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宁芙所想,纪寻森没有回复她。

    一直到入夜,纪寻森都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为了争权夺势,他将近乎三分之一的卡鲁耶格产业都牢牢攥紧在自己的手里,又要为了掩饰自己的野心而不得不在海拉、家族议事厅面前虚与委蛇。

    而他又是一个Omega,这意味他还有另一份扮演掌权人配偶的工作——海拉到哪里,他都必须跟到哪里,必须将距离保持在落后海拉正好三步的位置,海拉没有说话之前他也不能开口。

    他必须在保持体面、端庄的同时又光鲜亮丽,这样才能成为紧紧维系卡鲁耶格和纪氏军工之间,那根最漂亮的红缎。

    但现在,全都被打乱了。

    等纪寻森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靠窗的座椅上怔怔地坐了一整天。

    天空已经全黑了,卡鲁耶格是高垂于众星之下的悬浮堡垒,窗外闪耀的群星在漆黑的夜空中犹如火焰将熄前的尾火。

    纪寻森在窗户玻璃上看着沉如铁幕般的夜空,时而闪耀时而熄灭的星光,以及他那一双充满嫉妒和阴郁的眼睛。

    直到凌晨,宁芙也没有再次发来通讯,既没有催促他,也没有询问他,就好像今晚她主动发来的邀请只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或许她自己早就已经忘了,毕竟她的兴趣和注意力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纪寻森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先清洗自己的身体。

    在热气蒸腾的洗浴室中,纪寻森脱光了衣服,站在镜子面前,以近乎严苛的目光审视自己的身体——毫无疑问,即便是以最严苛的目光一寸一寸的丈量,用Omega的标准来看他都是美丽的、漂亮的,长相和身体都完美得接近“正确”。

    纪寻森沉默着,他抬起头,穿过缭绕的热雾摸向镜中、属于自己的脸。

    其实在人均寿命一百四十岁的世界,他也算得上年轻,但是他的眼睛、皮肉跟骨缝里都散发出死水一样发烂的味道。

    他的手指往下,抚摸镜中修长的脖颈、漂亮的锁骨、雪地似的胸口,最近这个地方总是被多加关照,因此看起来肿胀、艳红得出奇。

    他的身体也很漂亮,紧实、结实,肌肉却不算多,可能在Omega当中并不算瘦弱单薄,但跟普通的男性Beta比起来稍显不足,更不用跟Alpha比较了。

    但在很早以前,他的身体并非如此,那时候他的体格和力量都远超同龄人,甚至比现在的纪德还要优秀和卓越。但分化期后的Omega基因像硫酸一样腐蚀了他的身体,他不再长高,骨头密度不再增加,力气也变得越来越小。

    然而这些让他距离一个“合格的Omega”仍旧很远,所以在梵格尔夫学院“新娘修行”期间,他每个三小时就会被注射一次软化剂,这会让他健硕的肌肉萎缩、骨头变软、皮肤变得白皙细腻;他只被提供仅仅维持最低生命体征的营养剂,直到他发怒时的力气甚至推不倒一个Beta;他被剥夺了一切学习知识的渠道,手中唯一的光脑塞满了有关“如何在婚后侍奉Alpha”的知识。

    两个月后,他终于从“新娘修行”课程中毕业了,变得跟逝去的亲姐姐相差无几,至少跟海拉非常般配。

    他开始了自己的婚姻。

    他的沉默、虚伪、怨恨和野心让海拉对他没什么兴趣,她身为Alpha的功能已经衰退了,但不介意这一点并费力气讨她欢心的情人却有很多,除了一些必须装模作样的场合,海拉懒得在他身上耗费哪怕三秒钟。

    他本来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但现在全都乱了。

    纪寻森穿上了衣服,在隐蔽的夜色和无人的寂静中,紧紧攥住终端——那里面有捣乱者的引诱、邀请和甜蜜的谎言。

    他来到了宁芙的房间门口。

    *

    纪寻森拥有整个庄园最高级别的权限,他悄无声息地进到了宁芙的房间。

    房间的主人已经忘记了白天的邀请,自顾自地睡下了。房间里只有一盏夜灯微微亮着,纪寻森借着微弱的灯光注视着这个略显狭小、凌乱的房间,宁芙不是一个点满家务技能的Omega,柜子、桌面和地上到处散落着晦涩难懂的专业书、草稿、材料和模型。

    外表为粉色水母的宠物机器人还在工作,尽职尽责地为主人收拾房间。它察觉到了外人拜访,但验证了拜访者的身份权限后,选择不去打扰主人的睡眠。

    纪寻森悄然踱步到床边,宁芙侧躺着,裹在香香软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红润恬静的小脸,柔软的额发散乱着,长长的睫毛在精致的脸上留下两痕阴影。

    看起来很乖。

    让他妒火灼烧的心脏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纪寻森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他抬手伸了过去。他的手指很凉,所以没有去碰宁芙的嘟起软肉的脸颊,而只是碰了碰她的睫毛。

    纪寻森低声说:“……小骗子。”

    话音刚落,他的手指就被两片温热湿润的唇瓣含住了。

    宁芙不知从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盯着他。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她含住纪寻森的手指就像是叼住猎物的幼小野兽。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宁芙就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拉,让自己送上门、就差钻进野兽嘴里的猎物跌进充满柑橘香味、温暖的床铺里。

    宁芙压着他,小巧的下巴枕着对方呼吸错落的胸口,她黏黏糊糊地撒娇:“来得好晚哦……都等你好久了。”

    纪寻森垂下眼睛,平复了呼吸,说:“你不是已经睡着了吗。”

    宁芙:“没有呀,只是眯了一小会儿。”

    宁芙凑过去,把脸埋进对方残留着水汽的颈窝,又笑嘻嘻地说:“好香啊,是特地洗干净过来的吗?”

    “太主动了吧,”宁芙取笑他,“好色哦……”

    纪寻森又不说话了。他们几乎是紧紧贴在了一起,大腿缠着大腿、胯骨碰着胯骨、胸口相叠、呼吸缠绕,宁芙的长发落进他的颈窝,像蛛丝一样缠着他的喉咙,她的鼻尖和脸颊一下又一下地蹭着他的脸,低声说话、取笑他的时候,胸腔的跳动甚至震到了他的胸骨和心脏,让他的身体发烫。

    纪寻森跪在床上,身体止不住地摇晃。床单吸饱了水分,分不清楚那上面有什么,变得又湿又滑,他膝盖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难以支撑,摔了好几次。

    宁芙嘴上说着好可怜哦,又亲了亲他的膝盖。

    纪寻森有点失神,忽然觉得这点疼痛……也很好。

    从皮肉和骨缝里渗出的玫瑰味信息素越来浓,就像开得艳丽的玫瑰花瓣落进泥土里、开始发烂。Omega除了在发情期,很少会分泌这么高浓度的信息素,这无异于一种赤.裸的求偶信号。

    宁芙的声音也是湿漉漉的,她好奇地问:“好浓的味道,你没有再用过抑制剂了吗?是想吸引谁呢?”

    “我不是Alpha哦。”

    回答她的是纪寻森竭力往身后摸索的手,他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一边将潮红的脸埋进枕头里,那上面残存的柑橘味让他迷乱不已,涎水浸湿了枕套;一边依照本能,急不可耐地去抓宁芙的手,让她柔软的手心按在自己发热发烫的后颈腺体上。

    “咬、咬我……”

    “快咬我。”

    纪寻森急切地说。

    宁芙蛇一样贴过去,张开嘴唇,用牙齿咬住Omega的后颈,对方的腺体和她的口腔分不清楚哪个更热。

    她咬住纪寻森的腺体,又细密地磨着,但这除了让对方更热、更痒以外没什么用——她不是Alpha,也没有长出可以分泌信息素的犬齿,更不可能把信息素注入到Omega的腺体里。

    宁芙看着他因为无法被彻底满足,而在床上拼命扭动身体。

    这个时候,宁芙的终端忽然响起了通讯信息。

    是纪德发来的。

    这道声音中断了宁芙的动作,同时也吸引了床上另一个人的注意。

    宁芙正要拿起终端,忽然斜空插来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她的腕骨。赤裸的小臂和手背皮肤上青筋毕露,掌心全是湿冷的汗液。

    宁芙缓慢地循着手臂看过去,对上一双冷幽幽的绿色眼睛。

    纪寻森阴冷地盯着她:“是谁?这么在意。”

    宁芙唔了一声,意有所指:“当然是我觉得‘也很好’的那个人。”

    “……”

    纪寻森牵了牵嘴角,笑了起来,但不太成功,只是脸上的皮肉顺着骨骼牵动而已,他脸上的表情和他的眼神、掌心的汗液一样湿冷。

    纪寻森的声音缓慢而瘆人:“接下来你想怎么玩?让他也躺到这张床上来吗?”

    宁芙:“……”

    宁芙不说话,反而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不是用平时那种看待玩具的、充满兴趣的凝视,而是发现了什么别的新奇的东西。

    纪寻森意有所感,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差不多摸清楚了宁芙那藏在纯真面容下堪称恶劣的性格。她沉默的时间越长,就说明在她面前的那个人,之后必定会感到更加痛苦。

    “您真奇怪,纪先生。”宁芙黑色的眼睛犹如旋涡,在这样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注视之下,纪寻森变得动弹不得。

    宁芙好奇地问:“我要做什么,到底跟您有什么关系呢?”

    他品尝着蘸满了毒药的蜜糖,甜的那一部分已经被他舔干净了。

    现在,毒药的那一部分开始发挥作用。

    宁芙歪了歪脑袋,表情可爱:“你不是一直在说,是我在强迫你、威胁你吗?唔,好吧,虽然确实是这样没错啦……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以一个别人丈夫的身份,在表示嫉妒吗?”

    “……”

    宁芙轻轻一动,挣开了纪寻森的手掌。她拿起终端,点开了储存内容,那里面全是一些下流露骨的照片和录像,宁芙毫不留情地将它们连同云端数据一起全部删除了。

    宁芙将空空如也的终端界面递到纪寻森面前。

    他曾经依托的借口全都消失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重新变得一干二净。

    “真无聊。”

    “作为一场游戏来说,我已经有点腻了。”宁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声音依旧轻柔甜蜜,仿佛恶魔低语:“您觉得呢,纪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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