来的消息时,屋外已经是瓢泼大雨,等雨稍微小了些,两人便急匆匆地赶往了春醉阁。

    哪有刚与嫡女订婚,就和庶女搞在一起的道理?

    然而,他们没注意到,在他们后面,一个人也悄悄跟了上来。

    到了春醉阁,亮出身份,掌柜便带着两人上了楼,到了谢长璟订的暖阁。

    门口守着一个高大的侍卫,想阻拦两人。

    谢胤恼怒地将人一脚踹开,甚至还要再上去揣两脚。

    吕氏连忙拉住谢胤,低声说:“这件事可不能闹大。”

    谢胤这才忍住了怒气,见门开了,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侍卫一眼,招呼掌柜退下,才进了房间。

    刚进去,就看见狼藉的桌子上睡着个好看的少女。

    少女穿戴整齐,妆容未花,只是发髻有些凌乱。

    夫妇俩暂时松了口气。

    又往里走了些,才见到没有形象躺着,呼呼大睡的谢长璟。

    两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吕氏深呼了一口气。

    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却突然传来。

    门口的丫鬟大喊:“江夫人来了。”

    夫妇俩吓了一跳。

    谢胤脸色有些黑。

    吕氏瞧了眼自家儿子,冲过去,把被褥掀了,将人脑袋盖上。

    成玥走了进来,看着里屋的言阳侯夫妇,礼貌笑着问了声好。

    吕氏有些局促地回应。

    成玥方才冷了脸,让人将江似锦弄醒。

    她继续朝里面走去,脸上又挂上了微笑。

    大家其实心知肚明,气氛有些尴尬。

    她盯着床上男人的绣云靴子,慢慢开口:“侯夫人,和我家庶女厮混在一起的好像是个男人?”

    说了跟没说一样。

    吕氏尴尬笑了笑,没说话。

    谢胤瞪了吕氏一眼,扭头就出房间。

    他脚还没踏出门槛,桌上的少女就醒了过来。

    “嗯?世子,怎么了?”

    家门不幸!

    谢胤气得怒哼一声,甩袖大步离开。

    成玥看向江似锦,手指微微颤抖,冷静地叫丫鬟将她带回府,方才回头看着吕氏,脸上连礼貌的微笑也消失了。

    “出了这事,是我未管教好家中庶女,还望侯夫人见谅。”

    “那婚事?”

    成玥冷笑一声,“侯夫人,悦悦虽不是高门大户出身,但我们侍郎府贵在讲究礼义廉耻。我回去后,自会和老爷商量退婚之事。”

    吕氏脸色微黑,“江夫人,你这是何言?”

    成玥毫不客气回答:“此事错在令公子风流及我府中庶女管教不力。事情闹大了,对你我都不好,不如安静退婚。”

    “我不同意!”

    成玥态度强硬,“我无法左右侯夫人同不同意,不过退婚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侯夫人也左右不了。”

    吕氏没说话,脸色黑成了一片,乌压压的。

    成玥是小小的礼部主事夫人,但也是护国公嫡女。

    他们惹得起礼部主事,但惹不起护国公。

    成玥带着江似锦回到了府中,江似锦一路跟在成玥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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