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祁祐离开骊山陵墓范围，去往居民楼。剩下的一部分百灵军人们正在打扫骊山战场。
墓中，风季安收了“此间天地”，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青鹤带着剩下的两个人离开了。墨珏在车里等着他们一起回家。
风祁祐轻且有节奏的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孔。风祁祐敏锐地嗅到了血腥气，“有人受伤了？”他担心的问道。
“伤得不重。”赵逢给他让开门，风祁祐赶忙进了屋，走进房间里。
徐自和卫毫正在床上休息。
风祁祐仔细看了他俩的伤口，用“天地清宴”给他俩清毒，“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卫豪打趣道。
“说什么呢！”风祁祐呵道。
两人“哈哈”一笑，“队长那边怎么样。”
风祁祐黯然道：“有些兄弟......牺牲了。”
四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队长，我想回家了。”徐自有些疲惫的说道。
家，就是百灵二区基地。他们忽然很想念那里属于自己的，不大不小正舒适的床铺。
“累了？”风祁祐关心的问道。
徐自和卫豪没有吭声，两人垂着眼，心情复杂。
“累了就休息会儿。家里没说不让你们休息。“风祁祐道。
徐自叹了口气，“队长，我......”
“怎么，”风祁祐一挑眉，语气微微有些严厉，“因为敌人不择手段你就打退堂鼓了，你们就要始乱终弃不要我了？”
徐自和卫豪本来想说得卡被他这最后一句弄得卡在了喉咙里，只能瞪着眼，“你、你”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们没这么狠心，三年之痒都过了，还有什么小闹腾。”
“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咱们有什么不能说的，先好好养伤啊，乖。”风祁祐十分没脸没皮，赵逢靠在门框上偷乐。
“队长你还有事？”徐自问道。
“嗯，有呢，得回家一趟。”风祁祐的语气轻松一点也不像背了很多责任的人。
徐自和卫豪不忍再说什么，“那我们等你回来。”
“好。”风祁祐微微一笑。
风祁祐站了起来，拍了拍卫豪的肩膀。“带我去看看。”他对赵逢说道。
赵逢带他去了卫生间。里面一片狼藉。血迹和灰土参杂。坐便器歪倒在一边，里边有四个大窟窿。
“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嗯，”赵逢答道，“我已经让通讯员汇报给了上面，这事得安排当地公安局协查。”
风祁祐“嗯”了声，盯着地面上那四个大洞，微微皱起眉头。只见洞下面，下一层住户的卫生间里有更多的血迹。
“你们留血液样本了吗？”风祁祐问道。
“......”赵逢忽然卡壳了一瞬，随即道：“用被子留得。”风祁祐露出一个坏笑，“好，做的不错，下回得改进一下，带个试管啥的。”“跟他们后勤说一下。”赵逢十分认同得点了点头。
风祁祐问道：“车什么时候来？”
“还有三分钟。”
“好，你去看着他俩，别出了什么事，”说着他在空中写了一条阴律，“不用等我你们先走。”
“队长保重。”赵逢回到了卧室。阴律笼罩在房间四周形成一个保护。然后他纵身一跃，从洞里跳了下去，踩在阴文上，没有破坏现场。
风祁祐走到客厅，一家四口都已经死于非命。他走到女孩尸体旁，仔细看了看，一个“生”字浮现在指尖。尸体里暗淡的褐色灵气飞了出来，在“生”字旁旋了一圈，飞了进去。
风祁祐轻轻叹了口气，垂下头，抬起左手轻轻盖下了女孩露出惶恐神色的眼睛。他不经意间往后看去，忽然一愣，一条腿就那样出现在身后的房门口。
双方反应都极快。对方再次施展灵力，迅速隐身。风祁祐左手一挥，阴气如泼墨般，笔锋凌厉写下阴律。“混元。”墨中带着云雾的甲骨花鸟文在周身浮现。水墨之中出现一个男人的轮廓。笔锋一转，重新变幻排列，成为四条锁链牢牢锁住了男人，男人发出一声非人的吼叫。灵力紊乱，现出原形。
风祁祐的左手忽然冒出黑气。他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再看向男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善。
对面男人的皮肤上出现了一层诡异的溃败，皮肤上蓝紫如血管一样的纹路清晰可见。他的嘴被长出的獠牙撕开，带着干涸和新鲜的血液滴落下来。他在刚刚还像疯了一样露着獠牙疯狂挣扎，这会儿却平静了下来。
风祁祐瞧着情况不太对，又想到这些人会自爆。他不禁迅速思索着对策。
对面的男人忽然开了口，“救救我！我不想死！”此刻，窗户外警察刚刚进入小区。
风祁祐立刻用英语问道：“怎么帮你？”
“阑尾！自爆装置在里面！我的能力失控在挤压它！”男人又急又怕。
风祁祐一听，觉得有些棘手。想要拿出自爆装置确实不容易。他不可能在这里给他做手术，直接拿出整个器官又不知会对整个身体产生什么影响。
忽然他想到一个办法，于是立刻写了一个“囚”字。灵气渗进身体里笼起阑尾，然后将鬼气送进去，又利用“天地清宴”护住他的生气。鬼气直接让自爆设备的磁场报废，线路失灵装备随之失效。
就这一会儿男人皮肤上蓝紫色的纹路逐渐增加。风祁祐不再浪费时间，右手一动，阴文逐渐变得透明，带着男人往外走。“听话，命就能留。”风祁祐语气轻轻，却充满威胁的意味。
外国男人没有说话，而是紧紧盯着他，跟着他往外走。下楼时，两人和前来的警察擦肩而过。男人提前无声的转过了头。
风祁祐找到了区里给他留的车，验证指纹后，他发动飞车，向风家主宅方向开去。他的左手在黑色的鬼气中若隐若现。
风祁祐离开后的半个小时，骊山周围，军人陆续撤离。
秦始皇陵的土包山上，荒草依旧生。黄土下掩盖着难以言说的历史，一切还是旧摸样。
风家。
客房里，柳欣然盘腿坐在床上，脑子里不住的回放起白天的一幕又一幕。
萧卿言把流云剑放在腿上，脑海里是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和寻找师妹急切的心情。前面土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头。他立刻就看清了对方，然后毫不迟疑的拔剑砍下了他的头颅。
客房里，萧卿言不敢置信的看着放在腿上的剑，他的面容依旧沉稳，可是却微微皱着眉，眼中是不相信和震惊带着迷茫。托于剑柄下的右手放在腿上，微微张开，掌心是磨掉了一层又一层皮新长出的坚硬的茧。那还是自己吗？还是我吗？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柳欣然猛得一激灵，同时伸出右手。赤霄飞入手中，“啪”得一声，剑鞘和皮肤相碰，在黑暗中响得极其透彻。
“欣然，是我。屠悠年。”
“师父？”柳欣然迟疑了一下，然后谨慎地走到门前，放开灵力，过了一会儿才开了门。
屠悠年看着徒弟，“现在有空吗？”
柳欣然第一次没有用可爱的微笑迎接师父，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师父。
屠悠年了然一笑，“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来，来你师兄房间。”说着他微微侧身，等柳欣然先走出来。柳欣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师父的命令，跟着师父走去了大师兄的房间。
房间里谢宴琛和萧卿言正低头坐着，看到他们来了才抬起头，轻声打了招呼。屠悠年把他们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待到三人都坐好。屠悠年慢慢坐下，看着眼前的三个徒弟。
“怪师父吗？”他看着他们的眼睛，问道。
三人浑身一震，惊讶伴随着被人抓住小辫子似的紧张和担心密密麻麻地传遍全身。他们不敢说话。
师父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是的，他们心中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些怪罪和埋怨的。但是事情结束后，他们回到房间，真的冷静下来思考后这种情绪却渐渐消失了。如今师父直白地问了出来，他们心中带着愧疚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卿言，”屠悠年点了大徒弟的名，“你说说。”
“……”
“……不怪。”萧卿言答道，他的声音并没有多少底气，但是并不是完全对师父。
“为什么？”屠悠年疑惑道，“我事先没跟你们说就让你们经历了如上战场一样的屠杀，你们不怪我吗？”
三人悄悄的深而缓得吸了口气，不敢打破此刻的寂静。就连呼出去也是静静地做。他们三人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呼吸本来就没有声音。但依然声怕师父察觉到自己此刻的不自然。战场二字让他们瞬间回到了那可怕的场景，他们的内心因此激荡起来，血液随之翻涌，心跳如擂鼓，慌得手都发颤。
他们低头回忆着、思索着。想着他们今晚所经历的一切，以及师父抛出的这个问题。
房间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到。屠悠年耐心的等待着他们的回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是三个人或低着头，或转过头或处于放空的状态，都没有完全思索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屠悠年看着三个宝贝徒弟，不由得微微一笑，他轻声提醒道：“要跳出问题之外，才能寻到答案啊。”
三人面露不解。
“抗美援朝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
“那抗美援朝，又或者再往前，抗日战争的战士们在打仗前都是做什么的呢？”
三人面面相觑。
“……学生。”
“农民。”
“工人。”
三个人给出了三个不同的答案。
“是啊，不止这些身份。那战争来临前，他们在做什么？”
“上学。”
“种地。”
“打工。”
“对啊。”屠悠年语重心长道。“在敌人和枪炮到来之前，有任何人给他们提醒吗？”“我要侵略啦，大家做好准备啊；我要杀你啦，你们准备好哈！”说完屠悠年自己都觉得这话可笑而露出笑容。
“看过那部影片吗？《他们正年轻》。如果看过你们就该知道，他们大部分都是像你们两个一样的学生。”
“在花儿一样的年纪。他们对真正的战场一无所知，只知道要保卫自己的祖国。他们坐进黑黑的车厢里，不知道被运往何方。下了车又徒步走过遥远的道路，过了江就到了战场。他们毫无准备，就面临了枪炮；他们提前并不知情就被夺去了生命。尸体碎成一块块，捞都捞不起来。”屠悠年的语气微微有些严厉了，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郑重。
“他们是像你们一样的青年！”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时刻准备着。关键时刻，不怕，不怂，向前冲。”屠悠年转头看向柳欣然，眼中露出深深的赞赏：“欣然！做得好！”“作为被安排在外面的守护，面临着突如其来的袭击，哪怕再怕，心里再没底，欣然一步没有退。根据当时的情形迅速做出了反应，没让侵略者靠近墓穴一步。”
“这就是战场，你们经历的就是真正的战争！”屠悠年掷地有声，“不要以为战争只有大场面，必须是冲天的火炮。战争也有看不到的硝烟。信息战，舆论战，粮食战，哪个不是？只要对方妄想破坏和平危害国家，就拿起武器，守护我们的民族和国家。这是每一个九州的人应该做的，更是身为剑宗的我们应该做的。”
他看向萧卿言，肯定道：“这是你。在不同的情境下，有些不同的身份，但这都是你。为了保护国家拿起屠刀，是你；和平以后解甲归田，也是你。初心不变，你就依然是你。”
萧卿言的眼珠不住地颤动，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本命剑。师父的话就好像一汪清泉，洗去了心上蒙尘，那澄澈的初心依旧清晰可见。
屠悠年太了解这个徒弟了。他非常善良，具有很高的道德感。但性子有些内敛，情绪容易憋在心里不说，总是寻求自己去化解。因此他必须主动去拉他出来，以后也要让他的性格里多些残忍和决绝才好。
他继续跟三位徒弟说道：“和先辈们相比，我们已经有太多的优势。你们在我手底下已经受过了好几年的教养。而在之前呢，当抗战来临时，他们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以两把菜刀夺取敌人的手枪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你们又有什么能抱怨的？有什么可怪的？打起精神来。你们是炽阳的弟子！”屠悠年不禁抬高了语调。
他看着他们，又道：“但是我又非常欣慰。”说着他的眼中含着泪光，“我想过你们会有的感情。但是你们哪怕害怕，哪怕犹豫，哪怕恶心，都能挺身而出，担起自己的责任。这才是我的徒弟，是我屠悠年的徒弟！我真的，为你们骄傲！”
“师父！”萧卿言眼中含泪，迅速起身。他双膝跪地，抬起双手，低下头，“啪”一声，右手握拳贴在左手掌心之上。“弟子……知错。”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着低下了头。
“弟子知错。”柳欣然和谢晏琛也低头行礼。
屠悠年看着他们，站起身，微微错开了他们低头的方向，语重心长道：“知错便改，师父看好你们。”“做一个有血气，有朝气，有担当的人，要对得起自己身上背得这把剑。”
“好徒弟……”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叹了一声，慈爱的笑道：“师父也谢谢你们。但是路还长，收拾好内心，继续赶路吧。”说完，他便离开了。
柳欣然的眼中流下泪来。这泪就像是一种洗礼，心中那股憋闷的情绪，不安，和夹杂着或恐惧又纠结，还有其他意味不明的情绪一起，烟消云散了。
要说没有后怕，没有一丝的阴影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是第一次上战场的人。可是，那股压抑的情绪不再限制着她的行动和思考。师父的一番话堤湖灌顶般的冲散了笼罩在她心里的迟疑和不安，师父的肯定和期许让她获得了温暖和支撑的力量。她收起彷徨，要继续赶路了。
柳欣然放下双臂，然后擦了把眼泪，直起身来，向还跪在地上的二位师兄道了别，“师兄，我先回房间了。”她轻声说道。走到门口时，她转过身，像往常那样用欢快又可爱的语气说道：“加油！”她的眼睛里露出笑意，双眼炯炯有神。
她内心重新攒起一股劲儿，于是她利落的关上门，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上，再次复盘这两天自己的表现和疏漏，以便进行后续的提升。
萧卿言房间里，他慢慢直起身站了起来，又不忘把谢晏琛拉了起来。谢晏琛的心里还很乱，不是因为他没有听懂师父的话，也并不是因为他不认可师父的话，而是不知所措，如果这就是必经的道路，自己难道真的要踏上去吗？
他的思绪飞到了千里外的祁连山。他又看到了纷飞的大雪，和大片雪花覆盖住的凌沧派的大门。
“谢谢师兄。”谢宴琛下意识地道谢。
萧卿言没有说话。抓着他的手依然温热而有力。
“宴琛……”萧卿言关心的出了声，语气小心又低沉。
谢晏琛抬起脸来给了萧卿言一个像往常一样的笑。萧卿言也微微笑了。
“回去吧。”萧卿道。
“好……师兄。”谢晏琛认真的看着他，“谢谢！”然后笑了，冲师兄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萧卿言看着他的背影，内心一声叹息。他有些颓然地坐了下去，顺势仰面躺在了床上。睁着双眼，去看战场上的云。
墓中，风季安收了“此间天地”，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青鹤带着剩下的两个人离开了。墨珏在车里等着他们一起回家。
风祁祐轻且有节奏的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孔。风祁祐敏锐地嗅到了血腥气，“有人受伤了？”他担心的问道。
“伤得不重。”赵逢给他让开门，风祁祐赶忙进了屋，走进房间里。
徐自和卫毫正在床上休息。
风祁祐仔细看了他俩的伤口，用“天地清宴”给他俩清毒，“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卫豪打趣道。
“说什么呢！”风祁祐呵道。
两人“哈哈”一笑，“队长那边怎么样。”
风祁祐黯然道：“有些兄弟......牺牲了。”
四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队长，我想回家了。”徐自有些疲惫的说道。
家，就是百灵二区基地。他们忽然很想念那里属于自己的，不大不小正舒适的床铺。
“累了？”风祁祐关心的问道。
徐自和卫豪没有吭声，两人垂着眼，心情复杂。
“累了就休息会儿。家里没说不让你们休息。“风祁祐道。
徐自叹了口气，“队长，我......”
“怎么，”风祁祐一挑眉，语气微微有些严厉，“因为敌人不择手段你就打退堂鼓了，你们就要始乱终弃不要我了？”
徐自和卫豪本来想说得卡被他这最后一句弄得卡在了喉咙里，只能瞪着眼，“你、你”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们没这么狠心，三年之痒都过了，还有什么小闹腾。”
“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咱们有什么不能说的，先好好养伤啊，乖。”风祁祐十分没脸没皮，赵逢靠在门框上偷乐。
“队长你还有事？”徐自问道。
“嗯，有呢，得回家一趟。”风祁祐的语气轻松一点也不像背了很多责任的人。
徐自和卫豪不忍再说什么，“那我们等你回来。”
“好。”风祁祐微微一笑。
风祁祐站了起来，拍了拍卫豪的肩膀。“带我去看看。”他对赵逢说道。
赵逢带他去了卫生间。里面一片狼藉。血迹和灰土参杂。坐便器歪倒在一边，里边有四个大窟窿。
“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嗯，”赵逢答道，“我已经让通讯员汇报给了上面，这事得安排当地公安局协查。”
风祁祐“嗯”了声，盯着地面上那四个大洞，微微皱起眉头。只见洞下面，下一层住户的卫生间里有更多的血迹。
“你们留血液样本了吗？”风祁祐问道。
“......”赵逢忽然卡壳了一瞬，随即道：“用被子留得。”风祁祐露出一个坏笑，“好，做的不错，下回得改进一下，带个试管啥的。”“跟他们后勤说一下。”赵逢十分认同得点了点头。
风祁祐问道：“车什么时候来？”
“还有三分钟。”
“好，你去看着他俩，别出了什么事，”说着他在空中写了一条阴律，“不用等我你们先走。”
“队长保重。”赵逢回到了卧室。阴律笼罩在房间四周形成一个保护。然后他纵身一跃，从洞里跳了下去，踩在阴文上，没有破坏现场。
风祁祐走到客厅，一家四口都已经死于非命。他走到女孩尸体旁，仔细看了看，一个“生”字浮现在指尖。尸体里暗淡的褐色灵气飞了出来，在“生”字旁旋了一圈，飞了进去。
风祁祐轻轻叹了口气，垂下头，抬起左手轻轻盖下了女孩露出惶恐神色的眼睛。他不经意间往后看去，忽然一愣，一条腿就那样出现在身后的房门口。
双方反应都极快。对方再次施展灵力，迅速隐身。风祁祐左手一挥，阴气如泼墨般，笔锋凌厉写下阴律。“混元。”墨中带着云雾的甲骨花鸟文在周身浮现。水墨之中出现一个男人的轮廓。笔锋一转，重新变幻排列，成为四条锁链牢牢锁住了男人，男人发出一声非人的吼叫。灵力紊乱，现出原形。
风祁祐的左手忽然冒出黑气。他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再看向男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善。
对面男人的皮肤上出现了一层诡异的溃败，皮肤上蓝紫如血管一样的纹路清晰可见。他的嘴被长出的獠牙撕开，带着干涸和新鲜的血液滴落下来。他在刚刚还像疯了一样露着獠牙疯狂挣扎，这会儿却平静了下来。
风祁祐瞧着情况不太对，又想到这些人会自爆。他不禁迅速思索着对策。
对面的男人忽然开了口，“救救我！我不想死！”此刻，窗户外警察刚刚进入小区。
风祁祐立刻用英语问道：“怎么帮你？”
“阑尾！自爆装置在里面！我的能力失控在挤压它！”男人又急又怕。
风祁祐一听，觉得有些棘手。想要拿出自爆装置确实不容易。他不可能在这里给他做手术，直接拿出整个器官又不知会对整个身体产生什么影响。
忽然他想到一个办法，于是立刻写了一个“囚”字。灵气渗进身体里笼起阑尾，然后将鬼气送进去，又利用“天地清宴”护住他的生气。鬼气直接让自爆设备的磁场报废，线路失灵装备随之失效。
就这一会儿男人皮肤上蓝紫色的纹路逐渐增加。风祁祐不再浪费时间，右手一动，阴文逐渐变得透明，带着男人往外走。“听话，命就能留。”风祁祐语气轻轻，却充满威胁的意味。
外国男人没有说话，而是紧紧盯着他，跟着他往外走。下楼时，两人和前来的警察擦肩而过。男人提前无声的转过了头。
风祁祐找到了区里给他留的车，验证指纹后，他发动飞车，向风家主宅方向开去。他的左手在黑色的鬼气中若隐若现。
风祁祐离开后的半个小时，骊山周围，军人陆续撤离。
秦始皇陵的土包山上，荒草依旧生。黄土下掩盖着难以言说的历史，一切还是旧摸样。
风家。
客房里，柳欣然盘腿坐在床上，脑子里不住的回放起白天的一幕又一幕。
萧卿言把流云剑放在腿上，脑海里是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和寻找师妹急切的心情。前面土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头。他立刻就看清了对方，然后毫不迟疑的拔剑砍下了他的头颅。
客房里，萧卿言不敢置信的看着放在腿上的剑，他的面容依旧沉稳，可是却微微皱着眉，眼中是不相信和震惊带着迷茫。托于剑柄下的右手放在腿上，微微张开，掌心是磨掉了一层又一层皮新长出的坚硬的茧。那还是自己吗？还是我吗？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柳欣然猛得一激灵，同时伸出右手。赤霄飞入手中，“啪”得一声，剑鞘和皮肤相碰，在黑暗中响得极其透彻。
“欣然，是我。屠悠年。”
“师父？”柳欣然迟疑了一下，然后谨慎地走到门前，放开灵力，过了一会儿才开了门。
屠悠年看着徒弟，“现在有空吗？”
柳欣然第一次没有用可爱的微笑迎接师父，她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师父。
屠悠年了然一笑，“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来，来你师兄房间。”说着他微微侧身，等柳欣然先走出来。柳欣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师父的命令，跟着师父走去了大师兄的房间。
房间里谢宴琛和萧卿言正低头坐着，看到他们来了才抬起头，轻声打了招呼。屠悠年把他们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待到三人都坐好。屠悠年慢慢坐下，看着眼前的三个徒弟。
“怪师父吗？”他看着他们的眼睛，问道。
三人浑身一震，惊讶伴随着被人抓住小辫子似的紧张和担心密密麻麻地传遍全身。他们不敢说话。
师父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是的，他们心中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些怪罪和埋怨的。但是事情结束后，他们回到房间，真的冷静下来思考后这种情绪却渐渐消失了。如今师父直白地问了出来，他们心中带着愧疚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卿言，”屠悠年点了大徒弟的名，“你说说。”
“……”
“……不怪。”萧卿言答道，他的声音并没有多少底气，但是并不是完全对师父。
“为什么？”屠悠年疑惑道，“我事先没跟你们说就让你们经历了如上战场一样的屠杀，你们不怪我吗？”
三人悄悄的深而缓得吸了口气，不敢打破此刻的寂静。就连呼出去也是静静地做。他们三人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呼吸本来就没有声音。但依然声怕师父察觉到自己此刻的不自然。战场二字让他们瞬间回到了那可怕的场景，他们的内心因此激荡起来，血液随之翻涌，心跳如擂鼓，慌得手都发颤。
他们低头回忆着、思索着。想着他们今晚所经历的一切，以及师父抛出的这个问题。
房间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到。屠悠年耐心的等待着他们的回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是三个人或低着头，或转过头或处于放空的状态，都没有完全思索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屠悠年看着三个宝贝徒弟，不由得微微一笑，他轻声提醒道：“要跳出问题之外，才能寻到答案啊。”
三人面露不解。
“抗美援朝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
“那抗美援朝，又或者再往前，抗日战争的战士们在打仗前都是做什么的呢？”
三人面面相觑。
“……学生。”
“农民。”
“工人。”
三个人给出了三个不同的答案。
“是啊，不止这些身份。那战争来临前，他们在做什么？”
“上学。”
“种地。”
“打工。”
“对啊。”屠悠年语重心长道。“在敌人和枪炮到来之前，有任何人给他们提醒吗？”“我要侵略啦，大家做好准备啊；我要杀你啦，你们准备好哈！”说完屠悠年自己都觉得这话可笑而露出笑容。
“看过那部影片吗？《他们正年轻》。如果看过你们就该知道，他们大部分都是像你们两个一样的学生。”
“在花儿一样的年纪。他们对真正的战场一无所知，只知道要保卫自己的祖国。他们坐进黑黑的车厢里，不知道被运往何方。下了车又徒步走过遥远的道路，过了江就到了战场。他们毫无准备，就面临了枪炮；他们提前并不知情就被夺去了生命。尸体碎成一块块，捞都捞不起来。”屠悠年的语气微微有些严厉了，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郑重。
“他们是像你们一样的青年！”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时刻准备着。关键时刻，不怕，不怂，向前冲。”屠悠年转头看向柳欣然，眼中露出深深的赞赏：“欣然！做得好！”“作为被安排在外面的守护，面临着突如其来的袭击，哪怕再怕，心里再没底，欣然一步没有退。根据当时的情形迅速做出了反应，没让侵略者靠近墓穴一步。”
“这就是战场，你们经历的就是真正的战争！”屠悠年掷地有声，“不要以为战争只有大场面，必须是冲天的火炮。战争也有看不到的硝烟。信息战，舆论战，粮食战，哪个不是？只要对方妄想破坏和平危害国家，就拿起武器，守护我们的民族和国家。这是每一个九州的人应该做的，更是身为剑宗的我们应该做的。”
他看向萧卿言，肯定道：“这是你。在不同的情境下，有些不同的身份，但这都是你。为了保护国家拿起屠刀，是你；和平以后解甲归田，也是你。初心不变，你就依然是你。”
萧卿言的眼珠不住地颤动，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本命剑。师父的话就好像一汪清泉，洗去了心上蒙尘，那澄澈的初心依旧清晰可见。
屠悠年太了解这个徒弟了。他非常善良，具有很高的道德感。但性子有些内敛，情绪容易憋在心里不说，总是寻求自己去化解。因此他必须主动去拉他出来，以后也要让他的性格里多些残忍和决绝才好。
他继续跟三位徒弟说道：“和先辈们相比，我们已经有太多的优势。你们在我手底下已经受过了好几年的教养。而在之前呢，当抗战来临时，他们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以两把菜刀夺取敌人的手枪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你们又有什么能抱怨的？有什么可怪的？打起精神来。你们是炽阳的弟子！”屠悠年不禁抬高了语调。
他看着他们，又道：“但是我又非常欣慰。”说着他的眼中含着泪光，“我想过你们会有的感情。但是你们哪怕害怕，哪怕犹豫，哪怕恶心，都能挺身而出，担起自己的责任。这才是我的徒弟，是我屠悠年的徒弟！我真的，为你们骄傲！”
“师父！”萧卿言眼中含泪，迅速起身。他双膝跪地，抬起双手，低下头，“啪”一声，右手握拳贴在左手掌心之上。“弟子……知错。”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着低下了头。
“弟子知错。”柳欣然和谢晏琛也低头行礼。
屠悠年看着他们，站起身，微微错开了他们低头的方向，语重心长道：“知错便改，师父看好你们。”“做一个有血气，有朝气，有担当的人，要对得起自己身上背得这把剑。”
“好徒弟……”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人，叹了一声，慈爱的笑道：“师父也谢谢你们。但是路还长，收拾好内心，继续赶路吧。”说完，他便离开了。
柳欣然的眼中流下泪来。这泪就像是一种洗礼，心中那股憋闷的情绪，不安，和夹杂着或恐惧又纠结，还有其他意味不明的情绪一起，烟消云散了。
要说没有后怕，没有一丝的阴影是不可能的。毕竟她是第一次上战场的人。可是，那股压抑的情绪不再限制着她的行动和思考。师父的一番话堤湖灌顶般的冲散了笼罩在她心里的迟疑和不安，师父的肯定和期许让她获得了温暖和支撑的力量。她收起彷徨，要继续赶路了。
柳欣然放下双臂，然后擦了把眼泪，直起身来，向还跪在地上的二位师兄道了别，“师兄，我先回房间了。”她轻声说道。走到门口时，她转过身，像往常那样用欢快又可爱的语气说道：“加油！”她的眼睛里露出笑意，双眼炯炯有神。
她内心重新攒起一股劲儿，于是她利落的关上门，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上，再次复盘这两天自己的表现和疏漏，以便进行后续的提升。
萧卿言房间里，他慢慢直起身站了起来，又不忘把谢晏琛拉了起来。谢晏琛的心里还很乱，不是因为他没有听懂师父的话，也并不是因为他不认可师父的话，而是不知所措，如果这就是必经的道路，自己难道真的要踏上去吗？
他的思绪飞到了千里外的祁连山。他又看到了纷飞的大雪，和大片雪花覆盖住的凌沧派的大门。
“谢谢师兄。”谢宴琛下意识地道谢。
萧卿言没有说话。抓着他的手依然温热而有力。
“宴琛……”萧卿言关心的出了声，语气小心又低沉。
谢晏琛抬起脸来给了萧卿言一个像往常一样的笑。萧卿言也微微笑了。
“回去吧。”萧卿道。
“好……师兄。”谢晏琛认真的看着他，“谢谢！”然后笑了，冲师兄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萧卿言看着他的背影，内心一声叹息。他有些颓然地坐了下去，顺势仰面躺在了床上。睁着双眼，去看战场上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