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买豆腐的小贩都能看见许家老太太守在门口,终于有一天他好奇得忍不住,上前些去问她,“老夫人,这冰天雪地的,您老怎么日日守在这。”

    赵胜兰看了他一眼,这个豆腐佬买豆腐也有十几年了,许元熵他是见过的……

    “我在等元宝,算算时间今日正好是她的生辰。”赵胜兰说的有气无力,苍白的面色隐在大雪里。

    “您老说的是小元宝啊,说来是有一阵子没见她了。”小贩专心卖豆腐,不曾关注其他事情,还不知道许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她这是又去哪贪玩?竟让您老天不亮就在门口等。”

    “我也不知道,等她回来定好好说她两句。”赵胜兰轻轻笑了笑,眼皮的褶子松开了些。

    “天太冷,还是去屋里等小元宝吧,别她没回来您受着冻,小元宝看了心里得多难受。”小贩好心好意地劝说,实在是看赵胜兰一把年纪。

    雪下的大了,小贩着急起来,得快些把豆腐买完,“老夫人,快些回去吧。”

    赵胜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抬头看看这雪,心里难受得紧,苍老的容颜不再平静,她眉心不平,双眼含泪。

    枯井有了裂痕。

    “还没找到?”

    衙门里王管事急得团团转,老爷已经给了最后期限,年前要是找不到那这活也不用他干了。跟了许容德这么些年,王管事哪里会听不出来这话的意思——找不到就收拾东西回家。

    现在这个职位可是肥差,一家老小就指着这吃饭呢。

    “在找了在找了,突然要找个人,还没有画像,问什么不知道什么,这要我们怎么快?”捕快有话里话外都是烦躁,在许老爷面前说不了,嘚找这个王管事那得好好发发牢马蚤。

    王管事笑脸相迎,放低姿态,身子微微晚了一点,“这确实是小的没办好,让各位爷受罪,心里边实在是过意不去,便带了些酒肉,各位爷今儿吃得好些。”说着给身后小厮使了个眼色,转而继续陪着笑,接着说,“各位爷累死累活地到处找人,小的没用帮不上什么忙,实在是没用。”

    捕快领头的见王管事说的情真意切,也就稍稍收敛了一点桀骜的姿态,“我们干的活不一样,也是没办法。”

    “这年关将近,犯事的人也多起来。”王管事抬眼小心看了一下,见捕快神色凝重,看来事情确实是多到忙不过来。

    “前几日听闻南村有一户人家,半夜给歹人一把火烧了屋子,家里的顶梁柱为了多挣钱去砍树,一夜没回去。这再回去就是一堆灰烬。”

    “可怜了。”捕快家里有也有大有小,听着这样的惨案一边可怜人家一边又庆幸家人健在。

    王管事立马就接了一句是啊,一家子就剩他一个,长长叹气后,又接着说,“听人说那汉子徒手去挖那堆废墟,给人拦下来他就哭喊着,”王管事突然停下来,两个鼠眼在一侧烛火下发出亮光。

    他慢慢从口中吐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捕快察觉到王管事在瞬息间有了微妙的变化,混了这么多年他自然是听出来了什么意思。

    “大人,酒菜布好了。”小厮道。

    “那就不打扰各位用饭,小的先走一步。”王管事笑眯眯的,眼睛藏在眼皮缝里,捕快连连点头,“慢走,慢走。”

    没过几日,许元熵被找到了。

    许容德看着衙门大堂中央这具面目全非的女尸,手扶在后面,面无表情地凝视着。

    细细端详许久,微微侧头,“你确定这是四姑娘。”

    王管事笃定地回道,“确实是四姑娘,问了附近的村民,他们交代的关于这女尸的东西都和四姑娘对得上。”

    “确定都处理好了?”许容德这才正眼看向王管事,王管事受宠若惊般微低下脑袋,“前前后后都是小的亲自打点,该交代的全都交代清楚了。”

    许容德嗯了一声,很轻很淡,其中隐着不易察觉的满意。

    王管事笑起来,“四姑娘的后事小的一定大办,还请老爷放心。”

    许容德点了两下头,挥袖离去。

    王管事在许容德走后笑得合不拢嘴,直起腰来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他眼睑下垂,看着地上的女尸,啧啧几声,“四小姐,您怎么就死了呢。真是可怜啊。”

    消息传到赵胜兰耳朵里,她老人家从床榻上坐起来,叫了声桑晚。

    外头守着的桑晚马不停蹄赶进来,“老夫人,您哪里不舒服?”

    “叫华春来。”

    “华春……”桑晚支支吾吾地,张着嘴又说不出话。

    “华春怎么了。”赵胜兰的眼神尖锐,心里慢慢有了活,她知道定是她的好儿媳又给华春发难。

    “和三小姐回来之后就一直病着,大夫说是受了风寒,不能再受风。”桑晚去探望华春都被她拦在门口,以着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大概知道她病的很重。

    赵胜兰沉默好一会儿,没有桑晚意料之中的大吵大闹,她佝偻着背静静地坐在床上。

    许久,才开口,“他们都说小元宝死了,现在连尸首都找回来了。”赵胜兰冷着声音,好似笑了一下。

    “你说那个江湖骗子怎么真没骗人呢?是不是我总叫她小元宝她才没的?”

    桑晚扑通就跪下了,“老夫人,您别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小元宝怎么会是因为您走呢?华春不是说了吗,是老爷夫人公子小姐害得啊。”

    “是他们啊……他们怎么那么狠心呢……”赵胜兰忽的想起以前在皇宫的日子,她还只是一个小小宫女,同一个小太监交好。后来她帮着娘娘下毒的事情被人告发,为了保命她便指认那个小太监下毒以求娘娘保她。

    赵胜兰还记得那个小太监惊恐的神情,被拖下去时一口一口喊着冤枉。

    许元熵的后事办的很利索,下葬那日没人到场,只有王管事插了香拜了神。

    “我家小家没死。”华春只能在病榻上哽咽,没关紧的窗户延绵不断有寒风吹进来。

    她裹着被子爬到床边,奋力推开窗户。

    呼呼——

    寒风变得肆无忌惮。

    三月,天气转暖。

    怀安一山里,无名小庙内,华春日复一日跪在殿堂内敲木鱼念大悲咒。

    “她该不会又要敲一天吧。”洒扫庭院的小和尚瞄了一眼跪在里头的华春,对一旁另一个小和尚说道。

    “看这架势,估计是。”

    “她天天这样不累吗?听说是为了之前伺候的小姐。”

    “小姐吗……我怎么听人说是姐妹啊。”

    “你错了,她是个孤女没有姐妹。她伺候的姑娘倒是有个姐姐,但还不如没有呢。”

    “此话怎讲。”小和尚来了兴致,手上机械的扫动扫帚,耳朵已经凑过去。

    “这妹妹前脚走姐姐后脚就准备议亲,就连着她爹娘都没说什么。啧啧啧,这小姐估计死的蹊跷。”

    “山下大户人家怎么总出这些事,果真如师父说的那样,吃太饱就会想其他。但是我吃饱了脑子好是空空的,这是怎么回事?”

    “依我看,你就是——没脑子。”小和尚哈哈捉弄他,两人拿着扫把追赶起来。

    清净的寺庙吵闹起来,安静的夜晚也被打碎了。

    “你干嘛拉我被子?!”捉弄人的小和尚睡得正香,被人弄醒心有不快。

    “师,师,师兄,我好像看见鬼了。”小和尚战战兢兢地说道,刻意压低了声音,在怕着什么。

    “什么鬼?我看你是因着白日的事情不让我睡觉。”和尚拉过被子猫着头又睡过去。

    “真的,师兄我不骗人。”

    小和尚哆哆嗦嗦,真想把心掏出来让师兄看看有多真。

    呜呜——呜——

    妖风穿梭走廊的声音惊地小和尚脊背发凉,他钻进和尚的被窝里,“师兄,真的有鬼。”

    “你过分了!真是!”和尚气呼呼起身,随意套上鞋,大步流星走到门前一把打开门。

    “你自己看,哪有鬼?!”和尚气坏了,指着空荡荡的门口扭头对小和尚喊道。

    还以为小和尚会因为事情败露而心虚低头,结果他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大气不敢出,一脸惊恐地盯着和尚……身后。

    和尚这时候开始害怕了,不敢回头,还叫小和尚别再演了。

    哐当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下来。

    和尚的喉结上下滚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缓缓转头。

    “师,师傅……救命。”背着月光的人看不见面容,他才说完,噗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

    他一点点爬向已经傻掉了的和尚跟前,伸手抓住和尚的脚踝,“……救,救救…”

    和尚一点都不敢动,他能感觉到脚踝有温热有潮湿……这莫不是水鬼?!

    但这附近没有河流,等等,温热。和尚壮着胆子蹲下,伸手去探了探这人的鼻息。

    “还,还有气。”他转头对猫着被子的小和尚说道。

    “活人?不是鬼?”小和尚一点点收神,方才起夜听见一响声,还以为是偷吃的老鼠。

    浴室循着声音找了去,就看见一黑衣人手里拿着刀,滴答滴答的还有血从刀上掉下来。小和尚下意识就要跑,他一跑黑衣人就追。

    大半夜的给人拿着刀追,小和尚吓破了胆,就以为此乃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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